●▄m● ┠ ┨ 书本网TXT下载论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什么诡》作者:妍笑 文案: 顾易止,一个拥有敏锐洞察力的警察,因为一桩离奇命案而结识了封泽,本来就不在线的情商,还经常减至负数。 封泽是封氏阴阳师的掌门人,家财万贯,豪车无数,据说是封家有史以来法力最强大的人,却天生毒舌,做事全凭心情,不经意的一句话,就能把顾易止噎得哑口无言。 一次次的诡异事件,逐渐揭开背后的阴谋,当真相剖于眼前的时候,顾易止才终于知道,原来他和封泽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注定。 而对封泽来说,从相遇那一刻起,顾易止已经是他心底,用任何法术都解不开的封印。 本文1V1,腹黑阴阳师和正义小警察的故事,三观正,不小白无娘受,欢迎食用。 主角:封泽,顾易止 ┃ 配角:方遇白,封月,齐振,夜合 ┃ 其它:什么诡,耽美,灵异,破案 第一卷 离奇命案 第1章 离奇的命案   十月末的天气依旧干燥地令人难耐,路边几棵大树早早落了叶,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缠在枝桠上飘曳,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躲在窗下声嘶力竭叫唤着,听了让人没来由生出一股闷气。   办公室里,顾易止翻看着桌上那叠厚厚的资料,愁得眉头都已经拧成了川字。同事王浩从门外走进来,看见他这副表情,不由问道:“怎么样,案子有进展没?”   “还是老样子。”顾易止往后靠,重重叹了口气。   卷宗摊开在桌子上,一张照片夹在里面,上面的女孩双目怒睁,嘴巴大张,手臂和腿上的皮肤布满类似野兽的抓痕,死状恐怖。   四个月前宜城发生了一件离奇命案,死者是十九岁的女大学生高婷婷,她被人发现死在郊外的垃圾场里。   据调查,高婷婷有夜跑的习惯,每晚都会在滨江路上慢跑一两小时。那条路靠近江边,风景怡人,早晚时分都会有很多人在那里散步游玩,为确保行人安全,路政部门在这条路上安装了多个摄像头。在接到群众报警后,公安局很快成立专案小组,对高婷婷的生活圈进行了详细调查,并调取了当晚的监控录像。   录像显示高婷婷八点十五分出现在画面里,和往常一样一边听音乐一边跑步,但她跑了一段路后就忽然停下来,似乎正在跟什么人交谈。那个位置正处于监控盲点,顾易止调取了周边的录像,也没有发现可疑痕迹。紧接着高婷婷离开步道,无视来往车辆横穿马路,消失在监控视频中,等再次出现时,她已经是一具被扔地垃圾场里毫无温度的尸体。   经法医解剖显示,高婷婷是死于窒息,脖子上有明显伤痕,身体并未发现性侵痕迹,也就是说,她是被勒死的。   高婷婷是宜城大学英语系的学生,据她的同学所说,高婷婷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从没有和人拌过嘴,平常除了夜跑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爱好,感情生活非常简单。   顾易止调查了当晚出现在视频里的行人,一位五十多岁的大妈说:“我经常看见她在这一块跑步,都是一个人,也没见个朋友陪着,大晚上的保不准就给人盯上了。”   “她遇害那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顾易止问他们。   “异常?没有啊,咱们这治安可好了,要不然哪能天天这么多人出来散步。”大妈激动地说,生怕惹麻烦上身。   没有突破性发现,案子一度陷入僵局,就在顾易止一筹莫展的时候,第二桩命案发生了。   死者叫张小燕,是一名普通打工妹,租住在城中村的出租房里,据目击者称,事发当晚张小燕一直在屋里和什么人说着话,笑得十分开心,有人嫌她太吵,还敲墙警告了一下,没想到不多久她就从这楼上跳了下去。   “警察同志,可不关我们的事呀!”一位大姐拉着顾易止急切地解释着,“大家伙也就开个玩笑,问她是不是在屋里藏汉子了,要不咋那么开心,没想到她就跳楼了,我们可啥也没干呀!”   “她屋里那个人是谁?”顾易止问。   “光听见她在那说话,可没听见第二个人。”大姐一边说话一边敲了敲墙壁,“说来也真是怪事,咱这墙都是用木板隔的,平常连隔壁掉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怎么那晚就光听见她一个人了呢?”   警察对张小燕的住处进行了详细搜查,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隔断里,除了衣物和生活用品外,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可以看得出来,张小燕在生活中是个非常节检的人,她唯一的护肤品就是那瓶字迹都已经模糊了的不知名面霜。   办案人员采集到了二枚新鲜的指纹,通过比对,确实是张小燕的,也就是说在事发当晚,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   那么当晚她是和谁在说话?   经过几天调查,案子仍然毫无进展,种种迹像表明张小燕符合自杀身亡的特征,只是缺少了决定性因素来定案。局里通知了她的家人,但迟迟没有人前来处理后事,直到现在为止张小燕的尸体都仍摆放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一连发生两桩命案已经让顾易止焦头烂额,没想到一个月后又发生了第三起命案。   这次的死者是一名叫艾琳的公司白领,事发当晚她留在公司加班,被巡夜的保安发现死在电梯里,死时眼睛滴血,面带诡异微笑。通过调取监控发现,艾琳于晚上十点二十分走出办公室,在进入电梯时向身后看了一眼,似乎是与什么人说话,但画面里她视线所停留的位置却空无一人。进入电梯后,她对着镜子补妆,并时不时抬头看看摄像头。   “我就觉得她这举动很古怪,正常人哪有像她这样关注摄像头的。”保安说,“正巧巡查时间也到了,我就想去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到等电梯打开的时候,她就已经死在那儿了。”   监控画面定格在艾琳最后一次抬头看向摄像头时露出的诡异笑脸上,画面随之变成雪花。   “这怎么回事?”顾易止反复回放了几次,依旧如此。   保安无辜地摇了摇头,过了一分多钟,画面终于重新显现,却已经跳到保安发现尸体报警时的场景,中间最关键的一段记录消失了。   “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也没碰!”保安挥着双手紧张地解释。   顾易止让同事带他去做一下笔录,他把录像资料拷贝下来,看着手掌里小小的U盘,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出不去的迷宫,直到现在,他都还在那个迷宫里转悠,找不到出路。   “易止,你觉得这三桩案子间有没有关联?”王浩倒了杯水桌上,问道。   “从表面上看,这三个人年龄不同,职业不同,生活圈也毫无交集,似乎没有关联的地方。”顾易止皱眉说道,“但她们死前都曾和一个没有露面的人交谈过,这就是最大的共同点。”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同一个人?”王浩露出讶异地神色。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很有可能。”顾易止沉思片刻,抬眼问道:“技侦科那边怎么样,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不过听他们的意思,恢复录像数据的可能性很小。”王浩无奈地说,“四个月发生三起命案,连上头都着急了,你看这文件就是刚发下来的,又催我们赶紧破案呢!易止,现在队长不在,咱们就全指着你了。”   顾易止来到刑侦科也有三四年了,出色的办案能力很得局里重视,自从上个月队长齐振被委派到外地调查案件后,他就成了队里的主心骨。他接过那红头文件扫了一红,随手扔到桌上,没好气地说:“可别,我还想多活几年!”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就近的王浩接起来“喂”了一声,片刻后,他的脸色渐渐沉下来。顾易止不自觉坐直身体,直觉告诉他,一定出事了。   “滨江边发现了一具女尸。”   挂断电话,王浩说。   滨江是宜城的母亲河,千百年来它一直默默守护着这座森林城市,它的秀丽风景也成了宜城的标志之一,每天在滨江边散步的人数不胜数,在警车来到之间,命案现场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给包围了。   顾易止吩咐同事拉起警戒线,把围观的人隔在线外,一边带手套一边问事先到达现场的民警:“情况怎么样?”   “死者大约二十岁,女性,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走在他身边的是年轻的女警安慧。   “通知技侦和法医了吗?”顾易止问道。   “嗯,应该马上就到了。”安慧说。   顾易止点点头,走到尸体旁蹲下,伸手掀开盖在上面的白布。   正值日落时分,夕阳给美丽的滨江洒上了一层粼粼金光,而在白布被掀起的那一刻,顾易止看见一团黑雾从女尸身上瞬间消失。   顾易止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询问地看着安慧。   “啊?”安慧一脸茫然。   “你没看见?”顾易止神情古怪。   “看见什么?”安慧挠挠头,“易止,你是说这具尸体吗?在你来之前我们就检查过了,尸体上没有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女尸躺在江堤上,身体已经被江水泡得发白肿胀,湿漉漉的头发像水草般覆盖住半张脸孔,围观的人纷纷踮起脚尖想看个究竟,有几个人甚至已经举起手机准备拍照,顾易止把白布重新盖回去,问道:“报案人呢?”   “王浩正在给他做笔录。”安慧说。   “等技侦和法医的结果出来了再通知我。”顾易止钻出警戒线,人群下意识分开,几个拍照的人都迅速把手机藏进兜里。几辆新闻采访车停在马路边,记者扛着相机争先恐后往这里跑,顾易止皱皱眉,避开他们往反方向走去。   夜色渐渐笼罩,街道两旁的路灯陆续亮起,顾易止沿街慢行,昏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长长拖曳着,微风吹过树叶娑娑作响,他摘下警徽放进兜里,长长松了口气。   他是个很随性的人,就不爱穿警服时那束手束脚的样子,为此没少挨上头的批,最后还是队长做了让步,让他平常上班时戴枚警徽对付下得了。   大概是出了命案的关系,今晚来滨江散步的人明显减少,顾易止靠着栏杆,掏出火机准备点烟,不远处的江堤上骤然亮起一束火光,两条人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这么晚了,什么人还会在那里?   那一片是江堤最低洼的地方,经过江水长年累月冲刷,已经长满青苔和海草,很容易发生意外,政府特地在那块竖起警告牌,提醒人们注意安全,尽量不要靠近,所以平常除了垂钓爱好者,很少会有人到那里去。   顾易止皱起眉头,那束火光已经熄灭了,空气中传来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焦糊味。他朦胧看见他们似乎在交谈,个子较矮者从另一个手里接过一样东西,抱在怀里匆匆走上台阶。才十月的天气,那个却穿了一件长至膝盖的风衣,把身体捂得严严实实,脚步匆忙,埋头钻进停在路过的一辆轿车。   在那辆轿车消失在夜色中之前,顾易止借着路灯已暗暗把车牌记下来。   “能借个火吗?”   忽然响起的说话声让顾易止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开几步,才发现原本站在低洼处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后。他站在阴影之中,黑色的西装仿佛已与夜色融为一体,只依稀看见五官轮廓,双眸如星,微笑地向顾易止望来。 第2章 为什么要读警校   顾易止掏出打火机,脑海里浮现刚才的那束火光,打量了他一眼,警惕地问道:“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   “送路。”封泽不客气地把火机拿过来,点了根烟说道。   “什么?”顾易止没听明白,他指得难道是刚才那个人?   封泽深深吸了口烟,看着漆黑一片的江面说:“送迷路的人。”   夜已经深了,滨江边已没有行人,马路上车辆稀少,只有路灯依旧亮着,江风习习,种植在两旁的绿树摇曳着枝桠,投下婆娑暗影。这陌生男人的话,像一阵风刮过顾易止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寒意,他故作严厉地说:“我看你是在跟人做不法交易吧!”   “你是警察?”封泽似笑非笑地问,路灯下他英俊的五官和修长身影仿佛艺术家手中最完美的雕塑。   “警察怎么了?你害怕警察吗?”顾易止挑衅地问。   “不是害怕,是讨厌。”封泽慢悠悠吸了口烟,把火机塞回他兜里说,“警察不是应该浑身杀气吗,你怎么还惹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什么东西?”顾易止看了看自己周围。   “脏东西。”封泽笑起来。   “你身上才有脏东西!”顾易止火冒三丈地说。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封泽无视他,慢腾腾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清一清?”   “我谢谢你了!”顾易止拿出警徽在他面前晃晃,“看清楚了,我相信的是科学。”   “也是,我想你们拿的那点工资也付不起价钱。”封泽凑近他,低笑着说,“我可是很贵的。”   “就是倒贴我也不需要。”顾易止恨不得离他三米远。   “谢谢你的火。”封泽朝他挥挥手,走得干净利落。   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轿车,顾易止眼睁睁看着他坐进后座,恨恨地骂道:“大半夜穿的跟个黑面神一样,我看你才是脏东西!”   空旷安静的马路上,夜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封泽,说道:“少主,今天的事还顺利吗?他的儿子都死了三年了,现在才想到招灵,实在强人所难。”   “人如果带着怨念而死,灵魂大多数都会在原地盘桓不散,”封泽淡淡说道,“只要怨气不散,他们就不会去投胎。”   “他儿子不是自杀的吗?”夜合不解地问。   “这世上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曾有过寻死的念头,但真正去做的人,在死前那一刻几乎都会后悔,”封泽嘴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们想通过死亡来获得尊重或关注,但人本身就是善忘的,再大的悲伤都会被时间冲淡,甚至消失。”   “希望他能早登极乐。”夜合叹气说。   “刚才我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他身边跟了许多怨灵。”封泽想起围在顾易止身旁的那团黑气,若有所思地说。   “普通人一旦被怨灵缠身,轻则高烧不退,重则陷入昏迷,如果真如少主所说,他怎么还会平安无事?”夜合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   “那些怨灵似乎有所忌惮,不敢靠他太近,”封泽说,“我想他身上应该被人施了封印。”   “连少主都没有看出来吗?”夜合不禁惊讶。   “施术者必然是个高手,不但将封印隐藏的很好,还没有伤及本体,我倒是想见一见了。”封泽饶有兴致地说。   “我去调查一下那人的身份来历?”夜合询问。   “不用,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封泽看着窗外,眼神深沉如夜。   顾易止回到住处,一头栽倒在床铺上。   这几个月来他被案子弄得焦头烂额,连觉都没睡安稳过,现在可好,前面三桩还没有头绪,第四桩又发生了,他想起队长临行前的嘱托,只能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停地唉声叹气。   邢侦科的队长叫齐振,和他是同一间警校毕业的校友,比他高了四五届。在警校的时候顾易止就已经听说过他的事迹,神乎其神的办案能力成了每年新生入学典礼上必讲的光辉事迹,照片被高高挂在学校的名人堂里,几乎每一个学生都对他如雷贯耳。在大三的时候齐振受邀回学校演讲,他穿一身笔挺的警服站在台上,字字铿锵地问每一个人:“你们为什么想读警校?”   很多学生都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答案,齐振虽然一直微笑地聆听着,但眼神却一直在搜索,他似乎并不满意这些答案。   顾易止不经意抬头一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上了。   小时候每次老师在课堂提问,顾易止都是恨不得把头缩进抽屉里,好让老师忽视他的存在。他学习一向平庸,考上警校完全是凭是从小锻炼出来的身体素质,所以每次考核时文化课成绩都吊车尾,而体能却始终名列前矛,老师前脚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脚又跑过来夸他在比赛中给班级争了光。   所以在警校的这几年,顾易止算不上优秀,但也不差,浑浑噩噩就等着混个毕业证。他抬头那会心里还在想着今天中午食堂的饭太难吃,打算晚上和室友出去打打牙祭,根本没把齐振的问题放在心上,猛见他一直盯着这边,还不相信地左右瞟了一眼。   “别看了,就是你。”齐振明确点名说。   “啊?”顾易止指着自己一头雾水,大会堂里哄笑一片。   “你为什么要读警校?”齐振耐心地重复一遍问题。   顾易止很想说我从来没有想要上警校,都是家里逼的。他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父亲还是市书法协会的会长,他出生书香世家,家境殷实,按理说就算不从事文化教育行业,也应该当一名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可父母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他报考警校当警察,每逢假期必让他参加各种体能训练。拿到警校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们家门槛都要被亲戚踏平了,顾易止私下还偷偷问过几个来往密切的亲戚,为什么爹妈非要让他当警察,那几个亲戚一脸茫然地说:“你都不知道,我们哪知道。”   是呀,谁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顾易止走进警校大门,在那个炎热的下午,他扛着大包小包在一众由父母陪伴下满脸喜气洋洋的新生中艰难地挪进大门,因为他的父母在把他送上火车后,就欢天喜地地开车回家了。   所以问他为什么要读警校,除了强人所难外,他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   旁边的同学推了推他,小声地提醒:“嘿,发什么愣呢,齐队长在问你话呢。”   “我说什么呀?”顾易止朝同学挤眉弄眼,十分纠结。   “你就说为了保家卫国,保护人民群众安全呗。”同学好心地说。   这理由的确根正苗红,闪闪发火,顾易止上下两片嘴唇磨了半晌,还是挤不出一个字来。齐振奇怪地说:“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顾虑吗?”   “大概是因为……因为我跑得比较快吧。”顾易止这话刚说完,坐在主席台上的教导主任立马黑了脸,事后还为这个事训了他一顿。   “你说你编点什么理由不好,非说自己跑得快,你来警校是练长跑的呀?要不要我推荐你去市田径队,将来保不准还能为国争光?”   教导主任气得鼻孔都冒烟了,同学还经常拿这件事笑话他,而顾易止清楚记得,当时齐振听完他的话后,只是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坐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顾易止以为自己下半辈子也就当一名小片警,抓抓小偷,处理处理邻里纠结,但在他毕业即将离校的前一天,教导主任找到他,用一脸吃了屎般的表情递给他一封介绍信。   “你还真是跑得快呀,齐队长指名要你去他队里。”   再一次见到齐振是他做为新成员入队时,那年邢侦科就招收了两名新人,除了他之外,另一个人就是王浩。王浩是从地方调上来的,入行比他早两年。齐振按例训话,事后队上聚餐,同事们喝多了就开始拿顾易止开玩笑,说队长招个跑得快进队,是想邢侦科改成抓小偷大队吗?   “跑得快也是有大用处的。”齐振哈哈笑着说。   他们虽然没有恶意,顾易止却把话记在了心里,在这三四年里破获大大小小的案件无数,令全科上下刮目相看,这次齐振带队追缉一名大毒枭,临走前特别嘱托顾易止要尽快找出那三桩命案的凶手,以免百姓在新闻舆论的误导下产生恐慌情绪。   现在齐振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前面三桩命案毫无进展不说,这第四桩命案又接连发生。宜城的犯罪率一向很低,连续三年蝉联全国宜居城市,现在在短短四个月里发生四起命案,还都是年轻女性,新闻舆论猜测纷纷,上头也不断施压,全队上下忙得团团转,都快被逼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顾易止翻了个身,瞪着天花板发呆。   他租的这间单身公寓位于市中心,按理说凭他那点工资交完房租,基本处于喝西北风的状态了,但奇怪的是房东生怕他跑了似的,在看房时就主动把房租一降再降,最后他以堪比城中村的价格租下了这间屋子。   他是在一星期前搬来的,每天早出晚归,还没有跟隔壁邻居打过照面,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三十分,他没有开灯,周围寂静无声,可就在这片寂静中,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那声音很轻,很慢,每间隔四五秒才响一次,顾易止从床铺上一咕噜翻起来,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这个小区建成有十几年了,许多设施都已经老化,楼道的感应灯时灵时不灵,顾易止只看见外面漆黑一片,而敲门声也在这时候消失了。   难道是最近太累产生幻听了?   他晃了晃脑袋,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就在他离开猫眼的那一刻,敲门声忽然剧烈急促的响起来。顾易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明显感觉整扇门都在摇晃,似乎是有人在用尽全身力气锤打。   他警惕地看向猫眼,在这么大声响下,楼道里的感应灯依旧没有亮起,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犹豫了片刻后,他决定看个究竟。   他缓缓拧开门栓。   咔嚓——   敲门声就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消失了,楼道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第3章 不存在的人   是有人恶作剧吗?   顾易止重新把门关上,又等了十来分钟,敲门声没有再响起。   困意渐渐袭来,他挪到床边,倒头就睡。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来到一个浓雾弥漫的地方,有人一直在呼唤他的名字,但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找不到声音在哪里。   第二天他在闹钟声里醒来,顶着两只熊猫眼昏昏沉沉地走进警局。王浩见他这一脸萎靡不振,取笑说:“你昨晚这是做贼去了吗?看这眼眶黑的,往动物园随便一放那就是国宝,都不带化妆的!”   “别提了,一晚上半梦半醒,比熬夜还累。”顾易止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   “对了,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了,”王浩把一叠资料放到他面前,“死者叫唐晓意,二十一岁,宜城大学外贸系的学生。”   “又是宜城大学?”顾易止说。   “我查过了,她和第一名死者高婷婷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交集,两个人毫无关联。”王浩说,“她的尸体是昨天傍晚被一名垂钓爱好者发现的,按法医的推断,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死因呢?”顾易止翻着卷宗问。   “和前三名死者一样,身上没有明显伤口,也没有性侵迹像,从解剖的情况来看,她是死于溺水。”   “是自杀吗?”   “现在还不确定,路管部门一会会派人把当晚的监控录像送过来。”   顾易止看着卷宗里的死亡现场照片,眉头紧锁:“这四桩命案之间一定有所关联,我们可能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技侦部门对第一名死者高婷婷身上残留的毛发组织进行了检验,确定她身上的抓痕是死后由猫科动物造成的,尸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王浩说。   “所以垃圾场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顾易止眼前一亮。   “如果垃圾场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高婷婷会是在哪里遇害的?”王浩陷入沉思,“凶手又为什么要把尸体搬到那么偏僻的地方?”   “我去宜城大学走一趟。”顾易止站起来说。   “我跟你一块去吧。”王浩连忙说。   “不用,一会路政部门送录像过来,就交给你查看了。”顾易止拍拍他的肩膀说。   “有什么事打电话。”王浩送他出门。   安慧抱着资料走过来,奇怪地问:“易止干嘛去?”   “去宜城大学取证。”王浩说。   “你就把这辛苦差事扔给他一下人呀?”安慧直翻白眼。   “我倒是想去,可是人家不让。”王浩无奈地摊手。   “我看你是不想应付那群吵吵闹闹的学生!”安慧没好气地说。上次在调查高婷婷案件时,他们俩就结伴去了宜城大学,刚到那还没坐稳,就被一群学生包围了,这个一句那个一句,争先恐后生怕说少了似的,吵得他们头都大了。   “行啦,别损人了,路政把录像送来没有?”王浩说。   “还没呢,我正准备打电话催一下。”   “让他们快点,录像送到后马上通知我!”   宜城大学是国内重点高等院校,也是无数宜城学子的第一填报志愿,顾易止走在绿树林荫的小道上,看着操场上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不由得感概万千,当年如果不是父母强制要求,或许他也会成为这里的学生。   保安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很快就猜出他的目的:“警察同志,你是为了那两件命案来的吧?你说那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真是可惜啊!警察同志,你一定要快点把凶手捉到,别让他再逍遥法外了!”   他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大部分时间都在为那两个女生扼腕痛惜,顾易止听他念了一路,好不容易走到主任办公室,保安才说:“主任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胖,鼻梁上架着一幅眼镜,热情地给顾易止端茶倒水:“我们学校本来一直都很太平,今年却连着出了两桩命案,把教育局都惊动了。警察同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请尽管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想了解一下唐晓意的日常生活情况。”顾易止也不跟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说。   “那孩子学习成绩一般,不太爱说话,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教导主任说,“我们学校有二万多名学生,像她那样莫莫无名的,很容易被人忽视。   “你能安排我见一见和唐晓意同个宿舍的人吗?”顾易止问。   “没问题,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会客室,一会就让生活老师把她们带过来。”教导主任提议说,“会客室安静,方便你做笔录。”   顾易止点点头,跟着他来到会客室,又等了十几分钟,一名三十出头的女教师领着三名女学生走进来。   “顾警官,她们就是唐晓意的室友。”教导主任从左至右逐一介绍,“夏雯,万丽丽,还有李菁。”   顾易止示意她们坐下,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们。”   “明白明白,我们这就回避。”教导主任点头如捣蒜,又说,“你们好好配合顾警官调查啊!”说完,领着女教师掩门走出去。   “狗腿子!就会拍马屁!”那个叫万丽丽的女孩没好气地说。   “他就是怕教育局再找校长麻烦,校长又找他麻烦。”李菁附合地说。   “你们别这样,赵主任也是为了我们好。”看起来最文静的夏雯劝她们。   “你们是唐晓意的室友?”顾易止打断她们的议论。   “警官,晓意不可能自杀的!”万丽丽手按着桌子站起来忽然说了一句。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顾易止正色问道。   “晓意是我们宿舍最没心思的人了,”万丽丽说,“每天都笑眯眯的,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她怎么可能自杀呢!”   “也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顾易止提出疑问。   “不会的,”李菁说,“晓意虽然成绩一般,但也刚过及格线,她常说考试就是为了应付老师,花那么多时间不值得。要说别人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自杀我还相信,换成是她,我绝对不信!”   “是呀是啊,晓意平常可开朗了,是我们宿舍的开心果!”夏雯急着说。   “你们和她的关系很好?”顾易止问。   “当然啦,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就跟亲姐妹一样,”万丽丽难过地说,“我们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干什么都在一块,现在……现在晓意却出了这样的事……”   她强忍着涌出眼眶的眼泪,激动地说:“警官,你一定要找到杀害晓意的凶手,为她报仇!”   “她在死前有没有什么奇怪地举动?”顾易止严肃地问。   “没有呀,她一直很正常……”   万丽丽的话音还没有落,就被李菁打断了:“有一件事挺奇怪的,就是晓意有一段时间经常抱着手机傻笑,有点还神神叨叨的。”   “对对对,是有这么个事,我们问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她就是不肯说。”万丽丽附合。   “为什么你们会认为她交男朋友了?”顾易止奇怪地问。   “感觉吧,她那样子很像。”夏雯说,“晓意本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性格,但唯独这件事,她谁都不肯说。”   “她的手机现在在哪里?”顾易止问。   “在我这呢,”夏雯掏出一个黑色直板手机放在桌上,“我怕你们用得上,就带过来了。”   顾易止按下开机键,但手机毫无反应,他问道:“那天晚上她没带手机就出门了?”   “嗯,那会我们都在宿舍里各干各的,晓意忽然说门口有人找她,她要出去看看,没想到就……”夏雯咬着嘴唇,眼泪哗哗落下。   “有人找她?什么人?”顾易止立即问道。   “不知道呀,门口根本没有人。”李菁说,“保安也说她是一个人出去的。”   顾易止陷入沉思,三名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轻易开口。过了几分钟,顾易止才说:“这部手机我先带回局里,如果唐晓意的家人问起来,就让他们来局里取。”   “晓意真是太可怜了……”万丽丽抹着泪说。   “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顾易止在纸上写下一串号码,递给她们,“最近晚上尽量不要出门。”   “警官,新闻上说包括晓意在内已经死了四名女生了,会不会是变态杀人魔呀?”李菁害怕地问道。   顾易止没有说话,把手机装进物证袋里,打开门走出去。   那名女教师还等在外面,见到他出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礼貌地问道:“警官,她们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最近多注意一下女学生们的安全。”顾易止提醒她。   “我知道的,学校已经明令禁止学生在这一段时间请假外出了。”女教师的声音像棉花一样柔软,长相虽然平淡,但眼神和笑容都十分温柔。   顾易止点点头,操场上传来无数欢声笑语,而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   虽然进入刑侦科的时间不算长,但顾易止接触过大大小小无数个案子,其中不乏骇人听闻的凶杀案,手段残忍程度远超现在,但从来没有一件案子能让他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   他知道这其中缺了最关键的一条线,只要找到那条线,就可以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但那条线究竟是什么呢?   是那个在监控录像中从未出现但又确实存在过的人吗?   他又是用什么方法逃过的监控?   顾易止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路边石凳坐下来,郁闷地抽着烟。   不远处的咖啡馆里,封泽把视线投过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封老板,你听见我说得话了吗?”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头发花白,左手拇指上带着一枚玉扳指,身后站了两名带着墨镜地保镖,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汪先生想选一处风水宝地做为身后墓穴。”封泽收回目光,冷静地说。   “没错,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我只要最好的。”汪通直说。   “据我所知,汪先生在三年前就已经请人选好了宝穴,”封泽漫不经心地说,“为什么现在又忽然改变主意了?”   “我说了,我只要最好的!”汪通直把一个信封放到他面前,说,“按这生辰八字来和要求来选,你开个价吧!”   封泽笑了一声,把信封推回到他面前:“如果汪先生不能说实话,那请恕我无能为力。”   “做这一行的人可不仅仅只有你一个!”汪通直冷笑地说。   “那汪先生不妨去找他们。”封泽掏出茶钱压在桌上,不失礼貌地说,“我还有事,失陪。” 第4章 一碟花生米   顾易止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头,他把火星拧灭,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你从什么地方惹来的这一身尸气?”封泽从他后面走来,靠得越近,眉头就皱得越紧。   “又是你!”顾易止回头看见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刚去了医院停尸间?”封泽上下打量他。   顾易止本来就心情郁闷,也没心思跟他抬扛,没好气地说:“在我逮捕你之前,我劝你快点走。”   “我觉得我是守法公民。”封泽摊摊手说。   “守法公民不会三更半夜在江边鬼鬼祟祟跟人做交易。”顾易止嘲笑地说。其实他已经调查过那个车牌,车主是个普通上班族,三年前他儿子因为受不了癌症化疗的痛苦而选择投江自尽,这件事当时在网上还爆了一阵,网友还说要给他们家捐款,后续媒体没有再报道,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些事只能在晚上做。”封泽古怪地笑着,话中若有所指。   “如果一件事只能在晚上做,就说明它见不得光,而见不得光的,都不是好事!”顾易止对他上次说得话还怀恨在心,咬牙切齿地说。   “好或坏,只有当事人清楚。”封泽泰然地说。   “你脸皮倒还挺厚。”顾易止讽刺道。   “脸皮薄的人一般都只会给自己找罪受,”封泽笑着说,“所以脸皮厚也是一种优点。”   “行,你厉害!”顾易止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有空的话我们去喝杯酒?”封泽冲他说。   “我们?为什么?”顾易止狐疑地看着他。   “因为万里晴空,最适合喝酒。”封泽的回答很不着边际。   “不可理喻!”顾易止嘟哝一句,转头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说,“不是要喝酒吗,走啊!”   封泽对这个人是充满好奇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身边缠绕这么多怨灵还可以安然无恙的人,他想知道是什么人在他身上布下了封印,而又是什么封印能保他这么多年平安无事。   地方是顾易止选的,他领着封泽拐进一条光线阴影的巷子,一间店面破旧的小餐馆出现在眼前,灶台就砌在门口,冷柜里放着蔬菜和肉类,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光头汉子,穿着件白背心坐在地上择菜。   “老李,炒两个菜,再拿几瓶啤酒!”顾易止熟络地打招呼。   “是顾警官呀,你可有一阵子没来了!”老李站起来,热情地给他们倒上茶水,“等着啊,我给你们炒菜去!”   这间餐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上的白灰已经掉了大半,有的地方用报纸糊了起来,桌椅都是老式的刨花板圆桌,桌面磨损严重,布满划痕,凳子参次不齐,圆的方的,长的短的,有的摆在桌子边,有的就堆在角落里。封泽坐在那里,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这里的酒菜很好吃?”除了这一点,封泽实在找不出第二个理由能人走进这里。   “凑和吧。”顾易止已经从箱里提了几瓶啤酒放在桌上,用牙咬开一瓶,倒了满满两大杯,“以前上警校的时候常来,这么多年了,这店还是一点都没变。”   一般来说,人怀念某个地方,要么是怀念那里的美食,要么就是怀念那里的人,或者单纯只是怀念自己的过去,眼前这个面容俊秀、眼睛明亮的年轻人,明显就是最后一种。封泽不由得一笑,眼睛扫过店铺,定格在收银台上。   那里静静坐着一个圆脸微胖的妇女,她的目光专注盯着在灶台前忙碌的老李,脸上神情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仿佛是感觉到封泽的视线,她转过脸,冲他们露出和善的笑容。   “菜来喽!”老李端着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到桌上,满脸笑容地说道:“顾警官,你们慢吃!对了,这位兄弟以前没见过,是头一回来吧,不知道怎么称呼。”   “封泽。”报出姓名的时候,封泽特意看了顾易止一眼。   老李从冷柜里拿出一碟炒得油光水亮的花生米,说:“封先生第一次来,这碟花生米就当给你们加菜了。”他憨憨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把花生米放在桌上,又走到门口坐下择菜。   “人长的帅就是不一样,吃饭都能多挣个菜。”顾易止捡起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说。   “礼尚往来。”封泽把花生米端到自己面前。   “什么礼尚往来?不用这么小气吧!”顾易止眼巴巴地说。   “这碟花生米是我用名字交换来的,你想吃的话,就也用名字来交换吧。”封泽皮笑肉不笑地说。   “奸商!”顾易止恨恨地骂了一句,掏出警官证摊到桌上,“自己看!”他一把从他手底下抢回碟子,吃得津津有味。   “这照片真难看。”封泽的表情十分嫌弃。   “那真不好意思,影响你的食欲了。”顾易止把证件塞回怀里,没好气地说。   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客人。桌上的菜很简单,除了那碟花生米外,剩下的一盘是蕃茄炒蛋,另一盘是香干回锅肉,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家常小炒,味道正如顾易止所说,凑和而已。   “一年前,这间店子遇到入室偷盗,”喝了几口啤酒后,顾易止的眼神沉下来,“老李两口子听到响动起来检查,和歹徒撞个正着,缠斗的时候他老婆被倒下来的柜子砸中,当场昏了过去。老李给我打电话,等我赶到的时候,他还抱着那个歹徒死死不松手。从那个时候起,他老婆就一直躺在医院里,至今还昏迷不醒。”   封泽愣了愣,目光投向那收银台旁的女人,她的眼神那样温柔,一直盯着老李忙碌的身影,舍不得移开片刻。   “他们两口子本来已经买好了新店铺,打算收拾好就搬过去,李婶出事后,老李就把新店面给卖了,孩子也送回老家,一个人守在这里,就靠这间店面挣钱供他老婆的医药费。”顾易止看着那碟花生米,“他把所有钱都塞进了医院里,自己一天的生活费都加起来,可能还不够买这几粒花生米。”   那女人听到他说话,眼里露出悲伤的神色。   “那个歹徒是个惯犯,一直在被局里通缉,如果我能早点抓到他……”顾易止喝干杯里的啤酒,沉重地说,“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如果我破不了案子,让凶手一直逍遥法外的话,受害的就不止是一个人一个家庭。”   “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封泽想到他身上的那团尸气,问道。   “宜城大学。”顾易止说。   “你有见过什么人吗?”封泽皱眉问。   “学校里能没有人吗?那一个个的难道都是鬼?”顾易止用一脸“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的表情看着封泽。   “你见过鬼吗?”封泽顺滕摸瓜地问。   “你没问题吧,这世上哪有鬼……”脱口而出的话却在这里戛然而止,顾易止像是想起什么事,闷头喝起酒来。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他掏出来接起:“喂,王浩……什么?……行,我马上回来。”他急匆匆挂断电话,站起来说:“局里找我有点事,我先走了。”   不等封泽说话,他翻出三百块钱压在收银台上,边走边喊:“老李,钱我放那了啊!”   “顾警官,你给多了!”老李追了出去,哪里还看得见顾易止的身影,他摇头叹气,见到封泽走出来,窘迫地说,“你看顾警官又给这么多,这怎么好意思呀!”   “他常来吗?”封泽问。   “一个月能来二三回吧,封先生,你们是同事吗?要不你帮我把钱带过去给他吧。”老李摸出一把零钱,一边数一边念叼,“也不知道欠人家多少了,这些要是不够,等他下次来了我再还上……”   “我怕他会砍了我。”封泽好笑地说,做好事能做成这样,顾易止也算人间一绝。   “这……”老李托着那一把零钱左右不是。   “他总还是会再来的。”封泽挥挥手,向巷外走去。才刚刚走到巷子口,老李就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手里提着个装在塑封袋里的手机:“封先生,你瞧这是不是顾警官落下的?这袋子我见过,他们警察经常用它来装证物。”   好重的尸气!   封泽脸色一沉,接过来说:“交给我吧。”   那手机静静躺在他手里,团团黑气从里面冒出来,浓厚如墨。   顾易止风风火火冲进办公室,王浩他们正围在电脑前讨论,见到他就说:“易止,你来看这个。”   “怎么回事?”见他们个个神色凝重,顾易止也不禁心里打鼓。   王浩调出监控录像,把时间往前拖了一段,按下播放键,画面中出现一个身量娇小的长发女生,王浩指着画面说:“你看,唐晓意是在晚上九点二十七分出现在滨江路的。”视频画面中,唐晓意一边走一边扭头跟人说话,脸上带着愉悦地笑容。   “这也太诡异了吧!”安慧看着唐晓意的动作,不禁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画面里唐晓意走到江堤边坐下来,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从动作来看,她的精神很放松。过了一会,她转头看向左边,甜甜一笑,把头斜靠上去,就仿佛是依偎在恋人身边一样,而那样地方,明明就只有一团空气。   “她……”安慧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视频仍在播放,顾易止突然说:“等等!这个位置,把画面放到最大!”   王浩按下暂停键,拖到鼠标,在不断放大的视频图像中,唐晓意身边渐渐出现一团似黑似灰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极易被忽视。 第5章 不平静的夜晚   “是不是灯光错位产生的虚影?”王浩怀疑地说。   “我看是画面放大后像素模糊的关系。”安慧说,“路政部门就爱在这上面省钱,要能学学交管,咱们查案也省事多了。”   他们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顾易止盯着那团影子,眉头皱眉,半晌后才说:“往下看吧。”   视频继续播放,唐晓意站起来,开始往堤下走去,此时已经是十点四十七分了。她淌进江水里,双手伸展,木然地向前走着,渐渐消失在视频画面里。   “她真是自杀的?”安慧张大了嘴巴。   “我见过她的室友,她们都说她是个非常阳光开朗的人,没有自杀的理由。”顾易止说,“况且,她的举动也不符合自杀特征。”   “我怎么觉得……”王浩摸摸下巴,说出猜测,“她像中了邪?”   “拜托,我们可是警察,你怎么能说这种迷信的话。”安慧推了他一把。   “你别不信,有些事还真是用科学解释不了的。”王浩说,“我小时候在老家就见过一个中邪的人,成天自言自语,谁都不让靠近,后来请神婆过来竖筷子,隔天就好了!”   “什么是竖筷子?”安慧疑惑地问。   “我妈说小孩子见不得脏东西,不让我看,不过听大人说是拿着个空碗敲,敲完把筷子竖在碗里,仪式就算完成了。”王浩凭着记忆说。   “竖根筷子就算驱鬼了?你这说得也太玄了!”安慧撇撇嘴,完全不相信,“我觉得唐晓意更像是服用某种药物后产生了幻觉,身体不受意识控制。易止,你认为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安慧,你就去调查一下唐晓意最近有没有接触这方面的东西。”顾易止说。   “好,我马上去。”安慧本来就性格直爽,临走前还不忘损一把王浩,“记住,我们是社会主义下的人民警察,要相信科学!”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浩不甘心地冲她背影大喊。   录像还在播放,画面里只剩下风景,江水缓缓冲刷着堤面,也冲走了唐晓意留下的所有痕迹。王浩准备关掉视频,顾易止忽然抢过鼠标按下暂停键,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了个圈,说:“你看这里。”   那个位置,赫然就有一个人形轮廓。   “这是什么?”王浩把画面放大,已能清清晰晰分辨出头颅和四肢。他虽然说唐晓意的举动很像中邪,但内心当然更相信科学,然而眼前这个一团黑雾般的人气,像锤子一样敲碎了他的世界观,“难道真的是……”   “把其他被害者的监控视频调取出来!”顾易止冷声说道。   宜城的夜景一直是很美的,闪烁的霓虹灯和流虹一般的汽车尾灯交织出一幅绚丽多彩的画面,马路上已经鲜有行人,花草树木的香气在寂静中更加浓郁,路灯如凝固的星斗,笼罩着整座城市。   顾易止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电梯,按亮了第七层。   他和王浩宁在电脑前查看监控视频,一直到凌晨二点,两个人才各顶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打道回府。   他猜得没错,第三个死者艾琳在走进电梯时频繁抬头,并不是在看摄像头,而是在看站在那里的“人”。那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影子,几乎要与电梯银色的钢壁融为一体,所以当时才没有人注意,而在第一位死者高婷婷的监控画面里,则什么都没有出现。   “真的有鬼?”王浩瞪大了眼睛。   顾易止想起唐晓意尸体上的那团黑气,无法回答王浩。   因为他在内心深处抗拒这个问题。   他没有七岁前的记忆,父母说他出了一场车祸,头部受到重创,得了失忆症。他记得自己从医院醒来,那对陌生男女抱着他又哭又笑,他透过窗户玻璃看见自己的脸,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从那个时候起他的世界就已经从零开始。   “忘了就忘了吧,反正也就是些调皮捣蛋的事。”   大家都这么说,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慢慢释然了。大概童年的记忆对一个人来说,真的是最无关紧要的了吧。   顾易叹了口气,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心烦意乱地走出去,抬头就看对面墙上那个大大的“9”。   怎么回事?按错楼层了?   他挠挠头,又走进电梯,重重按下七楼。电梯徐徐下行,等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墙上依旧是那个刺眼的“9”。   电梯坏了吗?   他站在楼道里左右看了一眼,反正也就两层,走楼梯得了。他推开防火门,跺了下脚,感应灯却没有亮起,只得摁亮手机往下走。   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楼道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顾易止走得很慢,尽量不发出声音,免得打扰到别人休息,拐弯处堆了一些杂物,层层叠叠的勉强够一个人通行。他费力地挤过去,心想明天一定要让物业清理一下,安全通道被塞成这样,要是发生火灾,连逃生的希望都没有。   手机的光在这时候灭了,他的脚步一顿,手下意识伸向扶栏,忽然碰到一个冰冷僵硬的物体上,甚至能感觉到那上面的骨节与毛发。   顾易止心头一惊,如触电般缩回,手机被摁亮,除了布满铁绣的扶栏和脏乱的台阶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当了三年的警察,曾接触过无数尸体,再加上在警校时的见习经验,他很肯定,那是一个人的手。   一个死人的手。   他快速走到公寓前,拧开门锁,按亮电灯开关,把门严严实实关上,靠着墙壁急促地喘息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父母从小给他灌输的思维就是无神论,不管面对多么复杂的案件,他都可以冷静处理,连齐振都夸赞他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就算刚才他碰到的是一具尸体,也不会让他产生现在这种感觉。   他恐惧的并不是那只手或者尸体,他所恐惧的,是更加遥远的东西。   他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屋里很安静,明亮的灯光令他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僵住。   那雪白的墙壁,赫然印着一个乌红的手印。   一个女人的手印。   闹铃声急促地响起,顾易止猛得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揉着酸涨的太阳穴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浇了几把冷水,脱掉衣服钻进沐浴室。   他从小就锻炼身体,再加上警校那几年的高强度体能训练,早已经把肌肉练得结结实实,六块腹肌就曾令王浩羡慕不已。他背部有几道伤口,那是几年前拉练时为了救一名落水儿童时被石块划伤的,还因此得了个奖状,假期回家时把这事告诉父母,结果把他们吓得够呛。   “儿子呀,你能不这么拼命吗,我们可还指着你养老送终呢!”嘴上虽然这样说,但那张奖状至今还被贴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与周围书香气十足的摆设格格不入。   顾易止算了算日子,好像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回家了,下个月就是老爷子的生日,是该回去看看了。   他扯了条浴巾胡乱在身上抹了把,往腰上一围,顶着滴水的头发光脚走出浴室。   阳光从窗外投进,屋子里光线很亮,他眯着眼睛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一块面包。   他把面包叼在嘴里,随手就起开啤酒。   墙壁白晃晃的,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昨晚那血手印就像是他的错觉。   大概真是看监控看得眼花了吧!   他走到沙发坐下,忽然又弹了起来,把啤酒面包往桌面一扔,冲进浴室把刚换下的衣服翻了个遍,又冲回客厅在沙发、电视柜、抽屉里找了半天。   ……唐晓意的手机呢?   山顶别墅里,顾易止翻遍屋子没找到的证物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封泽的桌子上,阳光从落地窗外倾泄进来,院中绿树林荫,花团锦簇,封泽就坐在太阳伞下,悠闲地吃着佣人准备的早茶。   他是一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厨房的装修和设施比五星级酒店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那两名厨师,随随便便炒个菜都是艺术,所以他对自己那天能坐在又脏又破的小餐馆里喝着廉价啤酒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大概人有时候就会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事吧,就像他拿走那个手机,就像顾易止借着吃饭的由头给老李塞钱。   夜合从屋里走出来,微微一鞠躬,说道:“少主,二爷来了。”   “噢?这还真是稀客呀!”封泽笑了一下,慢悠悠喝完手里的咖啡,才站起来往屋里走去。   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两鬓斑白,额头刻着深深的皱纹,仿佛从来没有舒展过,眼睛烔烔有神,看人时总带了一种打量审视的气势,手上拿着一串小叶紫檀手串,颗粒硕大均匀,包浆油润,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二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封泽走进来,不冷不热地说。   “一段时间不见,这屋子倒还是老样子。”封百川没有看他,而是打量着周围说。   “有劳二叔惦记了,老祖宗留下来的产业,我当然要好好看护。”封泽笑着说,“不如我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二叔留在这里住几天吧。”   “不必了,我这次来是为了封月的事。”封百川声音低沉,透出丝丝威严,“她前几天已经回国了。   “那就先恭喜二叔了,以后有女儿承欢膝下,就不会有其他闲心思了。”封泽淡淡地说。   “封泽,即使你现在是封家掌门人,我也还是你的长辈!”封百川露出不悦地神色。   “这个当然,二叔的教诲我一直谨记在心。”封泽身体前倾,认真地说。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这次我只想告诉你,封月现在回国了,你身为掌门人,就应该有做掌门人的气度。”封百川压下心中怒火。 第6章 失而复得的手机   “噢?二叔以为我要对封月做什么呢?”封泽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自己心里明白!”封百川的手“啪”一声拍在桌上。   “您是长辈,有些事您会做,而我,永远不会。”封泽靠在椅子了,神情镇定自若。   封百川脸色铁青,站起来道:“好,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二叔这是要走了吗,要不留下来吃饭吧?”话虽然这样说,但封泽没有一点要挽留的意思。   封百川瞪了他一眼,视线看到桌上那个手机,嘲笑道:“这种破烂还放在屋里,不怕坏了老宅的风水,扔在路边都不见得有人捡。”   “我捡了。”封泽淡定地回应。   “封泽!”封百川怒叫一声,甩门大步离去。   封泽掐灭手里的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左手戴上手套,把手机从塑封袋里取出来,右手虚空覆盖在手机上方,口中默念咒语,一股黑气慢慢从手机里冒出,在他掌心下聚成一团。夜合已经拿来一个小巧的玻璃瓶,封泽把掌心往瓶口一盖,那团黑气就流入了瓶中。   “把它放到暗室里。”封泽说。   “是。”夜合并不擅长交谈,但他总能第一时间猜到封泽接下来要做什么。   “帮我调查一件事。”封泽把手机装回塑封袋里,说,“一年前发生在明珠巷福兴餐馆的入室抢劫案,伤者现在在哪家医院,哪个病房,还有,她的生辰八字。”   夜合脸上露出诧异地神色,但还是点头说:“好,我马上去办。”   “易止,你这几天晚上都干嘛去了,看你眼袋,都快耷拉到脚底板了。”王浩刚从鉴定科回来,进门就看见顾易止无精打彩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我那屋子……挺怪的。”顾易止纠结地说。   “你不是刚搬进去没多久吗,咋啦,邻居太闹腾?”王浩说,“你是警察呀,敲门把警官证亮出来,告诉他们如果再吵,就告他们扰民,看他们还敢不敢!”   “唉——”顾易止长长叹了口气,“对了,监控的事你没告诉他们吧?”   “还没呢,你不是说这事还没定论,又没有真凭实据,传出去怕引起恐慌,越少人知道越好。”王浩想起那三桩命案也是一脸苦恼,“再说要真按监控里的东西把报告写上去,还不得被上头骂得狗血淋头呀。”   “队长那边情况怎么样?”顾易止想起他也有二个月没有联络过齐振了。   “那边说抓捕行动还在进行中,毒贩子都是亡命之徒,队长估计一时半会还回不来。”王浩说。   顾易止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瞄着王浩眼神不定地说:“那个……我从宜城大学拿回了唐晓意的手机。”   “是吗?里头也许有重要线索,交给我吧,我拿去给技侦科。”王浩看着他。   顾易止抿抿嘴唇,欲言又止。   “愣什么,手机呢?”王浩催促着。   “……丢了。”顾易止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   “易止,大清早的,别开玩笑了,快拿出来。”王浩推了他一把,笑着说。   “真不见了,”顾易止说,“估计那天晚上看完监控回去时在路上给丢了。”   王浩这下真傻了:“那怎么办?弄丢物证可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你再仔细想想,没准放哪角落里给忘了。   “我就差在屋里掘地三尺了!”顾易止懊恼不已,“唐晓意的同学说她在死前一段时间里曾经通过手机和某个人联络,我想那就是破案的关键,如果受几次处罚能把手机找回来,我现在就跑局长面前去负荆请罪。”   “你先别冲动,我让技侦科的同事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王浩安慰他,“你再仔细想想,拿到手机后有没有去其他地方。”   “就跟人在餐馆里吃了个饭……噢,对!餐馆!”顾易止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安慧正推门进来,与他擦身而过。   “易止,你去哪呢?”她话刚问出口,顾易止已经没了人影。   “他干嘛去呀,火烧眉毛似的。”安慧说,“我还真准备告诉他,外头有人找他呢。”   “谁啊?”王浩问了一句。   “不认识,挺年轻的,长得特别帅。”安慧说。   “别犯花痴了,走,叫上两个同事我们去发现高婷婷的垃圾场看看。”王浩说,“问问附近的拾荒者,或许还会有收获。”   封泽把车子停在警局旁边,半倚在车身上,一件剪裁流畅的白衬衫穿在身上,引来无数过路男女的注目,女人看他,男人看车。   顾易止从大门口冲了出来,心急火燎的从他身边跑过,连正眼都不带一瞧的。   “哎!”封泽不得不开口提醒他自己的存在。   “你怎么在这?”顾易止疑惑地回头看向他。   封泽一直以为自己的存在感还蛮强的,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回事,他把手里的塑封袋扔过去:“上回你落下的东西。”   “手机!”顾易止顺手接住,惊喜地一叫,“这怎么在你那儿?”   “顾警官,你认为是我偷的吗?”封泽好笑地说。   一个能开限量版法拉利的人当然不会去偷一部售价只有几百块的便宜手机,顾易止只是在奇怪这手机怎么跑他手上了,不过他还是诚心地说:“谢谢你啊,我可找它一早上了。”   “你这手机从哪拿来的?”   “宜城大学啊,就上回遇见你的时候。”   封泽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你吃早饭没有,前面有家包子店不错,我请客!”顾易止一扫早晨的郁闷心情,马上就觉得肚子饿,那罐啤酒和面包早已经消化完了。   “你这感谢人的方式倒挺实惠的。”封泽嘲笑了一句。   包子店就在下一个街口,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客人寥寥无几,老板两夫妻正在收拾东西,见到顾易止走进来,满脸笑容地说:“顾警官,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呀。”   “还有包子和豆浆吗?”顾易止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有有有,等会啊!”老板娘热情地说。   包子店很小,笼统就摆了三四张桌子,再加上杂物一放,更显得拥挤,凳子是最普通的红色塑料凳,封泽近一米八五的身高坐在那条小凳子上,怎么看怎么不协调,他无奈地说:“是不是附近所有小吃店的老板都认识你?”   “八九十吧,我总在这块吃。”顾易止咬了口包子说,“警局事情多,有时候忙起来一天都吃不上饭,给他们打个电话就会送过来了,方便!”   “你还真是不讲究。”封泽说。   “讲究什么?吃饭啊?”顾易止满不在乎地说,“不都是吃,能填饱肚子就行。不过像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富二代,肯定来不惯这种小店。”   “富二代?”封泽差点笑出声。   “你可别告诉我这车是你白手起家挣来的。”顾易止瞄了眼停在路边的法拉利,“招摇,真招摇!”   封泽有点无奈,也不想跟他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下去,就岔开话题问:“那手机是谁的?”   “一个死者的,里面也许会有重要资料。”顾易止瞪圆了眼睛说,“你没碰吧?要是把指纹留在上面,你可就得被警局传唤了。”   “除了外面的塑料袋子。”封泽淡定地说,完全脸不红心不跳。   “这几个月宜城连续发生几桩命案,而且都是女性,再加上新闻媒体不停煽风点火,现在真是人心惶惶啊。”顾易止叹了口气。   “或许你可以换一个角度。”封泽提醒他。   “什么意思?”顾易止看了他一眼。   “杀人的,不一定是人。”封泽沉声说。   顾易止正准备喝豆浆,闻言手上的勺子就停了下来,眼睑低垂,脸上浮起古怪的神色。   “其实你知道?”封泽看出来他的异样。   “知道什么,别在这危言耸听,小心我告你扰乱社会治安!”顾易止瞪着他说。   马路上响起警报声,二辆警车呼啸地开过。顾易止皱皱眉,他的手机就在此时响起,里面传出一个温柔的女音:“顾警官,刚才有群众报警,有一名中年男子挟持了一名约六岁的男童躲进了滨江路的阳光大厦,请立即前去协助许警官施行抓捕。”   “歹徒带有武器吗?”顾易止严肃地问,与之前判若两人。   “据目击者称,对方带有刀具,具有一定杀伤性,其他还不明确。”   “王浩呢?”   “王警官和安警官出去办案了,现在带队的是许警官。”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顾易止把饭钱放到桌上,迅速走屋外走去。这条路离高速入口很近,是新开发的交通要道,来往车辆特别多,每个路口都设有红绿灯,顾易止被堵在人行道上,心急如焚。   “上车。”封泽把法拉利开过来,摇下车窗说。   顾易止犹豫片刻,拉开车门坐进去。   “滨江路,阳光大厦。”他说。 第7章 金色的封印   阳光大厦虽然叫大厦,但其实在几年前就成了烂尾楼,开发商资金链断层,欠下巨额款项,大批农民工和供应商聚集到公司门口,拉横幅的,扛汽油的,泼污水的,在当时闹得满城皆知,甚至出动了特警维持秩序。后来政府为平息事态,以低价收购这幢刚建了一半的大楼,资金用于优先偿款欠款,这幢楼也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新的开发商接手,就一直光秃秃地立在滨江边,据说已经有人在接洽那块地皮,过段日子就要推倒重建了。   警方在几米外拉起了警戒线,但看热闹的人群还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封泽把车子停下来,一名站在警戒线旁的警察看到顾易止从车里钻出来,示意人群让出通道。顾易止走上前问:“查到他身份了吗?”   “犯人叫周进明,是一间饭店的经理,这名男童就是早上在店里吃饭时被他挟持的。”   顾易止点点头,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也没细想,钻过警戒线往现场走去。忽然,他停住脚步,脸上浮起怪异地神色。   周进明不就是他第一次遇见封泽时那个与他在江堤下做交意并举止古怪的人吗?   顾易止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早已经没有封泽的身影。   阳光大厦大部分都是落地窗设计,还没有安上玻璃,周进明架着孩子站在八楼,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孩子的哭声。许剑风举着喇叭游说,他是刑侦科的元老,比齐振都还早几年入队,为人沉稳,办案经验丰富,擅长抓住犯人心理进行沟涌劝说,这几年经手的案子大部分以绑架案,挟持案为主。   “许大哥,情况怎么样?”顾易止走过去问。   “犯人的情绪很激动,我们暂时还不能靠近。”许剑风一身警服穿得整整齐齐,与顾易止形成鲜明对比。   “他提出什么要求没有?”顾易止问。   “没有,他与被挟持男童的家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不存在过节。”许剑风说,“据男童母亲所说,事发前犯人曾以饭店活动为借口询问男童的出生年月。”   “出生年月?”顾易止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犯人即不为钱,也不为仇,这就是最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许剑风眉头紧皱,“现在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三年前他的儿子因病自杀,上个月他妻子遭遇车祸当场身亡,这两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八楼窗口里,周进明是不是抬头看看太阳,架在男童脖子上的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孩子的父母都赶来了,在办案民警的陪护得急得直掉眼泪。   “警察同志,你们快想想办法呀!”孩子母亲抓着许剑风的胳膊说,“我儿子胆子小,他肯定吓坏了,你们快救他呀!”   “你们不是有狙击手吗,直接把他杀了,救我儿子呀!”孩子父亲激动地叫道。   “不行,以犯人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一旦被枪打中,由于惯性作用,势必会把孩子推下楼。”许剑风也考虑过这个方案,但经过讨论,执行难度太大。   “那怎么办,我可怜的孩子呀!”孩子母亲嚎啕大哭。   “他在等什么呢……”顾易止看着周进明的举动,喃喃地说。   “易止,你有什么想法?”许剑风问。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犯人随时都可能情绪失控,后果不堪设想。”顾易止沉思片刻说,“时间拖得太久了,孩子太小,没有自保思维,这样对他太危险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硬闯?”许剑风说。   “不,目标太大很容易让犯人发现,”顾易止看了眼时间说,“许大哥,你在这里吸引他的注意力,我想办法上楼。”   “太危险了!”许剑风阻止他说,“我让人通知局里派特警到场。”   “来不及了。”顾易止把外套脱下来扔给旁边一名警察,“让消防在下面铺好气垫,狙击手随时准备,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这样做了。”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救我儿子呀!”孩子母亲一双泪眼充满期盼。   顾易止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许剑风行动,他悄悄钻出警戒线,绕到阳光大厦后面。也幸好这是幢烂尾楼,门窗都没装上,他找到楼梯入口,快步走了上去。   许剑风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靠得越近,孩子的哭声就越清晰。顾易止身体贴着墙壁上行,楼道里很安静,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已经是七楼了,孩子哭得声嘶力竭,在这哭声中,他听进周进明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时间快到了。”   顾易止在原地站了片刻,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救援方案。他一直负责刑事命案的侦破,也面对过许多穷凶极恶的歹徒,但他现在手里握着的是一个孩子的性命,一旦发生闪失,毁掉的也许就是一整个家庭。   他发现这幢楼每层的格局都一样,前后各有一条楼梯,从周进明站的位置来看,从这里上去的话应该可以绕到他后方,但这样距离他也较远,很难在被发现之前接近。如果他绕到九楼,再从九楼窗户跳进八楼,就可以大大缩短两者的距离,也能更好的施实救援,缺点就在于危险性太高,又没有安全绳,一旦没抓稳,明天新闻的头条估计就是他了。   但顾易止没得选择,对一个警察来说,人质的生命远远大于他的个人安危。   他再一次走上楼梯,踩下去的脚步轻得像一片羽毛,视线中渐渐出现了周进明的身影,他特意选择了隔壁楼层,但由于格局的关系,只要周进明一转头,仍然会发现他。   他的动作很轻,周进明怀里抱着一个玻璃瓶,眼睛仍然执着地盯着外面,他必须在他发现之间走上九楼。孩子似乎哭累了,小声抽泣着,眼晴一转,就看见刚刚踏上八层楼板的顾易止,立即挥着双手叫起来:“叔叔救我!叔叔救我!”   顾易止的身体僵住了,周进明恶狠狠的眼神向他投来:“你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我们?   顾易止愣了愣,发现身边赫然出现一条人影。   封泽居然就站在那里,眼神骇人,脸色阴沉无比:“周先生,我记得你似乎说过为儿子招灵是希望他能早日投胎。”   “是呀,是投胎呀!”周进明嘿嘿笑着说,“这孩子生辰八字和我儿子一样,等我在十二点正午把他杀了,我儿子就能附在他身上活过来了!”   “这是谁告诉你的?”封泽的声音冰冷。   “一个高人,他说只要找回我儿子的灵,再用这种方法,就能让我儿子复活!哈哈哈,我儿子马上就要活过来了!”周进明的神情很不正常。   “周先生,你冷静一点!”顾易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声说。   “等我儿子活过来,他就会是健健康康的,再也不会去医院了。”周进明脸上露出内疚地神色,“他受了很多苦,连大学都没法去上,是我不好,没有给他一副健康的身体。”   “如果我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这种法术呢?”封泽说。   “你说什么?”周进明愣了下。   “身体是装载灵魂的容器,强行更换容器,只会得到一具行尸走肉。”封泽冷冷地说。   “你别在这里骗我!高人说了,我儿子会活过来的,他会的!”周进明失控地叫起来,男童被吓得哇哇大哭。   “周先生,你是当过父亲的人,应该知道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有多重要,怎么能为了这种荒谬的话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儿童?”顾易止耐心地劝说,希望能唤起他的良知。   “这个不行,我就再找下一个,下下一个,”周进明笑容诡异,“我儿子一定会活过来的,一定会的!”   楼层底下,许剑风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没有收到顾易止的提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周进明的精神明显已经出了问题,听不进去任何话。阳光已越来越猛烈,顾易止看了下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时间到了!哈哈哈!时间到了!”周进明疯狂地笑起来。   顾易止的手已经摸向腰间佩枪,封泽看了他一眼,一边走上前一边说:“这是我的失误,交给我处理吧。”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肯放了那孩子,我可以为你儿子和妻子超渡。”封泽站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声音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   “封老板,我还要多谢你,如果不是你为我儿子招灵,他也没机会活过来。”周进明阴森森地说,手中刀举起来,“儿子,爸现在就带你回家!”   男童已经吓懵了,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刀尖往自己心脏插来,即不喊也不叫。顾易止的枪已经举起,就在这一刻,封泽迅速结起手印,那个像宝贝一样被周进明揣在怀里的玻璃瓶应声而裂,一道黑烟冒了出来。   “儿子!我的儿子!”周进明推开男童,扑向那道黑烟。   黑烟缓缓升到空中,出现一个人形轮廓,五官模糊,一双眼睛充满恨意地盯着封泽。顾易止冲上去把男童抱在怀里,那孩子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坏了我的事!”鬼影狰狞嘶吼着。顾易止听到这尖利的声音,不由得呆住了。   “你迷惑自己的父亲,利用他为自己寻找肉体。”封泽目光冰冷骇人,“我给过你机会,现在就别怪我无情。”   “想打散我,没那么容易!”鬼影冲向顾易止,准备上他的身。   顾易止抱起男童不断后退,他身前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金色符印,鬼影被符印挡住去路,痛苦地哀嚎起来。   封泽神情一怔,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封家的金印,但它怎么会出现在顾易止身上?   “儿子!我的儿子!”鬼影满地翻滚,痛苦不堪,周进明想扑过去抱住他,但怀里只有空气。   鬼影越来越淡,似乎马上就要魂飞魄散。   “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救救他!救救他吧!”周进明凄厉地喊叫着,字字如血。   封泽看着他们,面色冷漠:“他三魂六魄受损,已经没救了。”   “拿我的,拿我的魂魄交换!”周进明抱住封泽的腿哀求,“一命换一命!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   “自做孽不可活。”封泽无动于衷,摸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鬼影渐渐蜷缩,和符纸一同化作雾气消失在空气中。   周进明瘫软到地上,目光呆滞,喉咙里发出干涸地笑声。   封泽点了根烟,默默抽了一口,才说:“让他们上来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易止目瞪口呆地问。   回答他的,只有封泽沉默离去的背影。 第8章 重要证据   下面已经聚集了几家闻讯赶来的媒体,当男童被抱出来的时候,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此起彼伏。救护人员马上跑过来,对男童进行身体检查,表示他只是因为体力透支和惊吓过度才昏迷过去,并没有大碍。男童父母抱着孩子又哭又笑,不停地对着警察道谢,为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跟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趁记者还没有围拢上来,顾易止悄悄退出人群,远远看见那辆红色法拉利停在杂草丛生的角落里,封泽坐在里面,正沉默地抽着烟。   “怎么,没兴趣上新闻?”看到他走过来,封泽嘲弄地说。   “真要有个人上新闻,那也应该是你。”顾易止靠在车门上说。   封泽用眼神示意他上车,顾易止拉开副驾驶室钻了进去,系安全带时动作一顿,好奇地问:“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巧合。”封泽目不斜视,踩响油门。   “豪车坐起来就是不一样。”顾易止拍拍座椅,又摸摸仪表盘,一脸羡慕,“你说你一个捉鬼的怎么就这么赚钱呢?”   “捉鬼的?”封泽愣了下。   “你这手艺是不是祖传的呀?”顾易止好奇地问。   “对,祖传的。”封泽失笑。   “除了你们这样的,还有什么人能看见鬼?”顾易止不解地说,“我刚才怎么也看见了?”   “你只看见了那个鬼影?”封泽看向他。   “那楼里还有别的呀?”顾易止叫起来。   看来他真的看不见那个封印……是谁在他身上施下了咒术?又是为了什么?封泽不露声色地开起玩笑:“嗯,满楼到处飘着。”   “你当是气球呢!”顾易止大笑地说,犹豫片刻后,又问,“鬼真的能杀人吗?”   “灵魂是无形的,他们不能真正意义上伤人或杀人,但是他们可以用幻像迷惑,使人自己杀了自己。”封泽严肃说。   顾易止想起那四个女孩死前种种诡异地举动,不禁陷入沉思。   “送你个东西。”封泽扔给他一副白色耳机。   “我又不爱听音乐。”顾易止随手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   这是一副女式耳机,数据线已经发黄,耳麦上也有磨损的痕迹,是非常常见的一种款式,但耳麦底部却用笔写了GTT三个字母。   “高婷婷……”顾易止喃喃念着,提高音量问,“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你贴着墙往楼上滑的时候,我在四楼地板上捡的。”封泽想起他小心翼翼跟怕踩到蚂蚁似的动作就觉得好笑,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发现那层楼有着跟手机一样的尸气才走进去检查的。   “这也许是一件重要的物证!”顾易止扑过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太谢谢你了!”   “我这正开车呢!”封泽瞪了他一眼。   “快快快,送我回局里!”顾易止已经迫不及待了。   回到警察局,顾易止第一件事就是把耳机和手机送到技侦科,并说下班前一定要拿到数据。技侦科的人当然不是吃素的,三小时后最终比对结果就被到了顾易止面前,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耳机上所采集到的指纹的确就是高婷婷的。   王浩他们已经回来了,这个结果让大家都兴奋不已。   “这么说阳光大厦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王浩说,“我们今天去垃圾场遇到一个拾荒者,他说那天晚上在树林里见到停了一辆车,因为离垃圾场比较远,当时就没有提起。”   “他还记得车的样子吗?”顾易止神情迫切。   “普通的白色小轿车,没看见车牌。”王浩说。   “死者在阳光大厦被杀后,再由这辆车运到垃圾场附近进行抛尸!”顾易止说,“马上去交管部门调取当晚滨江路上所有的监控视频,一定要找到这辆白色小轿车!”   “我马上去。”安慧点头说。   “这桩案子总算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王浩问,“那个手机呢,检查结果怎么样?”   “技侦说手机损坏比较严重,要过几天才能把数据修复。”顾易止说。   “对了易止,我听说你今天在阳光大厦救了一个孩子,耳机就是你在那会捡到的吧?”王浩捶了他一把,“那孩子怎么样,没事吧?”   “没什么事了,”许剑风拿着警帽从外面走进来,正巧听到他们在谈论,就说道,“已经让父母领回家了。”   “周进明呢?”顾易止想起这个人。   “哦,刚关进所里,看起来精神有点异常,估计过几天还得做个精神鉴定。”许剑风说,“对了,你们那案子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许大哥,你这一天到晚忙得脚不着地,就别操心我们了,我们能应付的。”王浩笑着说。   “你这小子!”许剑风指着他笑了几声,“那行吧,有什么事再联络,我先回去了。易止,你小子胆子够肥的,这次谢谢你了,有空大伙凑一块喝一杯。”他戴上帽子,冲他们挥挥手走了   “现在高婷婷的案子有了进展,但出现在艾琳和唐晓意视频画面里的那团黑影是什么?还有张小燕又是为什么自杀?”王浩皱眉沉思着。   “我们去一趟艾琳的公司。”顾易止说。   艾琳上班的公司位于和宜路的缤纷银座十三楼,是一家从事出口贸易的公司,艾琳是一名外贸员,在公司里业绩平平,但人缘不错,同事们对她的死都表示难过和惋惜,她所坐的位置也依旧维持原来的样子。   “这台电脑有人碰过吗?”顾易止问。   “没有,之前警察来时就让我们尽量保持物品原样,方便随时取证。”经理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她说,“她的东西我们都没有动。”   “我想先把它带回去。”顾易止询问地说。   “可以,但这台电脑已经开不了机了。”经理想了想说,“自从艾琳死后就没有人碰过它,那天我想找几个客户的资料,才发现坏了,你们吩咐过尽量不要动这些东西,我也就没拿去维修。”   “行,我们会处理的。”王浩拆下主机抱起来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希望能早日找到杀害艾琳的凶手。”经理真挚地说。   顾易止他们点点头,抱着主机走向电梯。   “易止,你怀疑这台电脑里有我们要的线索?”电梯里,王浩问道。   “还不能确定,但我有种感觉,它会和唐晓意的手机一样,成会一样重要的线索。”顾易止说。   “不错,电脑和手机分别是两个死者对外联络的工具,但现在它们都坏了,的确令人怀疑。”王浩点点头,“高婷婷的耳机,艾琳的电脑,还有唐晓意的手机,但张小燕呢?她的决定性证物又是什么?”   在四名死者中,张小燕是最不起眼的一位,她的尸体至今都还躺在太平间里无人认领,警局多次电话通知她的家人,都没有得到回应。顾易止想了想说,“你把电脑带回局里交给技侦科的人,我明天去张小燕老家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跟你一块去吧。”王浩不太放心。   “不用,这边还得有人盯着,有事我再跟你们联络。”顾易止说。   警察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跟各种各样的案子打交道,忙碌的时候还不觉得累,等回到家往沙发一坐,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哪哪都疼。电视里正在播放知名海归画家方遇白即将要在宜城举办画展的消息,顾易止在沙发了缓了好一会,才站起来从衣柜里拖出个背包,开始往里头塞衣服。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他凑和着填饱肚子,又把垃圾收拾了一下,提着袋子出门去丢。住在对面的大叔正拿着钥匙开门,听到身后的响动还吓了一跳,回头打量了眼顾易止,眼神十分古怪。   “小伙子,你住这呀?什么时候搬来的?”   “大半个月了。”顾易止微微一笑。   “这屋子空了很久了,以前搬进来的人都住不了几天,大家都说这屋子闹鬼!”大叔神秘地说。   “迷信的话怎么能信呢,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顾易止有点受不了他那古怪的眼神。   “这些事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大叔放低音量说,“总之我告诉你,这屋子邪的很!”   顾易止笑了笑,把垃圾丢到楼道的垃圾箱里,一回头就差点撞上那位大叔:“你……你干什么?”   “小伙子,你不害怕吗?”大叔凑过来问。   顾易止赶紧闪到旁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屋子前。大叔还不死心地跟在他后面说:“我没骗你,这屋子真的邪门,你赶紧搬走吧,我是为了你好呀!”   “呃呃……”顾易止胡乱应了两声,拧开钥匙躲进屋里,透过猫眼看见那个男人仍然站在门前,不停地摇头叹气,一脸惋惜的样子。   看来最可怕的真不是鬼,是人。   顾易止打着哈欠,挪到卧室准备睡觉。   墙上的钟表指向一点三十分,他睡得很沉,恍恍惚惚听到一阵敲门声,翻了个身不耐烦的用枕头盖住耳朵。   敲门声还在继续,从开始的缓慢变得越来越急促,顾易止床上坐起来,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又来了!还能不能让他睡个安生觉了!   大概是经历多了,人也会变得淡定,周进明的事让他对灵异现像有了新的看法,既然它们只能通过制造幻像来控制人的情绪,只要不被迷惑,又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天天晚上这样,要怎么睡觉呀!   顾易止垂着头,有无气力。   ……要不让那个抓鬼的过来贴张符? 第9章 起程去金钟县   早晨的明媚阳光照耀在山顶上,封家老宅在盎然绿意中充满古色古香的韵味,封泽坐在窗边,翻着那一本厚厚的书,阳光洒在他身上,清清淡淡的,仿佛发着光。   “少主,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夜合从门外走进,恭敬地站在他面前说。   “说。”封泽把书翻了一页。   “一年前发生在福兴餐馆的抢劫案,女主人由于头部受到重创一直昏迷不醒,”夜合说,“现在住在第二人民医院神经科1021病房。”   封泽点点头,夜合犹豫了片刻,说道:“少主,我刚接到消息,封月小姐接下了汪通直的单子。”   “什么?”封泽眉头一皱。   “今天早上封月小姐已经出发为汪先生寻找风水宝穴了。”夜合说。   “他们还真把我的话当成耳旁边风了。”封泽冷笑地说,“汪通直的目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少主打算怎么办?”   “她去了什么地方?”   “金钟县,四明山,传闻那里有一处古代高官的墓穴。”   “汪通直找个墓穴干什么……”封泽陷入沉思。   “据说那墓穴里埋葬了许多宝贝。”夜合猜测道,“他会不会在打这个主意?”   “不,以汪通直如今的身份地位,他没必要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封泽合上书本,“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去会一会这位封大小姐。”   “是。”夜合恭敬地说。   “在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封泽看着窗外说。   “少主要为那位餐馆的女主人招灵?”夜合猜到他的想法,“但没有委托人,似乎不合封家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封泽站起来说,“况且我已经收下了报酬。”   一碟花生米的报酬。   开往金钟县的中巴车上,顾易止坐在窗户边,头靠着玻璃昏昏欲睡。车上坐位很空,总共就坐了十来个人,一对母子从上车开始就在吃零食,扔了满地的瓜壳果皮,售票员已经飞过来好几个白眼,他们还是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车子要在前头加油,要上厕所的都赶紧啊!”司机喊了一声,把车徐徐开进加油站。   “终于可以透透气了!”车上几个人都陆续走下来,顾易止伸了个懒腰,也跟着下车走动走动。   公路两边崇山峻岭,空气清新,十分舒畅,顾易止活动了下筋骨,刚好看下司机夹着烟走过来,就问道:“大哥,离金钟县还有多远呢?”   “还得二三小时吧。”司机打量了一眼他,“小伙子,看你不像县里的人呀。”   “我去办点事。”顾易止笑着说。   “金钟县那地方虽然穷,但山货特别好,像蘑菇、核桃,噢对,还有蜂蜜,都是城里买不到的好东西,你可记得买点。”司机热情地说。   “正好,可以买点给爸妈捎回去。”顾易止想到下个月老爷子的生日。   “可不是,那地方的东西都是靠山长的,有句怎么说来着……纯天然无污染!”司机一拍脑门说,“对,就是这么个说法!这老年人要是经常吃山货,肯定能长命百岁!”   一辆银白色奔驰跑车呼啸地开来,在他们旁边停下,车窗摇下,一位戴着墨镜的长发美女微笑地问道:“请问一下,这条路是往金钟县去的吗?”   “对对,就是这条路,直走就到了。”司机眼睛都看直了。   “谢谢。”美女很有礼貌地点点头。   “长得可真漂亮呀!”车子已经走远了,司机还是伸着脖子张望,啧啧感叹,“而且还开这么好的车,得值一两百万吧!”   售票员站在已经加好油的大巴车前高声催促:“师傅,赶紧走吧!要不天黑前到不了县里了!”   “小伙子,你说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去那穷山角落里干啥?”司机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八卦起来。   “大概是去买山货吧。”顾易止笑着说。   中巴车又开了近三个小时,终于赶在天黑前进入金钟县。顾易止从车上下来,感觉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说是通了公路,也就前半段平坦点,后半段到处都是石子和水坑,要不是有安全带系着,真能把人颠出窗子。   这会派出所估计也下班了,顾易止向司机打听好哪里有旅馆,背着包沿那个方向走去。金钟县是宜城有名的贫困县,四周都被群山包围,能耕种的土地非常少,全靠外地商贩来收山货时挣点钱,虽说东西好,但价钱被压得很低,也就能图个日常温饱。现在才七点多钟,马路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行人稀少,看着十分荒凉寂静。   顾易止找到那间旅馆,悬挂在店门口的一盏灯炮似乎电路有问题,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吧台后面坐了个短发的年轻女孩,二十多岁的模样,手里拿着枚小镜子专心地抹口红,低垂的眼睑上一对假睫毛像扇子一样夸张。   “还有客房吗?”顾易止问道。   “有,要几间?”女孩头也没抬地问。   “一间。”顾易止说。   “带热水的八十,没热水的六十。”女孩瘪着嘴,用手指抹掉嘴唇边缘的口红。   “来间八十的吧。”顾易止把身份证放在桌上。   女孩在本子上记录下来,连着钥匙一起还给他,说:“二楼,左手第三间。”她抬头看到顾易止的脸,神情愣了愣,顿时一改先前的不耐烦,脸蛋笑得跟花一样:“哥还有什么需要吗?我们这什么都有!”   “给我拿盒泡面。”顾易止指了指她后面的柜子说。   “拿四块吧,平常我都卖五块的。”女孩殷勤地说,“要香肠不,我这也有。”   顾易止实在不习惯她那火花四溅的眼神,拿了泡面一笑道谢,就往楼梯走去。这间旅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斑斑驳驳的,一碰就哗啦哗啦往下掉渣子。楼道的灯很暗,顾易止核对了一下房号,刚推门走进去,迎面扑来的一股霉味差点让他倒退三米。   他迅速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凉爽的夜风吹了进去,终于能让他喘口气。   楼下是个院子,停了一辆银白色跑车,在夜幕中尤其显眼。顾易止有点讶异,这不是白天那个问路美女的车吗,她也住在这里?还真是来买山货的?   他把背包放下,看了看明显泛黄还带着片状污渍的床铺,把棉被抖落两下,确定没有老鼠蟑螂一类的东西后,垫起枕头靠着,准备给王浩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隔壁房间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也是在打电话。   “爸,我已经到金钟县了……嗯,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明天我就去四明山。……你放心吧,我有分寸。……嗯,好,咱们再联络,先挂了。”   原来这屋子隔音这么差,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顾易止只得把电话收起来,刚从床上坐起来,敲门声就响起。   “哥,我给你送开水来了!”门外传来收银女孩的声音。   顾易止打开房门,她笑盈盈地站在外头,身上已经换了一件低领紧身T恤,白花花的胸脯大半露在外面,没等顾易止说话,自己就挤进了屋里。   “哥,这屋子你住得习惯不?要不要给你换一间?”女孩拉了拉衣服,把领口拉得更低了。   “挺好的。”顾易止避开那火辣辣的视线,绕到桌边准备泡面。   “我来我来!”女孩冲了过来,胸脯紧紧贴着顾易止胳膊。   “……”如果不是顾忌形像,顾易止真能跳到桌子上去。   “哥,你光吃泡面哪行呢,明天我给你上街买包子去,我们这包子可好吃了,你想吃啥馅的?我就爱吃羊肉馅的,再配上一碗豆腐汤,可美啦!”她一边往碗里洒调料一边说。   “对了,你知道派出所在哪吗?”顾易止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问。   “知道呀,往下走一段路,再往左拐就是了。哥,你找派出所干啥,报案呀?”   “同行,有点事想找他们问问。”   女孩正准备倒水,听到他这话手一抖,开水就洒到了桌面上。她结巴地问:“哥,你……你是警察啊?”   “呵,来这办件案子。”顾易止说。   女孩脸色一变,嘴角抽搐几下:“哥,你咋不早说呢?”   “这次的案子很重要,不能张扬。”顾易止神秘地说。   女孩连忙麻利地倒好水,迅速把桌面抹干净,一边走一边说:“哥,面给你泡好了,我楼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她把房门一关,楼道上就传来嗒嗒嗒的跑动声。   顾易止松了口气,摇摇头一脸无奈。   隔壁传来手机铃声,很快就有人接起来,仍旧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喂,汪先生。……对,我已经到了,明天就准备上山。……您不用担心,我即然接下了这趟买卖,就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买卖?什么买卖?警察的直觉让顾易止不自禁留意起来。   “……汪先生,您多虑了,我要做的事,从来不是他封泽可以管的。……好,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联络您的。”   她刚才说……封泽?   顾易止睁大眼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她和封泽有关系?   隔壁已经安静下来,顾易止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暗暗说:“你一个警察居然在这里听墙根,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夜色渐渐深沉,金钟县一片寂静。 第10章 张家村   第二天一早,顾易止出门前看了眼楼下院子,那辆银白色跑车已经不见了。他去吧台退房的时候,收银妹子连正眼都不敢瞧他。   白天的金钟县还是很热闹的,沿街摆满各式各样的小摊,有放在筐里的,有摆在地上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与晚上简直判若两地。顾易止找到县城派出所,向值班民警出示证件并说明来意,很快被带到所长办公室。   “张家村离这里挺远,这样吧,我让小张带你过去,他也是从张家村出来的。”所长不冷不热地,官腔十足,“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就让小张打电话回来,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小张全名叫张胜,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庞黝黑,笑起来十分腼腆。所里给他们配了一辆警车,由张胜开着驶向张家村。   “张家村在山里头,位置很偏,路特别不好走。”山路上,车子颠簸地行驶着,速度很慢,张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村里向县上打了很多次报告,想修条路进来,领导都说没钱,得向市里申请资金,就一直这么拖着了。”   顾易止看着窗外的绿树青山,鸟语花香,微风阵阵,白云环绕在高峰上,风景秀丽完全不输于知名景区。   “小张,你知道张小燕家在哪吗?”他问。   “知道呀,我们村子人少,那就么几户人家,还都沾亲带故的,哪能不认识。”张胜笑着说。   “你应该听说了张小燕的事吧?”顾易止问道。   “听所里人听过,”张胜惋惜地说,“唉,她也怪可怜的。”   “她父母一直没有来认领尸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按理说子女在外身故,怎么会有父母弃之不理呢,这也是顾易止最奇怪的地方。   “这个……你到了她家就知道了,呵呵。”张胜似乎不太愿意多说。   车子开了足足有小半天才张家村,高矮不一的泥巴房子零乱耸立在山腰,远远就听见猪哼声,整个村子都弥漫着一股猪粪味。进村的路太窄,他们只得把车停在村口,张胜先带顾易止去找村长。   村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头发花白,眉目慈祥,坐在院里抽着旱烟听顾易止说完来意,慢腾腾地说道:“咱这村子,几代人都是靠山吃饭,年轻人出去了就不爱回来,留下来的基本都是些老人孩子。我记得燕子是去年出去,唉,这可怜的孩子,村里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也不至于丢了命呀!”   “村长,顾警官想去张小燕家里看看。”张胜忙说。   “那行,你认得路,就带过去吧。”村长在地上叩了几下烟管说,“一会过来吃饭啊,我让婆子给你们杀只鸡。”   “您别客气,我这带得有干粮。”顾易止拍了拍背包。   “村里虽说没啥好东西,但鸡子猪肉都是现成的,再整点自家种的菜,比不上城里的山珍海味,顾警官,你可别嫌弃。”村长拉着他的手说。   顾易止也不好意思再推托了,看了张胜一眼,就说:“那好吧,我一会再过来。”   张家村地方很大,但住户很少,所以房子建得很分散,家家户户都有养猪,空的地方还用网子圈起来养鸡,这一路过来猪哼声、鸡鸣声、狗吠声此起彼伏,给这空落落的山村添加了几分活力。   张胜领着顾易止走到一间农房间,院子里坐着一个穿长衫长裤的男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头发打结,脸上布满油污,趿着一双塑料拖鞋,冲他们嘿嘿傻笑。   “这是张小燕的哥哥,村里人都叫他大傻。”张胜说,“他爹妈估计下地还没回来,咱们在这等会吧。”   大傻看了眼他们,从地上捡起根苞米棒子跑到墙根蹲下,吃得津津有味。太阳渐渐下山了,远处山路上走来一男一女,张胜连忙迎上去唤道:“三叔三婶,你们回来啦!”   “呦,这不是阿胜吗,啥时候回来的?”张婶开心地问。   “刚到村里,还没回家呢。”张胜笑着说,“三叔三婶,这是城里来的顾警官,他想跟你们了解下燕子的事。”   “燕子不就在城里躺着吗,还了解啥?”张婶拉着脸说。   “我希望能了解一些张小燕的日常生活情况。”顾易止感觉到他们的不友善,但还是微笑地说。   “今儿也真是怪了,哪都有陌生人。”张婶嘟哝了一句,拉起大傻就往屋里走。张叔一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顾易止,长年劳作在他脸上留下深深的岁月痕迹,黝黑发红的脸上带着戒备的神色,沉默了一会,他还是说:“唉,你们进来吧。”   “三叔,今天村里来了很多陌生人吗?”张胜随口问道。   “别听你三婶胡说,就是刚才在路上遇见一个姑娘,问我们四明山往哪走。”张叔抽着旱烟说。   又是四明山!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   “想知道啥,问吧!”张叔说。   “张小燕是什么时候离开村子的?”顾易止拿出笔和本子,一边问一边记录。   “去年三四月份,她和同村几个姑娘一块出去的,说要去城里挣大钱。”张叔想了一会说,“本来都给她寻好了婆家,她非得出去,唉,村子里那些年轻人,有哪个出去了还肯回来。”   “给她找的那婆家条件好,她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张婶在土灶旁一边忙活一边说,“喜钱都谈好了,我们就指着她嫁过去后拿这钱给儿子治病,没想到她半夜偷溜着走了!我看就是张贵家那媳妇给撺掇的!”   “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啥!”张叔瞪了她一眼。   “她要是肯听咱们话,会落到这样下场吗?”张婶站起来嚷叫着,“我看就是她在外头那野汉子干的!”   “张小燕有男朋友?”顾易止诧异地问。   “两个月前回来过一趟,说在城里找了个男人,以后不跟这过了。”张叔苍老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倦。   “这个没良心的赔钱货!”张婶挥着勺子就骂,大傻坐在她身边嘿嘿笑着。   “你给我少说两句!”张叔火了,把烟杆子摔到地上。   “你冲我吼什么,要有能耐把儿子的病治好呀!”张婶把勺子往锅里一扔,叉着腰叫道。   “好了好了,三叔三婶你们冷静点,燕子人都已经死了,你们就少说一句吧。”张胜连忙站起来打圆场,“顾警官,你继续问。”   家长里短是最扯不清的,顾易止现地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来认领张小燕的尸体。   “你们见过那个男人吗?”   “没有,她没带回来。”张叔捡起断成两截的烟杆子,心疼地叹了口气。   “那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家住哪吗?”顾易止问。   “燕子没说,咱也没问她。”张叔艰难地说,“警察同志,我家这情况你也看见了,不是我心狠不去领她的尸体,是实在出不起那个钱啊!这些年为了给儿子看病,把能卖的都卖了,家里也就剩下几堵墙了。”   屋里光线很暗,一盏灯炮从房梁上垂挂下来,即使敞着门窗,土灶的油烟仍然弥漫了整个房间,墙壁油腻腻的,有的地方用薄膜贴着,已经被熏的看不出原来颜色。顾易止不知道是该怪他们重男轻女,还是该可怜他们家徒四壁,他在心底暗叹一声,又问:“你们知道张小燕在城里有什么朋友吗?”   “张贵媳妇不是回来了,问她去,我们可不知道!”张婶把饭菜端到桌上说。   “唉!”张叔长叹一声,问道,“警察同志呀,要是一直没把燕子的尸体领回来,那她会咋样?”   “超过半年无人认领的尸体会被送去火化,骨灰暂时存放在殡仪馆中。”顾易止说。   张叔沉默了半晌,点点头,满脸都是无奈。顾易止收起东西说:“今天先这样,如果你们想起其他事,请和我联络。”   张胜跟着站起来:“三叔三婶,那我们先走了啊。”   他们俩人走出屋子,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村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家家户户透出来的灯火勉强赶路。   “四明山在什么地方?”顾易止想起事这个事,问道。   “就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头。”张胜指了个方向说。   顾易止远远看去,一片山峰在黑暗中留下墨色的轮廓,大路上有亮光快速移动着,像是辆车子。   “这么晚了,还有谁要到村子里来?”张胜奇怪地嘟哝一句。   “少主,前面有个村子,我们要不要进去借宿一晚?”虽然开的是越野车,但夜晚在这种没有路灯的山路上行驶,多少还是有危险的,夜合透过后视镜问道。   “封月应该已经上山了。”封泽看着漆黑一片的窗外。   “我不明白封月小姐为什么要接这笔单子。”夜合说,“四明山地势复杂,她独自一个人,二爷难道就放心吗?”   “他们不放心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封泽不屑地一笑,“几年不见,我倒真想看看她的实力是否已经强到足以凌架在封家族规之上。走吧,我们先去村子。”   越野车在村口缓缓停下,封泽走下来时一眼就看见旁边那辆警车。夜合从车里翻出手电筒摁亮,一束亮光打出去,照出顾易止错愕的脸。   “封泽?”   “你怎么在这?”这下连封泽也吃了一惊了。 第11章 走进四明山   “这话该我问你,”顾易止走过去,玩笑地说,“你来这旅游买山货呀?”在村长家吃完饭后,张胜就先回家了,村长是个热心肠的人,看他没地方住,就把闲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他睡不着出来散个烟,不知不觉就走到村口。   “你呢,是哪家鸡丢了请你来调查吗?”封泽反讥地说。   “鸡是没丢,不过刚进了肚子!”顾易止哈哈一笑,问道,“这位是?”   “夜合。”夜合简单地报上姓名,夜色中他英俊的脸庞像花岗岩一样冷毅。   “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姓夜的人,”顾易止随意地搭上封泽肩膀,问道,“你们是朋友呀?干嘛来了?不会真是来买山货的吧?”   “村里有没有地方可以借宿?”封泽把他那只手提起来丢开。   “我那屋子还有个床,来不来?”顾易止大方地说。   “少主,我留在车里看东西。”夜合说。   顾易止看他那辆霸气地越野车,脱口就叫道:“我操!你到底几辆车?”   “足够你再操上几次。”封泽淡定地说。   “……”顾易止哑口无言。   “他刚才叫你什么?”路上,顾易止奇怪地问,“少主?他是你们家佣人?”   “家臣!”封泽严肃地纠正他。   “你一捉鬼的还有家臣?”顾易止没理解进去。   “那几件案子你查完了?有心情来这山角落里闲逛。”封泽似乎不想和他在夜合的事上多做议论,转移了话题。   “这里是死者张小燕的老家,我来调查情况。”顾易止叹气说,“可惜还没有什么头绪。”   村长两口子已经睡了,顾易止也没打扰他们,径直带着封泽走进客房。房间不大,摆了二张床和一张长条书桌,书桌还放着课本和笔,大概是村长孙子孙女住的地方。床铺收拾的很干净,被褥都是新换的,顾易止大方的把一床被子分给封泽:“山里晚上特别冷,盖上。”   窗子外传来各种各样动物的叫声,有猫的,有狗的,有虫子的,甚至还有不知名野兽的,顾易止瞪着天花板发呆,半晌才说话:“封泽,那四个人是不是真是鬼魂杀的?”   “你认为呢?”黑暗中,封泽的声音传来。   “我那天在监控视频中看见了一团黑影,和周进明的儿子不一样,它没有五官,只有轮廓,”顾易止皱眉说,“而且我发现它一次比一次清晰。”   “你说什么?”封泽的声音沉了下来。   “第一位死者高婷婷的监控画面上什么也没有,但到第三位死者时,那个影子就出现了,而在唐晓意死的时候,它已经变得非常明显。”顾易止说,“我觉得这很诡异,难道杀一个人就能让它更加实体化吗?”   封泽沉默着,什么话也没有说。   “唉——”顾易止长长叹了口气,翻了个身,“不说了,睡觉吧。”   第二天一大早,当顾易止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了封泽的身影,他以为他不告而别,还在心里狠狠骂了句没良心,可等走出房门时,却在院子里看见封泽、夜合、村长三个人坐在一块愉快地吃馒头喝米粥。   “顾警官,你醒啦!来来来,吃饭!”村子热情地向他招手。   “你可真自来熟。”顾易止拿了双空筷子,悄悄对封泽说。   “阿泽刚还向我打听四明山的事呢。”村长乐呵乐呵的说,“年轻就是好啊,还能爬个山,运动运动,我可就不行喽!”   阿……泽……?   顾易止简直要被这个称呼惊掉下巴,他来了一天一夜都还是“顾警官”,怎么这个人过了一晚上就成“阿泽”了?   “城里空气差,跟咱们这不能比。”封泽一脸谦和的笑容,与之前判若两人。   “那是,咱们四明山不但山清水秀,听说山里还埋过一位大官呢!”村长得意地说。   “哪一朝的大官?”顾易止好奇地问。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传说那大官下葬的时候带了好多金银财宝,村里人经常能在那捡到个瓶瓶罐罐,县里来了个什么专家,说那都是文物,得归国家,全给收走了,就给发了这一面旗。”村长回头指指挂墙上的那面锦旗,一脸惋惜地说,“要能把那些卖了,没准还可以给村里修条路。”   “修路是为了造福百性,咱也不能为修路干违法的事。”封泽安慰他说。   顾易止听得目瞪口呆:“封泽,你中邪了?”   “村长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别浪费了,快吃!”封泽给他碗里堆了两个大馒头,夜合在一旁默默喝着粥,全程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村长!村长啊——”   门外传来一阵惊叫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跌跌撞撞冲进院里,满脸惊慌地说:“村长,我媳妇不见了!”   “张贵,咋回事?说清楚点。”村长放下筷子问。   “昨天下午玉兰说到山上打点猪草,可一晚上过去了都没回来,”张贵淌着汗说,“我以为她回娘家去了,今儿一大早就上小卖铺打电话回去问,结果玉兰根本没回去呀!我就沿着山路找,在半山腰找到这一对鞋子……”   他举起手里的布鞋,上面还沾着泥巴和草屑。   “她上的哪座山呀?”村长也紧张起来。   “四明山,这鞋就是在那山腰上找到的。”张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恳求着,“村长,你赶紧组织大伙去找找玉兰吧,她要是遇上野兽可怎么办呀!”   “行行行,你别着急,我这就组织大伙去找!”村长急匆匆往院外走。   四明山,又是四明山,为什么来到这里后所有事都变得跟四明山有关?之前那个神秘美女是,封泽是,现在连他即将要找的证人也在四明山上失踪了,这一切都是巧合吗?顾易止眉头紧皱,神情古怪地看着封泽。   “走吧。”封泽无视他的目光,站起来说。   “去哪?”顾易止狐疑地问。   “你不是想去帮忙吗?”封泽看着他,微微一笑。   村民们都已经聚集在小卖铺前的空地上,村长站在磨盘上大声说着情况,张贵满脸迫切地挨个恳求道谢。张胜在人群中看见顾易止走过来,挤出来说:“顾警官,村里有人失踪了,大伙正准备进山去找,我得回所里一趟把情况告诉所长,能不能帮忙先盯着这儿?”   “行,你去吧。”顾易止点头说。   “大家进山之后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就吹哨子,千万不要落单!”村长高声嘱咐着,“按我刚才说的,都跟着自己组的组长走吧!”   “噢!”村民们齐声应了一句,向四明山走去。   四明山杂草丛生,地形复杂,上山的路还是常年累月踩踏留下的,村民们一边喊着失踪者李玉兰的姓名,一边往山走上。   顾易止走在人群中,听到旁边人议论纷纷。   “你们说李玉兰是不是又跑城里去了?”   “说不准呢,她一年就回来那么二三个月,前两天我还听见他们夫妻吵架来着。”   “她一个县城的姑娘,怎么就看上张贵那懒汉了呢?”   “人家两口子的事,谁说得清呀。”   “我看咱们就是在这找一天也没用,人肯定是又跑城里去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不管真失踪还是假失踪,咱们都得帮着找啊!”   “田里活还没干完呢,尽折腾事。”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别让村长听见。”   人流渐渐分散开,顾易止回头说:“封泽,我们也……”   但他身后已空无一人。   树木繁茂的林子里,封泽与夜合已悄悄远离了人群,走进这片人迹罕至的山林。   “少主,是不是应该和顾先生说一声?”夜合有点担忧地说。   “他上山是为了找人,我们也是为了找人,只不过找的不是同一个人。”封泽踩着草丛前行,“他跟着他们更加安全。”   “我还是头一回见少主会为一个人着想。”夜合神情里露出诧异。   封泽停下脚步,左右看了一眼,皱眉说:“她就在附近,小心点。”话音刚落,空气中传来嘶鸣声,一只山猫从草丛里飞窜而出,夜合身手敏捷,瞬间就扼住山猫脖子,将它甩了出去。   山猫倒地滚了一圈,很快又站起来,在它狰狞地叫声中,越来越多山猫聚集过来,它们眼睛冒着绿光,露出獠牙,几时同时窜起,利爪向他们抓来。这电光火石之间,封泽蹲到地上,指尖迅速在草丛中划了几下,口中低叫:“破!”   十几只山猫如被抽离了精气,纷纷从空中掉下来,摔在草丛中哀叫地逃走。   “雕虫小技。”封泽冷笑一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人,默念咒语,在纸人额头一点,再把纸人放到地上,那小纸片居然稳稳站立着:“找出她的位置。”   他的声音刚落,小纸人忽然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灰烬。   “少主,这……”夜合从没有见过封泽的法术会失败。   “不错,几年不见,确实有长进了。”封泽露出笑容,“不过自信虽然是优点,但过于自信却会变成缺点。”   他并拢两指,在眼睛上虚空划过,瞳孔中出现一道迅速滑过的白影,消失在左边树林里。   “走!”他对夜合说。   “封月小姐会不会已经找到了墓穴所在?”夜合问。   “她如果已经找到了,就不会在这里跟我们周旋。”封泽肯定地说。   “少主要和她正面交锋吗?”   “既然她要找出墓穴位置,我就来陪她玩这一场游戏!”封泽看着树林深处,眼里发出阴沉的光。 第12章 封月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夕阳残余的光亮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山林的光线变得十分昏暗模糊。附近已经听不到村民的声音了,顾易止站在杂草丛中,眼睛茫然得从四周扫过,什么时候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记得自己看见封泽不见后,从原路返回找了一下,但没发现踪影,就跟着村民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村民们渐渐分散开来,按不同的方向去寻找,村长在半路因为体力不支先回去了,他就跟着张贵和其他几个村民往东走。走着走着,树林越来越密,草丛越来越高,一开始还能听见村民呼喊的声音,后来渐渐的只能看见人影,可是现在,周围连人影都没有了!   这算是……迷路了吗?   顾易止掏出手机看了看,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十了,而信号则是连一格都没有。幸好他还是学过野外求生的,按辨别方位的方法找到东南西北,村子是在南方,所以只要顺着南方走,肯定能找到出路。   他从地上捡了根干树枝开路,信心满满地朝南方走去。   四明山地形复杂,植被丰富,孕育了无数飞禽走兽,在夜幕笼罩的时候,这里就是它们的世界。顾易止听着四周各种稀奇古怪的叫声,心里也不禁直打鼓,要这是来一头狼他还能应付,来二头勉强可以,来一群只能等着被撕了!   他隐隐觉得奇怪,在他跟在张贵身后时,发现张贵虽然也跟村民一样大声呼喊,但目光左顾右盼,闪烁不定,而且他觉得张贵是有意要甩开他的。   当警察本来不能凭直觉办事,但有时候直觉却偏偏准得要命,顾易止明显感觉到张贵有问题,他并没有把实情告诉村长。   难道李玉兰的失踪是他人为的?   天色越来越暗,顾易止已看不见脚下的路,他拿出手机摁亮手电筒功能,在光线亮起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他眼前迅速消失。   “谁……谁啊?”他被吓了一跳,声音都有点打颤。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声在吹响,一束小小的光亮忽然从大树后探出,一条人影出现在顾易止视线里,她穿了一件黑色长袖T恤,长发束在脑后,身形修长,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是你!”顾易止他认出她就是那个开银白跑车的美女。   “刚才吓死我了!”封月拍着胸口说,“我还以为是野兽呢。”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顾易止想起各种夜遇艳鬼然后魂飞魄散的故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来找东西的,没想到现在迷路了。”封月可怜兮兮地说。   “这山里能有什么东西?”顾易止怀疑地问。   “我祖上是金钟县的人,前段时间我们刚从国外搬回来,爷爷年纪大了,想回老家扫墓,但又不确定地方在哪,我想让他老人家安心,就想先过来探探路。”封月眨着大眼睛说,“没想到这里的山路这么难走,我走着走着绕晕了,到现在都还没走出去。”   “没事儿,我带你出去。”顾易止不禁生出一股男子汉的英雄情怀。   “太好了!我都快急死了!”封月一下蹦到他旁边,挽住他胳膊开心地说。   “我叫顾易止?你呢?”顾易止爽快地说。   “我叫封月,家里人都叫我月月。”   “你姓封?”顾易止好奇地问道,“那你认识一个叫封泽的人吗?”   “封泽?谁啊,我没听过。”封月茫然地摇摇头。   是自己当时听错了吗?或者隔壁那个人不是她?顾易止决定还是先不想这个问题,怎么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易止,你跟那个叫封泽的是什么关系呀?”封月漫不经心地问。   他们是什么关系?算朋友吗?顾易有点分不清,干脆就说:“一般关系,关系一般。”   “你这人真逗!”封月笑着捶了他一把。   “他和你不一样,那人嘴巴毒得很!”顾易止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那些损人的话就忍不住冒火。   封月松开挽着他的手,停下脚步,黑暗中她美丽的脸庞神情不明:“易止,你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顾易止回头看她。   “帮我……”封月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打败封泽。”   “她用了封家的控魂术。”封泽皱起眉头,脸色很难看。控魂术是一种用于控制活人暂时为自己所用的法术,可以短时间内提升对方的体能和身手,但会损伤对方的精气神,受术者在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处于混沌状态。   “这山里还有其他人?”夜合讶异地问。   封泽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罗盘,将它放在掌心中,单手结印,罗盘迅速转动起来,一道金光射出。   “墓穴就在前面。”封泽说。   他们已经走出了树林,眼前出现一面陡峭石壁,夜合举起电筒照了照,发现石壁中间长满青苔,有明显被水流冲刷过的痕迹。   “这里以前应该有条瀑布。”夜合说。   “巨龙含珠,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封泽看着周围说。   “少主打算怎么做?”夜合问,“要找到入口吗?”   “水即已干涸,风也被树林遮挡,就算它以前是块宝地,现在却是极凶。”封泽皱眉说,“我猜得没错,汪通直寻找这个墓穴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另有目的。”   “他为什么要找这个一个极凶之地?”夜合非常不解。   “宝地和凶地是风水中的二个极端,但它们并非一层不变,”封泽说,“自然会改变它们,人也会改变它们,汪通直找它绝对不是为了福荫子孙后代。”   “大哥,你还真是无所不知呀!”黑暗中封月的声音传来,她从林中缓缓走出,脸上带着温柔甜蜜的笑容,“好久不见了,大哥,还有夜合。”   “封月小姐。”夜合还是不忘礼数。   “封月,你做的太过份了。”封泽冷冷地说。   “大哥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封月无辜地说,“我就是帮汪先生找墓穴呀,我也不知道这里会变成凶地。”   “这么多年,你果然还是没变。”封泽说。   “是吧!”封月拍拍自己的脸,“我每天都有去美容院保养呢!不过大哥你也不差,比以前更帅。”   “封月!”封泽厉声打断她,“不要跟我装傻!”   “这么久没见,我们不该叙叙旧吗?”封月收起笑容,一句话说得冷冷冰冰。   “不管你们打算用这块墓穴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封泽拿出一枚符咒。   “你想封印它?”封月说,“没有完成任务,我可是要赔钱的。”   “有损阴德的事,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封泽说。   “这就不劳大哥你操心了!”话音刚落,封月箭步冲了上去,夜合飞身挡住,封月飞腿踢向他胸口:“让开!”   封泽手结法印,手中符咒飘到半空,发出耀眼光芒。   “阻止他!”封月大叫。   一条人影飞扑过来,直挺挺站在封泽面前。   “……易止?”封泽愣住了,符咒的光芒渐渐小去。   夜合虽然身手厉害,但封月始终是封家的人,他不能下手伤她,只能处处躲闪。封月看出他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下手更快更恨。   “大哥,你果然下不了手。”她得意地笑起来,“他被法术控制,如果你现在封印这里,连他的三魂六魄都会受到伤害。”   符纸的光芒越来越小,终于轻飘飘落到地上。封月迅速拿出一张符纸,单手结印,符纸变为一团火球,飞向封泽。   “少主小心!”夜合大叫。   如果封泽出手阻挡这个火球,那势必给她留下空暇时间,就算只有几秒钟,也足够封月完成汪通直交待的事。   然而这时,火球却被顾易止凌空接住,滚烫的温度令他下一秒就把火球扔到地上,用脚使劲踩着,嘴里大喊:“我操!我操!烫死了!”   以为胜利在握而准备行动的封月瞬间傻眼了,连夜合都愣在原地。   “你……你……”法术的确生效了,为什么他没有受到控制?封月睁大了眼睛。   “封家的法术对他无效。”封泽一边上前一边说。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在顾易止留下那样强大的金色封印,但那股力量足以抵消封家一切法术。   “这不可能!”封月大叫。   “我就觉得奇怪,你明明认识封泽,为什么还要骗我。”顾易止捂着生疼的手说,“我就想看看你想干什么,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看你长得多漂亮,怎么做人这么不厚道。”   “你!”封月简直要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封泽再一次结起法印,符纸化为一道金光,笼罩在这整片区域,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看着封月冷冷地说:“回去告诉汪通直,他的企图落空了。”   “汪通直?那个黑社会老大?”顾易止惊叫起来。   “你们给我等着!”封月咬牙切齿,但又毫无办法,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后,扭头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你们跟汪通直还有关系?”顾易止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刷新了。   “没关系。”封泽对他的关注点服了。   “少主,这是封月小姐刚才留下的。”夜合递上来一个写着生辰八字的小纸人。   封泽皱了皱眉,说:“查一查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交给我吧!”顾易止伸手就接过来,“我让户政科的同事帮忙查查。”   “你的手怎么样?”封泽示意说。   顾易止摊开手掌看了眼,掌心都已经烧秃噜皮了,他下意识摸摸伤口,立马疼得吡牙咧嘴:“她是你什么人呀,下手这么狠!”   “二叔的女儿。”封泽看了看他的伤口,眉头紧皱。   “那不是你妹妹吗?”顾易止感叹说,“这心可真黑!”   “行了,我们先回去吧,下山后再给你处理伤口。”封泽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顾易止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充满好奇,那一幕幕,不都跟电影似的嘛!   “捉鬼的。”封泽没好气地说。   四明山依旧寂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13章 背上的人   回到山下已经是后半夜了,封泽问村长要了点消炎药,碾碎了给顾易止洒在伤口上。   “顾警官,你手怎么烧成这样了?”村长看着都觉得疼得慌。   “没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顾易止笑笑说,“对了村长,李玉兰找到了吗?”   “唉,没找着呢!”村长叹气说,“全村里在山里找了一整天,啥都没找着,都在猜是不是掉悬崖底下去了。”   “张贵呢?”顾易止问。   “应该在家吧,下山后就没见着他。”村长抽着旱烟说,“顾警官,你上哪去了?村里人都说没在山上看见你。”   “我就到处看了看,看了看。”反正顾易止是不会告诉他自己迷路的事,特别还有封泽在场。   “天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村长走了两步,回头叮嘱道,“顾警官,你这手可不能沾水,记住了啊。”   顾易止连连答应,等他关门走出去后,他才说:“我觉得张贵有问题。”   “是有问题。”封泽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李玉兰很有可能他杀的。”顾易止说。   “是他杀的。”封泽淡定地说。   “啊?”   “因为李玉兰就在他背上。”   这一夜顾易止又失眠了,整晚上都是封泽那句“李玉兰就在他背上”的话,自动脑补的画面比他看过的任何一个恐怖片都要吓人,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一双熊猫眼把村长给惊着了。   “顾警官,你这手疼得一晚上没睡着呀?”   “还行还行。”顾易止干笑着,顺便瞪了封泽一眼。   “这样哪成呀,我给你找点草药去。”村长心疼地说。   “村长,你知道张贵家在哪吗?”顾易止拉住他问。   “知道呀,出了院子往左拐,顺着小路下去,第三间屋子就是。”村长说,“你们是要去问李玉兰的事儿?”   “嗯,再打听点其他事。”顾易止应道。   “张贵这人啊,唉,不是我说他,一个大男人成天窝家里睡着,就指着玉兰在外面打工挣钱,这像什么话呀!”村长唉声叹气地说。   “听说李玉兰和张小燕关系挺不错的?”顾易止顺口问道。   “燕子就是玉兰介绍出去打工的,为这事燕子妈还跑张贵家门口骂了好几天。”村长抽了口旱烟问,“顾警官,听说燕子是跳楼自杀的,是不是真的?”   “这现在还没有定论,”顾易止也不明着回答,边扯封泽的胳膊边挥手,“村长,那我们先过去了啊!”   “你是警察,有义务抓杀人犯,我没有。”封泽甩开他的手,一脸不乐意。   “李玉兰真在他背上呀?”顾易止小心翼翼问。   “你想看见吗?”封泽眯眼看着他。他知道顾易止天生灵识强大,之所以时灵时不灵,一是因为灵识未开,也二是那个封印的缘故。   “我谢谢你了!”顾易止翻着白眼说。   他们还没走到张贵家门口,就看见他提着包准备锁门。顾易止高声问:“张贵,你要出远门呀?”   张贵神情里透出慌乱,勉强笑着说:“是啊,玉兰既然不在山上,可能是回城里了,我想去城里找找。”   “城里?是在河里吧。”封泽说。   “你……你说啥!”张贵脸色一变。   封泽指了指他的肩膀:“看她浑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水草,你把她沉在河里了?”   张贵猛得一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他后退两步,脚被石头绊住,摔到地上。   “她的手正掐在你脖子上呢,你没感觉到吗?”封泽弯腰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笑容阴森。   “没有……没有……”张贵疯狂地用手抓着背。   “张贵,你涉嫌故意杀人,跟我回派出所!”顾易止咣啷一声拷住了他的手腕,张贵浑身跟散了架似地瘫到地上。   顾易止打电话通知金钟县派出所,在他们到来之前,村民们用鱼网在水塘里捞了几个来回,终于把李玉兰的尸体捞了上来。她身上绑着石块,额头一个硕大的伤口,尸体沉在塘底被游鱼啃食,惨不忍睹,几个捞尸的村民都背过身去呕吐不止。   派出所民警很快就来了,他们把尸体和犯人一起带上车,临行前张胜忍不住问顾易止:“顾警官,你咋这么快就知道是张贵杀了李玉兰?”   顾易止当然不告诉他是因为封泽的阴阳眼,他只能干笑着说:“就是无意中发现的。”   回到村长家后,顾易止向他告别,村长还挺舍不得的,给他们带装了好多土豆蘑菇还有核桃,嘱咐他们有空一定要再回来。临走前,顾易止往桌了放了几百块钱,封泽倚在门上看着他偷偷摸摸地动作,好笑地说:“你是不是总干这种事?”   “村长真是个好人。”顾易止依依不舍地回头说。   “你那案子不查了?”封泽问。   “也不是全没收获,至少知道张小燕有一个神秘男朋友,其他的回局里再说吧。”顾易止坐上封泽的车,一脸古怪地盯着他,“我们警察天天累死累活挣不了几个钱,为什么你们搞封建迷信的还能开豪车住豪宅?”   “因为我们帅。”   “……”   金钟县还算是个平和的县城,犯罪率很低,平常最多就是小偷小摸的案子,现在出了这么个手段残忍的杀人案,所长当然十分重视,张贵被带回来后直接押进审讯室,一通威逼拷打下来,他什么都招了。   顾易止再去派出所的时候,所长的态度比第一回热情多了,拉着他好一通问长问短,顾易止提出想见一见张贵,他也欣然应允。   会见室里,张贵一脸鼻青脸肿地坐在玻璃后面,顾易止直接问他:“你为什么要杀李玉兰?”   “她在外头有男人,回来要跟我离婚。”张贵神情呆滞,看来真是被打怕了。   “你怎么不一块出去打工?”顾易止皱眉问。   “在外头干活累,我呆不住,玉兰以前还会寄钱回来,这几个月一毛钱没给,肯定全给野男人了!”张贵叫起来。   “你认识张小燕吗?”顾易止问。   “认识,一个村的,她哥是傻子。”张贵说。   “她和李玉兰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她们俩一块出去打工,为这事三叔三婶还骂了我一顿。”   “张小燕有男朋友事,你知道吗?”   “知道,玉兰跟我提过。”   “那个人是谁?”顾易止眼前一亮。   “这我没见过,玉兰说她也没见过,反正张小燕就经常搁那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小时。”   “她有手机?”   “哪有那玩意,就她们出租房前头那小卖铺里,有两台电话,玉兰也用它给我打过。”提到妻子的名字,张贵一脸懊悔,“我跟她说你在外头怎么样都行,回家了咱们就好好过,可她不听,非得跟我离!”   “你杀人之前怎么不想一想后果?”这种事后才后悔的人,顾易止见得太多了。   “我也不想啊,可当时就是控制不住,等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倒那不动弹了。”张贵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惊恐地说,“警官,你说我会判几年?会不会枪毙呀?”   “这个法律自会衡量,”顾易止看向他身后,“不过不管怎么判,李玉兰都会跟你一辈子。”其实他根本看不见,纯粹是在吓唬张贵,这种靠女人养活最后还行凶杀人的败类,他打心底里觉得厌恶。   张贵回头看了一眼,嘴唇直打哆索:“你……你骗……骗……”   “你难道没有觉得身上冷吗?”顾易止看着他,阴阴地说。   “啊——”张贵抱头惨叫着。   顾易止走出派出所,抬头就看见封泽倚在马路边的柱子上,身上穿了件黑色T恤,衣摆塞了一角在牛仔裤里,神情悠闲,完全无视路人投来的种种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顾易止走过去问,这人怎么就这么招摇,随便往哪一站都跟闪光灯似的,想让人忽视都难。   “坐车回去。”封泽掐掉烟说。   “坐车?夜合呢?”顾易止看看四周,奇怪说。   “他先回去处理汪通直的事。”封泽说。   “你没毛病吧,自己家的豪车不坐,留这儿挤巴士?”顾易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你走不走?”封泽拉下脸色问。   “车钱你自己出!”顾易止把背包甩到街上,干脆地说。   他们去车站买票,售票员告诉他们去宜城的车一小时前就走了,下一班是晚上六点,还得二三个钟头。两人从车站里出来,顾易止摸摸肚子说:“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金钟县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从街头走到街尾,笼统就几家餐馆,顾易止还捡了个招牌都被油烟熏得黑漆漆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吃得津津有味。   “有你这么抠的吗?”封泽很无语。   “吃什么不是吃,能填饱肚子就行。”顾易止吸溜着面条说,“再说真正的美食一般都藏在市井街头,你看这牛肉卤的,多香啊!”   “你活得倒真没追求。”封泽一边笑话他,一边把几片牛肉都扔进他碗里。   “我爸妈是大学教授,天天围着学生,哪顾得上我这儿子,所以我从小就自己做饭吃,冰箱里有什么吃什么。”顾易止说,“后来当了警察,经常就忙得顾不上吃饭,什么面包啊泡面啊都是必备的,能正经吃碗面条就已经不错啦!”他端起碗,把面汤喝得干干净净,一脸满足的表情。   封泽看着他那样子,嫌弃地抽了几张面纸扔过去:“行了,去车站等着吧,别一回又错过了。” 第14章 封泽,帮忙捉个鬼呗   回宜城的车六点是最后一班,三十来个座位空了一大半,顾易止上来就发现司机居然还是之前他来金钟县的那位大哥,开心地举手打招呼:“大哥,真巧啊!”   司机也认出他来:“是你呀!今天就回去了?”   “是呀,还得回去上班。”顾易止把村长给的尼龙袋子塞进行李架。   “买这么多山货?”司机看见袋子上的泥巴就猜到了。   “顺路顺路。”顾易止挺不好意思的。   司机一边踩响油门一边说:“我就说县里的东西好吧,经常有外地的开车过来买,你吃了就知道!”   “我没想独吞啊,等下车后我再分你。”顾易止看到封泽的眼神,赶紧解释。   “没人惦记你那几个蘑菇!”封泽干脆闭目养神。   车子又开进了那条颠簸的公路,顾易止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件事,忽然问:“封泽,你抓鬼多少钱?”   “看心情。”封泽对于买卖的定义从来不是在价钱上,他可以拒绝汪通直几百万的生意,也会为一碟花生米深更半夜出现在医院里。   “那你帮我抓个呗!”顾易止厚着脸皮说。   “你身边那些,不用抓,伤不了你。”封泽故意瞄了眼他周围说。   “看不见的就算了,重点是能看见的!”顾易止凑近他说,“我租的那间屋子闹鬼,每天凌晨都有敲门声,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成神经衰弱了!”   “你可以搬走。”封泽说。他猜到那应该是一只地缚灵,因生前有心愿未了才会在同一个地方盘桓。   “开玩笑,我刚交了半年月房租!”顾易止叫起来,怪不得租房合同上写着提前退房租金不退,真是黑心!   “那你就继续挨着吧。”封泽事不关已地说。   “你不肯帮忙?”顾易止盯着他。   “你可以白天睡觉,晚上办案。”封泽还在落井下石。   “这可是你欠我的。”顾易止举起他那只受伤的手,得意地摇晃几下。   “……”   回到宜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顾易止把封泽带回小区,保安坐在亭子里打瞌睡,见到他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今晚没有月亮,路灯亮着昏暗的光,小区绿化带里传来野猫如婴儿啼哭般的叫声。   这座小区还是比较老式的建筑,每幢楼房都是十二层,比周围的高楼大厦要矮上许多,所以采光很差,长年被罩在阴影里,封泽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阴气,这种地方一般只适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居住,如果是老人和孩子,健康上很容易会受到影响。   顾易止摁亮电梯,说:“之前有一次我明明按的七,电梯却总是停在九搂。”   “鬼打墙。”封泽简短地说。   “这世上真有这么多鬼呀?”顾易止问。   “无处不在。”封泽对着他阴笑。   “我看你比较吓人。”顾易止忍不住离他一米远。   电梯已经到了,顾易止看看墙上的数字,幸好这次是七!他打开房门,屋子还是他离时的样子,墙上没有血手印,东西也依旧摆得整整齐齐。   “终于到家了!”顾易止瘫到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摁亮电视,“想喝什么自己从冰箱拿啊!”   “这里阴气太重,我劝你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封泽皱眉说。   “说得轻巧,你这开豪车住毫宅的人哪能明白我们小老百姓的困难。”顾易止嘟哝着,声音很小。   他对生活不是要求低,是根本没要求!封泽已经找不出话来说他了。   “那天那边还出现了一个血手印,怪渗人的。”顾易止懒懒得指着大门旁的墙壁说。   “你不会走吗?”封泽无语了。   “六个月房租……好几千块呢……”顾易止渐渐没了声音,头靠在沙发上,胸口均匀起伏着,已经沉沉睡去,柔和的灯光下,他的脸庞充满了疲倦。   “喂——”封泽踢了踢他的脚。   顾易止翻了个身,垫着抱枕睡得津津有味。   他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意气风发地开着豪车走在马路上,封泽提着一筐子蘑菇土豆蹲在路边,嘴里不停叫卖:山货啊,便宜的山货,都过来看看啦……   这一夜,顾易止睡了个好觉,等醒来的时候,闹钟已经指向早晨七点三十多。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摸着身上的毯子发愣,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环视了一眼屋子,门还是那扇门,墙壁还是那堵墙壁,什么都没有改变。   封泽到底有没有帮他驱鬼?   顾易止挠挠头,一点都想不起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匆匆洗漱一遍,飞快跑出门去。   办公室里,王浩正在电脑前写报告,见到他进门就挥手打招呼,说:“易止,听说你在张家村破了一桩杀人沉尸案,真行呀!   “我那也是巧合。”顾易止说,他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封泽那双阴阳眼的关系吧。   “所长都打电话来了,说对顾警官的工作态度表示高度赞赏!”王浩正了正嗓子,揽住他肩膀夸张地说。   “行了行了,别膈应人了!”顾易止推了他一把,又问,“案子有什么进展没有?”   “我们发现唐晓意在死前一段时间里频繁和一个号码进行通话与短信记录,但奇怪的是,不但那个号码是空号,连短信里都只有她一个人的记录。”王浩说,“艾琳的情况大同小异,技侦查了她的电脑,发现她曾下载过一款社交软件,并通过那款软件与一个帐号沟通频繁,可惜的是技侦目前还没有恢复软件数据,而且这款软件没有在市面流通。   “会不会被植入了病毒?”顾易止冷静地问。   “很有可能,技侦正在想办法恢复数据。”王浩拿了叠资料给他,“这是整理报告,上面有唐晓意的个人短信记录。”   顾易止翻了一下,目光停留在那几页短信记录上,就如王浩所说,上面只有唐晓意发送的内容,但字字句句,都明显是在回答另一个人。   ——这几天都在考试,好烦噢。   ——真的假的,那等考完试你一定要带我去呀!   ——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吧,好不好?   ——哇!你要来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呀?   ——你要是骗我,我就咬死你,信不信!   ——对,没错,我就是这么野蛮,你要是不喜欢就别来找我了,哼!   ——谁是你女朋友,不害臊,嘻嘻。   ——那我在宿舍等你噢!   短短几句话,已经能感觉到一个正处于热恋中的女孩那萌动而热情的心,但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对话,即使是透过这张白底黑字的纸,顾易止也感觉到一种莫明诡异。   “这个人是谁……”他喃喃地说。   “上头来了命令,唐晓意和张小燕的案子可能要以自杀来结案了。”王浩叹气说。   “什么?”顾易止一惊。   “按技侦和法医提供的报告,她们的死亡原因和举动都符合自杀的特征,我们也没有找到能证明她们是他杀的证据,他们这样做也是秉公办事。”王浩无奈地说,“易止,就算我们指出录像中的疑惑,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这样草草结案,是对死者的负责吗?”顾易止脸上浮起怒气。   “我和你一样,都不相信她们是自杀的,这件事太诡异了,但现在讲的是科学办案,光录像里的那团黑影,我们什么都证明不了。”王浩摇摇头说。   “我看是有人想借此平息社会舆论吧。”顾易止脸色冷了下来。   “我们应该把关注点放在高婷婷这桩案子上,如果能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其他几件案子或许就能迎刃而解。”王浩劝道。   “不管是高婷婷也好,唐晓意也好,或者是其他人,我都不会轻易定论,这是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顾易止态度坚决。   “易止,你听我说……”王浩有点着急。   “先不提这个事了,”顾易止摆摆手说,“那辆白色轿车查的怎么样?”   “还在等安慧的消息。”   “有什么再联络我,我去一趟宜城大学。”顾易止从桌上拿起唐晓意的手机说。   天气阴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燥热,宜城大学大门紧闭,只在传达室旁开了扇小门,保安拿着份报抵看得津津有味,篮球场上两支队伍正拼得火热,女生们围成一圈兴奋地拍手呼喊,给自己班加油鼓劲。   顾易止按记忆中的印像往女生宿舍楼走去,宿管大妈拦下他,一脸警惕地打量着:“你找谁?”   “帮我找一下万丽丽。”顾易止记得那个短发的干练女孩。   “哪个宿舍的?”大妈提起电话问。   顾易止愣了,他当时怎么就忘了问她们的宿舍号!   “这个……”   “不知道宿舍我怎么给你找人?”大妈不耐烦地说。   “顾警官?”一位女教师从外面走来,看见顾易止唤了声。   “警官?你是警察呀?”大妈赔着笑容说,“林老师,他要找一个叫万丽丽的学生,你有印像吗?”   “嗯,是我那层楼的。”林美微温柔一笑,“我带他上去吧。”   “不用了,我是来还东西的。”顾易止记得这位气质优雅平和的生活老师,把手机递过去说,“这是唐晓意的手机,麻烦你还给她们。”   “前段时间唐晓意的父母过来把她的东西收拾走了,这个手机我让万丽丽她们找个周末也送过去吧。”林美微的声音清脆柔和,“顾警官,麻烦你了,还特意跑一趟。”   “林老师,你知道唐晓意有男朋友的事吗?”顾易止问。   “晓意有男朋友?”林美微露出诧异得神色,摇摇头说,“我没有听她提过。”   “麻烦你帮我留意下这件事。”顾易止郑重说。   “好的,我会的。”林美微的笑容仿佛给这阴暗的天空增加了几分色彩。   顾易止点点头,转身离开宿舍大楼。   他被王浩的那一番话弄得心情郁闷,暂时也不想回警局,就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其实严格说起来,他并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大学生活,警校和其他大学是截然不同的,经常要协助公安武警部队执行安保与巡查的任务,随时随时都要做好保密工作,如果不小心向外届透露任务消息,轻则被记大过,重则直接开除,几乎没有商量余地。   现在,看着这些来来往往充满朝气的学生,他心中无限感概,如果自己上得是这样一所普通大学,现在又会在干什么?   他悠悠叹了口气,目光一抬,看见停车场角落里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上面落满了灰尘和枯叶,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他想起那辆至今还没有线索的白色轿车,也许正如王浩所说,它就是破案的关键。   他踱步过去,手无意识划过引擎盖,灰尘被指尖带走,露出清晰而明亮的油漆色。   顾易止猛得停住脚步。 第15章 验尸   这辆车子已经很旧了,轮胎磨损严重,底盘上有几个明显的凹痕,使用年限至少已经超过三年了,但它的车身油漆仍旧锃亮,仿佛就是全新的。车牌已经被卸掉,车门有维修过的痕迹,这一切都太过刻意,似乎是在极力隐藏什么。   看守停车场的保安见他一直站在那里不动,警惕地走过来问:“嗨,你干什么呢?”   顾易止拿出警官证示意了一下,问道:“这是谁的车?”   “不清楚,可能是哪个老师的旧车,不要了就先扔在这儿。”保安说。   “停在这里有多久了?”顾易止问。   “大概有三四个月了吧,”保安说,“反正那天来上班时就看见它在那儿,一直没动过,我还问过几个老师,他们都说不知道这车是谁的。”   他想了想,又说:“看这车型倒有点像林美微老师的,不过林老师那辆是白色的。”   “哪个林老师?”顾易止心头一惊。   “噢,就是女生宿舍那个生活老师,”保安说,“她今年才来我们学校,人挺好的,学生都夸她来着。”   顾易止脑海里浮现那个长相普普通通但说话分外温柔的林美微,不禁沉下目光。而在远处,林美微站在树荫底下,默默看着他的身影,眼神一片漠然。   “王浩,帮我查一下宜城大学生活老师林美微的资料。”回去的路上,顾易止迅速打了电话,他隐约觉得,林美微就是这几桩案子的关键人物。   回到警局的时候,王浩已经把资料理了一遍,见到顾易止回来就说:“林美微今年三十一岁,结过婚但没有孩子,丈夫在半年前因为车祸去世了,一个月后她从利丰公司辞职,应聘到宜城大学就职。”   “利丰?”顾易止愣了下。   “对,没错,就是艾琳工作的那家公司!”王浩眼睛发着光。   “查到了!查到了!”安慧拿着一枚U盘从门外跑进来,“查到那辆白色小轿车了!”   她U盘插进电脑,点开播放键指着画面说:“你们看,这辆车子在六月十七号晚上九点零七分出现在滨江路,与高婷婷被害的时间正好吻好。车主把车停下来后,并没有从驾驶室下车。”   “她在躲避摄像头。”王浩说。   “没错,技侦科进过比对,这个位置与高婷婷当晚停下与人交谈的位置吻合!”安慧激动地说。   “她是宜城大学的老师,所以高婷婷才没有戒备!”王浩说。   “这个人应该对滨江路做过一番彻底的调查和计算,才能这样准确的避开摄像头。”顾易止说,“有没有拍到人像?”   “车主很狡猾,也很聪明,唯一拍下的人影也很模糊。”安慧把视频往前拉了一段,画面中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车里人的长相,后视镜挡住了大半张脸,但从手和身形来应该,明显是个女人。   “林美微在利丰公司从事什么职位?”顾易止问。   “档案上写的是人力资源师。”王浩看了一眼电脑说。   “查一下张小燕上班的工厂属于哪家公司名下。”顾易止冷声说。   王浩调出张小燕的资料,眼前一亮:“利丰!”   “马上调查市里的各个汽车维修行,看看他们近几个月没有给一辆白色轿车做过全身喷漆,”顾易止眼神变得锐利,“还有,密切关注林美微!”   茶楼包厢里,两个保镖如黑面神一般站在汪通过身后,他嘴唇泛白,脸色铁青,手上拿着帕子,时不时捂嘴咳嗽,但一双眼睛依旧充满气势,愤怒地盯着封泽:“我们本来之间井水之犯河水,现在为什么要坏我的事!”   “汪先生,你想做什么的确不关我的事,但如果你想利用封家来图谋不轨,我也不会坐视不理。”封泽喝了口碧罗春,神态自若地说。   “难道封家人都要唯你命是从不成?”汪通直冷笑起来,“不过是个阴阳师,却这么大口气,你以为自己是土皇帝吗?”   “我当然不是,但汪先生你也不是。”封泽瞄了他一眼说。   “你如果想让封家继续生活在宜城,最好别来妨碍我!”汪通直神情阴狠。   “封家要在哪里生活,似乎不是由汪先生说了算。”封泽淡淡地说。   “连封百川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汪通直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叫。   “如果他敢这么对你说话,”封泽笑了一笑,语气里充满嘲讽,“就不会让女儿接下这种有损阴德的买卖。”   “这么说你是非要跟我做对了?”汪通直说。   “汪先生,没有人要和你做对,是你在跟自己做对。”封泽沉声说。   “好,很好!我们走着瞧!”扔下这句话,汪通直在两名保镖一前一后的保护后,怒气冲冲离开包厢。   封泽无动于衷,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悠闲地品起来。汪通直在宜城的势力很大,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面子,手下的黑龙社人数众多,嚣张跋扈,是宜城头号麻烦人物,但对封泽来说,他这个黑白两道之外的人,字典里从来没有“害怕”两个字。   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他看了一眼名字,顺势接起,一个“喂”还没出口,里面就传来顾易止心急火燎的声音:“你在哪呢?”   虽然很讨厌这种审讯似的语调,但封泽还是说道:“逸生茶楼。”   话音刚落,电话那里已经传来嘟嘟声,封泽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挤出一句:“吃错药了?”他按铃叫来服务员,付过茶钱后,站起来离开包厢。   车子就停在楼下停车场里,他靠在车边门点了只烟,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顾易止想干什么,但又觉得这似乎太过刻意。   一个穿着连衣裙黑色高跟鞋的性感熟女风情万种地走来,在经过他前面时脚步明显慢了许多,眼神妩媚,似有若无地往那边飘来。封泽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一支烟已经抽得差不多了,他走到到垃圾桶边摁灭丢进去,身后忽然传来啪啪啪的脚步声,一只手猛得拽住他胳膊,耳边传来顾易止的声音:“走,跟我去个地方!这是你的车?赶紧上来!”   封泽站在那里看着他钻进副驾驶室,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   “愣着干什么,赶紧上来开呀,我有急事!”顾易止催促他。   “你想干什么?”车子开出停车场,封泽终于问他。   “别问这么多了,先跟我去个地方。”顾易止说。   “去哪?”封泽扭着方向盘问   “太平间!”   封泽一脚踩下刹车,拿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顾易止:“你没毛病吧?”   “其他三个人的尸体都被亲人领走火化了,只有张小燕的尸体还在那里,跟我去看看!”顾易止拍着仪表盘说,“走走走,别耽误时间!”   “这大白天的我跟你看尸体?”封泽嗤笑一声。   “现在案子有了重大突破,你帮我看看,张小燕的尸体有没有古怪。”顾易止说。   “我不是法医。”封泽没好气地说   “但你是天师呀!”顾易止推搡着他,“快走快走,我们先到太平间再说!”   封泽脸黑的跟锅底一样,他觉得自己也是疯了,居然真把车往太平间方向开。路上,他问:“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查过了,林美微并没有杀人动机,她与四位死者要么素不相识,要么关系平平,她根本没必要杀她们。”顾易止说,“也许这几桩案子真像你所说,不是人杀人,而是鬼杀人。在上头把卷宗封存之前,我必需找出真凶,避兔出现更多受害者!”   “你认为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封泽问。   “我不知道,林美微有重大嫌疑,局里的同事已经去调查了。”顾易止神情凝重。   封泽不再说话,车子很快离开市区,到了地处郊外的殡仪馆门口,顾易止出示证件并说明来意,负责人领他走到停尸房门口,查过记录后,带他们来到存尸柜前,拉出其中一个柜子,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张小燕。”   森森寒气中,露出一具惨白的女尸。顾易止点点头,说:“我们要对尸体进行检查,你先回避一下。”   “那行,我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就叫我。”负责人干脆地说,临走前还不忘带上大门。   女尸长期处于超低温状态下,表面结了一层白霜,隐隐泛出恐怖的青色。封泽眉头渐渐皱起,手指在她身体头、肩、腹三处点过,沉声说:“她的灵被抽走了。”   “灵?”顾易止没听明白。   “人在死后虽然三魂六魄会出窍,但只要没有下葬,尸体就会有残余的灵魂气息。”封泽说,“但这具尸体身上什么都没有的,她的灵在出窍之前就被抽走了。”   “你是说她魂飞魄散了?”顾易止好不容易找出个形容词。   “在怨鬼游魂中,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没有找到本体,灵魂缺失,才导致无法投胎转世。”封泽说,“她的身体现在就是一具空壳,别说投胎,连当游魂的资格都没有。”   “但拿走别人的灵魂有什么用?”顾易止问,“这又不是食物,还能拿去当饭吃?”   “你倒挺有悟性的。”封泽睨了他一眼。   “哈?”顾易止一愣。   “她是怎么死的?”封泽问。   “跳楼,不过据目击者说她死前曾自言自语,而且她的父母都说她有一个男朋友,但没有人见过。”顾易止皱眉说,“这点情况和唐晓意很相似,这个所谓的男朋友,真的存在吗?”   “你最好把四个死者的资料都给我。”封泽想了想说。   “那都是机密文件!”顾易止叫起来。   “看来你可以应付,那最好,我也省得惹上这一个大麻烦。”封泽淡定地笑了笑。   在警局做好保密工作是第一要务,任何一件案子的卷宗都是不能交给与案件无关的人员的,包括死者的亲人,这是在警校时就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但眼前这几桩案子明显不能用常理来推断。顾易止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咬牙说:“好,一会我给你送过去!” 第16章 疑犯失踪   王浩他们的搜查已经有了结果,据一家汽车维修行的人说,在三个多月前确实有个女的开了辆白色轿车要求做全身喷漆。   “那辆车挺旧了,喷新漆完全不值当,而且她还要求全车都喷成黑色的。”维修行的师傅说,“我干了这么多年,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所以印像特别深刻。”   可惜的是维修行只有在室内装有摄像头,而车主似乎也是有意避开监控,并没有走进室内。王浩问道:“你还记得她找什么样吗?”   “个子不高,长的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具体长什么样我也想不起来了。”维修师傅皱着眉说。   “是不是她?”王浩拿出林美微的照片问道。   “对对对,就是她!”师傅指着照片叫起来,“没错,就是她!”   “你能肯定?”王浩认真地问道。   “我今年就给她这一辆车做过全身喷漆,哪能记错,就是她!”师傅肯定地说。   王浩脸上露出无比兴奋地表情,对同事说:“你带他回局里做一下详细笔录。”   “哎,警察同志,我这还干活呢!”问话归问话,一听要进警局他就老大不愿意。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王浩严肃地说。   路上,王浩给顾易止打了个电话。   “易止,我正在去宜城大学,准备把林美微带回来协助调查。”   “现在还缺少决定性证据,不要打草惊蛇!”警察局里,顾易止着急地说。   “种种迹像表明林美微有重大作案嫌疑,你说那辆车子还在宜城大学,我现在就通知交警部门把它拖回来。”王浩固执地说。   “王浩,这件案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我……”   顾易止还没说完,已经被王浩打断:“易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是科学社会,我们不能被某些不存在的事物迷惑了视线,我相信那是林美微在误导我们。行了,我已经到宜城大学门口了,一会等我把林美微带回来再说。”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电脑显示资料已传输完成,顾易止迅速拔下U盘,往屋外跑去。   封泽正坐在车里等他,见他心急火燎拉开车门坐进来,嘲笑地说:“干什么,让人发现你盗窃机密资料了?”   “东西都在里面了,给你。”顾易止把U盘递给他,直接说道,“送我去宜城大学。”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司机?”封泽不悦地皱眉。   “王浩去找林美微了,我怕他会出事。”顾易止忧心冲冲地说,“这几桩案子太诡异,林美微很可能不是真正的凶手。”   封泽没有说话,他踩响油门,车子一溜烟走了。   宜城大学校门口,几位身穿警服的民警站在墙边,时不时往里面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顾易止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警局的同事,下车后就连忙走过去问:“怎么就你们,王浩呢?”   “刚才疑犯说落了东西在宿舍,王警官陪她一块进去了。”   “糟了!”顾易止心头一惊,飞快往学校里跑,几名民警对视一眼,连忙都跟了进去。   林美微的宿舍房门紧闭,女学生们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警察,都站在走廊里好奇地张望。顾易止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他干脆一脚踹在门上,弹簧锁应声而断,一条躺在地上的人影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王浩!”顾易止扶起他,发现他脸色苍白,已经失去意识。   “叫救护车!”他大叫。   宿舍里拉着厚厚的隔光窗帘,四周一片阴暗,而林美微早已经不见踪影。   封泽没有跟顾易止进宜城大学,在他送他到学校门口时,就已经感觉到那股尸气正在消失,也就是说,不管是林美微还是幕后那个东西,都已经不在学校里。   他直接回到住所查看U盘里的内容,顾易止准备的资料非常详细,里面包括了解剖报告和死亡照片,封泽仔细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假如林美微是凶手,那她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又是以什么来挑选目标,又是谁抽走了死者的灵魂?   封怪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紧皱着。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管这件事,但他也很清楚,林美微背后的那个东西,远远不是顾易止可以应付的。   他揉了揉眼睛,重重叹了口气。   夜合领着一位气质儒雅的女人进来,她大约四十多岁年纪,短发齐耳,一身棉麻装束宽松随意,充满文艺气息。   “少主,这位是之前约好的杨女士。”   封泽点点头,示意她坐下,接过夜合递来的资料翻看了一会,说:“杨女士想替自己的雕塑馆驱鬼?”   在听到最后一个字时,杨昭云明显神情一变,应道:“是的,一个月前每到晚上雕塑馆都会发生恐怖的事,现在已经没有学生愿意在晚上留下来练习了。”   “你为什么肯定不是人为的?”封泽问。   “最近一段时间,在晚上留下来练习的学生都会碰到怪事,比如收拾好的材料变得一团糟,雕塑作品被移动了位置,”杨昭云紧张地说,“馆里的门总是莫明其妙打不开,有学生还听见了哭声。这些现像都太诡异了,我很担心学生们的安全,请封先生一定要帮帮我。”   “在出现这些事之前,贵馆有没有发生过其他奇怪的事?”   “没有,这间雕塑馆开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杨昭云眼中充满恳求,“封先生,不管你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希望你能帮我恢复雕塑馆的平静。”   “杨女士似乎对这间雕塑馆很执着。”封泽翻着手里的资料,上面清楚写着雕塑馆的位置并不算很好,以她现在的财力,完全有能力再找一个更好的地方搬进去。   “这间雕塑馆是我和先生在结婚前创立的,它承载了我们十几年的心血和回忆,那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杨昭云神情黯然地说。   “我明白了,”封泽把资料放到桌上,“夜合,先送杨女士回去。”   “我真的不能失去这间雕塑馆,封先生,求你帮帮我!”杨昭云站起来迫切地说。   “杨女士,少主会考虑的,请跟我来。”夜合挡在她面前,神情冷静。   杨昭云失望地低下头,跟在夜合后面离开客厅。走到院子的时候,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封先生会答应吗?”   “我们会再联络您的。”夜合礼貌地说。   对于封泽来说,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理雕塑馆的事,一来顾易止这边还毫无头绪,二来汪通直的目的也仍未查明,杨昭云的情况目前还不算严重,完全可以考虑找其他人处理。   “汪通直最近有没有和封月他们接触?”见到夜合进来,他问。   “这几日汪先生都没有离开宅子,而且宅院里有大量保镖看守。”夜合想了想说,“封小姐每天都在逛街购物,并没有和他见面。”   “她忘性倒是挺大。”封泽嗤笑一声,“那个生辰八字查到没有?”   “顾先生一直没有消息。”   “他的忘性也不小啊!”封泽无奈地说,“行了,这件事交给我吧,你把杨昭云的资料交给封霖,协助他做这件事。”   “封霖少爷回来了吗?”夜合脑海浮现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他现在住在城东的那所宅子里。”封泽想起昨天半夜那通电话就冒火,在封家所有人里面,只有这个封霖敢不挑时间、不挑地点的给他打电话。   “好,我马上去。”夜合应道。   封家是个庞大的家族,除了本家之外,还有多个旁支,阴阳术世代传承,男女皆可习之,   历代掌门人都从本家中挑选,奉最强者为尊,而封泽现在就是封家的掌门人。   所谓本家,即是从最初起一直传承下来的直系血脉,经过数百年沧海桑田,这一代就只剩下他、封月、封霖。   封霖是封泽的姑姑封云岚在一次出国旅游中的意外产物,为此老爷子大发雷霆,嘴上虽然叫着喊着要把她逐出家门,但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唯一的女儿,在孩子出生之后直接接回老宅照顾,对这个小外孙宠到了心尖上。   封云岚是个做风大胆且从来不会考虑后果的人,最大的爱好就是背包游走在世界各个角落,时常把“及时行乐”挂在嘴边,誓求做到此生无憾,封老爷子从来拿她没办法。而封霖完美的继承了她这一优良传统,明明天赋极高,却从不好好学习法术,经常兴致一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冷不丁又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夜合敲门的时候,这位大少爷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游戏机打得吡牙裂嘴,听到敲门声他头也没抬直接喊了句:“门没锁,进来吧!”   屋里已经不能用乱来形容,行李箱被扔在一边,衣服从里面冒出来,把盖子顶得鼓鼓的,鞋子东一只西一只,袜子还挂在了鞋柜顶上,零食在桌上堆得跟小山一样高,一袋开了口的薯片被封霖用胳膊夹着,时不时伸手拿一片塞进嘴里。   夜合艰难地叫了声:“封霖少爷……”   封霖划着屏幕的手一顿,一骨碌从沙发上弹起来,薯片瞬间撒了一地,他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干笑着说:“夜合,是你呀,我还以为是我朋友呢!”   他连忙把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收拾了一下扔到后面,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大哥让你来的?”   “少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夜合装作没看见,走上前说。   封霖接过资料瞄了一眼,哀叫道:“我才刚回来就让我干活,早知道就不给他打电话了!”   “这宅子空了很久,积了不少灰尘,我让李妈过来打扫一下。”夜合给他找了个台阶。   “别别别,让大哥知道了我又得挨一顿骂,”封霖急忙说,“我自己找保洁就行了,一会就找,马上就找。”   “封霖少爷需不需要了解一下雕塑馆的事?”夜合面不改色的问。他是个很少显露情绪的人,永远那么镇定冷静。   “这样吧,反正我这会也没什么事,我们就去雕塑馆看看好了。”封霖笑嘻嘻地说完,不忘在最后加上一句,“顺便出去吃个饭,玩一玩,听说和宜路新开了家酒吧不错,我正想去瞧瞧呢。” 第17章 养尸   夜合一脸无语,但还是选择用沉默来忽视他真正的目的。车上,封霖忽然问道:“对了,大哥和二姐还是那样吗?”   夜合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封霖就猜到了,他叹了口气说:“这事真不怪大哥,当年二伯明里暗里给大哥使了多少绊子,就为着想让二姐当掌门人。二姐也是,尽跟着二叔出损招,要不是看着老爷子份上,他们早被逐出封家了。”   “少主他并不是记仇的人。”夜合说。   封霖无奈地说:“是呀,大哥是不记仇,但他们父女俩记仇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伯还是耿耿于怀,真该让他跟我妈学学,人生苦短几十年,把心思放在享乐上多好。”   “大小姐还好吗?”夜合想起来自己也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封云岚了。   “没有比她活得更好的了!”封霖翻出手机存的照片说,“上回说自己认识一个非洲部落首领,跟人家情投意合打算留下来当压寨夫人,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转眼间又在飞机上跟一法国帅哥对上眼了,照这样下去,哪天指不定就得给我带个后爸回来。”   “大小姐还是这么……率性。”夜合好不容易找出个形容词。   “她儿子都还单身呢,怎么就不多找几个美女回来!”封霖靠在椅子上哀嚎,眼珠一转,又兴致勃勃地问道,“夜合,大哥的终身大事有着落没有?”   “少主大概没有心思在这上面。”夜合了解封泽,甚至更胜于了解自己。   “他没这心思,我有啊!”封霖得意地笑起来,“这事就交给我,我认识好多名媛淑女,等哪天我办个part,把她们都请来,让大哥好好挑挑!”   夜合已经能想像得到封泽的表情,为避免殃及池鱼,他决定不发表意见。车子渐渐驶离开市中心,来到雕塑馆所在的中南路,这里早前因为规划的关系,曾被市政府纳入改造范围,但由于商户漫天要价,项目被耽误下来,再加上新商业区不断建成,这里又缺少合适的管理和运营,也就慢慢变得冷清了。   街道两旁的临时停车位已经停满了车辆,有的店铺干脆把货物摆到马路边,行人来来往往穿梭不停,更显得道路拥挤狭窄,电线杆下的垃圾桶不知有多久没有清理过了,堆得跟小山一样高,野猫野狗趴在上面不停扒拉着,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夜合好不容易找了块地方把车停下来,封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咣啷一声,车门撞上一个女人,她重重摔到地上,手上的东西洒了一地。   封霖连忙扶起她:“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她抬起头笑了一笑,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眼睛神采暗淡,显得十分憔悴,赫然就是失踪的林美微。   夜合帮忙把散落在地上的蔬菜水果装起来递给她,关切地问:“小姐,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对对对,我们去医院吧!封霖内疚地说。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林美微接过袋子,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绕过他们行色匆匆地走了。   “她家正在办丧事吗,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尸气?”封霖看着那背影自言自语。   林美微穿过一条狭隘的小巷,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楼道阴暗潮湿,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她走到三楼,左右看了一眼,开门走进屋里,把塑料袋子放在桌上,神情呆呆的,显得十分疲惫。   这间屋子看起来很旧了,阳台上堆满杂物,窗户还是老式的推拉式,糊着一层塑膜窗花纸,花纹已经掉了大半,一张藤椅摆在墙角,已经落满灰尘。卧室的门紧紧闭着,林美微在门口站了一会,拿出钥匙拧开锁,沉闷刺耳的吱嘎声中,房门缓缓开启,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厚厚的隔光窗帘下,一盏小台灯亮着昏黄的光,他穿着一件画满符咒的寿衣,铜钱串成的面具罩住了整个头部,脚后跟腾空,身体犹如铁板一般僵硬不动。   林美微走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老公,我知道你饿了,再忍一忍,我很快就会给你找新的食物过来。”   她握住那只乌黑干瘦的手,满脸幸福地依偎进他怀里:“老公,警察找到学校来了,我们现在只能先住在这里。但你不用担心,没人可以分开我们,我就在这里陪你,你说好不好?”   男尸一动不动,但林美微的声音和表情却犹如恋爱中般充满甜蜜。   她伸手把那枚铜钱面罩接下来,露出一张铁青萎缩的脸孔,五官深陷,肌肉干瘪,但她的眼神那样痴迷:“就差最后一个人了,老公,我们以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她踮起脚,深深吻上那冰冷僵硬的嘴唇,温柔地说:“等我。”   医院走廊里,顾易止在椅子上坐了一整晚,虽然医生说王浩没有生命危险,但他还是不放心,执意要留下来等他苏醒。   王浩的父母都在外地,局里已经派人通知他们,安慧买了早饭送过来,看见顾易止一脸憔悴,劝说道:“易止,你别太担心了,医生不都说王浩没什么事吗,相信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我要是能早点拦住他,也不至于出这样的事。”顾易止内疚地说。   “这事哪能怪你呢,要怪也只能怪林美微太狡猾。”安慧在他身边坐下,安慰他说。   “对了,林美微有消息没?”顾易止问。   “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安慧拍拍他说,“易止,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   顾易止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那行,我回局里一趟,王浩要是醒了你再告诉我。”   医院里人来人往,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他走出大楼,清晨明亮的阳光照射下来,却无法驱散围绕在他心头的乌云。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眼名字,脸上露出诧异地神色,接起来说道:“喂,队长。”   “王浩的事我听说了,他现在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齐振的声音。   “医生说没什么事,但他现在还是昏迷不醒。”顾易止的声音充满担忧。   “要是明天他还没有苏醒,就向局里申请转上级医院。”齐振严肃地说。   “我知道。队长,你那边怎么样?”顾易止问。   “毒贩被困在了山里,这是一场拉锯战,比得是耐力和毅力,我们正在等待时机进行围剿。”齐振说,“易止,我们身为警察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局里对那四桩命案很重视,要尽快把疑犯抓捕归案!”   顾易止很想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齐振现在身负要务,又怎么能再让他分心呢?顾易止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肚子,说道:“队长放心吧,搜捕行动已经展开,各个交通运输要道都进行了管制,疑犯绝对逃不出宜城。”   “你自己也注意安全。”齐振嘱咐道。   “嗯,队长你也是,咱们全科可都还等着你请客搓一顿呢!”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   “行!告诉他们,都把肚子留好了,等我回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喝趴下!”齐振哈哈一笑说。   挂断电话,顾易止深深叹了口气,沿着马路往警局方向走。   人群中,他忽然看见老李背着大包小包,搀扶着一个女人慢慢走来,两人时不时交谈,满脸都是笑容。   “顾警官!”老李高声向他打招呼。   “李嫂……”顾易止看着那个女人愣住了。   “这是顾警官,你还记得吗?”老李低头对妻子说。李婶眼神有点茫然,但还是冲顾易止笑了笑。   “顾警官,在这遇上你太好了,我们正准备回老家呢!”老李带着一脸笑容说。   “李嫂什么时候醒的?”顾易止惊喜地问。   “有段时间了,医生说她昏迷太久,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需要时间慢慢调理,我打算带她回老家养病。老家山水好,种种地,养养鸡,只要一家人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好。”老李看了眼妻子,眼神中有说不完的温柔。   顾易止真心替他们开心,玩笑地说:“看来我以后得换个地方吃饭了!”   老李摸摸后脑勺,憨厚地笑着,一脸好不意思。   他想起个事,从兜里里摸出一个信封说:“顾警官,我欠你那么多钱,这点先还上,剩下的等我回村里后凑一凑,给你汇过来。”   顾易止摆脸说:“我给的都是饭钱,身为人民警察,是绝对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的!”   “这……”老李被他这一脸严肃给整懵了。   “行了,快收回去吧,”顾易止扑哧一声笑了,把信封推回去说,“李婶身体还没好,留着给她多买点补品。”   “顾警官……”老李眼睛一酸。   “等我哪天去你们那,可别忘了给我整几个菜。”顾易止捶了他一把。   “诶!”老李郑重点头。   “快走吧,别错过了车。”顾易止帮他拉了拉背上的包。   “顾警官,你多保重。”老李一边搀着妻子向前走,一边回头说。   “再见。”李婶冲他微笑挥手。   他们相互依靠着,在车水马龙中渐渐走远,消失在顾易止的视线中。 第18章 生辰八字里的秘密   城市依旧忙碌,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发生改变,在这钢筋水泥筑成的森林里,每天都在上演无数悲欢离合,有人开心,有人伤心,有人出生,有人死亡,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但再渺小的人,都会是另一个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顾易止露出笑容,抬头望向天空,重重舒了口气。   “易止,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一辆银白跑车在他身停下,摇下的车窗里露出封月的笑脸,她好像完全忘了之前在四明山发生的事,热情地打招呼。   “正准备回局里。”顾易止警惕地看着她,   “我朋友在前面开了家画馆,我正准备去他那,就是方遇白,你有听说过吧?”封月趴在车窗上说。   “那个海归画家?”最近电视网络都在报道这位画家要在宜城举办画展的消息,顾易止想不知道都难。   “对,就是他,他马上就要办画展了,我去帮忙。”封月从车里翻出两张邀请函递给他,“有空和他一起来看呀!”   “和谁?”顾易止没明白过来。   “我哥啊,封泽。”封月笑嘻嘻地说,“你们俩不是关系挺要好的,跟他一块来吧。”   “谁和他关系好!”顾易止叫了一声。   “对了,你知道我哥最近在忙什么吗?”封月好奇地问。   “你又想干什么?”顾易止瞪着她说。   “关心他呀,妹妹关心哥哥难道不应该吗?”封月一脸真诚,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关心的方法还真特别。”顾易止嘟哝着说。   “我哥这人脾气怪,不好相处,除了你我可没见他跟其他人走这么近。”封月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易止,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呀?按理说警察和阴阳师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呀!”   “他是阴阳师?”顾易止脑海里冒出日本电影里那个穿着式服戴着高帽的阴阳师形像。   “你不知道?”封月惊讶地反问。   “这么说你们都是了?”顾易止不禁好奇起来。   “封家的阴阳术是历代相传的,已经好几百年了。”封月神情里露出自豪的神色。   “那你们做法时会穿那个吗?”顾易止比划着说,“就是帽子很高,袖子特别大,日本的那个衣服。”   封月大概是觉得和他的对话不在一个次元,一边踩响油门一边说:“我先去画馆了,改天请你喝茶,拜拜——”   回到局里,顾易止特地上网百度了下阴阳师,才知道它原来起源于中国,只是在日本比较流行罢了,幸好没在封泽面前露短,要不又得被冷嘲热讽一番。   对了,在四明山捡得那个生辰八字还没查呢!   顾易止猛然想起这件事,打开抽屉翻好好一会,终于在角落里找到那个小纸人,把上面的生辰八字抄在本子上,往户政科走去。   户政科是行政部门,办公室在三楼,他敲了敲门,对屋里一位四十多岁的女警说:“曼丽姐,帮我查个人。”   “跟案子有关?”赵曼丽接过本子看了一眼说,“呦,这上面怎么写得是农历,连几点钟都有,可真详细。”   “还能查吗?”顾易止问。   “能呀,换算一下就成,不过系统里没有登记几点钟,没办法这么精确。”赵曼丽打开电脑里的一款软件,把本子上的生辰八字换成日常习惯使用的公历年月日,诧异地问,“这人年纪挺小呀,才十岁,是什么人?”   “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现在还不知道和案子有没有关系。”顾易胡诌了个理由。   “查到了,全市这个时间出生的人一共有七十五个,其中男孩四十一个,女孩三十四个。唉,现在男女比例真是越来越失调了。”赵曼丽感叹了一句。   “曼丽姐,我能看看吗?”顾易止礼貌地问道。   “那你先在这看吧,我正好要给科长送份资料。”赵曼丽拿起桌上一个档案袋说。   顾易止在电脑前面坐下,仔细过了一遍上面的名字,发现里面有四个姓汪的,其中一个叫汪乐安的女孩,监护人一槛中写着汪开诚这三个字,而顾易止很清楚记得,汪开诚就是汪通直的儿子。   这么说这小纸人上的生辰八字就是他孙女的?   汪通直给他这才十岁的孙女找墓穴干嘛?   顾易止把汪乐安的资料打印下来,刚关掉页面赵曼丽就回来了,笑着问:“怎么样,查到要找的人了吗?”   “都是十岁的孩子,应该和案子没关联,谢谢你啊曼丽姐。”顾易止把纸揣进兜里说。   “没事儿,应该的。”赵曼丽一笑。   出了户政科大门,顾易止连忙给封泽打电话:“喂,你在哪呢?”   “在家。”电话那头传来封泽冷冷的声音。   “那我来找你啊!对了,你家在哪?”顾易止早已经习惯了。   “宜山顶上。”   “……行,等我!”顾易止咬咬牙说。   去往宜山山顶的道路虽然平坦宽敞,但车费可不便宜,等的士在一扇古铜色雕花大铁门前停下的时候,价目表上的数字已经足够顾易止心疼好几天。   他站在大门前后悔了半天,早知道就应该让封泽来找他,省得浪费那一百来块钱!   他按了按门铃,不一会儿李妈就从院里小跑出来开门,满脸笑容地说:“是顾先生吧,请进。”   古色古香的园林风格映入眼帘,叠石理水,花团锦簇,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在一片绿意盎然中延伸,顾易止瞪大眼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不确定地问:“封泽是住这儿吗?”   “当然了,这里是封家老宅,已经有一百来年的历史了。”李妈笑着说,“顾先生,这边请。”   顾易止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一直以为封泽就是个有钱的捉鬼天师,没想到他不是简单的有钱,是超级有钱啊!这样一幢宅子,还建在宜山顶上,不就是等于住在金窝里吗!   李妈打开客厅的门,弯腰说:“少爷就在里面,顾先生请进。”   地板是纯木的,保养的油光发亮,顾易止小心翼翼踩上去,眼睛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耳听就听到封泽的声音:“你是来做客的,还是来做贼的?”   顾易止看到他坐在沙发上,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尴尬地说道:“你这百年老宅……还挺新的。”   “现在当警察都这么清闲吗?”封泽嘲弄道   “说真的,你这屋子怎么保养的,都一百年了还跟新的一样。”顾易止兴致勃勃地问。   “说吧,你来干嘛。”封泽毫不给面子。   “在四明山上捡到的那个小纸人你还记得吗,”顾易止把兜里那张纸掏出来说,“我让户政科的同事帮忙查了一下,和汪通直和关的就只有这一个。”   “汪乐安?”封泽看着纸上的名字说。   “对,汪乐安是汪通直的孙女,今年十岁,就读于市外国语小学。”顾易止不解地问,“汪通直为什么要给自己才十岁的孙女找墓穴呢?难道汪乐安身体不好?”   封泽想起上一次见到汪通直时他印堂发黑,脸色泛青,精神状态很不好,忍不住皱眉说:“看来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这个女孩了他的亲孙女呀,他心再黑,总不能害自己的孙女吧。”顾易止说。   “这件事我会调查的。”封泽把纸条收起来说。   “对了,干你们这行的,是不是只问人要生辰八字,不要公历的出生年月?”顾易止好奇地问。   “只有生辰八字才能计算阴阳五行。”封泽耐心地解释。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愣,迅速打开面前的电脑,片刻后,他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   顾易止看出他的异样,走到电脑前望了一眼,屏幕上正打开着唐晓意的资料,光标定格在她的出生年月上。   “怎么回事?”顾易止正色问。   “这四个人,都是在鬼月出生的。”封泽皱眉说。   “鬼月?”顾易止没听明白。   “每月的农历七月,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游魂横行,在这个时间出生的人,往往都是极阴的体质。”封泽说道。   “你是说她们都是在中元节出生的?”顾易止想起自己父母虽然都是无神论者,但一直很尊重中国传统民俗,每逢清明和中元节都会给先人扫墓祭祀。   “那个女人,她在养尸。”封泽的声音里冷了下来。   “你说清楚点!”顾易止着急地叫道。   “极阴体质的人是最容易被鬼魂控制迷惑的,她们的灵魂对恶鬼来说具有强大的能量场,那个女人每个月寻找一名极阴体质的女孩,就是为了供养那具尸体。”封泽的脸色很难看。   “所以她们的灵魂真是被吃掉了?”顾易止倒抽一口冷气。   封泽合拢电脑说道:“四条魂魄,足以令它灵魂归位,尸身不腐。”   “灵魂归位……是说复活的意思吗?”   “不,它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是外国电影里变异的那种,还是香港电影里一跳一跳的那种?”顾易止脑海里浮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像。   “你倒是把种类分得挺清。”封泽挖苦他。   “行了,快说,到底会怎么样。”顾易止都习惯了,大方地不跟他计较。   “如果它吃下第五个极阴者的灵魂,就会彻底尸变,成为嗜血的怪物。”封泽说。   顾易止把他的话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消化,手机在这时候忽然响起,刚按下接听键里面就传来安慧焦急地声音:“易止,刚刚接到报案,一名女童在康城幼儿园门口被抢了,据幼儿园提供的录像资料,犯人就是林美微!”   “什么!”顾易止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们正在追查她的下落,这个人很狡猾,走得都是偏僻的小路。”安慧说。   “仔细询问幼儿园附近的商家住户,务必尽早查出她的下落!”顾易止的脸色也变了,他知道这名女童就是林美微的第五个目标。   “嗯,我知道!对了,王浩今天下午已经醒了,他没什么事。”安慧说,“他说他在跟林美微走进宿舍时,看见一道黑影扑过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我想林美微一定还有帮凶。”   “加强对酒店、旅馆以及出租房的排查,不能漏过一个地方,一定要把她找出来!”顾易止大声说道。   “好,我立刻向局里申请!” 第19章 行僵   挂断电话,顾易止脸色铁青,沉重地看着封泽:“第五个目标出现了,你有没有办法找出他们的下落?”   “除非有一个大概范围,否则就算找到了,也已经晚了。”封泽的语气不容乐观。   “她到底会在哪呢?”顾易止陷入沉思。   门外传来脚步声,封霖愉快的声音响起:“大哥,你在家吗?我们回来啦!宜城的交通可真堵呀,我们刚才在市区被堵了一个多小时……咦,你有客人呀?你好,我是封霖。”他看见顾易止,话锋一转,微笑地伸出手。   眼前的男孩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开朗的笑容充满阳光的味道,比电视上任何一位偶像明星都要俊秀漂亮,顾易止也不自觉伸出手:“你好,顾易止。”   “你们是朋友?哇塞!这么多年我可是头一回见到大哥还有朋友!”封霖夸张地说。   顾易止扑哧一声笑了,早上遇见封月时她也这么说,看来这个封泽真是孤僻的可以。封霖熟络地搭上他肩膀说道:“你别看我大哥嘴巴毒,其实心眼特别好,就是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别人哪知道呀,你可千万别被他吓跑了,他交个朋友多不容易!”   “封霖!”封泽的脸黑得跟锅底一下,夜合嘴角抽搐,想笑又不能笑。   “好好好,算我多嘴!”封霖赶紧举起手,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哥,你可真想着我,我才刚回来你就送了单买卖过来,是怕我没钱过日子呀?”   “你们去雕塑馆看过了?”封泽睨了他一眼问。   “看过了呀,那位杨女士不在,我问了几位馆里的学生,确实有发生过灵异现像,不过也就是些小打小闹,我猜是附近的鬼孩子在调皮捣蛋,过两天我去清一下。”封霖说。   “认真点,别出差错。”封泽提醒他。   “放心呀,这点事难不倒我!”封霖拍着胸脯说,“噢,对了,我今天还遇见一个满身尸气的女人,她挺怪的,如果不是家里有丧事的话,估计是被厉鬼缠身了。”   封泽一惊,想起上次他从唐晓意手机里抓取出来的黑气,示意夜合把那个玻璃瓶从暗室取出来,问道:“是这个吗?”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个!”封霖一眼就察觉出来了,“大哥,难道你和那条尸交过手?”   “什么东西?”在顾易止眼里,那个小玻璃瓶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林美微。”封泽冷声说。   “什么?她在哪!”顾易止跳起来问。   “中南路,我们在那遇见她的。”封霖也感觉到事态的不寻常,收起笑容说。   “中南路是老街区了,那里出租房特别多,我马上让局里派人去搜查!”顾易止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行,就算警察找到他们,也只会送死。”封泽阻止他。   是呀,现在要面对的不是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而是一具嗜血的行尸走肉,这完全超出了警察的能力范围。顾易止愣了半晌,眼睛转向封泽,嘴巴一咧,说道:“那你去把它收伏了吧,救出那个小女孩,我让局里给你颁一个良好市民勋章。”   封泽虽然早有打算要亲自解决这个祸害,但看到顾易止眼巴巴的目光,反而说道:“你打算用什么来付价钱?”   “这个……”顾易止想起自己银行卡里那几个可怜的数字,嘿嘿笑道,“要不先欠着?”   “成交。”封泽扬眉一笑。   “……”顾易止感觉自己又被坑了。   天色已经晚了,天空灰暗无光,一座座高楼大厦上的灯已经陆续亮起来,路灯在车水马龙中投下昏黄的光芒。路上,封霖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不禁感叹道:“这个女人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这么多人,心可真黑!”   “你说它会变成嗜血的怪物,是像那些吸血鬼一样吗?”顾易止想法封泽之前说得话。   “不是吸血鬼,是僵尸。”封霖纠正道。   “僵尸?!林正英电影里的那种?”顾易止张大嘴巴问。   “唔……差不多就那样吧。”封霖尽量简洁明了地说,“像这种生食灵魂而发生变尸变的我们称之为行僵,它们动作迅速,力大无穷,没有自主意识,吸食人血是本能反应。”   “那要是被它咬了,会传染吗?”顾易止摸摸脖子问。   “行僵并不是由怨气聚集自然尸变的,它很大程度上是由人为造成,被咬伤后虽然不会感染,但极可能会失血而死。”封霖严肃地说,他虽然平常吊儿郎当,不着边际,但也知道事有轻重。   顾易止把整件事串联起来:“林美微在丈夫意外身亡之后,通过某种渠道把丈夫的鬼魂留在身边,先是引诱高婷婷去了阳光大厦,将她勒死,为了拖延案件调查而进行抛尸。她既然冒这么大风险去杀人,说明她丈夫的鬼魂在当时非常虚弱,并不具备行凶能力。”   “不错,强行留下已经出窍的灵魂,会大大削弱灵魂的能力场。”封泽点头说。   “在吞食掉高婷婷的灵魂后,它就获得了相应的力量,在林美微的安排下,通过幻像迷惑其他几位死者,使她们产生幻觉而杀死自己,每吞食掉一个灵魂,它的力量就会更强,所以监控视频里那个鬼影才会一次比一次清晰。”顾易止在此时才豁然开朗。   “可按你们说得,这个林美微不就是普通上班族吗,她从哪里得知这么邪恶的法术?”封霖疑惑不解。   “她背后还藏了一个人。”封泽目光沉了下来。   “我记得之前周进明说也过是一位高人教给他这种借尸还魂的方法,难道……”顾易止心头一惊。   封泽没有说话,窗外灯光不断倒退,他的脸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真切神情。   “大哥,你打算怎么做?”封霖问。   “尘归尘,土归土,让它灰飞烟灭。”封泽的声音透出冷静和坚决。   夜合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说道:“少主,已经到了。”   时间已经指向晚上九点三十分,街道两旁只剩下稀稀拉拉几家店铺还亮着光,一只野猫蹲在垃圾桶上,眼睛冒着绿光,冲他们警惕地嘶叫,高矮不一的楼房在黑暗中只剩下漆黑的轮廓。封泽看了一眼周围,把那个装有尸气的玻璃瓶放到地上,拿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尸气从瓶中飘出,缠绕到符纸上,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往一个方向轻悠悠飘去。   “跟着它。”封泽压低声音说。   “这样就能找到林美微?”顾易止只能看见一张纸在空中飘啊飘的。   “这是追踪符,在一定范围内可以迅速找出目标。”封霖一边解释一边不忘拍马屁,“放心吧,我大哥可是这一行最厉害的,区区行僵难不倒他。”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怎么样了。”顾易止看着远处,充满担忧地说。   陈旧带着湿腐气味的房间里,嵌在墙壁上的灯泡忽明忽暗,不时发出吡吡声,一名五六岁的女童满脸泪痕地坐在椅子上,手脚被绳子紧紧绑着,嘴巴上贴着胶布,发出呜呜地哭声。林美微站在她背后,用一把已经断了齿的梳子细心地为她梳头,脸上带着笑容,声音无比温柔:“不要动噢,要打扮地漂漂亮亮才会讨人喜欢。”   小女孩不停抽泣着,眼睛里充满恐惧。   “我以前一直想要一个可爱的女儿,每天给她梳小辫子,穿漂亮的小裙子小皮鞋,送她上学,”林美微向往地说,“周末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去逛公园,去海洋世界,她一定非常非常开心。”   “她喜欢唱歌,我就送她去学唱歌;她如果喜欢跳舞,我就请老师教她跳舞。我不会强迫她去上补习班,只要她能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她悠悠叹了口气,“可是我和老公因为工作的关系,一直没有要小孩子,其实一个家庭如果没有孩子总是不完整的,赚再多的钱都没有用。”   小女孩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小小的身体缩在椅子上,颤抖地厉害。   “看,扎好了,多漂亮呀!”林美微把镜子举到她面前,柔声地问,“你喜不喜欢我给你扎头发?”   她抚摸着那张因惊吓而变得苍白的小脸,眼神充满和蔼:“别怕,我带你认识一个叔叔好不好?他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她解开小女孩脚上的绳子,牵起她的手说:“来,你跟我来,乖,听话。”   灯泡吡吡响着,女童瘦下的身影被她牵引着走向卧室,她的声音依旧那样悦耳温柔:“乖孩子,叔叔在里面等你呢。”   卧室里漆黑一片,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条黑影,小女孩停下脚步,害怕得往后退缩。   “别怕,没事的,阿姨陪着你。”林美微蹲下来安慰她。   “呜呜呜——”小女孩不停摇头。   林美微想了想,撕下她嘴上的胶布。小女孩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哗哗流下来:“阿姨,我……我想回家……”   “现在还不能回家噢,”林美微拍着她说,“叔叔还在里面等你呢。”   “不要……我不要进去,”小女孩向后躲闪,“叔叔好吓人,我不要进去。”   林美微看了眼漆黑的卧室,站起来按亮墙上的开关,微笑着说:“不要任性噢,要不然叔叔会生气的。”   她的笑容那样可亲,带了一丝充满宠爱的嗔怪,那具铁青枯槁的男尸直挺挺立在昏暗灯光下,藏在铜钱面具后的眼睛睁开,死死盯着小女孩充满恐惧的脸。 第20章 与僵尸对战   “就是这里!   符纸在一幢破旧的楼房前停下,转了几个圈,落到地上,封泽沉声说。   “好重的尸气。”封霖抬头看着三楼那扇忽明忽暗的窗户说,“看来它马上就要尸变了。”   “难道那个小女孩已经……”顾易止不敢想像下去。   “不会,时辰还没到。”封泽说。   “那我们赶紧上去救她吧,晚了就怕来不及了!”顾易止着急地说。   “你留在这里。”顾易止正准备推铁门,听到他的话就愣住。   “那个东西,你对付不了。”封泽面无表情地说。   “我……”顾易止很想说自己在警校时好歹还得过自由搏击冠军,但转念想到楼上那个可是超出常理的厉鬼,他就是身手再厉害,也无济于事,心里不由得底气不足,话到嘴边就换了样,“我们分工合作,你和封霖负责捉鬼,我和夜合就找机会救人,两不耽误,怎么样?”   封泽沉默了片刻,才勉为其难说:“遇到危险就跑,别拖后腿。”   “我是个警察,有判断能力!”要不是看在有求于他的份上,顾易止真能冲上去一脚给他踹到地上,有这么膈应人的吗?”   铁门在沉闷的吱嘎声中被推开,路灯的光亮透过天窗投射在楼道里,四个人静悄悄地走上去。封泽和封霖走在前面,顾易止排第三,夜合断后。封霖戳戳封泽的背,小声地说:“大哥,你好像特别关心易止呀。”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封泽显得很不耐烦。   “好好好,我错了。”封霖乖乖闭嘴。   这幢老楼似乎没有多少住户了,台阶上积满灰尘,许多门窗都已经锈迹斑斑,三楼那扇紧闭的房门里,一丝光亮从缝隙中透出,封泽对身后三个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楼道很暗,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顾易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封泽用法术打开房门的神奇瞬间。   然而封泽却用眼神示意夜合上前,他和封霖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顾易止已经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了,踹门?未免太没创意了吧,他还以为又能见证一把奇迹的时刻呢!   屋子里隐隐传出孩子的哭声,顾易止脑海里浮现僵尸各种吃人的画面,想到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现在的处境,他什么也管不了了,没等夜合动手就已经冲上去一脚踹在门上。   哗啦——   巨大的声响中,房门应声而开,拽着孩子往卧室里拖的林美微一愣,瞬间就抓起柜子上的剪刀抵在孩子脖子上,叫道:“你们别过来!”   “林美微,你跑不掉了,快放开她!”顾易止大声说道。   “顾警官,没想到你会找到这里来。”林美微微笑着,神情里没有一丝惊慌。   “你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顾易止劝说道,“你是老师呀,她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你忍心吗?把她放了吧,别再继续错下去了!”   林美微一脸疑惑地问:“顾警官,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明白?这孩子是我的女儿,你看,我刚给她扎得小辫子,多漂亮呀。”   小女孩不停挣扎着,细嫩的脖子戳到刀尖,疼得大哭起来。   “她后面。”封霖靠近封泽,低声提醒。   封泽点点头,林美微看见他们眼神交换,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堵在卧室门口,叫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这世上没有一种法术是能令死者重生的,就算你杀了她,就算你再杀更多的人,你的丈夫也永远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封泽向前靠近一步,冷声说道。   “他没有死,他是生病了,我在给他治病呢。”林美微痴痴一笑,手依旧紧紧抱着小女孩,“等他好了后,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会让你们妨碍我的,妨碍我的人都得死!”   她的神情骤然变得狰狞,剪刀高高举手,往小女孩脖子扎去。   “不要!”顾易止奋不顾身扑向她。   就在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林美微把小女孩往卧室一推,整个人和顾易止撞在一块,剪刀深深扎进他的手臂。   “哈哈哈哈哈——”林美微仰天大笑起来,神情无比恐怖,卧室的门在她身后应声而关。封霖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弹起,撞到墙上。   “屋子被人布下了结界!”封泽脸色一变。   “快救那个孩子!”顾易止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大叫。   夜合想要把门踹开,同样被那股力量阻止,林美微疯狂地大笑:“你们阻止不了我的,谁都不能阻止!”   封泽迅速结起手印,金色的符咒出现在空中,如闪电般飞向结界。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空中相互撞击,整幢楼剧烈摇晃几下,屋里的陶瓷和玻璃制品全部应声而碎,符印的光亮渐渐减弱,终于消失在无形中。   “大哥……”封霖惊呆了,他从未见过有结界可以挡下封泽的符咒。   顾易止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阻挡,但他知道身为警察不管任何时候首要职责都是尽可能拯救生命,就算是头脑发热,不可理喻,他也要试一试。   手臂仍在滴血,他却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撞向那道无形结界,巨大的力量像要把他身体撕开,每一个细胞都传来剧烈痛楚。他咬紧牙关,沾满鲜血地手奋力抓向那股力量,忽然间,无数血丝以他手掌为中心蔓延开来,空气中渐渐一道透明气墙,从里面传出清脆的碎裂声。   封泽一把搂住顾易止肩膀,强行将他拉离结界,迅速把一张符纸贴到结界上,血丝还在蔓延,气墙出现无数裂缝,在符纸的力量下应声而碎,消失在空气中   “你不要命了!”封泽怒吼。   顾易止大口大口喘着气,指着卧室门说:“救……救那个孩子……”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卧室的门忽然撞开,一条黑影飞窜而出。林美微被夜合扣住手臂动弹不得,但还是兴奋地叫起来:“老公!老公!”   男尸僵硬地落在地上,咧嘴嘶吼着,露出沾满鲜血的獠牙,小女孩被他抓在手里,手脚垂落晃悠,像枯叶一般毫无生机。   封霖迅速上前,十指灵活变幻手印,行僵仰天嘶叫,把小女孩抛出去,伸出枯槁尖利的手抓向封霖。封泽飞身跃起把小女孩接住,那浑身鲜血的小小身体躺在他怀里,双目紧闭,脸色铁青,早已没有了生气。   “夜合,带他们走!”封泽把小女孩交给顾易止,厉声说道。   “少主……”夜合仍在犹豫。   “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封泽大声说。   夜合纵然有千百个留下来的理由,却永远都不能违背封泽的命令,林美微一边挣扎一边尖叫:“你放开我!我不走!我不走!老公——”   顾易止看着小女孩痛苦扭曲的五官,巨大的悔恨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封泽看了他一眼,把他拉起来推向门外,大声说道:“走!”   嘭——   房门重重关上。   顾易止失神地站着,直到夜合出声提醒:“顾先生,少主和封霖少爷可以应付的,我们先送孩子去医院吧。”   巨大的声响已经惊醒了这幢老楼里为数不多的住户,几个人站在楼梯上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夜合不敢再耽误,一手抓着林美微,一手拉着顾易止,迅速往楼下走去。   已经是午夜了,街道上空无一人,顾易止被冷风一吹,忽然冷静下来,他看了看怀里已经死去的小女孩,把她放进车里,又把林美微的双手反铐在背后,说道:“送她们去市二医,我会让警局的人在那里接应。”   “顾先生,你……”   顾易止什么话也没有说,扭头走进老楼。   封霖此刻才深深体会到自己二天打鱼三天晒网的后果,就是被一只行僵追得没地方躲,要不是有封泽挡着,这会身上都不知道被戳出几个血窟窿了。   他们合力暂时控制住行僵的活动,封霖满头大汗地问:“它怎么会这么厉害?”   “人的年纪越小,灵识就越强,所以很多孩子在小时候都具有阴阳眼,但大部分人都会随着年龄慢慢消失。”封泽冷静地说。   “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封霖惊呼一声。   行僵即将挣脱法力的束缚,封泽一边结印一边说道:“封住窗户,别让它跑了!”   封霖拿出几张符纸,迅速贴向窗户,行僵大吼一声,直挺挺向他扑过来。封霖连忙向旁边闪避,但行僵虽然动作僵硬,但速度非常快,转眼之间乌青的手指已经向封霖脖子抓来。封泽手中渐渐形成一道类似宝剑形状的金光,刺向行僵胸口。   金光很快没入行僵身体,行僵发出痛苦恐怖地嘶鸣声,身体渐渐被金光布满。   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大声骂道:“你们有病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他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双腿直打哆嗦,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突如其来出现的人令封泽和封霖都大吃一惊,行僵趁机穿过他们中间,直挺挺扑向门口那个男人。那个连状况都没有弄清楚的可怜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脖子就已经被行僵咬住,鲜血喷涌而出。   原来还在楼道上探头探脑的住户们早就惊叫着躲回屋里,封泽和封霖冲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行僵的手臂,但吸食了新鲜人血的行僵变得更加力大无穷,用蛮力挣脱他们,欲往楼上逃窜。   呯——   忽然,一声刺耳的枪声响起,行僵动作停滞,身体剧烈颤动,发出犹如野兽般恐怖地叫声,似乎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它跌跌撞撞地冲向楼道的采光窗,一跃跳了出去,等封泽等人追过去时,它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僵尸还怕子弹?”封霖愣住了。 第21章 医院里   顾易止举枪站在台阶上,脸罩在黑暗中,神情不明。那个男人躺在门外,浑身鲜血,双目圆睁,早已经断了气。老楼又恢复了安静,血腥味充斥着着每个角落,路灯光亮从采光窗透进来,阴阴暗暗的,弥漫起一股莫明的诡异。   他走过去检查尸体,片刻后脱下外套盖在死者身上,一拳捶在墙上。   封泽看了他一眼,说道:“行僵现在受了重伤,短时间里不会再出现,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大哥,我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封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行僵一旦出世,受害者就不仅仅只是一两个了。   封泽点点头,提醒道:“如果发现行僵的下落,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封霖没时间细想子弹的事,匆匆忙忙跑下楼。大概是听到楼道里没了声音,几名好事者把门打开一条缝,偷偷张望着,但阴暗的光线下,除了几处淡淡的影子,什么都看不清。   远处渐渐传来警笛声,封泽听到门后那悉悉索索地议论声,皱了皱眉,问道:“你打算怎么跟警察解释?”   “就算说出实情,也没有人会相信。”顾易止站在采光窗前,怔怔看着漆黑无边的夜色,“况且,这件事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应付的。”   封泽看到他轻微颤抖地背影,沉默地点了根烟。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   习习夜风中,路灯孤单而寂寞地亮着光,几辆警车呼啸地驶来停在空地上,从里面钻出十余名警察,急促地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向楼梯口,几束手电筒照了过来,领队的许剑风神情一愣:“易止?怎么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顾易止还在犹豫要怎么向他们解释整件事,躲在门后偷窥的几个人看见警察来了都迫不及待跑出来,争先恐后地嚷叫着:“警察同志,有疯子!有疯子啊!疯子杀人了,你们看!就在那里,他就是被疯子咬死的!”   两名干警上前检查尸体,许剑风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旧屋,严肃地问道:“易止,我们接到群众报警,说在这里听到枪声,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无意中发现林美微的下落,跟踪她来到这里,没想到……”顾易止本就不擅长撒谎,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   “住在这屋的女人养了个疯子!”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叔挤到前面说道,“刚才那个疯子从里面冲出来,一把就咬住老张的脖子,活活把他咬死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跟着点头附和。   “幸亏这位小兄弟开枪把他吓跑了,要不然我们都得跟着遭殃!”大叔激动地说。   许剑风询问地望向顾易止,顾易止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向他开枪示警,他情急之下就从那边窗户逃走了。”   “对对对,没错,就是这里!”大叔跑到采光窗旁边,指着外面说道。   这里虽然是三楼,但由于是旧式楼房,楼层间隔较矮,下面又是厚厚的灌林丛,确实有逃生的可能。许剑风检查了一遍窗上的脚印,说道:“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疯子的长相?”   住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天太黑,什么也没看清。”大叔说。   ”这位是……”许剑风警惕地看着封泽。   “他是我的朋友。”顾易止走过去说,“刚才是他不顾个人安危拖住歹徒的行动,才让我有机会开枪。”   “你受伤了?”许剑风注意到他鲜血淋漓的手臂。   “没什么事,一会我自己上医院包扎下就行。”顾易止说,“许大哥,歹徒十分凶恶,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剑风点点头,高声吩咐:“你们几个,带他们回局里做下口供。其他人跟我在附近搜寻歹徒的踪迹,记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有情况马上回报!”   “许大哥,我朋友还有点事,他的口供让我来录就好,一会我送到局里去。”顾易止知道封泽的脾气,他怎么可能会配合警察的工作,干脆直接替他解围。   许剑风虽然知道这不合规矩,但也没说什么,递给他一把钥匙说:“你赶紧上医院把手包扎一下,别耽搁了。”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街道上早已没有行人,顾易止站在警车旁看着寂静的周围,久久没有动作。封泽把烟掐灭,说道:“他们很安全,行僵已经不在附近了。”   “它会躲在什么地方……”顾易止喃喃地说,语气充满担忧。   “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下你这只手?”封泽皱眉看了眼他手臂,“我来开车。”   “警车可比不上你家的豪车舒适。”顾易止把钥匙扔给他,还不忘挖苦一番。   “有危险你就不知道躲远一点,还巴巴往前凑,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封泽踩响油门,声音闷闷地传来。   “那不是情况紧急嘛!”顾易止一边说着,一边扯了几张纸巾把沾到佩枪上的血擦干净。   “枪上沾了你的血?”封泽心头一惊。   “是呀,警局对枪支管理可严了,一会我还得回去写一份详细报告。”顾易止打开弹匣,仔细检查了一遍,忽然神情一愣,抬头问道,“封泽,僵尸还会怕子弹?”   “它怕得不是子弹。”封泽看着前方说。   “那是什么?难道……是我的血?”顾易止难以置信地说。   封泽现在终于知道,他身边之所以时刻跟随着那么多怨灵,正是因为他血液里那股足以让结界实体化的强大灵力,而那道金色封印,就是为了保护这股力量不为人所觊觎而存在的。如果那道封印从他身上消失,即使他没有被怨灵撕成碎片,也会成为无数术师争夺的目标。   “既然我的血可以对付僵尸,那我不就是它的克星了?”顾易止兴奋地说。   “别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封泽的脸色很难看。   “为什么呀?”顾易止老大不乐意,现在对他来说除掉僵尸比什么事都重要。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想活命,就按我说得去做!”封泽厉声地说。   顾易止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封泽这么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封泽,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紧张呀?”   封泽没有回答他,一路沉默地把车子开到医院。   虽然已经是凌晨了,但医院里仍有不少人值班,顾易止在挂完号后就准备去医务室包扎,在走廊遇见几名警察,他们告诉他林美微已经被带回警局了,遇害女童的父母还在医院里,但情绪十分激动,不肯配合调查。   “我去见一见他们。”顾易止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来医院的目的,拔腿就要跟同事走。   “……”封泽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顾易止感觉浑身发凉,嘿嘿一笑,乖乖地转移方向先进了医务室。   “伤口挺深的,一会打一针破伤风。”医生给他做了消炎处理,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   顾易止很想说他们当警察的受点小伤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根本不用打针,但在收到封泽锋利的眼刀后,他还是决定识时务的闭嘴。   “医院可真黑,一针破伤风这么贵!”从医务室出来,顾易止看着缴费单不停抱怨。   “公费医疗,你可以打上十针。”封泽冷淡地说。   “有你这么咒人的吗!”顾易止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走廊尽头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对年轻夫妻趴在手术推车上痛哭不止,几名警察和医务人员无奈地站在一旁,夜合看见他们走过去,迎上去唤道:“少主,顾先生。”   盖着白布的手术推车上隐隐可见一具小小的躯体,顾易止脚步一顿,手不自觉握紧。   “是那个孩子的父母。”夜合叹了口气。   警察弯腰耐心地劝说他们,那个女人忽然站起来,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这么多人,却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还有资格当警察吗,你们都是废物,都是废物!还我孩子,还我孩子——”她疯狂地扑过去,但被丈夫紧紧抱住了。   “我的孩子还这么小,她什么都不懂,你们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是呀,她还那么小,是整个家庭的希望和寄托,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明明只差一步……   为什么偏偏差了那一步!   顾易止握紧拳头,悔恨如潮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心。   “你们没去救她,你们为什么不尽力去救她!我的孩子呀——”那个可怜的母亲哭倒在丈夫怀中。   尽力,尽力,尽力……   顾易止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   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再多的事证明他已经尽力去做了,但这样的结果,可以让所有努力在转眼间灰飞烟灭。   到最后,他没有救下她,也没有改变任何事。   顾易止眼里渐渐浮起泪花。   他从来都是阳光开朗的,总是积极去解决遇到的每一个困难,但是,他也有后悔和退缩的时候,原来所有事情并不是努力了就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原来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无可奈何。   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敢当面跟他们说。   顾易止垂下头,转身离开医院。   夜色深沉而安静,几辆救护车停在广场上,路灯亮着光,他呆呆坐在凳子上,神情无比黯然。   封泽出现在他身后,沉默在点了根烟。   他们相隔几步远的距离,却谁都没有去打扰谁。   一根烟渐渐抽完了,封泽把烟蒂摁灭扔进垃圾桶,走过去说道:“身为警察,你该不会是想在医院里打霸王针吧?”   他把缴费单子塞进他兜里:“记得还我双倍。”   “你这是趁火打劫。”顾易止咧嘴一笑,却那样勉强。   “会被趁火打劫的人都是笨蛋,你也不例外。”封泽看着他说,“因为只有笨蛋才会把所有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但我的确没有救下她……”顾易止无力争辩。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如果觉得后悔,就想办法去弥补。”封泽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   弥补?   顾易止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看着他。   是呀,行僵仍然没有抓到,现在与其坐在这里自责懊悔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去想办法避开再发生相同的悲剧呢?   医院大门口,遇害女童的父母相互搀扶着在夜色中离去,顾易止看到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坚定地说道:“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僵尸!”   封泽看着他在路灯下坚毅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因为,这才是顾易止。 第22章 这种事我懂   天都已经快亮了,封泽让夜合先回宅子帮助封霖调查行僵的下落,他开车送顾易止回家。豪车当然要比警车舒适的多,顾易止靠在椅子上,嘟哝着说:“要不你直接送我回警局吧,今天的事还得写一份详细报告交给局里。”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条胳膊还不够残?”封泽皱眉说。   “这手头的活该谁干还得谁干呀,而且许大哥还等着你的口供呢。”顾易止想到这个事就头疼,“要真把这件事照实写上去,局长肯定第一个拿我开涮。”   “你们要抓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封泽正色说。   顾易止叹了口气:“僵尸的事如果传出去,一定会引起社会舆论的恐慌,越少人知道越好。”   “它受了重伤,又刚刚吸食过人血,暂时不会再露面,这段时间里我会想办法找出它的下落。”封泽说道,“但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行僵,而是躲在林美微背后的那个人。”   “你是说制造那个结界的人?”顾易止心头一凛。   疾驰的车子外,路灯流虹一般倒退,封泽的神情在光影交错中愈显阴暗。顾易止心里很明白,那个从未出现过的人,才是封泽真正的对手。   “林美微一定知道,我明天就去问问她。”顾易止说。   “恐怕没那么简单。”封泽眉问紧锁。   车子平稳地开在马路上,环卫工人拿着扫把清扫马路,车辆稀少而安静,东边呈现出将明未明的混沌。封泽把车子开进顾易止的小区,停在他楼下,转头说道:“到……”第二个字还没有出口,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顾易止已经熟睡的脸庞。他抬手想要叫醒他,但那支手举在半空中,怎么都没有落到顾易止的肩膀。   轻轻叹了口气,他走下来拉开车门,把顾易止的一条胳膊挎在自己肩膀上,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搂住他的背,将他轻轻松松抱起来。   顾易止动了动,把头埋在他胸口,封泽身体一顿,却见怀里的人依旧沉睡,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圈暗影。   封泽只得继续抱着他走进电梯,到了七楼后从顾易止兜里找到钥匙打开门,走进去把他放在床上。大概是真的累了,再加上流了这么多血,顾易止完全没有要苏醒的迹像,反而在摸到柔软的被子后下意识把自己卷起来,找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睡得安安稳稳。   这一夜,即没有扰人的敲门声,也没有奇奇怪怪的梦,当顾易止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大楼顶上。   他迷迷糊糊伸手摸到床头的手机,眯着眼看了下时间,一下就弹起来。   “十点半了?!”   本来还强占着神经的瞌睡虫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跳下床赤脚冲到衣柜边,掏出几件衣服匆忙换上,又一头扎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拎起外套就往屋外跑。   “你去哪?”客厅里响起一个声音。   “上班呀……”顾易止下意识就回答,但话还没说完他就愣住了,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淡定喝茶看报纸的人,表情跟见了鬼一样,“封泽?你怎么在这里?”   “串门。”封泽翻了一页报纸说。   顾易止没空细想:“先不说这个,都十点多了,我得赶紧去警局,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不用了,今天早上我已经替你请了假。”封泽平静地说,“公伤,带薪休假。”   “什么——”顾易止这下彻底愣了。   “你如果没睡够,可以再回去睡一会;如果睡够了,就出门把早餐买回来。”封泽淡定地看着他。   “……”   虽然心里百般不情愿,顾易止还是出去买了包子油条,回来的路上在心里把封泽骂了个百八十遍,保安见到他一惊兴奋地问:“顾先生,昨晚抱你回来的那位先生还在你家吗?”   “抱……我回来?”顾易止指着自己鼻子懵圈了。   “我在监控里都看见了,这种事我懂,我懂!”保安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   “懂什么?”顾易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唉呀,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很正常的啦!”保安推了他一把,笑得十分猥琐,“我看他的车还停在你楼下,昨晚他没回去吧?”   “不是,我们……”顾易止百口莫辩。   “你们年轻人都忌讳让人知道这种事,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懂!”保安冲他眨眼。   保安大哥,你到底懂什么呀!   顾易止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一路跑得飞快,还没进门就怒火冲天地叫起来:“封泽!”   “这是你的家门。”巨大的撞门声并没有让封泽抬一下眼皮。   “你给我解释清楚!”顾易止腾腾冲到他面前,把包子油条扔到茶几了。   “解释什么?”封泽看着那包子骨碌骨碌滚到地上,顺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说,“凉了,去热一热。”   是呀,解释什么?   看他那样子根本就没当回事,自己还在这揪着不放,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顾易止满腔怒气憋在胸口里半点发泄不出来,连脸都涨红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看着眼前这个事不关已的家伙。   “光靠瞪是瞪不热的。”封泽淡定地把包子递给他。   厨房里,顾易止一边往锅里加水,一边咬牙切齿地暗骂道:“撑死你算了!”   畔山林语是宜城有名的别墅区,每一幢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欧式建筑,自带庭院和天台游泳池,房价之高足以令普通工薪阶层瞠目结舌,所以这里也被称为宜城的富豪区。   午后,装饰豪华的阳光房里,封月戴着墨境躺在椅子上,橙红色的比基尼外套了一件轻若薄烟的罩衫,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她拿起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原处。   封百川从屋里走过来,说道:“月月,汪家刚才又打电话过来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钱不是已经退给他们了吗,他们还想怎么样?”封月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懒懒地说道。   “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汪通直这个人不好惹,现在事情没办成,他怎么肯轻易罢休。”封百川叹了口气说,“你就不应该接那笔单子,现在让人家咬着不放,不好善后啊!”   “爸,你别操心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封月拿起手机递给他,“刚才老宅发来的消息,你看看。”   封百川滑开手机,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宜城出来了行僵?”   “看来封泽已经和它交过手了。”封月摘下墨镜坐起来说。   “身为掌门人连一只僵尸都对付不了,真是丢封家的脸!”封百川鄙夷地说,“当年要不是有老头子给他撑腰,掌门人的位置就该是你的!”   “爸,如果我在封泽之前把行僵收伏了,你说会怎么样?”封月脸上露出笑容。   “你想炼化它?”封百川惊道。   “我相信它会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封月说。   “不行,太危险了,行僵凶猛嗜血,连封泽都裁在它手上,你不能去冒这个险。”封百川坚决地说道。   “爸,你是说我比不上封泽吗?”封月不悦地皱眉。   “月月,你听我说,有事些不能急于一时,你何必为了一只僵尸去冒这么大风险。”封百川语重心长地说。   “当年封泽出尔还尔,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封月眼中流露出无限恨意,“只要有他在一天,我们永们都会被压低一头!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在封泽之前找到行僵!“   封百川从商多年,对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娇惯到骨子里,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只要女儿想要的,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当年为了掌门人之位,他们父女费尽周折,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最后栽在了封泽手上,直到现在每每想起那一天的事,封百川都还是辗转难眠。   封月说得没错,只要有封泽在,他们永远只能屈居人下!   “好,爸会找人帮你,但你要记住,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封百川说道。   “谢谢爸!”封月扑过去抱住他,亲热地说,“我答应你,绝对绝对不会冒险!”   “你这孩子就是任性!”封百川宠溺地拍拍她。   “爸,你放心吧,封泽从我们身上抢走的东西,我会一件一件向他全部讨回来!”封月望向远方,眼里露出凶狠的光。   虽然是带薪休假,但想到手头那一堆事,顾易止哪能在家里呆得住,在封泽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差点就要敲锣打鼓欢送了。   “你看起来挺高兴的。”封泽倚在车门上似笑非笑地说。   “有吗?可能今天天气好!”顾易止努力保持一脸平静。   “行僵的事封霖他们已经在查了,有消息再告诉你。”封泽坐进车里说。   “说起来我屋里那半夜敲门的东西也没出现了,你把它解决了?”顾易止挠挠头说,“真是怪事,自从遇见你之后,我每天都变得法儿的倒霉。”   “你倒霉是天生的。”封泽把手伸出窗子冲他挥了挥,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有本事你给我回来!”   顾易止在楼底下气得直跳脚。 第23章 还没结束   虽然对任何事顾易止都会抱着一种勇敢无畏的态度,但他绝对不是莽撞的人,他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回到警局的时候,几个同事围拢过来关切地询问他的伤情,王浩还没有出院,安慧去负责审美林美微了,他应付了几句,就埋头在电脑前写起报告,直到下班前一小时,才勉强把前因后果在常人能接受的范围内凑起来。   他把文档打印出来,看着这一叠纸重重叹气,感概自己也会有欺上瞒下的一天。把报告交给上头后,他又去了一趟看守所,许剑风和安慧正从审讯室里出来,两个人都是一脸无奈。   “易止,你怎么来了,手上伤怎么样?”许剑风看见他关切地问。   “没什么事,就一点皮外伤。许大哥,林美微的口供出来了吗?”顾易止问道。   “没有呢!我们跟她周旋了一天,她什么都不肯说!”安慧忍不住抱怨。   “这人心里素质很强,估计还得费一番周折。”许剑风叹气说。   “今天光跟她耗了,可累死我了,我得回去好好睡一觉。”安慧伸了个懒腰,不放心地说,“易止,你这手还没好,自己多注意点,别让伤口沾到水,容易感染发炎。”   “行了,我知道。”顾易止冲她一笑。   “我那先回去了,明天见!”安慧挥了挥手说道。   “许大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林美微。”顾易止说。   “行,她在里面,你进去吧,”许剑风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接孩子放学,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络。”   顾易止点点头,目送他走远,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过去拧开审讯室的门。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从天花板垂下一盏灯炮,林美微就坐在灯炮下面的审讯椅上,穿着橙红色的囚服,头发乱糟糟的束在脑后,脸色憔悴,神情漠然地看着顾易止走进来。   顾易止没有坐到审讯桌后,而是在她身前停了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的脸,什么话也没有说。   林美微抬头看向他,眼神坦然毫无畏惧,过了片刻,她竟渐渐露出笑容:“顾警官,如果不是你们找到学校里来,或许最后死的不是那个孩子。你看她多可爱呀,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但我没有办法,是你们逼我这样做的。”   她的语气里不但没有丝豪悔意,还将所有错都归在了顾易止他们身上,顾易止不禁怒火中烧:“你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就一点也不觉得后悔吗?”   “我只后悔一件事,就是没有把车子处理干净,否则现在我和我老公早就已经离开这个地方了。”林美微惋惜地说道。   “你费尽心机只为了这样一个怪物?”顾易止眼里露出寒光。   “他不是怪物,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只要是为了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林美微脸直露出诡异地笑容,“他很快就会来找我的,我们以后会永远在一起。”   “是谁告诉你这个方法?”顾易止冷声问。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相信的,但即使只有一分机会,我也要试试了。”林美微眼里露出兴奋的光,“原来他没有骗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顾易止心头一寒,厉声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说谁呀,什么人?”林美微无辜地看着他,“顾警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教你做这件事的人,是谁?”顾易止的目光如剑一般锐利,盯着她一字一句问道。   林美微拢了拢散乱的发丝,抬头笑着说:“没有这个人呀,顾警官,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她的声音依旧那样柔和,好像就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温雅的模样,而顾易止却已觉得她比任何一个杀人犯都要面目可憎。   人命对她来说,不存在任何意义,只是用来实现她个人私欲的工具。   她心中没有一点点内疚,甚至还充满了期待。   顾易止紧紧皱起眉头,忽然又慢慢松懈下来,问道:“你是不是很想再见到那个怪物?”   “他不是怪物,他是我老公。”林美微耐心地纠正他。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它。”顾易止靠近她,低声说道,“我会让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声音那样坚决冷漠,林美微脸色一变,强装镇定地说:“他会来找我的,你们谁都拦不住他!”   “是吗,那你就慢慢等着吧。”顾易止脸上露出笑容。   他转身离开房间,关门的那一刻清楚看见林美微失魂落魄的表情。   如果这个女人心中还有恐惧的话,那个怪物就是她唯一的弱点。   她所害死的每一个人,所轻视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其他人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她们因她的私欲而惨死,就该让她承担起一切罪责。   行僵不会出现在阳光下,而她林美微,在余下的日子里,只能活在恐惧与不安中。   中国几千年来都是崇尚鬼神之说的,从古至今流传下来无数关于这方面的传说,真真假假,难以分辨。由于时代变迁和思维的改变,许多灵异现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人们对鬼神之说渐渐持中立态度,祭祀活动也变成追思悼念的一种方式,许多术师家族的后代都不再从事驱魔招灵的行业,而选择了更为安全的风水和占卜。   封家阴阳术起源于阴阳五行学说,在数百年的传承中,渐渐分为风水、五行、占梦、咒术四个派支,遍布全国各地,奉本家为尊,只有精通这四门术法的人,才有资格成为掌门人。   封泽从来没有将除魔卫道当成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有时候甚至和利益无关。   “其实大哥才是最任性的人。”封霖曾经这样偷偷对夜合抱怨。   而对于这个评价,夜合也是不置可否。   行僵的事发生之后,封霖通知了所有在宜城的封家人,但直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消息传来,倒是封百川集结了多人四处搜寻的事让他坐立难安,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封泽。   封百川从商多年,名下有多家公司,家财万贯,早已经不再从事与阴阳术有关的事,但他的女儿封月从小就对阴阳术有极大的兴趣,再加上天份极高,性格又争强好胜,这么多年来一直跟封泽争锋相对,封百川这样大费周章,明显就是为了自己女儿。   封霖虽然性格不羁,但他很清楚,封月寻找行僵,绝对不是为了除暴安良。   晚饭的时候,他坐在桌边食不知味,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大哥,二姐好像很在意行僵的事。”   封泽似乎早就料到了:“你注意一下她的行踪。”   “她为什么对行僵的事这么感兴趣?”封霖奇怪地问。   “有她这样积极,不是很好吗?”封泽从容地夹了口菜塞在嘴里。   “大哥,你想通过她找出行僵的下落?”封霖惊讶地张大嘴巴。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封泽笑着说,“况且,并没有人强迫她。”   “大哥,你真是……聪明!”封霖硬生生把狡猾两个字吞进肚子里。   “雕塑馆的事怎么样?”封泽问道。   “噢,约了明天晚上,杨女士挺着急的,先帮她把这件事处理好。”   “查过原因了吗?”   “没什么古怪的,明天晚上我会留意一下。”封霖说道。   封泽点点头:“你自己小心点。”   封霖都还没来得及感动,封泽又在后面加了一点:“别把雕塑砸了,很贵的。”   “太哥,你太关心我了!”封霖一脸掏心掏肺的表情。   林美微的案子进入了审理期,由安慧和许剑风负责,顾易止手头暂时没什么案子,就顺道去医院看望了下王浩   王浩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但由于伤到头部的关系,医生要求他再住院观察两天,他在得知林美微已经被抓捕归案的消息后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院了,现在一见到顾易止这话匣子就关不住了:“易止,听说林美微是你抓住的?快说说当时的情况!”   “也没什么,就是碰巧遇上,就跟踪她到了那栋老楼里。”顾易止给他买了个果篮,顺口就问道,“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一个。”   “那个疯子又是怎么回事?”王浩的心思完全没在水果上面。   “可能……就是附近哪的吧。”顾易止心虚地说。   “有没有找到他的下落?”   “还没呢,当时天黑,几个目击者都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也幸好是这样,要不现在新闻指不定写成什么样呢,顾易止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就是那个孩子怪可惜的。”王浩叹了口气说道。   顾易止眼神一黯,没有说什么。   “林美微也真是够丧尽天良的,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王浩气愤难平,“对了,她招供了没有?”   “没有,许大哥和安慧在那盯着。”顾易止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   “哎哎哎,你手上还有伤呢,我来我来!”王浩见状赶紧从他手里拿走刀和苹果,“我得再跟医生说说去,这都没什么事了还占着床位不走,不是浪费医院资源嘛!”   “我爸的生日快到了,过段时间我得向局里请几天假回去一趟。”顾易止也不跟他客气,靠在椅子上说。   “是该回去看看了,你这都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吧?”王浩麻利地削下一串苹果皮,“林美微这边你放心,有我们呢!”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顾易止看着窗外喃喃地说。   “啊?”王浩没听清,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听说队长快回来了。”顾易止怕他追问下去,赶紧换了话题。   “是吗?那太好了!”王浩开心地说,“咱们可得加把油,赶紧让林美微招供,队长回来也好有个交待。”   顾易止嚼着王浩递来的苹果,心里头一阵一阵发愁。   唉,这件事看起来是了结了,可实际上远远没有到头呀! 第24章 方遇白   从医院里出来,天色已经黑了,顾易止百无聊赖地漫步在街头。   十一月的夜晚已经带了凉意,道路两旁的大树都落了叶,但丝毫没有减去步行街商业区的热闹。商家店铺灯火通明,衣着亮丽的年轻女孩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手里总少不了提着购物袋。条椅上坐着聊天休息的人,身着可爱布偶的促俏人员时不时向路人发放传单,流浪歌手算不上美妙但朴实的歌声回响地夜空中。   广场上围了一圈人,时不时传出惊叹声,顾易止朝那里望了一眼,好奇地走过去看个究竟。   一个身穿白色过膝长袍的修长身影背对他站着,长发束在脑后,衣摆轻飘飘地飞在夜风中,手里拿着调色盘和画笔,手腕起伏,似乎正在画着什么。   围观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个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仿佛能冒出桃心来,顾易止不明白,是什么画能把她们花痴成这样?   那个人似乎已经快画好了,正在进行最后的润色工作,顾易止听见身边两名女孩在小声讨论着一会怎么搭讪怎么要电话,难不成她们看得并不是画,而是这个人?   顾易止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画手似乎挺清瘦的,白色复古风长衫穿在身上,更显得他身形修长,气质飘逸,几缕发丝在风中轻舞着,充满出尘脱俗的气息。   ……男的女的呀?   顾易止脑门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他的艺术天赋甚至为零,属于水彩水粉分不清、唱歌能把别人带跑掉的那种人,杵在这里看人画画纯粹就是凑个热闹,连人家画得是什么都没看清,但还是被周遭女孩子们一阵又一阵的惊叹声激起了好奇心。   真长得这么好看?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绕到前面去看看庐山真面目的时候,一个惊慌失措地声音传来:“有人抢劫啊!抓小偷!”   一条人影冲进围观人群,撞翻了画架,连头也没回地跑了。   “你给我站住!”顾易止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广场上人流量众多,又有很多台阶和绿化,小偷横冲直撞,行人被他吓得连连闪躲,眼看着就要跑到马路上了,顾易止心一横,借冲力一步跨上花坛,飞身扑向台阶上的小偷,两人重重撞在一起,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小偷被摔得晕晕乎乎的,顾易止把他双手反扣,牢牢压在身下。失主从人群中冲出来,一把抢回地上的包,朝小偷狠狠踹了两脚,看见闻讯赶来的巡逻警察,赶紧跑上去说:“警察先生,就是他抢了我的包!”   顾易止把小偷提起来扔给他们,顺便掏出警官证示意一下,说道:“交给你们了。”   “谢谢了,兄弟。”其中一名巡警拍了拍他肩膀说。   “呸!倒霉!”小偷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   “你给我老实点!”那个巡警朝他屁股就是一脚,转头对失主说,“跟我回所里做下笔录。”   “谢谢!谢谢!”失主一边感激地跟顾易止道谢,一边跟巡警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警车。   围观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渐渐散了,顾易止揉揉磕得生疼的手肘,看到上面几条擦伤,苦笑两声,还真是旧伤未去又添新伤呀!   他往广场走去,远远就看见那穿着白衫的人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女孩子们个个都不见了,颜料画架散了一地。顾易止有点过意不去,走过去帮他捡起地上的画笔,那个人愣了愣,抬头对他投来微笑。   他白色的长衫上沾满颜色,却仍旧没有一点狼狈模样,嘴角一抹轻轻浅浅的笑意,像破晓的晨阳,忽然照亮了整片夜空。   顾易止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他年纪似乎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白皙的皮肤在广场明亮的灯光下仿佛骨瓷一样细腻,眉眼细长,眼角微微上挑,顾易止看见他接过画笔的手,脑海里不禁就冒出“指若青葱”四个字。   要知道他可是文化课天天吊车尾的学渣,能在肚子里搜刮出这个成语已经很不容易了。   “谢谢。”方遇白点头一笑。   “你的衣服……”虽然不是他造成的,但顾易止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就当是艺术创作了。”方遇白看了一眼说。   顾易止帮他扶起画架,看到那幅已经完工的画作,泼墨一般的黑色中隐隐透出青灰色,明月高悬,点缀着颗颗繁星,只是寥寥几笔,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极富穿透力的静谧,就是他这样的门外汉,都忍不住感叹:“你画得真好!”   “那我把它送给你吧。”方遇白微笑地说。   “啊?”顾易止吃了一惊。   “见义勇为的奖励。”方遇白走过去在画布上写下名字后,把画拿下来递给他。   “不用不用。”顾易止摆手说道。   “你不喜欢吗?”方遇白眼神中闪过一丝难过。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抓小偷是我的职责,而且你又不是失主,我怎么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顾易止连忙解释。   “你是警察?”方遇白诧异地问。   “所以我才不能要。”顾易止说。   “不如你帮我个忙,这幅画就当做是谢礼。”方遇白说。   “啊?什么?”顾易止顺口就问。   “明天我要带几个学生去华亭山写真,他们都是些十岁的孩子,我担心我和助手两个人难以兼顾周全,你能帮我看护一下吗?”方遇白期待地问道。   顾易止有点犹豫,明天是周末,他因为手臂受伤的关系也没被安排执勤任务,倒不是他不愿意帮这个忙,就是想乘这空闲找封泽问一下行僵的事。   “对不起,是我强人所难了。”方遇白笑了笑,难掩神情中的失落。   “你误会了,我只是……好吧好吧,我答应你。”顾易止是真见不得人露出这种表情。   “那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太华路的巴士站等你。”方遇白高兴地说。   “好。”顾易止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再拖一天去找封泽了。   “明天见!”方遇白冲他挥挥手,背起画架走了。   顾易止看着他消失在人流中,才想起手中这幅画,不禁低头看了看落款。   ……方遇白?   回到家后,顾易止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搜索关于方遇白的资料,他很少关注这方面的新闻,对于这位著名海归画家,他只闻其名未见其容,然而网页上显示出的照片,真真切切就是他晚上遇到的那个人!   那这幅画得值多少钱呀?   顾易止在百度输入“方遇白的画能卖多少钱”,搜索页面排名第一的是一家拍卖行,他点进去在首页最显眼的地方看到有关方遇白作品的展示链接,点开发直接跳出作品详情框,他眯着眼睛仔细数了数上面那一长串零,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起拍价……二十六万?   光这幅画,就他不吃不喝也攒不下这些钱呀!   顾易止赶紧把画从地上拿起来,一会摆到桌上,一会又摆到床边,反正放哪哪不合适,恨不得用保鲜膜给包起来。   就是帮忙看着孩子,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太不厚道了吧?   不行,必须得找个机会还给他!   第二天顾易止起了个大早,八点之前就赶到了太华路的汽车站,一辆豪华旅游大巴停在路边,方遇白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车身旁,看见他就挥手打招呼:“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不来,要知道他可是为了那幅画一晚上都辗转难眠呀!顾易止笑着说:“幸好没有迟到,对了,我叫顾易止。”   “遇白,他是你的朋友呀?”年轻女孩好奇地问道。   “嗯。她是我的助手夏芝晴。”方遇白简短地为两人做介绍。   “朋友还能不知道名字?”夏芝晴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   “易止今天跟我们一块去华亭山。”方遇白避开这个问题径直说道。   “哇,那太好了!”夏芝晴开心地说,“我正愁怎么应付那群孩子呢,他们闹起来就会到处乱跑,我可看不住!”   马路上一辆又一辆豪车开过来,在旅游大巴附近停下,夏芝晴忙着迎接那些浑身名牌的孩子,而方遇白始终站在原地,脸上笑容淡淡的,有种疏离的意味。顾易止有点奇怪,他似乎……并不高兴呢?   孩子们背着画架陆续登上巴士,夏芝晴站在车门口喊道:“遇白,就剩下汪先生的女儿还没有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远处三辆豪车呼啸地开过来,同时在路边停后,从前后两辆奥迪车里各下来四名黑衣男子,其中一个人打开中间宾利车的车门,一个穿着鹅黄上衣白色纱裙的小女孩走了下来,在八名保镖的陪伴下走向旅游大巴。   夏芝晴满脸笑容地迎上去说道:“乐安,你来啦,大家都在等你呢!”   汪……乐安?!   顾易止惊讶地合不拢嘴,问道:“她是汪通直的孙女?”   “你见过她?”方遇白露出讶异地神色。   顾易止当然不能告诉他小纸人的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个生辰八字的主人。   汪乐安长得很清秀,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梳着一条小辫子,衣服上别了一朵蝴蝶胸针,整个人看起来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只是表情冷冷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看到方遇白时微微鞠躬致礼,在保镖的目送下登上大巴车。   “告诉汪先生,我们会照顾好乐安的!”车子缓缓开车,夏芝晴站在车门边冲保镖们挥手,有四名保镖直接坐进奥迪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巴后面。夏芝晴吓了一跳,回头说道:“遇白,他们跟过来了。”   “跟就跟吧,你不是正担心没人帮忙看孩子吗。”方遇白翻着一本杂志说。   “夏姐姐,你到这里来坐,这里这里!”一个小男孩站起来兴奋地冲夏芝晴招手。   “坐好,别站起来,小心危险!”夏芝晴赶紧跑过去说道。   孩子都是自来熟的性格,不一会儿就玩成了一团。顾易止扫了一圈,发现一共有七八个孩子,都在围着夏芝晴愉快地唱歌做游戏,只有汪乐安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安静地看着窗外,好像那些欢歌笑语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第25章 华亭山上   车子在马路上平稳行驶着,顾易止想起画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先随便扯了个话题:“他们是你的学生吗?”   “不,他们都是这次画展赞助商的孩子。”方遇白抬眼一笑。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直神色淡淡的,看那些开豪车的个个财大气粗的样子,再想想汪通直的身份地位,想必这次活动也不是他心甘情愿的吧。顾易止点点头,表示理解:“我也收到画展的邀请函了,是封月给我的。”   “你认识封月?”方遇白惊讶地说。   “算认识吧。”顾易止皱皱眉,他实在很难定义他和封月的关系。   “她是我在意大利写生时认识的朋友,这次画展帮了我不少忙。”方遇白一笑说道。   “我昨天回去看到那幅画上的签名,真是吓了一跳。”顾易止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普通的街头画家。”   “我倒是希望能做一名街头画家,至少是自由自在的。”方遇白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概真正的艺术家都会有这样一股傲气,正比如事业蒸蒸日上的商人会突然放下一切选择到深山里做一名隐者一样,他们所向往的,就是自然和自由。顾易止的思维虽然跟那类人不在同一波段上,但多少还是能够理解的。   孩子们大概玩累了,有的靠在椅子上休息,有的玩着游戏机,夏芝晴也终于能有空戴耳机听会音乐。汪乐安手里拿了本画册安静地翻看着,顾易止看到阳光有点刺眼,就走过去帮她拉下窗帘,笑着说:“在强光下看东西是会伤眼晴的。”   汪乐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里露出诧异,小声地说道:“谢谢。”   她虽然不爱说话,却还是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孩子,顾易止不禁对她好感倍增,干脆在她身边坐下,看了眼她手里的画册说:“你喜欢画画呀?”   “嗯。”汪乐安点了点头,声音还是小小的。   “我觉得你长大后一定能成为大画家!”顾易止一脸肯定地说。   “我画得不好,”汪乐安垂着小脑袋,声音里透出委屈,“爷爷他们都不喜欢……”   虽然汪通直在宜城是最令警局头痛的人物,但面对年纪小小但眼神却充满忧愁的汪乐安,顾易止却忍不住要逗她开心:“小朋友,我告诉你,我是预言家,很厉害的那种!我说你会成为大画家,你就一定地成为大画家的!”   汪乐安眨了眨眼睛,一脸怀疑的表情。   “不相信啊?好,现在就让我猜一猜你的名字和生日!”顾易止握住她的手,故作神秘地闭上眼睛,“嗯……你叫汪乐安,是二零零六年三月十号晚上十点出生的!对不对?”   “哇——”汪乐安重重点头,大眼睛几乎要放出光来。   “所以我说得都是真话!”顾易止挺起胸膛自豪地说。   “哥哥,你好厉害呀!”汪乐安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画吗?”顾易止微笑地问。   “嗯!给你。”汪乐安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画册递给他。   下车的时候,顾易止和汪乐安有说有笑,俨然一对忘年交,把夏芝晴给惊到了:“乐安居然在笑?他们俩什么时候变这么要好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方遇白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   华亭山位于滨江以南,是宜城本地非常有名的自然景区,山上绿树林萌,植被丰富,登高时还能鸟瞰全城美景,水光山色,相得益彰,是宜城人最喜欢的踏青地之一。   山脚下已经停了好几辆私家车,大概都是周末来游玩的,夏芝晴走在最前面,举着小红旗像个孩子王一样领着他们往山上走,顾易止和方遇白走在队伍最后,回头就看见那四名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黑色西装在一片绿意中分外显眼。   “汪通直倒是挺看重这个孙女的。”顾易止忍不住感叹。   “看重不一定是喜欢。”方遇白淡淡说了一句。他今天没有携带画架,依旧一身充满复古风的棉麻装束,头发松松垮垮束在身后,额边垂落几缕乱发,随意里透出几分清雅。   顾易止一向不注重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但他走在方遇白旁边完全不会让人觉得是个陪衬。他的眼睛很亮,身上总带着明亮健康的气息,微笑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而办案的时候他又完全是另一幅样子,锐利的眼睛,冷静的表情,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对了,那幅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逮着机会说道,“下次我去画馆找你,把它还给你吧。”   “画在商人手里,它是货物,但在朋友手里,它就是礼物。”方遇白望着他说,“礼物是没有价格的,还是说易止你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你看,朋友之间总得讲究个礼尚往来,你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得回礼吧?”顾易止纠结说,“我这穷得都快上街要饭了,别说原价,就是后头再减两个零,我也回不起呀!”   “今天不就是吗?”方遇白说。   “这哪算呀!不行不行,画必须还给你!”顾易止一想到那画放在他那破屋里,指不定哪天就让老鼠蟑螂给咬出破洞来,那还不得把他心疼死。   方遇白也不为难他:“那好吧,不过我最近在准备画展的事,你先帮我保管几天,等画展结束后再拿来给我,好吗?”   “行!就这么说定了!”顾易止愉快地应道。   “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那幅画。”方遇白叹气说。   “别说画了,你就是给我白纸我也分不出好坏……”顾易止本来是脱口而出的,说了一半又感觉不对,连忙改口说,“不是,我是说我文化低,真不懂画,但你画得特别好,真的,特别特别好!”   “哪里好?”方遇白眯着眼睛问。   “这个……”顾易止真回答不出来了。   方遇白露出笑容,神情里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夏芝晴在前面招手喊道:“到啦!小朋友们跟我来,就是这里,我们今天要在这里写生!”   大概是为了孩子的安全,目的地选在了山腰的小溪边,这里水声潺潺,鸟语花香,再加上视野开阔,比较方便看顾孩子。夏芝晴忙着给他们安排位置,那四名保镖站在四个方向,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顾易止想就算真有人想干点什么,还不都得被这四个黑面神吓跑啊。   “哥哥,你今天要在这里陪我们吗?”汪乐安扯扯他的衣角说。   “对呀,乐安想画什么?”顾易止蹲下来摸摸她的头。   “我要画小溪,还有水里的鱼!”汪乐安举着画本和笔开心地说。   “好,不准偷懒,一会我还要来检查的。”顾易止故作严厉地说。   “嗯!”汪乐安重重点头,跑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回头冲顾易止一笑,专心地画起画来。夏芝晴在他们中间走来走去,时不时弯腰指点一下。方遇白抬头看到远处山路上一排小黑点,感叹地说:“今天来登山的人真不少呀!”   “周末嘛,难免的。”顾易止伸展了一下筋骨,说道,“好久没来华亭山了,有这四个门神帮你守着,我正好能上山看看去。”   “我们下午四点返程。”方遇白提醒他。   “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顾易止爽快地说。   汪乐安正在专心画画,他也没去打扰她,沿着台阶就往山上走。   华亭山主峰高约五百多米,是宜城最高的山峰,爬到峰顶需要近五个小时,主道路早在几年前就修有水泥台阶,方便人们登顶,但还是有许多人会选择蜿蜒曲折的小路,只为了体会一把真正登山的感觉。   顾易止记得在警校拉练的时候,就经常负重爬华亭山,一个来回下来基本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有,这汗水能把脚下的路面浇透。现在两手空空的独自走在山路上,想起当年的事,心里也不禁充满感概。   毕业之后同学都各自有了去处,有的回了家乡,有的调去外地,就只有他留在宜城,转眼就过去了三四年,由于职业的特殊性,连办个同学会的机会都渺茫。   谁让他们是警察呢,一天能吃上三餐,晚上能睡个好觉,这日子就已经算圆满了!   顾易止叹了口气,看见一条小路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估计又有人沿着上去了,想想方遇白那里有四个黑面神守着,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来都来了,索性也跟着走算了。   小路大部分都是泥巴,偶尔能见到一小段铺着石块,两旁长满各种各样的杂草野花,大树枝呀茂密,阳光斑驳,从枝头传来阵阵悦耳的鸟叫声,空气里充满大自然清新怡人的气息,不由得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顾易止发现地上的脚印忽然断了,落满树叶的斜坡上却出现一道明显的行走痕迹,也变是说,有人从这里下去了。   但斜坡下面根本没有路,只有杂草和茂密的树林,游玩的人怎么可能会从那里走?   警察的直觉让顾易止警惕起来,他蹲下观察了下脚印,大致判断至少有五六个人,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女人。   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没有路的方向?   是偷猎者吗?   顾易止皱皱眉,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华亭山是宜城重点自然保护区,禁止任何砍伐和狩猎,再加上靠近滨江,气候温厚,水份充足,草木生长犹其茂盛,在大路上还不觉得,一旦进入林子,就感觉树叶遮天蔽日,连光线都黯淡了许多。   顾易止走了一段路,除了风声和鸟叫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难道他们没有走这个方向?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回头的时候,草丛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分头去找,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顾易止愣了下,悄悄拨开草丛,看见五六个身影往不同的方向走去,留在原地的女人双手插腰,不耐烦的四处张望,赫然就是封月。 第26章 再遇行僵   封月显然是有备而来的,身后背着一个背包,束着高马尾,一身迷彩服显得飒爽干练,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顾易止心里充满诧异,按着草丛的手一松,草丛发出沙沙声,封月朝这里投来目光,眉头皱了皱,警惕地向他走来。   顾易止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躲避,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一棵大树后。   “别说话!”封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封月走到草丛那里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四处检查一下,一个男人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马上跟着他往北走去。   直到他们没了人影,封泽才放开顾易止,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顾易止揉着被他掐得生疼的肩膀说道,“你们两兄妹又在这给谁找墓地呢?”   “封月在找行僵。”封泽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严肃地说。   “什么……”顾易止差点叫起来,但意识后封月他们可能还在附近,连忙压低声音说,“你说僵尸在这附近?”   “很有可能。”封泽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让人监视封月行踪的事。   “她找僵尸干什么?”顾易止疑惑地说。   “除暴安良?”封泽反问。   “怎么可能!”顾易止脱口说道,“她那性格,不来搅局就谢天谢地了!”   他愣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难道她……真是来搅局的?”   封泽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看看周围说:“你回去吧。”   这嫌弃的语气令顾易止十分不爽,但想到这附近要真有僵尸,还得指望这位阴阳师大人除魔卫道,所以只能好脾气地说:“他们都要走远了,我们赶紧跟过去吧,走走走!”他提步就往封月先前离开的方向追去,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封泽。   这里长年被树影笼罩,光线阴暗,杂草长得特别高,叶片自带锯齿,锋利割人,几步下到顾易止的手已经被划了好几道口子,疼得他吡牙咧嘴。   “你来这干什么?”封泽问道。   “噢,我陪朋友来……”顾易止这才想起来,山腰还有一群孩子呢!   他赶紧掏出电话准备联络方遇白,但这深山老林里哪有信号,他举着手机东看西找,被封泽一把按下来,说道:“你是感觉自己不够显眼吗!”   “我朋友带着一群孩子在山腰呢,我得通知他们赶紧离开!”顾易止着急地说。   “现在是白天,他们很安全。”封泽用一脸“智商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他。   “对呦,白天僵尸不会出现的,他们下午四点就会走,没事没事。”顾易止松了口气。   前面传来交谈声,封泽示意顾易止不要出声,两人悄悄走过去,发现是封月的两名手下,他们脚边有一块类似衣服的碎布,光线太暗,顾易止看不清花色。不一会儿,封月和另外四个人匆匆走过去,那两人指了指那块布说:“小姐,你看这个。”   封月蹲下来看了一会,带起塑胶手套把它拿起来,脸上露出得意地笑容:“它果然在这里!你们给我继续找!”   “是!”   “那是……”顾易止皱眉说,“僵尸身上的衣服?”   封泽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已经证明了顾易止的猜测。顾易止倒抽一口冷气,忽然觉得周围光线都暗了下来:“僵尸不是要吸血吗,它躲在这山里干什么?”   “疗伤。”封泽说,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行僵已经恢复,那将比以前更难对付。   “我们现在怎么办?”顾易止担忧地问。   “继续跟着她。”封泽站起来说。   “我看电影里扔张符念个咒就能找到别人位置,要不你也试试?”顾易止跟在他后面期待地说。   “我可以把你扔出去试试。”封泽的声音听上去有够冷漠。   电影里的情节自然有夸大成份,而且很多都不符合实际,封家的确有寻灵找人的法术,但必须要符合一定条件,一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二得有对方近期使用过的物品,三就是必须要确认对方已经死亡,并找到死亡地点。而行僵即不是人,也不是灵,就算拥有这三个条件,也没有办法用法术寻找。   而他之所以能在深山老林里确定封月的位置,是因为他在她身上下了式神。   式神是一种侍奉主人的灵体,通过符咒驱驶,主人的力量越强,式神也会越强,常用来跟踪的式神一般都是鸟灵,在这种林叶茂密的地方使用,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已经是下午了,茂密的树叶几乎遮住了所有阳光,四周光线昏暗,鸟叫声此起彼伏。封月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神色变得十分古怪。   “小姐,怎么了?”一名手下问她。   “我们被跟踪了。”封月眼神冷了下来,“他一定就在后面,你们去把他拦下来!”   “是!”六个人齐齐应了一声。   封月把背包放到地上,从里面拿出阴阳五行轮盘,破咬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滴在中间,双指合并,口中默念咒语。空气中刹时凝结出来一团光亮,转眼间变为一张纸,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她眼里露出阴狠的表情,把东西装回包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封泽猛得停下脚步,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顾易止紧张地看看四周,难道僵尸就在附近?   “她发现了。”封泽皱眉说。鸟灵是式神中力量最弱的一种,容易被人忽视,封月能这么快察觉出来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看来她在国外那几年的确精进不少。   顾易止没听明白他的话,草丛中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几条人影飞窜出来,把他们团团包围,其中一个人冷笑道:“小姐说得没错,果然有老鼠跟在后面。”   封泽和顾易止互望一眼,背靠背警惕地看着他们。   “说,你们是什么人?”另一个人厉声问道。   “跟他们废什么话,先抓起来交给小姐!”有人大声一喊,六个人齐齐往他们扑过来。   虽然当警察之后顾易止很少再有显露身手的机会,但他在警校得的自由博击冠军也不是摆设,再加上从小训练出来的体能,很快就把两个人打得满地找牙,另一个人捂着青紫的眼睛再也不敢上来。   封泽更不用说了,他平常面对的对手都是凶猛无比的鬼怪,这几个人都还不够他热身的,转眼之间一个个都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不错嘛!”顾易止不得不佩服他。   “她在拖延时间。”封泽的神情却并不轻松。   “说,封月去了哪里?”顾易止居高临下看着这六个人,把拳头捏得咯咯响。他们忍不住蹬腿后退几步,颤抖地伸手指了个方向。   失去了式神,要在这样一座山里找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况且封月已经发现被人跟踪,更不会露出蛛丝马迹。太阳渐渐西沉,林子里的光线阴暗的如同傍晚,顾易止忍不住着急起来:“我们这样找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封月呀?”   “马上就要天黑了。”封泽看了看天空说,“如果行僵在这里,它会出来觅食。”   “这山里只有动物……你是想用动物引出它?”顾易止眼前一亮。   封泽点点头,既然不可能再找到封月,不如就直接更换目标,行僵对鲜血很敏感,只要在封月之前找到它并解决,她的目的自然就会落空。   “不知道遇白他们回去没有。”顾易止看了看时间,担忧地说。   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当你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时不时出现在眼前,当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反而连个影都见不到了。按理说华亭山是禁猎区,得天独厚的条件足以让各种大动物小动物生活的无忧无虑,之前他们还看见好几次兔子松鼠的踪影,这会连根兔毛都没找到。   虽然顾易止不属于爱心泛滥的那类人,但要真对无辜的野生动物下手,他心里还是老大不忍心,眼看找了一圈没什么成果,干脆就说:“要不就用我的血吧!”   封泽看了一眼,似乎在犹豫。   顾易止大方的把袖子往上一捋,胳膊伸到他面前:“虽然不知道封月想干什么,但我心里总不踏实。没事,我捱得住,来吧!”   他们身上都没有带刀,封泽四下看了一眼,捡了根枯树枝掰断。顾易止看到那尖细锋利的一头,咽了咽口水,撇开头不忍心再看。   他等着那根木头扎破他的皮肤,但是过了许久,封泽都没什么动静。   他疑惑地扭回视线,却看见那根树枝从封泽的手臂上划过,留下一条深深的伤痕,鲜血刹时间涌了出来。   树枝虽然尖利。但远远比不上刀锋,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刺破皮肉,疼疼自然也要加深好几倍,封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重重呼出一口气。   “你疯啦!”顾易止握住他的胳膊急得直冒汗。   “你的主意不错。”封泽居然还笑了笑。   “我没让你割自己!”顾易止看着那汩汩冒出来的血都忍不住寒颤,这该多疼呀!   封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   林子里已经完全见不到阳光,大大小小的树木都成了昏暗中一团模糊的模样,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野兽夜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大群飞鸟振翅而起,鸣叫着飞向高空。   “小心点,它来了!”封泽沉声说。   顾易止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尸臭,一声嘶吼从黑暗中传来,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扑向他们。   封泽一把推开顾易止,用双手挡住行僵的来势,巨大的冲力令他节节后退。   黑暗中他看不清行僵的面目,但能清晰感觉到从它嘴里喷出来的腐烂气息,加上一条胳膊受了伤无法施力,渐渐难以抵挡。顾易止习惯性摸向腰间,才想起来他今天是来游玩的,身上别说佩枪,连把小刀都没有!他焦急地四下望望,顺势捡起一根枯树枝,往行僵背上刺去。   行僵身体的肌肉早已萎缩硬化,这一根细树枝根本起不了作用,转眼就在顾易止手里断成两截。顾易止看到行僵已经离封泽的身体越来越近,再也管不了许多,跳起来双手箍住它脖子,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往后拖。 第27章 对战   顾易止的体能是普通人当中的佼佼者,但也不是这样一个怪物的对手,很快就被行僵挣脱,转身朝他冲了过来。顾易止借一棵碗口粗的树躲了过去,行僵被挡住去路,吼叫一声,竟然用双手把树连根拔起。   顾易止吓了一跳,就这力气,掐断人脖子还不跟摘颗菜一样啊!   “封泽,你干什么呢,快点呀!”顾易止一边躲闪一边叫道。   僵尸并不是恶鬼恶灵,符咒只能镇压它而无法驱散,唯一能消灭它的方法就是用火烧,但在这之前必须要先控制住它的行动。   封泽一跃上前将行僵拉离顾易止,用一张用朱砂写成的符纸迅速贴到它额头,前一秒狰狞嘶叫的行僵立刻没了动静。   “哇,和电影一样呀!”顾易止绕着它走了一圈,忍不住惊叹。   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张符纸突然燃烧起来,封月的声音响起:“我是不会让你消灭它的!”   “封月!”封泽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怒气。符纸被毁,行僵已经行动自由,它闻到封泽身上的血腥味,不顾一切向他冲过去。   封泽连连后退,后背撞上一棵大树,行僵抓住他肩膀,露出獠牙向他脖子咬来。顾易止捡起一根粗树枝插进它嘴里,封泽趁势挣脱束缚。   封月拿出阴阳五行轮盘,单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一束光亮从轮盘里射向行僵身体,它痛苦地叫起来。   阴阳五行轮盘是封家最厉害的法器之一,结合咒语可以在相生相克中产生强大的法力,封百川在退出阴阳师一行后就传给了封月,现在就成了封月的护身法器。封泽从她的手印猜到了她的目的,心头一寒,在一张符纸上点上自己的鲜血,掷向那束法光。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遇,法光很快被符纸压制,封月加强念咒速度,但还是略逊一筹,身体被震得后退几步,法光瞬即从轮盘消失。   行僵恢复活动,嘶吼一声冲入黑夜,消失地无影无踪。   封月狠狠瞪了封泽他们一眼,追向那个方向。   “你这妹妹……是要置你于死地呀!”顾易止感叹地说。   “她想炼化行僵。”封泽皱眉说。   “炼化?什么意思?”顾易止没有听懂。   “收为已用,成为她的奴隶。”封泽说。   “那是僵尸呀!吸人血的僵尸呀!”顾易止指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叫道,“她就不怕半夜被撕成碎片吗?”   “灵符控制,鲜血饲养,她要的就是一个听话的傀儡。”封泽的声音透出森森寒意,他很明白封月练化行僵的目的,她视封家族规于不顾,甚至陷更多人于危险之地,就只是为了对付他。   “你们这是有多大仇呀?”顾易止难以理解,怎么就有这样水火不融的兄妹呢?   封泽没有再说话,他草草在手臂上包扎了一下,迅速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消灭行僵,否则一旦被封月捕获成功,不但封家会陷入不义之地,咒术一旦反噬,连封月都会有性命危险!   封家阴阳术源于阴阳五行学说,虽然和日本盛行的阴阳术同名,但实质上有很大区别,封家阴阳术更偏向于中国道教,许多法器都沿用五行相辅、阴阳相克的道理,而最强的符咒就是用自身鲜血做为媒介,这也是封泽刚刚成功压制阴阳五行轮盘的原因。   他们夜行在深山里,已经完全顾不上锋利的荆棘和草叶。封泽带了手电筒,这是他们在黑暗中唯一的路标,因为封月有了防备,在自身施下结界,封泽无法用咒术寻找她的行踪。   夜越来越深了,空气中传来一股刺鼻的气味,像是鲜血混杂着腐肉的味道。   封泽用手电在周围照了一圈,一具满身鲜血的尸体赫然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是封月的手下!”顾易止惊道。   封泽走过去检查了下伤口,神情不容乐以观:“它吸食了新鲜人血,伤势恐怕已经恢复了。”   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往那个方向跑去。   行僵被封月和她的四个手下围在中间,手里抓着一条断壁,一具惨不忍睹的尸躺在它脚下,它裂着沾满鲜血的獠牙嘶吼着,空气里充满尸腐味。   “小姐,已经死了两个兄弟了,我们快走吧!”一名手下恳求地说,其他三人也纷纷向封月投来目光。   “不准走!谁都不准走!今天我一定要抓住它!”封月凌厉地大叫。   “你们想活命的话最好快点离开这里。”封泽从黑暗中走出来说道,“它不是你们可以对付的。”   那四个人互相看看对方,神情都有点犹豫。忽然,行僵飞扑向最近的一个人,等那个人回过神时,已经被行僵咬住脖子,鲜血喷涌出来,他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咯咯声,伸手向同伴们求救。剩下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后退几步,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离开,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转身飞奔而去。   “你们给我回来!”封月气急败坏地叫道。   封泽和顾易止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人抓住行僵的一条胳膊,奋力将它往后拖。行僵仰天叫了一声,将他们震开,转头扑向顾易止。   封泽拿出墨线套向行僵的脖子,这用朱砂与黑墨浸泡而成的金丝线具有很强的驱魔法力,能在短时间内限制住行僵的活动。顾易止躲过一劫,才刚刚松了口气,行僵脖子上的墨线却忽然断掉,猛得睁开眼睛掐住他,连在一旁观战的封月都吓了一跳。   她是封家人,当然很清楚墨线的法力并不弱,没有理由会在短短几秒里就失效。   也就是说……这个僵尸远比她想像要的强?   顾易止感觉两条胳膊都要被行僵掐断了,那张丑陋的脸不断向他靠近,獠牙几乎就要碰到他的脖子。封泽用手撕裂手臂上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手指沾上鲜血在掌心迅速画下符印,拍向行僵背部。   行僵仰天长啸,松开抓着顾易止的手。   “你给我住手!”封月怒叫一声,手中金钱剑在咒语的驱动向飞向封泽。   现在封泽几乎把力量都放在了行僵身上,金钱剑一旦打中他,誓必令他分心,就算他没有死在行僵手里,也会在血印反噬下重伤,封月这么做完全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顾易止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他在看到剑飞来的时候,已经瞬间挡在封泽面前,就在剑即将要碰到他身体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挡住,掉落到地上。   “封家的金印……”封月看见出现在顾易止面前的封印,脸色充满愕然。   “你简直太恶毒了!”顾易止怒不可遏。   封月用难以置信地目光看着他:“你身上怎么会有……”   血印已经成功了,行僵轰然倒在地上。封泽转过身看了眼封月,捡起地上的金钱剑,对她说道:“这是用来辟邪驱魔的法器,你就是这样用的吗?要不要我再请长老好好教教你?”   “别以为你用掌门人的身份来压我,我就会怕了你!”封月激动地叫道。   封泽扔了张符在行僵身上,行僵转眼间被火焰包围。火光中,他的脸色凛冽至极:“封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我很清楚,而且,我也不会罢手。”封月冷笑一声说。   “你把封家的族规当成儿戏吗?”封泽看着她说。   “儿戏?当年要不是你出尔反尔,我会变成这样吗?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封月愤怒地叫道,“封泽,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她后退几步,扭头跑入夜色中。   行僵在火光中渐渐化为灰烬,顾易止绕着它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把封泽绕烦了:“你在干什么?”   “这里是树林啊,万一火星飞出去是会引起山火的!”顾易止紧张地说。   “……你觉得我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吗?”封泽开始觉得头痛。   顾易止才发现火光是蓝色的,而且只在行僵身上燃烧,连周边的干草叶子都没有受到波及,他哈哈一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火光渐渐小了下去,地面上只剩下一些黑色粉末,风一吹,就往四周飘去。   这次,真的是结束了。   顾易止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走吧。”封泽说。   “那两具尸体怎么办?”顾易止跟在他后面问,他很清楚行僵的事绝对不能曝光。   “有人会来收拾。”封百川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既然默许封月胡作非为,就已经为她铺好了后路。   顾易止看到他那条鲜血淋漓的胳膊,眉头一皱,拉住他就说:“我先替你把伤口处理一下。”   “不用。”封泽似乎并不觉得这有多严重。   “这血腥味要是引来老虎狮子怎么办?”顾易止严重地说。   “华亭山老虎狮子吗?”封泽好笑地说。   “就算没有,那总有毒虫毒草吧,你要是被蜇了,我可不背你下去!”顾易止一边固执地说,一边拉着他胳膊就走。   华亭山空新清新,植被丰富,当然也少不了大大小小的泉水,顾易止坚起耳朵左听右听,不一会儿就找到了目标。他把封泽拉到水边坐下,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这也是他除了手机钱包外唯一携带的东西。   纸巾沾水后就会变得硬梆梆的,顾易止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擦试掉伤口周围的血迹。封泽看到他低垂的眼睑和专注的神情,眼里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笑意。   一包纸巾见了底,终于把伤口周围清理干净,顾易止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可包扎的,只得说:“要不先这样吧,天亮后我再陪你上医院。”   封泽收起眼神,挖苦他说:“你的处理方式还挺省事的。”   东奔西跑一整天,顾易止也真的是累了,再加上除了早上吃得那几个包子,他到现在都还没喝过一口水,这会松懈下来,连还嘴的力气都没了。他靠着封泽坐下,有气无力地说:“这会要是能有碗泡面该多好!” 第28章 山里一夜   夜深林静,水声潺潺,在顾易止咕噜咕噜的肚叫声中,手电筒闪烁了几下,这唯一的光亮也终于消失在黑暗中。   “怎么回事?没电了?”顾易止用手使劲拍了拍,显然徒劳无功。   “看来我们在这里呆到天亮了。”封泽长叹一声。   顾易止摸摸肚子,一脸绝望的表情,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扯了个话题就问:“你和封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她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了。”   封泽沉默着,没有说话。   封家是个庞大的家族,阴阳术世代传承,沿袭至今已有数百年时间,风水、五行、占梦、咒术四大旁支分散各地,各由一位长老掌管,他们恪守族规,相互牵制,才使得本家和旁支和平共处。   身为封家掌门人,不但要天生具有强大的灵力和阴阳眼,还必须将四种法术融化贯通,获得长老的认可后,才有资格继承。   前代掌门人封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子女,其中大儿子封启山宅心仁厚,法术高强,是公认的掌门继承人。然而在一次驱魔,他却忽然失踪了。封老爷子用尽所有方法去寻找,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驱魔本身就充满危险性,很多人都在猜测封启山是被咒术反噬后灰飞烟灭了。但就在那一天晚上,封泽无意中发现封百川进入封启山的房间,拿走了封启山最后驱魔时使用的降魔杵,而那个降魔杵,就是封启山失踪时唯一留下的东西。封泽把这件事告诉封老爷子,封老爷子沉默了很久,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也许这就是真相,也许根本没有真相。   那一年,封泽十三岁,封启山是他的父亲。   三年之后,封老爷子宣布新继承人会在孙辈当中选出,对此封云岚很高兴,因为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推上掌门人的位置,而封百川却气急败坏,一怒之下搬出老宅,彻底不再使用阴阳术。   虽然如此,但他并没有死心,因为他还有女儿封月。   封月比封泽要小一岁,天份极高,从小就争强好胜,任何事都要争个第一,否则就不会善罢甘休。封霖性格懒散,从来不跟她计较,有多远就避多远,而封泽似乎也不愿意招惹她,每次都草草应付了事,这更让封月自信心膨胀,认为掌门人的位置已经是她的囊中物。   那一天在老宅的花园里,封月拦住他,趾高气昂地说:“封泽,掌门人的位置是我的,你不准跟我抢!”   “我没有兴趣。”封泽冷冷淡淡地说道。   是的,他对掌门人的位置从来都没有兴趣。   这不止是因为他厌恶这种勾心斗角,更是因为父亲封启山的失踪。   如果权利要用亲情却换取的话,他宁可什么都不要。   然而他的退让并没有换来封百川父女的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在他代替病重的封老爷子去驱魔的时候,法器突然失效,是封老爷子放在他身上的式神在最后一刻保护了他,当他赶回老宅时,本就身体虚弱的封老爷子已经因为式神反噬而去世。   而那个法器,是封月亲手交给他的。   他还清楚记得封月当时笑容甜蜜地说:“大哥,等你回来我们好好比试一下啊,这回你可不准再让我了!”   而后,在由四位长老主持的掌门人考核上,他第一次没有对封月手下留情。   没有人见过封泽真正的实力,他不喜欢说话,也不爱出风头,眼里神总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让人看不透也看不懂他。   但在那一天,封月输得很惨。   对于封百川的所做所为,封老爷子选择沉默,这不止是因为对子女的忍让,更是为了维护封家的名声。   所以,封泽也同样什么都没有做。   二十一岁,他成为了封家的掌门人,到如今已经八年。   他没有去追究真相,因为真相必然残酷无情。   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他的退让只换来了封月一次又一次的逼迫。   “封泽,你怎么了?”见他久久没有说话,顾易止推了推他问。   “因为我人气高。”封泽找了个骗小孩的理由糊弄他。   “你当你们是大明星呀!”顾易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你以后真要小心点封月,她这个人说变脸就变脸,完全猜不透要干嘛。”   山里温差特别大,白天还不觉得,到了晚上被露水一浸,就感觉那股寒意直往脖子里钻,浑身都冷嗖嗖的,顾易止拉了拉衣服,不由得往封泽身边靠去。   “封泽,你说这大半夜的会不会有毒蛇呀?”   封泽看了他一眼,默默在两人周围布下结界,一边还不忘吓唬他:“不止有蛇,还有游荡的孤魂野鬼。”   “反正看不见,没事!”顾易止心安理得地闭起眼睛。   大概是又累又饿,困意很快袭来,他蜷缩在封泽身边,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封泽伸出手臂轻轻揽住他肩膀,防止他摔倒地上,黑夜中,他微微叹了口气,似有若无。   天亮之后,他们很快找到下山的路。山脚的停车脚里停了一辆黑色捷豹,看见封泽按响电子钥匙,顾易止都忍不住咋咋舌,这人到底是有多钱!殊不知封泽为了不引起封月注意,还特地在车库里选了这辆最便宜最不起眼的车。   “你的手能开车吗?”顾易止也就是顺口一问,但封泽却很干脆地把钥匙扔给他,自己坐进了副驾驶室。   “事先声明啊,要是磕哪撞哪了,我可不赔的!”顾易止拧开方向盘锁,一边挂档踩油门一边说道。   封泽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昨晚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了一整夜,到早上整条胳膊都已经麻了。当然顾易止并没有察觉到,他醒来的时候只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在奇怪怎么枕着这么多石块睡了一晚上身上还一点都不觉得疼。   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但封泽这条胳膊到现在都还是酸涨酸涨的。   “对了,我昨天见到汪乐安了,就是那个生辰八字的主人。”顾易止想起这个事,“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很有礼貌,没什么古怪的地方呀!”   “古怪的不是她,是汪通直。”封泽疲惫地说。   “这件事是挺奇怪的,他给这么小的孩子找墓穴干嘛,他总不能害自己的亲孙女吧?”顾易止皱着眉头说。   “为了自身权益,很多人都做得出来。”往事浮上心头,让封泽的脸色一冷。   “确实有可能,像林美微就可以为了一具行尸走肉害死这么多人。”顾易止不能否认这种人的存在,“我去见过林美微了,她果然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   “他要对付的人是我,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封泽说道。   “咱们好歹也同生共死过了吧,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顾易止扭头瞪了他一眼,“反正能帮的我就帮,不能帮的我也不给你添乱,行了吧?”   封泽消耗了这么多法力,再加上失血过多,实在是累了,也懒得跟他争辩,干脆闭起眼睛睡觉。顾易止只当他是默认了,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把车子平平稳稳地开回市区。   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顾易止把车停在一家医院前,封泽已经醒了,说道:“我自己进去,你去吃饭吧。”   “那行!”顾易止十分干脆。   封泽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脸上什么都没表现了出来,独自走进医院,一番挂号消炎打针下来,转眼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一边走出医院大门一边拿手机准备给夜合打电话,让他来这里接他,却抬头就看见顾易止站在车子旁对朝他招手。   “前面有家牛肉面馆特别好吃,排队的人可多了,我买了两碗,还热着呢!”他提着两碗面条,献宝似的说。   封泽把手里塞回兜里,冲他的额头就拍了一巴掌。   “没毛病吧?”顾易止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封泽不搭理他,径直坐回车里,顾易止也钻了进去,把面条递给他:“你别说你不饿啊!”   封泽扬了扬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表示无能为力。   “行!今天就侍候你一回!”顾易止打开面盒,夹了筷面条送到他嘴边,见他神情发愣,忍不住催促道,“你快吃呀,我这还饿着呢!”   封泽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张嘴把面条吞了进去。   顾易止喂得很快,那是因为他也很饿,急着要吃另一碗;封泽吃得很快,那是因为他觉得原来街边一碗十来块钱的牛肉面也可以这么美味。   “终于不用饿肚子了!”顾易止两眼冒光地打开另一份面条,吃得吸溜吸溜,转眼就把高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发出满足的叹息。   车里满满都是牛肉面的味道,但封泽居然并不觉得反感,一直等到他吃完才说:“走吧,回去吧。”   顾易止先把车子开回了封家老宅,李妈开门的时候简直吓呆了,跑着喊着要找私人医生过来。夜合看到封泽手上的伤露出担忧的神色,但也没有问什么。顾易止把车钥匙还回去,封泽让夜合送他,但被拒绝了。   ——我操!连私人医生都有,到底是有多土豪!   下山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在那座在绿意盎然中愈显安静古朴的宅院,愤愤不平地说。   回到家里都已经是中午12点多了,他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啤酒喝了几口,准备挪回房门好好睡个觉。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他看了眼显示的名字,接起来“喂”了一声。   “易止,你没什么事吧?”方遇白担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没事啊!”顾易止听得一头雾水。   “昨天一直没联系不上你,我们都很担心,你没事就好了。”方遇白松了口气。   “昨天……那个……昨天我在山上遇见一个朋友,聊着聊着就给忘记时间了,真不好意思啊!”顾易止胡编了个理由,内疚地说。   “原来是这样,幸好不是迷路了。”方遇白玩笑地说。   “你画馆是在锦华路吧,我改天过去请你吃饭。”顾易止算了算卡里的钱,应该还够吃一顿饭。   “吃饭就不必了,我这随时欢迎你过来。”方遇白的声音里带了笑意。   挂断电话,顾易止想起来封月给的画展邀请函还在他这里,不过就算拿去给封泽,他也不会去吧。   说起来一个大画家能这么平易近人,真是太难得了。顾易止想起封泽,重重叹了口气。   这人和人啊,差别还真是大呀! 第29章 齐振   已经快12月了,空气里有了明显的凉意,顾易止发现办公室窗外的那棵老树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显得整个院子都空落了许多。   “张小燕和唐晓意的案子上头决定以自杀来定案了,刚才资料科把她们的卷宗都收走封存起来了。”王浩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神色。   顾易止叹了口气,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心里很清楚,除了证据确凿的高婷婷和女童,其他三个人都会成为无头公案。但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至少真正的凶手已经伏法。   安慧从外面走进来,把文件夹摔到桌上抱怨道:“这林美微可真难缠,什么话都不肯说!”   “她能不动声色杀这么多人,心里素质可想而知了。”王浩一脸同情地看着她。   “对了,易止,林美微说要见你。”安慧说。   顾易止脸上露出诧异,他以为经过上次交谈后,林美微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安慧推推他说:“我是真拿她没办法了,你帮我去说说呗,证据都在那儿,这么犟着又有什么用。”   “自己的事儿别推给易止啊!”王浩不满地叫道。   “就你话多!”安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顾易止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去见见她,不过不一定能帮上忙。”   “她想见你肯定是有话要说,等你好消息啊!”安慧充满希望地冲他挥手。   看守所离警局不远,顾易止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目的地,向值班民警说明了情况,不一会儿林美微就被带到玻璃后坐下。几天不见,她显得更加憔悴了,脸色苍白,眼睛肿泡无神,与以前温和优雅的模样判若两人。   “顾警官,你来了。”她笑了笑说道。   “听说你始终不肯认罪?”顾易止皱了皱眉说。   “认罪?我根本没有罪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救我的丈夫,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有什么罪?”林美微平静地说道。   “你害死了五条无辜的人命!”顾易止被她事不关己的表情激怒了。   “可是我丈夫还活着,他活着就好。”林美微说。   “你很爱你的丈夫?”顾易止问道。   “当然了,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后登记结婚,这么多年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林美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他是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但你害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其他人心中最重要的人!”顾易止凌厉地说道。   “顾警官,人都是自私的。”林美微看着他说,“为了我的丈夫,我可以做任何事。”   “他已经死了。”顾易止冷冷地说。   “不,他没有死,他会回来找我的。”林美微向往地说。   顾易止曾想过不把这件事告诉林美微,他无法做到那么狠心,把人逼进绝路。但是他没想到林美微直到这个时候还毫无悔意,甚至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充满自豪,而对恶者的同情,就是对善者的伤害!   “我亲眼看见,他在华亭山灰飞烟灭。”   他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出,让林美微瞬间变了脸色,摇头说道:“不可能!他不会死的,没有人可以杀了他!”   “既然有人能教你养尸,就有人可以驱魔。”顾易止冷漠地说道。   “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林美微站起来激动地叫道。   “我早已经说过,你永远都等不到他。”顾易止对她的歇斯底里无动于衷。   林美微剧烈摇头,不断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顾易止按铃通知值班民警进来,林美微扑到玻璃上,冲他狰狞地喊道:“你骗我!你骗我!”值班民警把她拉开,她疯狂地挣扎着,双手不停抓向玻璃尖叫道:“你会不得好死的!哈哈哈哈哈!”   “犯人情绪激动,给她注射镇静剂。”值班民警说道。   针筒扎进林美微的身体,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渐渐软下来,没了动静,被两名女警抬出了会见室。顾易止走出门拍了拍值班民警的肩膀,表示歉意。   值班民警点点头,没说什么话,因为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   看守所外,阳光依旧热烈地照在身上,而顾易止始终觉得身上充满寒意。   回到办公室后,安慧马上围过来问情况,顾易止只说林美微精神似乎有问题,胡言乱语,也没问出来什么。他当然不能把案子的真相告诉安慧,这件事只能埋在他心底,永远都见不了光。   “我觉得也是,改天我向局里申请找个精神鉴定师过来。”安慧嘀咕地说道。   “只可惜那个疯子还没有线索。”王浩叹气说。   “对啊,咱们都费了这么大力,怎么什么都找不到?”安慧一脸疑惑地问,“要不是易止亲眼所见,我都怀疑有没有这个人了。”   “也许躲在哪个深山老林里让老虎狮子给叼走了!”王浩玩笑地说。   “说什么胡话呢!”安慧捶了他一把。   “对了,听说队长好像今天回来。”王浩说道。   “你这小子消息倒是挺灵通的!”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一道人影随之走了进来。   “队长!”顾易止和王浩同时惊喜地叫了一声。   齐振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胡子拉碴的,但这丝豪没有影响他与身具来的凌厉气势,此刻眼中带了温和的笑意,注视着他们夸赞道:“事情我都听说了,犯人已经抓捕归案,你们做得不错!”   “队长,那个大毒枭抓到了吗?”王浩迫切地问道。   “昨天就已经押上车送往省公安厅了。”齐振往位置上一坐,摘下帽子放到桌上说道。   “你跟我们讲讲过程呗,肯定很紧张很刺激!”王浩眼巴巴地看着他说。   “打听机密事件是要受到组织处罚的。”话虽然是在责怪,但齐振脸上完全没有怒气。   “我跟组织发誓,绝不跟外人透露一句!”王浩举着军礼夸张地说。   “行了,都干活去吧,一会下班大伙聚聚。”齐振推了他一把。   “说好了啊!”王浩一拍巴掌说道。   “你这小子!”齐振指着他摇头,见顾易止一直没有说话,就问道,“易止,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没什么事,都快好了。”顾易止一笑说道。   “怎么了,有心事?”齐振一眼就看出来他心里有事。   “我就是觉得……那五个人死得挺冤的。”顾易止垂下眼睛,难捱神情中的落寞。干他们这一行的,见多了仇杀情杀甚至是一言不和就见血的,唯独对这种无辜受到牵连的死者最难以接受。   齐振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所以我们最后能做的,就是把犯人绳之以法。”   顾易止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只能这样了,这大概也是最好的结果。   齐振在警队很有威望,除了神乎其神的办案能力外,当然还包括他的个人魅力。他就是那种天生的领导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没来由让人觉得信任可靠。   下班后科里留了两个人值班,其他同事找了间餐馆好好喝了一顿,齐振虽然说抓捕毒枭的行动是机密,但在这群人的死缠烂打下,还是透露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就那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吃完饭已经九多点多了,临走前齐振又让厨房炒了四个菜打包。   “队长,你没吃饱呀?”王浩喝得有点多,说话舌头都打结了。   “科里还有两个人呢,我顺路给他们捎回去。”齐振笑道。   “这哪个女人要是能嫁给我们队长,那简直是太幸福啦!”安慧双手捧心向往地说。   “反正不会是你!”王浩挤兑她。   “说什么呢!”安慧朝他身上打了一拳,“哎,队长,我有个朋友不错,在一家软件公司上班,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啊?”   “就是就是,赶紧给大伙找个嫂子回来!”大家跟着起哄。   “你们没喝多的把这几个喝多的送回去,都注意安全啊!”齐振一边看他们闹腾一边说道。一群人相互告过别后,有车的开车,没车的走路,不一会马路边就只剩下顾易止和齐振两个人。   “易止,你还想喝两杯?”齐振玩笑地问。   “队长,我想跟你请个假。”顾易止在脑海里纠结了一晚上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请假?”齐振疑惑地重复一句。   “我爸生日快到了,我想回去一趟。”顾易止为这件事已经打算了很久。   “是该回去看看,你想什么时候走,我去跟局里说。”齐振问道。   顾易止想了想说道:“这个周末吧,最多一周时间回来。”   齐振点点头:“行,你趁这几天把手头的工作整理一下交给王浩,回头我跟他说一声。”   顾易止本来一直还挺忐忑的,没想到齐振会这么爽快就答应,大概也是因为那几桩命案已经了结了的关系吧。   “队长,死者张小燕的尸体还停放在殡仪馆里,根据她家人的意思,应该不会再来认领了,但落叶归根,她火化的钱就从我工资里扣,骨灰托人带去金钟县派出所,他们会交给张小燕父母的。”顾易止说道。   “易止,我们做警察的,不能心太软。”齐振语重心长地说。   “我去过金钟县,村长对我很好,就当是还他个人情吧。”顾易止笑了笑说道。   “那好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齐振无奈地说。 第二卷 阴差阳错 第30章 汪家的秘密   回家的时间既然已经定了,那一些琐事也应该处理一下了,比如那张邀请函。   顾易止找了个空闲的下午去了趟封家老宅,开门的是李妈,夜合和封霖都不在,屋子里只有封泽一个人。他手上仍旧缠着绷带,懒懒散散地坐在沙发上,顾易止直接走过去把邀请函递给他:“给你。”   “什么东西?”封泽眉头皱了一下,疑惑地接过来,“画展?”   “前段时间在路上碰见了封月,她给我的,说让我跟你一块去看,太忙就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这回事。”顾易止自来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方遇白?”封泽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前段时间炒得很火热的那个海归画家?”   “你也听说过啊,他人挺不错的!”顾易止说道。   “你认识他?”封泽抬起头。   “见面两次面,噢对了,他和封月还认识,好像关系还不错。”顾易止说道。   “你的交友范围还挺广的。”封泽笑了一声。   顾易止都已经习惯了他话里带刺,看了看他的手问:“你手上伤怎么样?”   “不耽误吃面。”封泽故意说道。   “我跟局里休了假,明天回家一趟,估计得一周时间。”顾易止靠在沙发上说,“幸好僵尸的事了结了,我在家也能呆得安心一点。”   “回来还能赶得急看画展。”封泽晃着邀请函说。   “你要去吗?”顾易止眼睛一亮。   “再说吧!”封泽看上去兴趣寥寥。   “说起来他回国有半年了吧?”顾易止算了算时间说道。   “你对他挺有兴趣的?”封泽眯着眼睛问。   “他送了我幅画,我上网查了下,有点印像。”顾易止说,“不过那天在华亭山我就说要把画还给他了,太贵重了,我都没地方放!”   “你说你和他一块去的华亭山?”封泽眉头一皱。   “是呀,他和助手带几个孩子去华亭山写生,就是抓僵尸那天。”顾易止没察觉出他的神色变化。   “大画家带孩子去写生?”封泽声音沉了下来。   “他说得赞助商的孩子……你认为他有古怪?”顾易止不太相信,“应该是个巧合吧,华亭山平常就有很多人去踏青写生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   “你什么时候的车?”封泽似乎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随口问道。   “明天早上九点。”顾易止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封泽开口说送他。   “一路顺风,不送。”封泽淡淡地说。   “……”   封泽的确没有去送顾易止,因为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夜合和封霖在早晨回到老宅的时候,夜合的神情还算平静,但封霖却是一脸怒气冲冲,进屋就开始骂起来:“这个老混蛋!恬不知耻!”   封泽已经明白大概,但还是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夜合。   “少主猜得没错,汪通直确实想借汪乐安为自己续命。”夜合说道。   “怎么就有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放过!”封霖简直要气得跳脚,“他生了重病,命不久矣,那个小姑娘就活该为他续命呀?简直太可恶了!”   “汪通直现在在哪里?”封泽问道。   “这人谨慎的很,我们在汪宅附近埋伏了两天,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昨天晚上看见他儿子神神秘秘出门,我们跟踪上去,才知道原来汪通直在几天前就住进了荣光医院。”封霖说道。   “果然是这样。”封泽脸色一沉。   “汪家包下了顶层的高级病房,戒备森严,我们没办法靠近。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汪通直确实身患绝症。”夜合说道。   “所以他才用汪乐安的生辰八字找墓穴,想借此续命!”封霖愤怒地说,“咒术一旦成功,汪乐安就会变成植物人,汪通直越健康,她就越衰弱,直到最后气竭而死!”   是的,这就是续命术。   取自身鲜血,写下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的生辰八字,找一处由极盛变为极凶的百年古墓,在午夜之时把写有生辰八字的纸人埋进去,从此瞒天过海,以命换命。   封泽曾经有过这个猜测,但一直没有确认,而现在恰恰就证实了一切。   “封月知道这件事吗?”封泽问道。   “应该不知道吧,二姐虽然争强好胜,但也不至于帮人做出这种事。”封霖应道。   封泽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四明山的墓穴已经被毁,汪通直恐怕很难再在短时间里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少主,你打算怎么办?”夜合问道。   “告诉在宜城的所有术师,如果有人敢接汪家的买卖,我会让他在宜城找不到立足之地。”封泽的声音很平静,却透出丝丝寒意。   他没有点明,但封霖明显猜到他指的是封月,不管封月事先知不知情,接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买卖,确实是她的不对。封霖心里想着要不要去畔山林语一趟,也省得让这件事把他们兄妹关系搞得更僵。其实他哪里知道,封月对封泽的恨远远不是他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是,我马上去办。”夜合恭敬地应道。   “大哥,你打算就这么放过汪通直吗?”封霖仍然在为那个小女孩抱不平。   封泽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一片盎然绿意,缓缓地说:“他既然快死了,那就完全断绝他的希望。”   自从华亭山回来后,封月一直没有离开屋子,她把所有的不甘心和愤怒都发泄在了那些名贵的家居摆设上。封百川正如封泽所预言的那样,帮她处理了在华亭山的烂摊子,也各给了三名存活的手下一笔不菲的钱,让他们彻底离开宜城。   封霖因为性格的关系,对封月完全没有威胁,所们他们俩关系还算不错。他到来拜访的时候,封月还是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你都回国这么久了,今天才想起来看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你和二叔都是大忙人,就算我来了,也只能吃个闭门羹呀。”封霖笑嘻嘻地说。   “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帅小伙了,在国外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吧,什么时候给我带个弟妹回来?”   “你和大哥都还没着落,我哪能抢先呀!”封霖试探着提了一下封泽,封月似乎没什么反应,这让他安心不少。”   “我这是缘份未到,而大哥纯粹就是眼界太高。”封月一脸笑容地说。   “我看大哥那性格估计得打一辈子光棍。”封霖故作严肃地说。   封月笑得花枝乱颤:“你可别让他听见啊,要不然有你受的。”   “对了二姐,汪通直还有联系你吗?”封霖借势把话题扯过来。   “没有啊,怎么了?”封月神情轻松地问。   “汪通直想用孙女为自己续命的事你不知道吗?”封霖尝试性的问道。   “有这种事?”封月站起来紧张地说,“怪不得上次在四明山大哥那么生气,要不是他及时赶到,我就得铸下大错了!”   “我们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大哥让我告诉大伙不要再接汪家的生意。”封霖见她这样也放松下来,直接说了目的。   “吃一堑长一智,你二姐还没笨到被一个人骗二回的地步。”封月娇笑道。   “续命术这种邪术如果反噬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大哥也是担心我们。”封霖叹气说。   “行了,我明白的。”封月说道,“你现在住在老宅吗?改天我上那找你们,我们三个人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说好了啊!”封霖认真地说。   “我一会还得去我爸公司一趟,就不留你吃饭了。”封月点点头,笑容满面地说。   “我那先回去了,替我向二叔问好啊!”来这的路上封霖还一直担心她会发火,现在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前脚刚走出房子大门,封月后脚就把一个古董花瓶狠狠砸到地上,气急败坏地叫道:“封泽,你在向我示威吗?好!我们继续走着瞧!”   荣光医院是全国知名的脑科医院,汇集了中外多位知名专家,以先进的设备和卓越的医疗效果而著称,获得过多项国际大奖,当然相对应的,住院及治疗费用之昂贵非一般家庭可以承受。   汪通直在自己所住病房附近布置了大量保镖,禁止任何人靠近,封泽只在远处看了一眼,就已经感觉到他病房里传出的将死之人的腐败气息,看来汪通直的病比他想像的要严重地多。   电梯门打开,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从在两名保镖的陪护走出,她背着一个可爱的小皮包,服饰全是奢侈名牌,但眼神里没有一点欢愉的神色。病房里走出来一个近三十多岁的男人,面貌和汪通直有几分相似,但脸上少了许多戾气而多了几分温和,他转头看到小女孩,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说:“乐安,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爷爷想见我吗?”汪乐安眨着眼睛奇怪地问。   “听话,回妈妈那去,别到医院里来。”汪开诚紧张地说。   “爸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见爷爷?是因为爷爷讨厌我吗?”汪乐安垂下眼睛,难过地说。   “怎么会呢,爷爷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听话,回家去吧。”汪开诚温柔地安慰她,抬眼对那两名保镖说,“送小姐回去。”   “可是老大说……”保镖犹豫地说。   “有什么事我来担着,现在就送小姐回去!”汪开诚皱眉,严厉地说。   保镖互相对视一眼,都不再作声。汪乐安一边往电梯走一边依依不舍地回头,直到电梯门关上,汪开诚才松了口气。他靠着采光窗默默抽了根烟,回头看了病房一眼,摁亮另一部电梯下去。 第31章 借命   地下停车场里灯光灰暗,车子密密码码停着,汪开诚脚步沉重,脸上带着舒解不开的忧郁。他拿出电控钥匙正准备开锁,一条人影从柱子后面走出,低沉地叫了一声:“汪先生。”   汪开诚一惊,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   “一个多月前,你父亲曾经找我过,希望我能为他寻找一处墓穴。”封泽说道。   “你就是那个拒绝我父亲的阴阳师?”汪开诚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现在来干什么,我父亲不会见你的!”   “是他不愿意见我,还是你不愿意让他见我?”封泽的眼里带着锐利地光芒。   “你这话什么意思?”汪开诚警觉起来。   “我要找的人不是他,是你。”封泽说道。   “我?”汪开诚一愣。   “你的父亲作恶多端,残害生命,因果循环,才会得此报应。”封泽点了根烟,火光映出他阴冷的双眸,“他现在最想做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汪开诚提高音量,引来过路车主好奇的目光,他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封泽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他说:“你父亲不会放过汪乐安,想要她平安无事,我可以帮你。”   汪开诚猛得抬头看他,但却沉默了下来。   封泽看穿他的心思:“只要你能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真的可以帮助乐安?”汪开诚犹豫地问。   “如果我做不到,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封泽笃定地说。   汪开诚垂下眼睛,脑海中天人交战。对他来说,汪通直是他的父亲,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延续他的生命,但当他知道唯一的方法就是用女儿汪乐安去交换时,他的心中已经做出了选择。   汪通直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人,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汪乐安,甚至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开诚,这么多孩子当中只有乐安的生辰八字和我相配,你还年轻,将来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乐安就交给我吧。”   每每想起这句话,汪开诚都觉得不寒而栗,他的妻子甚至跪下来祈求,也只换来汪通直的冷漠。   当四明山的事失败之后,汪通直的身体很垮了下来,但对于用汪乐安为他续命的事,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件事让汪开诚夜不能寐,每每被恶梦惊醒,都无比恐惧,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的话,他的答案只有汪乐安。   他甚至曾经想过杀了汪通直,然后自尽谢罪,但是就算那个人十罪不赦,也还是他的父亲,最后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好,你开条件吧!”在沉默半晌后,汪开诚终于说道。   封泽抽了口烟,缓缓开口:“第一,四明山的事一笔勾销,永不提起。第二,查出告诉你父亲这个邪术的人是谁。”   “四明山的事我宁愿没有发生过,至于那个人,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查!”汪开诚说。   封泽伸手出,掌心里躺着一块润白的平安扣:“把它给汪乐安带上,在汪通直去世之前不要摘下来。”   “这样就可以?”汪开诚接过来看了一眼,半信半疑地说。   封泽在平安扣里放了式神,如果有人用汪乐安的生辰八字施术,式神就会自动形成结界保护主人,但他没有对汪开诚解释这么多,只是说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话,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保护汪乐安唯一的办法。”   “你为什么要帮我?”汪开诚问道。   “封家不是任何人可以利用的。”封泽说道。他不是同情情泛滥的人,或许真的没有必要去帮助汪乐安,但那个躲在暗处推波助澜的人,他绝不会再容忍他继续挑衅封家。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但如果这个东西没有效果,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汪开诚冷声说道。   封泽抽了口烟,淡淡地说道:“三百万。”   “什么?”汪开诚一愣。   “汪先生,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封泽气定神闲地说。   汪开诚嘴角抽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打开包掏出支票刷刷写下数字,撕下来递给他:“希望你言而有信!”   封泽弹了弹烟灰,把支票塞进兜里,一边走一边说道:“记住,只要汪通直还活着,这枚平安扣就不能摘下来。”   外面阳光灿烂,车水马龙,与阴暗的地下停车场形成鲜明对比,夜合把车子停在路边等了很久,时不时向医院门口张望,直到封泽平安无事走出来,他才下车恭敬地打开后车门。   “少主,事情还顺利吗?”夜合一直不太放心,毕竟封泽手上的伤还没好。   “接下来就看汪开诚的选择了。”封泽靠在椅子上,透过车窗看着整幢大楼,淡淡地说。   “汪开诚是汪家长子,汪通直一死,他很有可能会继承黑龙会。”夜合说道。   “所以他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女儿。”封泽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人都是自私的,汪开诚虽然不是阴险狡诈的人,但这么多年的权谋浸淫,让他比任何人都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从目前情况来看,不管是为了地位还是为了女儿,他都只有一个选择。   “需不需要派人盯着这里?”夜合询问道。   “不必了,只要汪家不再找封家的麻烦,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封泽说道。他会去找汪开诚,当然不是为了赚那三百万,而是他不想封家因为这件事留下污点。他在平安扣里留下式神,只要汪开诚把它戴在汪乐安身上,就可以保她不被咒术所害。   在这整件事当中,真正无辜的人只有汪乐安。   封泽想起那个眼睛忧郁的小姑娘,眉头渐渐皱起来。   续命术因为其以命换命的邪恶本质,自古就被各术师家族明令禁用,还有之前出现的行僵,明显都是有人在蓄意为之,那个躲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汪开诚回到家,妻子何绵正抱着女儿惊恐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好像生怕会有人突然冒出来把汪乐安带走。她听到开门声时身体明显震了一下,抬头看见汪开诚,眼泪扑嗽嗽掉下来:“开诚,爸下午叫人把乐安从学校带走了,他……他到现在还不肯放过乐安吗?”   “爸的病情恶化了,医生如果不尽快手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汪开诚脸色沉重地说道。   “可乐安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呀!为什么偏偏是乐安?”何绵激动地说,“不,不应该是任何一个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爸怎么能……”她看了一眼汪乐安,没有再说下去,只任凭眼泪唰唰流下来。   汪乐安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不解地问:“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我不能去看爷爷呀?”   何绵一把把她搂进怀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开诚,你去劝劝爸吧,这肯定都是骗人的,是假的,让他放过乐安吧,好不好,好不好!”   汪开诚看着妻子悲痛欲绝的脸庞和女儿懵懂无知的眼神,担紧手心里的平安扣,眉头一沉,把平安扣套在汪乐安脖子上,说道:“你去收拾一下,马上带乐安去加拿大。”   “加拿大?”何绵愣了一下。   “我会让人在那里接应你们,记住,在收到我通知之前,千万不要回国!”汪开诚冷静地说。   “那你呢?”何绵拉住他胳膊。   “爸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离开,况且如果我走了,乐安的安全更加没人保证。”汪开诚拍拍她的手,“我们的女儿,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可是爸那边你要怎么交待?”何绵紧张地问道。   “这里有一切都有我,你只要照顾好乐安就可以了。”汪开诚说道。   “爸爸,这是什么?”汪乐安好奇地把平安扣拿在手里。   汪开诚蹲下来,摸着女儿的头温柔地说:“乐安,这是你的守护天使,它会保护你和妈妈的安全,听爸爸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下它,好不好?”   “可是我不要去加拿大,我还要跟方老师学画画。”汪乐安委屈地说。   “乐安听话,爸爸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我们留在这里会妨碍他的,等到了回拿大,妈妈给你找一位更好的绘画老师。”何绵抱着她劝道。   “那爸爸会来找我们吗?”汪乐安舍不得地问。   “会的,等这里事情处理完之后,爸爸马上过来找你和妈妈。”汪开诚亲了亲她的额头,看着妻子认真地说道,“阿绵,乐安就交给你了,这枚平安扣是她的护身符,任何时候都不能摘下来。”   何绵虽然不知道这枚看似普通的玉有什么作用,但从丈夫严肃的表情中,她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甚至关系到汪乐安的生命。她把平安扣放进汪乐安的衣服里,郑重点了点头。   “快去收拾行李,我送你们去机场。”汪开诚催促道。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很清楚,等妻子和女儿离开之后,他要面对的,就是他最不想面对的腥风血雨。 第32章 重遇故友   宜城正在发生什么事顾易止不知道,也没有办法知道,因为他坐的大巴车发生故障已经在荒郊野外抛锚了大半天,直到现在日落西山,救援和接应车辆也没有出现。   顾易止的老家在汉昌市,离宜城大约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坐动车则只需要二个多小时,但他嫌动车站太远,下来还得转车绕大半个城市,算算时间也差不了多少,干脆就选择了直达家门口的汽车。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汽车会在半路抛锚,停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一开始乘客们还能心平气和等候着,大伙坐在路边或聊天或打牌,一幅其乐融融的样子。但很快就有人不耐烦的,质问司机什么时候才能开车。司机解释说已经跟客运站打过电话了,接应的车辆从宜城开发,到这起码也得二个小时时间。   听到他这么说,大部分人都表示理解,毕竟宜城到这也不算近,那几个闹事者见大伙都没什么意见,也就只能跟着继续等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厢被太阳烤得热烘烘的,坐在里面休息的人纷纷都下车找了阴凉地方呆着。两个小时之后,接应车辆并没有像大家期待的那样出现在视线里,晾出一肚子火的乘客们纷纷跑过去跟司机理论,要求退钱赔偿。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被他们又推又搡,退都没地方退,连忙又给客运站打了电话。   “……什么?那我们这怎么办?……不行呀,我这人太多……哦哦……唉……行吧,只能这样了……”   乘客们个个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司机,见他挂断电话,就有人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车子什么时候来?”   司机为难地说:“之前来的那辆车在路上出车祸了,所以……”   “那就换辆车呀!总不能把我们这么多人就晾这不管了吧!”一位妇女叫起来说道,其他人纷纷附合。   “车祸造成交通堵塞,另一辆车子到这估计得半夜了,站里的意思是说你们要不赶时间,就跟我一块在这等着,要是赶时间就拦个顺风车过去。”司机说道。   “半夜?这可不行,我孩子正生病呢,我急着去医院看他!”   “就是啊就是啊,这哪能等到半夜!”   “坐顺风车可以,那这车费怎么办,误工费怎么办,你们赔不赔?”   “对对,这个事你得问清楚!”   “这荒效野外的,哪这么多顺风车坐,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吗!”   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司机的声音在这时候显得尤其无力,顾易止没心情掺合,干脆就坐在路边石块上看着他们争论。   这条路修了很长时间了,是去往汉昌市的主要线路之一,后来因为高速开放和动车的普及,现在除了一些站点固定的大巴车外,很少有车辆再走这条线路。顾易止在这里坐了这么长时间,笼统也就过去几辆货车和运输车,他叹了口气,心里想就算今天能到家,估计也是后半夜的事了。   一辆银白色轿车从远处开过来,在顾易止身边缓缓停下,从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脸,诧异地叫道:“易止?”   顾易止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文昊!”   李文昊看了看四周,奇怪地说:“这怎么了?车子坏了吗?”   “是啊,我准备回家一趟,没想到被困在这里了。”顾易止苦笑地说。   “我记得你是汉昌市的吧?算赶巧了,我正好顺路,上车吧!”李文昊热情地说。   顾易止和李文昊警校的同班同学,两人关系一直不错,毕业后他去了刑侦科,李文昊则回老家继承家业成了一名古董商人,渐渐的也就断了联络,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碰上,两个人都非常高兴。   车里还有两个人,副驾驶坐着一个年轻女孩,二十多岁的样子,皮肤白皙,一头栗色短发,五官精致,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顾易止一眼,神情里有点不耐烦。坐在后座的是个男人,看起来要比他们大上两岁,穿着一双军靴,目光烔烔,主动伸手帮顾易止把行李提起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元锋。”   “元锋是我哥们,他去年刚退伍回来,你们勉强算半个同行!她是我女朋友于倩倩!”李文昊一边开车一边相互介绍一遍,“他是顾易止,我在警校的同学!”   顾易止跟他们招呼,于倩倩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抱怨道:“还得多久才到呀,都开这么长时间了!”   “估计快了吧,这块我也是头一回来。”李文昊打量了眼窗外说。   “你们要去哪?”顾易止问道。   “龙泉岭,我爸跟人谈了一桩买卖,让我去把东西给拉回来。”李文昊应道。   “那离这不远了,照这再开一小时应该就到了。”顾易止指着前面说。龙泉岭是汉昌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周边有几处古战场遗迹,偶尔还能挖出点古董,近几年渐渐被开发成旅游景点,现在也算汉昌的特色之一了。   “诶,那地方好不好玩?”于倩倩回头扒着椅背好奇地问。   “我也有几年没去了,听说现在开发的不错。”顾易止说道。那里原来就是个普通县城,当地居民就没把那幢旧炮楼当回事后,后来去了个考古队,在炮楼附近掘了好几个坑,说这里是历史文物,要好好保护起来,县政府大概是嗅到商机,这才重视起来。经过几年开发和修整,据说现在还有模有样的。   “要是不好玩,看我怎么收拾你!”于倩倩冲李文昊噘嘴哼了一声。   “你就当是陪我出来办事的,不成吗?”李文昊讨好地说。   “不成!还不如跟朋友逛街喝茶呢!”于倩倩扭头不去理他。   “你朋友就比我重要啊?”李文昊可怜兮兮地问。   “谁让你一天到晚就只顾着你那几个破罐子破坛子的,你想想你都有多久没有陪我看电影了!”于倩倩抱怨道。   “我这不正带你出来玩嘛!”李文昊替自己喊冤。   “就来这穷山角落啊?你怎么不带我去法国去意大利?”于倩倩推了他一把。   李文昊没有防备,方向盘在惯力下扭了半圈,险些撞到山体上,他责怪地说道:“倩倩,别闹啊,我这正开车呢!”   于倩倩生气地扭头看向窗外,元锋皱着眉头,似乎很看不惯她娇纵的样子。顾易止看气氛有点僵,连忙打圆场:“其实龙泉岭还不错的,至少好吃的东西特别多。”   “都有什么好吃的啊?”于倩倩来了兴趣。   “这个……”顾易止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刮关于龙泉岭的词语。突然,一声炸雷在这空旷寂静的山路上响起,把车里的四个人都吓了一跳,天边乌云滚滚,闪电紧接着划破天幕,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要下雨了?”于倩倩打开车窗探头张望,一道闪电猛得扎下,她惊叫一声,连忙把头缩回来。   “看来要下大雨了。”元锋皱眉说道。   “不会吧,我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晴天呀!”李文昊透过前窗向外望,豆大的雨点敲下来,在窗玻璃上绽开。   天色变得犹如傍晚般漆黑,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大雨瓢泼而下,淹没了整个世界。李文昊打开车灯,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行驶在雷雨中。   “这天变得也太快了。”于倩倩看着砸在车窗上的雨滴说道。   “找个地方停车吧,这样很危险。”元锋沉声说道。   “能有什么危险呀,我们在车里,又不会被雨淋到。”于倩倩没好气地说。   “这种天气很容易引发泥石流。”元锋说道。   “我才不相信呢,又不是演电视剧,哪这么凑巧!”于倩倩说道。   元锋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顾易止看向外面,隐约可以看见山体上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泥水和石块,他之前学过关于地质灾害预防和救援上的知识,知道这山上的植被并不足以抵挡这么大的雨势,确实有可能会引起山体滑坡。   他正准备劝说李文昊找个安全的地方停车先观察一下情况,忽然听到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脸色刹时间变了。   “什么声音?”于倩倩左右张望地说。   “停车!”元锋大叫。   于倩倩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叫道:“你干什么,想吓死人呀!”   “文昊,快停车!”顾易止一把抓住李文昊的肩膀。   车子靠边缓缓停下,车灯一闪一闪的,李文昊回头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俩怎么了?干嘛在停在这里?”   顾易止和元锋都没有说话,而那轰隆声却越来越响,连地面都似乎震动起来,于倩倩扑过去害怕的抱住李文昊,车子剧烈摇晃几下,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元锋俯身过去打开大车灯,一束光亮打了出去,于倩倩大叫起来。   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一块被泥沙包裹着的巨大岩石堵住了整条马路,地面被砸出大坑和裂纹,山体仍在不停的淌下泥水和碎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这……”李文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他们刚才继续往前开的话,这块岩石砸中的就是……   “下车,这里不安全!”元锋大声说道。他和顾易止先打开车门钻了出去,于倩倩虽然老大不乐意,但比起冒着生命危险坐在车里,显然站在雨里更安全。她在李文昊的催促下扭扭捏捏地走下去,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她不得不加大音量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元锋从后车箱翻出一个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发现路边有一条铺着石板的小路,立即蹲下来检查了一会,说道:“从这里下去,应该能找到住户。”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有住户!”李文昊不容乐观地说道。   “这些石板上没有长青苔和杂草,说明经常有人行走。”顾易止解释道,“所以下面很可能会有人家。”   元锋对他点点头,又说道:“这里随时可能还会发生山体坍塌,大家带上食物和水,注意保护手机,以备和外界联络,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四个人各自从车里拿了自己的包,元锋走在最前面,顾易止断后,李文昊紧紧拽着于倩倩的手,一行四人在瓢泼大雨中沿着小路往深处走去。 第33章 误入山村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除了手电筒的光亮,四周漆黑一片。于倩倩抱着李文昊的胳膊,眼睛害怕地看着周围,那漆黑无光的丛林在暴雨声中愈显狰狞恐怖,她的高跟鞋陷进泥地里,越紧张越抽不出来,急得直掉眼泪。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倩倩你别急,我来帮你。”李文昊蹲下帮她把鞋拔出来套到脚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安慰道,“咱们再往前面走走,也许就能找到人了。”   “这里哪有人呀!”于倩倩委屈地大哭,她从小就养尊处严惯了,哪里受过这种苦,把火气一股脑儿都发到李文昊身上,“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回家!你要是办不到,我们就分手!分手!”   “倩倩!雨下这么大,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好不好?”李文昊抓住她不断往自己手上捶打的手,耐心地说道。   “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回家,你马上开车送我回去!”于倩倩任性地叫道。   “太危险了,要是再遇上塌方我们就都完了!”李文昊说道。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回家!”于倩倩哭着说道。   “于倩倩!你要送死就别拉上文昊!”元锋严厉地说道。   “你们……你们都欺负我!”于倩倩一屁股做到泥水坑里,放声大哭。   李文昊看看元锋,一脸的无奈。顾易止蹲上来说道:“于小姐,现在这种情况确实不宜到公路上去,如果山体塌方,我们连逃都来不及逃。于小姐,你再忍耐一下,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停了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回去,好不好?”   他虽然不像许剑风那样擅长与犯人沟通,但在警校时好歹还修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对抓住人的心理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于倩倩纯粹就是无助害怕之下的一种发泄表现,她需要的不是责备,而是安慰和信赖。   于倩倩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抽泣着。   顾易止又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让你安全离开这里的!”   “真的吗?”于倩倩问道。   “我向警徽发誓,虽然今天没带。”顾易止一本正经地说。   于倩倩被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逗乐了,搭着他的手站起来说:“那好吧,我就相信你一回,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趁她走在前面的空闲,李文昊偷偷对顾易止说:“易止,谢谢你啊,倩倩就是这脾气,你别见怪。”   “怎么会呢,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会害怕也是应该的。”顾易止体谅地说。   雨势似乎小了不少,不远处出现了一处模模糊糊的轮廓,四檐飞翘,似乎是个亭子。于倩倩一眼就看见了,边跑边叫:“快看快看!有地方可以躲雨了!”   “倩倩,小心点!”李文昊连忙追上去。   于倩倩一头冲进去,抖了抖头发了的雨水,重重舒了口气,冲他们兴奋地招手:“快来啊,是个亭子!”   李文昊突然停住脚步,伸出手指着她后面,声音充满惊恐:“倩倩,那里……那里……”   于倩倩疑惑地回头,一团漆黑的影子蜷缩在她身后的柱子旁,手电筒的光亮照出一张惨白的脸孔,冲她咧嘴笑着。   于倩倩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到腿上被一个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缠住,她颤抖地低头看去,视线对上两只绿莹莹的眼睛,她惨叫一声,疯狂地上下跳动,冲进李文昊怀里。   “有鬼!有鬼!”她的声音已经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顾易止和元锋对视一眼,手电筒同时向那里打过去,那团黑影缓缓立起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说道:“别怕,别怕。”   “你是什么人?”元锋警惕地问道。   “我?和你们一样。”那个人冲他们招手,“进来吧,这里安全。”   于倩倩拼命摇头:“不要过去,那里……那里有鬼!”   “小姑娘,别害怕,它是我养的猫。”那人慈祥地说道,一声猫叫从亭子里传出。元锋用手电筒一照,果然有一只猫站在亭子里盯着他们,眼睛在光线的反射下愈加阴森。   “猫?”于倩倩从李文昊怀里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是猫啊!大爷,你也太有闲心了,这么晚了还上山里来溜猫!”   “呵呵,随便走了走,就到这儿来了。”老人好脾气地说道。   “下这么大雨,你就一个人啊?”于倩倩奇怪地问。   “有人,都在后面呢。”老人回头指了指,他们才发现亭子后面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   顾易止先走进亭子四下看了眼,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才对他们点点头示意。老人睁着一双混浊的眼睛打量他,声音里透出古怪:“小伙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们在路上遇到山体塌方,就下车想找个地方躲避一下。”顾易止解释道。   于倩倩刚才被猫吓得够呛,现在也不离敢它太近,拽着李文昊挡在自己面前,探头说道:“大爷,你住在这附近呀?”   “是啊,是啊。”老人微笑地点点头。   “要不我们跟他一块走吧?”李文昊小声提议。   “这人挺古怪的。”元锋皱眉说。   “我看最古怪的人是你!”于倩倩瞪着他说,“这深更半夜的,还下这么大雨……咦,雨停了?”   他们这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亭檐滴滴嗒嗒往下淌水,山里变得静悄悄的,那只猫跳到石桌上,冲他们嘶叫一声。于倩倩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李文昊身后,探头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想在这呆着,要么就回车里,要么就跟他去村子里!”   顾易止不想看他们闹这么僵,连忙说道:“我看这样吧,公路肯定是不能走了,我们就先去村里住一下,明天再想办法。”   “易止说得有道理,再说他一个老人家,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李文昊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该走啰,该走啰!”老人抱起猫,迈着步子走向小路。   于倩倩也不管他们什么想法了,一跺脚就朝老人追去,说道:“大爷,我们能和你一起走吗?就一晚上,保证不会打扰到你的,可以吗?”   老人回过头,目光在四个年轻人身上扫过,说道:“来吧,都来吧。”他怀里的猫睁着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幽幽地看着他们。   “文昊,快点过来!”于倩倩一边冲他们招手,一边紧跟在老人身边。   那三个男人彼此对视一眼,也只能跟了上去。   小路狭窄蜿蜒,除了手电筒照亮的范围,四周始终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顾易止走在最后面,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他觉得他们似乎一直在向下走,但明明道路是平坦的,没有台阶也没有斜坡。   山里没有风,顾易止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淋透,粘粘湿湿的贴在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几乎被寒意浸透,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嘀咕了一句:“这地方真冷呀!”   “冷?不会吧!”走在他旁边的李文昊笑道,“易止,你当了几年警察,体质该不会越来越差了吧?”   “你没感觉到吗?”顾易止看他身上也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   “怎么会呢,倩倩平常是最怕冷的,你看她一点事都没有!”李文昊指了指走在前面的于倩倩,“诶,你该不会感冒了吧?淋了雨一吹风特别容易感冒!”   “不至于吧……”顾易止摸摸自己的额头。   “没事儿,一会等到了村里让人给你煮碗姜水驱驱寒气,特管用!”李文昊一边说着,一边摸摸衣兜,“幸好钱包带了,要是搁那白吃白住肯定得挨人家白眼。”   老人领着他们走进一条隧洞,顾易止用手电照了一下,发现岩壁凹凸不平,有着明显的风化痕迹,似乎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于倩倩一边走一边热情地问道:“大爷,你怎么称呼呀?”   “我姓张,你们就叫我张伯吧。”老人停下脚步,把猫放到地上,指着前面说,“到了,到了。”   隧洞出口处亮着两盏昏暗的灯炮,一条铺着铺着石块的道路向前延伸着,两旁林林散散立着几间屋子,都是门户紧闭,没有半分灯光透出,整个村子都非常安静,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于倩倩好奇地东张西望,忽然发现屋顶上出现几双灯炮一般惨白晶亮的眼睛,吓得叫了一声,一头扑进李文昊怀里。   “别怕,是猫。”李文昊安慰她。   “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喜欢猫。”张伯冲他们笑了笑,停在一间老房子面前,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于倩倩缩在李文昊的怀里不肯进去,元锋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   张伯走进去拉亮灯泡,他站在昏沉阴暗的光线里,冲他们招手微笑:“进来吧,进来吧。”   李文昊拉着于倩倩往里面走,元锋紧随其后,顾易止刚准备跟上去,心中忽然咯噔一下,不由得停下脚步。   “易止,你干什么呢,快进来呀!”李文昊高声说道。   顾易止回过神,看到屋里的几个人站在灯泡下,于倩倩挽着李文昊的胳膊对他招手,李文昊一脸灿烂的笑容,元锋面无表情,只微微抬了抬嘴角示意,张伯站在他们后面,一双混浊的眼睛透过人墙盯着他。   “来了!”顾易止抬脚朝他们走去。   村庄那样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黄惨惨的月光,密密麻麻的树,无数双毛茸茸脸上闪烁的眼睛,都在静悄悄的注视着他。 第34章 失去联络   昨夜一场大雨,让十二月初的宜城有了初冬的寒意,各大报纸、电台、杂志等新闻媒体都开始为元月三号在宜城艺术馆举办的“遇见”画展预热,巨幅广告出现在商场、酒店等地的显眼位置,LED屏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不知不觉就成了宜城的热门话题。   封霖拿着报纸走进屋里,一边翻着一边说道:“这个方遇白也真是厉害,现在到处都有他的名字。”他把报纸放到桌上,首版标题大而醒目,果然还是关于画展的广告。   夜合拿起来看了一眼,说道:“他的画现在在拍卖行的价格已经翻了一倍。”   “这都是营销手段,就是为了替画展打开知名度!”封霖说道,“我在国外旅行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国际画坛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这次弄出这么大阵势,估计是想在宜城扎根了。”   “这位方先生是在半年前回国的。”夜合看着报纸说。   “我看过他的画,还真是画得不错,特别有意境。”封霖感叹道,“可惜这次画展前三天只邀请了一部分人参观,网络上一张入场券都炒到了近千块。”   对于画展来说,作品质量和氛围都是非常重要的,“遇见”这次虽然有七天的举办期,但前三天只对收到邀请函的贵宾开放,也就是说,最好的作品都会在那三天里展出,这样做可以很好的吸引有收藏及投资爱好的名流富贾,将商机挖掘到最大。   院中树影摇动,阳光从悬挂着苍青色提花暗纹窗帘的落地窗外投进来,在地面映出窗格的影子,封泽坐在沙发椅上,光影勾勒出他的侧颜,仿佛一幅最完美的画作。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那是记载封家阴阳术的典籍,囊括了风水、五行、占梦、咒术四系法术,是掌门人历代传承的重要物件。   这本书已经很旧了,页面泛黄破损,充满岁月的痕迹,虽然演变至今许多施术方法都已经改变,但对封泽来说,它已经不止是一本书,而是封家的历史。   听到封霖的话时,他微微抬眼,说道:“你如果想去的话,邀请函就在桌上。”   封霖下意识扫了一眼,果然在边角看见了两张月白色烫金字的邀请函,“遇见”两个字飘逸出尘,充满灵动。   “是啊!我怎么给忘了,咱们大哥在宜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呀!”封霖拿起来看了一眼,奇怪地说道,“不过怎么会有两张呢?还有一张谁给的?”   封泽翻了一页书,没有回答他。   “大哥,反正你最近也没接买卖,要不我们一起去看吧?”封霖跑过去搭着他的肩膀说,“这本老书你都翻了几百遍了,也看点其他东西呀!”   封泽把他的手提起来丢开,兴趣寥寥地说:“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让夜合为你安排,封家从来不缺生意。”   “千万别!”封霖猛得跳开三步远,“我宁愿闲着!”   因为手上的伤还没有好,再加上汪乐安的平安扣消耗了不少法力,最近封泽都在闭门谢客,每一个登门拜访的人都被夜合谢绝,封霖也乐得轻松自在,怎么可能自己往火坑跳呢。他晃了晃手上的邀请函,对夜合说道:“既然大哥不去,那我们两个去吧!”   不等夜合说话,就把邀请函塞进夜合手里,大笑道:“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封霖做事一向如此,夜合早就习惯了,虽然无奈,但看个画展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也没说什么。   “对了大哥,过两天我准备在城东宅子里开个part,你一定要来啊!”封霖兴冲冲地说。   夜合想起他曾经说过要给封泽介绍个女朋友,不由得满头黑线。封泽连头也没抬,淡淡地说:“看来你真是挺闲的,夜合,一会如果有人上门,就让封霖去接待吧。”   夜合还没开口,封霖就语重心长地说:“大哥,我这是在为封家考虑呀!俗话说成家立业,你看你现在把业立的这么大,家却还没有着落,我这做弟弟的怎么放心得下呢?你放心,我保证这次part上的女孩子个个都漂亮温柔,你就坐那好好挑,肯定能挑到中意的!”   封泽斜着目光睨他:“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却让夜合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而封霖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自顾自说道:“咱们封家找女主人,肯定是要挑个最好的,这样才能出生聪明的孩子,将来像大哥一样把封家发扬光大,多完美呀!”   “看来你已经把我今后的几十年人生都规划好了。”封泽眯着眼睛说。   “那是啊!别的先不说,这对女孩子我还是有一手的,大哥你放心,不管你看上谁,我保证给你把电话要过来!”封霖一脸得意地说。   “哦?需不需要我摆两张桌酒谢谢你?”封泽脸上露出笑容,那边夜合已经退到桌子后边去了。   屋里盘旋着迫人的低气压,封霖左右看了一眼,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嘿嘿一笑,一边后退一边摇手说道:“不用,不用,我……我就是说着玩的,嘿嘿嘿。”   “夜合,去把这几天积压的客人资料拿过来,”封泽淡淡地吐出最后四个字,“交给封霖,协助他处理完这些事。”   “不要吧大哥!”封霖一声哀嚎。   夜合已经从书房里拿出一叠足有二三十厘米厚的纸,封霖看看他,又看看漠然的封泽,只得认命地接过来,垂头丧气地说:“早知道我就跟易止回他老家玩几天,他现在肯定是乐不思蜀,连电话都不回一个。”   “你说什么?”封泽眉头一皱。   “易止啊!我昨天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到现在他都没回一个。”封霖有点不满地说,“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坑他一顿!”   他抱着那叠资料一边嘀咕,一边往楼上房间走去。   而封泽的脸色,就在这时沉了下来。   顾易止睡得昏昏沉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吃力地睁开眼睛,于倩倩娇艳的脸庞渐渐出现在视线里,关切地说道:“易止,我给你熬了姜汤,起来先喝了吧。”   房间的天花板上垂着一盏老式灯炮,灯壁被一层黑黑的污垢包裹着,显得光线更加昏暗。顾易止坐起来看了看四周,他的头有点疼,身体也是酸酸麻麻的,难道真是感冒了?   于倩倩把手里热腾腾的姜汤递给他:“文昊说你不舒服,我猜就是淋了雨的缘故,所以给你熬了这碗姜汤,你把它喝了吧。”   碗是老式的宽口窄底白瓷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碗壁上有一条细细的裂纹,几片姜片沉在碗底,往上冒着丝丝白烟。顾易止接过来喝了一口,满嘴都是浓浓的老姜味,不由得皱起眉头,岔开话题问道:“文昊和元锋呢?”   “在外头呢,张伯说让他们帮忙修缮下房子。”于倩倩说道。   “我也去看看吧。”顾易止起床说道。   村子依旧很安静,天色灰蒙蒙的没有一点阳光,张伯站在院子里,墙上架着一张木梯,李文昊提着泥浆站在梯子上,元锋蹲在屋顶用铲子修理破漏的地方。顾易止抬头看了一眼,高声问道:“用不用我上去帮忙呀?”   “不用,我们能行!诶,易止,你感觉好受点没有?”李文昊回头问道。   “我怎么了?”顾易止一头雾水。   “昨晚上你刚进门就晕倒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李文昊一边给元锋递泥浆一边说道,“这村里又没有医生,幸好元锋包里带了应急药,要不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晕倒?   怎么他一点印像都没有呢?   顾易止苦恼地摸摸头,张伯一双浑浊不清的眼睛看着他,干瘪的皮肤因微笑而形成更加深深的皱纹:“年轻人,要好好锻炼身体呀。”   “就是啊,你一个当警察的,哪能说晕倒就晕倒呢!”李文昊扭头冲他喊。   顾易止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说道:“我去村里走走啊。”   “我也去!”于倩倩正觉得无聊,连忙追上去说道。   这个村子很小,一眼望过去也就十几二十户人家,大部分都是红砖平房,村民们靠在自家门口,手揣在袖子里,神情漠然地注视着这两个陌生年轻人。黄泥铺成的大路上嵌着凹凸不平的石块,几只土猫蹲在墙角,听到脚步声就抬头懒懒地叫了一声。   “他们都不用干活吗?”于倩倩奇怪地说。   “可能不是农忙季节吧。”顾易止说道。   “这地方可真落后,什么都没有!”于倩倩气恼地说,“我的化妆品都拉在车里了,这些人还这样盯着看,肯定都在笑话我丑!”   “怎么会呢。”虽然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在顾易止看来,真的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你不知道,化妆品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是保持信心的武器!”于倩倩夸张地说,“化妆品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你们男人肯定不会懂的。”   顾易止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是李文昊的女朋友,如果和她说得太多,总还是不好的。   “易止,文昊说你在宜城当警察,那你是不是经常会碰见特危险的事?”于倩倩性格活泼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管那么多。   如果说最危险的事,当然就是在华亭山对付行僵的时候,至少再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还是在人的能力范围之内,而僵尸,则完全超出了常理。   说起来,封泽的伤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该打个电话问问?   顾易止犹豫了片刻,手下意识伸进兜里翻找,但手机却不见了。   “诶,你找什么呢?”于倩倩奇怪地问道。   “手机,可能掉在屋里了。”顾易止说道。   “我带了,用我的。”于倩倩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手机,但信号栏上却打了一个显眼的红叉,“咦,怎么没有信号啊?” 第35章 争执   顾易止接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大概是因为这里太偏僻了吧。”   “也是,估计也不会有通讯公司在这里建基站。”于倩倩把手机塞回包里,抱怨道,“我实在不想呆下去了,易止,我们回去叫上他们赶紧走吧。”   四周静悄悄的,一只黑猫从树上忽然跳下来,冲他们叫了一声,于倩倩被吓了一跳,再加上昨天晚上的事,心中更觉得恼火,从地上捡起枚石子就朝黑猫扔了过去。黑猫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轻巧一跳避过,背部拱起,发现阴森骇人的低鸣声。   于倩倩向来都不喜欢小动物,她觉得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又脏又恶心,现在看见黑猫愤怒的样子,害怕地拽住顾易止胳膊躲到他身后。   一个身穿黑色坎肩的妇女走过来,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身形削瘦,头发凌乱的垂在肩上,面部浮肿,显得十分憔悴。她的脚步很慢,木然的从顾易止和于倩倩前面走过,仿佛完全没有看见他们,俯身把黑猫抱在怀里,转身从原路返回。   她的目光那样呆滞,于倩倩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个瞎子,嘴里嘀咕道:“这里尽是些怪人,养猫也不知道好好看着!”   她的声音很小,连顾易止都没怎么听清,然后那已经离他们数米远的妇女却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嘴巴咧开,对他们露出僵硬的笑容。她怀里的黑猫睁着黄幽幽的眼睛盯着他们,黑色的瞳孔阴森恐怖。   “易止……”于倩倩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们……我们走吧。”   顾易止点点头,那个女人走在他们前面,一直走到一间平屋前,和其他人一样在门口坐下,一边抚摸着怀里的黑猫,一边注视着他们走过来。   于倩倩虽然娇惯,但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她看着那一个个神情呆滞的人,一双双古怪的眼睛,一只只阴森的猫,越来越觉得浑身凉嗖嗖的,害怕地拉着顾易止的胳膊,使劲往他身上靠。   她毕竟是老同学的女友,顾易止感觉这样很容易引人误会,就往旁边退了退,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屋顶已经修缮好了,李文昊正准备从木梯上下来,远远看见于倩倩跟顾易止在路上拉拉扯扯,神情一变,没留神脚下踩空,身体猛得失去平衡。元锋冲上去拽住他手臂,梯子应声滑到院里,李文昊吊在半空中。刚刚修缮过的屋顶还是湿漉漉的,元锋找不到承重点,身体渐渐下滑,整张脸憋得通红。   顾易止大惊失色,连忙向他们跑去。但是滑腻腻的屋顶根本没有可以抓力的地方,元锋再也无法支撑,整个人和李元昊一起掉了下去。   元锋当过几年兵,在部队里练出了极强的临场应变能力,就在他感觉到自己无法坚持的时候,使出全身力气把李元昊向上一提,惯力使他先于李文昊坠落,而李文昊则掉在了他身上。   于倩倩吓得捂嘴惊叫,李文昊从地上撑起来,看见元锋双目紧闭,大声叫道:“元锋!元锋!”   顾易止在警队里学过紧急救援方法,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元锋的呼吸、心跳、后脑勺、以前几处关节部位,说道:“应该是晕过去了。”   这间房子虽然只有一层,但格局相比普通民房要高,幸好元锋有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在落地的时候后脑只受到轻微撞击,从呼吸和心跳的频律,受伤并不严重。李文昊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要不要先把他抬回屋里?”他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闭合性损伤,不宜搬动他,先等他醒来吧。”顾易止想了想说,“找个东西把他的头部垫起来,有利于血液循环。”   李文昊左右看了一眼,也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干脆就让元锋躺在自己腿上,冲于倩倩高声喊道:“倩倩,去屋里拿点水和毛巾来!”   于倩倩噘噘嘴,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走进了屋子里。   “张伯去哪了?”顾易止这才发现张伯不在这里。   “刚才就没看见,是不是出去串门了?”李文昊说道。他似乎已经完全忘了顾易止和于倩倩的事,全副心神都在元锋身上。   于倩倩端着水盆走出来,盆边搭了条毛巾,她把水盆放到地上,扭头就走到墙边的椅子坐下。李文昊脸上浮起怒气,顾易止见状就拿毛巾拧了水擦拭元锋的脸颊,问道:“文昊,你和于小姐认识多久了?”   “一年多了,她是我爸一个朋友的女儿,我们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李文昊心不在焉地说,“元锋原来是个特种兵,去年才退伍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倩倩一直不对付,两个人见面不是吵就是谁也不理谁。”   李文昊叹了一声气:“倩倩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就娇惯,就爱别人哄着她宠着她。元锋怕我难做,就一直忍着她。这次我特地把他们两个都叫上,就是希望他们能通过这段时间化解矛盾。”   顾易止点点头,表示理解。   “易止,真对不起呀,要不是我拉你上车,你这会应该早到家了。”李元昊充满歉意地说。   “但也有可能还留在那辆大巴上呢。”顾易止笑着说。   “说起来还是咱们在警校的时候最开心,每天就是上课训练,训练上课。”李文昊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不怕你笑话,我那会也想当年除暴安良的警察,但我爸不愿意。他说当警察又辛苦又危险,能挣几个钱,还不如跟他一块做古董生意,捡个漏就能几年不愁吃喝。易止,你说当初我要是能坚持自己的想法该多好啊!”   “有得有失吧,至少我们当警察的挣一辈子都开不上那么好的车。”顾易止玩笑地说。他虽然对车子了解不多,但也能看出来李文昊开的那辆宝马X5,最高配置得一百来万,可不是他们小警察能开得起的。   “车子再好,还不是被堵在了山路上。”李文昊叹气说。   “那你估计只能买辆坦克了。”顾易止一本正经地说。   李文昊笑出声来,捶了他一把:“你这人啊,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心眼,一点都没变。”   于倩倩看他们在那里说说笑笑,越来越生气,站起来一跺脚喊道:“文昊,都快到中午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走呀!”   “要走也得等元锋醒过来吧!”李文昊皱眉不悦地说。   “诶,你这什么态度!”于倩倩上前指着他不满地说,“要不是你我能被困在这里?”   “倩倩,元锋还昏迷着,我们总不能把他留在这儿吧?”李文昊耐着性子解释。   “把他留在这儿怎么了,这么大人了,还能丢了不成?”于倩倩挑眉说道,“大不了我们从龙泉岭回来时再接他呗!”   李文昊的脸色黑了下来。   于倩倩家境殷实,又有父母宠爱,从小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完全无视李文昊眼里的愤怒,任性地说道:“反正我不管,我就要走,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   “好啊,那你走吧。”李文昊冷冷地说。   “李文昊,你说什么呢?”于倩倩急了。   “以前你任性胡闹,我都可以不当回事,但现在元锋昏迷不醒,你却还只想着自己,你真是太自私了!”李文昊眼神里透出厌恶。   “我自私?让我们这么多人陪他留在这里,你难道不自私吗?”于倩倩生气地叫道。   “你现在就可以走。”李文昊掏出车钥匙扔到地上。   “你……!”于倩倩气得脸都白了,捡起钥匙说道,“好,李文昊,你别后悔!”她扭头就往村庄出口跑去。   “于小姐!”顾易止站起来叫道。   “别理她!”李文昊的脸色很难看,“她这种性格,早晚得吃亏!”   顾易止着急地说道:“文昊,你冷静点,这要是在人多的地方也就算了,可现在我们在山里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向她父母交待?”   李文昊虽然嘴上说得绝情,但毕竟他和于倩倩之前还牵扯到双方父母,看到她跑进树林完全没了踪影,心中也不禁担忧起来,说道:“这件事也是我太冲动了,但元锋现在这个样子我真不能丢下他不管,易止,你能帮我把倩倩找回来吗?”   “行,这地方没有手机信号,有什么事就大声喊。”顾易止叮嘱道。   李文昊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谢。   天色阴暗,透出一股沉闷的气息,顾易止看了看四周,向于倩倩消失的方向跑去。   他发现,张伯始终没有出现。   村庄周围都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着,顾易止记得他们来时走得是一条隧洞,而于倩倩也确实是往这个方向跑的,但他走了很久,除了铺天盖地的树木,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里的树长得很茂密,青草绿油油的,看不出踩踏行走的痕迹,难道是他找错了方向吗?   “于小姐!”顾易止高声呼喊,但丛林深处没有任何回音。   太安静了。   这一切都太安静了。   没有虫鸣声,没有鸟叫声,甚至没有风声。   顾易止感觉到自己身上很冷,那股寒意并不是从空气中传递过来的,而是更像在他的身边。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朝四周望了望,树叶纹丝不动,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   忽然,在这片静寂中,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那是他的手机铃声。 第36章 都太诡异了   突兀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不断回响,听起来分外扎耳。顾易止愣了愣,下意识去寻找声源。铃声似乎就是周围,但他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手机。那个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不管他走到哪里,声音都像是来自另一边。   他停在原地,左右看了一眼,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手机依旧在执着地响着,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了,但幻听有可能这么真实吗?   他揉了揉额头,重重叹了口气,手机铃声也在此时消失了。   树林里又恢复了安静,没有风,也没有任何声音。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街头咖啡馆里,封泽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的忙音,脸色愈加阴沉。   今天天气不错,雨后的空气尤其清新,阳光明灿灿的照在咖啡馆的太阳伞上,几名女孩坐在旁边桌子上一边聊天一边玩手机,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几个购物袋放在桌边,神情都是兴致勃勃的。其中一个短发女孩偷偷朝封泽望来,眼睛闪闪亮亮的,充满张扬的热情,要不是封泽脸色不好看,她可能早就上来搭讪了。   “幸好我昨天没搭那班去汉昌的车。”她们中一个卷发女孩吸了口奶茶,庆幸地说道。   “是啊,我也看新闻了,昨天早上那班车开到一半就坏在路上了。”另一个女孩应道,“而且另一辆去接应的车还在半途出了车祸,真是够邪门的。”   “我一个同学就在那车上呢,她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一直等到半夜十一点多才来了新车把他们接走。”卷发女孩说道,“要不是我临时有事没赶上,估计也得遭这份罪。”   这间咖啡馆位于街道的转角,虽然是露天的,但店主别出心裁,用鲜花装饰着木栏,再加上这里远离马路,车辆较少,是休闲聊天的好去处。她们的声音不大,但这里气氛安静,音乐轻柔,她们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晰晰落进封泽耳里。   “喂,你们看,那里有个大帅哥,要不我们去问他要电话吧?”那个短发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凑近低声说道。   几个女孩朝封泽望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哇”了一声,但封泽并没有去注意她们,而是径直起身离开桌子,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   他的脸色很难看,让蠢蠢欲动的女孩们都望而却步。   “帅哥脾气就是大。”短发女孩小声嘀咕,不甘心地咬了口蛋糕。   她们哪里会知道,封泽脸上所有的阴沉和烦燥,都是因为下落不明的顾易止。他坐在车里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关于昨天开往汉昌市那辆抛锚大巴的新闻,核对了下时间,果然就是顾易止坐的那班。   新闻通告上说大巴在离宜城约二百公里外的104国道龙泉岭路段发生故障而抛锚,逾三十名乘客滞留,直到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才迎来接应车辆,乘客们对此表示强烈不满并要求退票。通告上还说明了第一辆出发接应的大巴出故事的原因,对方车辆明显超速并存在疲劳驾驶的嫌疑,两车几乎正面相撞,导致三人当场死亡,大巴司机仍在医院抢救。   封泽看了眼手机上惨烈的事故照片,按灭屏幕,拧开方向盘锁,车子发动起来,在路上疾驰而去。   他没有回封家老宅,而是转向把车子开上另一条路。   那一条路,是出城的。   这片山林仿佛没有边界,顾易止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不管他怎么走,好像都在兜圈子。他是警察,职业的关系让他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方向感,就像在四明山一样,他能通过冷静分析判断方位,但是现在,面对这片山林,任何知识都显得那么苍白乏力。   这里每一棵树,甚至是每一株草都那样相似,他明明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但最后都会绕回原地。   于倩倩始终没有找到,而他也渐渐觉得体力不支。   茂密地树木包围着他,他的身影被隐藏在一片树影下,仿佛马上就要被吞噬。顾易止忽然觉得很累,就是连续三天不眠不休追缉犯人都没让他这么累过。他在一棵大树边停下,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抬起头想舒展一下筋骨,猛然看见树干上无数双锃亮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是猫!   它们站在不同的树枝上,却都同样睁着一双幽亮诡异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易止,不断发出似有若无的低鸣声。   顾易止忍不住后退一步,他虽然不讨厌小动物,但这么多猫忽然出现在眼前,还是让他心头一惊,冒起丝丝寒意。   群猫一只一只从树上跳下,毛茸茸的身躯落到地上,缓缓走过来,等顾易止察觉时,发现自己竟然被它们围在了中间。   ……怎么回事?   猫都这样有组织纪律了?   顾易止脑门上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准备越过它们离开。   但他刚抬起脚步,猫群忽然同时嘶鸣起来,狰狞凄厉的声音让顾易止吓了一跳。它们露着锋利的爪牙,眼中凶光毕现,却没有再向顾易止靠近一步。   因为它们无法再靠近。   “易止,你在吗!易止!”李文昊的声音从远处响起。顾易止连忙出声回应,树丛后渐渐出现李文昊和元锋的身影,朝他快速跑过来。   “我们找你老半天,就怕你在林子里迷路。”看见他平安无事,李文昊就松了口气。   “我刚才被……”顾易止猛得噤声,他发现那些猫已经全部不见了。   “刚才什么?”李文昊疑惑地问。   顾易止挠挠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猫群围攻人?说出来他自己都不相信!他笑了一笑说道:“没什么。你们怎么来了,于小姐找到了吗?”   “她刚才就和张伯一块回来了,所以我们才出来找你,别回来一个又丢了一个。”李文昊笑道。元锋的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精神不错,冲顾易止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你感觉怎么样?”顾易止不放心地问。   “没什么事了。”元锋说道。   “那就好,不过等到了外头,还是得找间医院详细检查一下。”顾易止叮嘱道。   “我们别杵在这儿了,回去再说吧。”李文昊招呼他们道。   张伯在院子里摆了张四方桌子,上面放着几样炒菜和一大锅米饭,于倩倩拿着碗筷子从屋里走出,用勺子给每个人都盛了碗饭,又依次把筷子竖着插进饭里。   李文昊看见她的动作,皱眉说道:“倩倩,这样多不吉利呀,快拿下来。”   于倩倩看也不去看他一眼,转身就走进屋里。   “估计还在生你的气呢,一会好好哄哄。”顾易止说道。   “唉,她这脾气,我真是没办法。”李文昊无奈地说。   张伯端了碗汤出来,里面红的黄的,飘浮着几粒葱花,似乎是碗蕃茄蛋汤,但又不太像。他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笑容,招呼道:“你们吃吧,吃吧。”   “张伯,你也一起来呀,倩倩呢,我去叫她。”李文昊看了眼屋里说道。   “姑娘说不想吃,我给她煮了碗面条,别担心,你们吃吧。”张伯泛黄的眼珠子盯着他们转了一圈,说道。   “这……这太麻烦你了。”李文昊显得很不好意思,从兜里里拿出钱包,抽了几张百元递过去,“这个你拿着,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们这儿……用不上。”张伯咧嘴一笑。   “没事,拿着吧!在这里用不上,出门总得用吧,拿着拿着。”李文昊把钱塞进他手里。   张伯把钱捏在手里,即不道谢也不推托,只说道:“你们吃饭吧,吃饭吧。”说完,他就转身往屋里走。   “他挺古怪的。”元锋皱了皱眉。   “山里人嘛,可能不擅长跟人交谈。”李文昊舀了勺汤,盯着看了一会,问道,“你们说这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还是别喝了。”元锋把他手里的勺子拿过来放回汤碗里。   他们之间的举动总让顾易止感觉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但又似有若无,看不真切。他没什么胃口,拿起筷子愣了会,又放了回去。李文昊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去找倩倩,一会我们收拾收拾就出发吧。”   元锋点点头,目送他走进屋子,垂眉叹了口气。   他神色里的落寞被顾易止看在眼里,不觉得一怔。两个人在院中等了片刻,忽然听见屋里传来李文昊生气的声音:“你没毛病吧!刚才闹着要走,现在又不肯走了,你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光线昏暗的厅堂里,于倩倩坐在一张八仙桌旁边,无视李文昊的怒气,只埋头吃着面前这碗白花花的面条。   “怎么回事?”元锋走进来问道。   “她这会又不肯走了,我怎么说都没用!”李文昊说道。   元锋脸色一沉,不悦地说道:“于倩倩,希望你能为大家考虑一下,不要太任性了!”   于倩倩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在他们每个人脸上扫过,吐出四个僵硬地字:“你们吃吗?”她的神情呆滞木然,完全没有之前娇蛮活泼的模样。   “倩倩……”李文昊被她一惊,上前抓住她肩膀叫道,“倩倩,你有没有听见我们说什么呀?”   于倩倩完全没有反应,顾自低头不断往嘴里塞面条。   “张伯呢?”顾易止左右看了一眼。   “我去找他。”是人都能看出于倩倩的异常,元锋感觉问题就出在张伯身上,转身向后屋走去。   于倩倩的嘴巴鼓鼓的,几根面条从嘴边垂挂下来,但她还是没有停手,继续拼命地往嘴里面塞。李文昊一把将碗扫到地上,叫道:“别吃了!”   于倩倩嘴里呜呜叫着,扑到地上,用手捞起沾满灰尘泥土的面条就往嘴里送。   “倩倩!”李文昊拉起她,大声说道,“你醒醒啊,你到底怎么了?”   “张伯一定有问题。”顾易止望向内屋,准备进去找。   忽然,于倩倩癫狂地大笑起来,发疯般冲向屋外。   “倩倩!”李文昊大声呼唤,紧跟着追出去。 第37章 真正的鬼   顾易止正准备跟过去帮忙,忽然听到内屋传出一阵啪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他犹豫了一下,看看已经跑远的李文昊他们,想到于倩倩种种诡异的举动和时不时消失的张伯,眉头一沉,向内屋走去。   当时他们一行人突遭暴雨和山体滑体,心中难免恐慌焦急,急于寻找一处能安全躲避的地方,所以在山林中遇到张伯时也没有细想就跟他走了。现在仔细一想,那么大的雨,一个老人带着猫出现在深山老林里面,难道还不够诡异吗?   而且,从他们来到村子开始,这里就处处透着古怪,村民们呆滞木然的表情,猫群充满攻击性的眼神,找不到出路的树林,太不正常了,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顾易止眉头紧皱,伸手推开那扇通往后院的木门。   这幢平房是由好几间屋子连成的,他们就住在前面那三间空屋里,他和元锋各一间,李文昊和于倩倩住一间,张伯就睡在后院。他们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当顾易止推开门的时候,他的神情愣住了。   这里仿佛荒废了很久,泥巴垒成的围墙边一棵大树已经枯萎,干巴巴的枝桠朝天空伸展着,杂草长满院子的每一个角落,碎石铺成的小路已经被掩埋。一间破损的旧屋立在枯树下,木制的窗棂已经残缺不全,板门上贴着两张看不出图案的年画,一层滑腻腻的青苔爬在上面,铁锁生锈,门栓耷拉在一旁,从虚掩的房门里传出阵阵湿腐难闻的气味。   顾易止身为警察,一眼就看出这里并没有人为活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张伯根本就没有住在这里。   天色很阴暗,就如同顾易止的心一样在不断下沉,直觉告诉他要尽快离开这里,但他想起刚才听见的声音,难道元锋在里面吗?   他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缓缓把手伸手木门,指尖触碰到潮湿滑腻的青苔,不由得心头一跳。   沉闷的吱嘎声中,一对正在燃烧的白烛映入眼帘,一道人影背对他站着,身体罩在阴影中,一动不动。   “元锋?”顾易止尝试性地叫了一声。   幽暗阴森的烛火下,元锋缓缓转过身,一张悬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露了出来。照片里的人面容苍老,睁着一又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顾易止的瞳孔猛然收缩,失声叫道:“张伯!”   元锋的脸在摇晃的烛火下忽明忽暗,这个一米八的高大汉子用一种充满惊恐的声音说:“易止,他……我们……”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就算经历过僵尸这样惊险的事情,顾易止心底也忍不住冒起一阵阵寒意。鬼魂无形,相较于有实体的怪物,它更加恐怖,也更加难以防备。   前院里,他们看见李文昊正抓着于倩倩的胳膊往这里走来,元锋冲上去叫道:“快走!我们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李文昊见他神情惊慌,不解地问道。   “张伯不是人!”元锋吼了出来,声音已然变调。   “什……什么?”李文昊愣住,于倩倩嘻嘻笑着,目光呆滞无神。   “别问了!我们快走!”元锋拽住他胳膊就跑。顾易止见状只得拉起于倩倩跟在他们后面。那些本来坐在房屋门口的村民都不见了,整个村子安静的可怕,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跑进林子里,直到村庄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元锋,到底怎么回事?”李文昊靠在一棵树干上边喘气边问。   “我们,撞邪了。”元锋的脸色非常难看。   “啊?你是说张伯……”李文昊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目光询问地望向顾易止。   虽然后院旧屋里的遗像不能证明张伯就一定是鬼,但这个村庄绝对有问题。顾易止沉色说道:“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是这个方向呀,那个隧洞呢?”李文昊打量着周围说道。   “这一切看来都是陷井,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元锋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没有出口啊?”李文昊惊叫起来。   “只要能进来,就一定可以出去,我们仔细找找看。”顾易止安慰他们说,虽然他自己心里都没底。   一行四个人艰难地走在杂草丛生、枝叶茂密的树林里,于倩倩如一具木偶般任凭李文昊拉着,四周安静的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响。光线越来越暗,一阵阴冷的风吹过,于倩倩忽然笑了起来,在这寂静的空间里犹如夜猫啼哭般恐怖。   “倩倩,你醒醒啊!”李文昊抓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声音充满内疚,“都怪我,要不是我和她吵架,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你别着急,等出去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她不会有事的。”顾易止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一边说道。   “她的样子很像中邪。”元锋的态度不容乐观。   “都是我!就不该去什么龙泉岭!”李文昊一拳捶在树干上,无比懊恼地说。   他们站在阴暗的树影下,铺天盖地的树木将他们重重包围,顾易止的脸色变得分外阴沉:“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元锋和李文昊同时望向他,顾易止的目光却停留在一块挂在干树枝上的碎布上,李语言昊认出来,那是刚地从于倩倩衣服上勾下来的。   “我们……”李文昊脸色大变,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于倩倩的喉咙里发出似哭似笑的咯咯声,在那阴森干枯的声音里,越来越多的人影出现在树木后面,朝他们缓缓走来。   “怎么回事,这些是什么人?”李文昊失声说道。   “是村民!”元锋注意到他们的穿着打扮。   他们三个人背靠背紧贴在一起,神情充满戒备,而在那不断涌出的人影中,顾易止看见走在他们脚边的那一团团黑影,幽亮阴森的眼睛如鬼火一般发着光。   “猫……”顾易止心头一凛。   李文昊看见人群中面如死灰、神情木然的张伯,巨大的恐怖侵占了心头,如果张伯不是人,那他给他们吃的是什么?想到那碗黄黄白白的汤和其他食物,李文里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俯身干呕起来。   村民们将他们包围起来,机械地迈着脚步,向他们不断靠近。顾易止发现他们的眼神无一例外都是空洞,虽然在看着前方,但都根本没有焦点。   难道说……他们没有自主意识吗?   猫群走在村民前面,那一团团毛茸茸的身躯已经露出了利爪和獠牙,阵阵嘶鸣声不断传来。   顾易止突然想起了封泽的话。   ——“灵魂是无形的,他们不能真正意义上伤人或杀人,但是他们可以用幻像迷惑,使人自己杀了自己。”   是的,也许这一切都是幻觉!   但是,要怎么样才能打破幻觉呢?   顾易止忍不住后悔没有向封泽问清楚方法,但他知道一种方法,就是通过痛觉和心理暗示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鲜血沿着他嘴角滴下。   在这清晰的痛楚中,眼前的人影如烟雾一般消散开去。   “果然都是幻觉,你们……”他把惊喜的目光投向其他三个人,忽然愣在原地。   在四面八方不断传来的猫叫声中,元锋、李文昊、于倩倩站在一片暗影之下,四肢残缺,头颅破损,脑浆外溢,浑身鲜血淋漓。   “易止,你怎么了?”李文昊开口说话,血不断从他嘴里涌出。   “他们不见了,我们趁这个机会快走!”元锋的半边头颅粉碎,红白混杂的脑浆沿着他的脸流下来。   “快走啊易止!”李文昊伸出一条肌肉撕裂、骨头外露的手臂去拽他。   顾易止猛得后退几步,躲开那只残缺不全的手,神情中充满震惊。于倩倩的一颗眼珠挂在眼眶外面,她拍着已经严重变形扭曲的手掌叫道:“他看见了!哈哈哈,他看见了!”   “易止,你看见了什么?”李文昊睁着一双灰白的眼睛问道。   原来他们才是……   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挚友,顾易止眼中的悲痛远远大于恐惧:“文昊……”   元锋看出他神情里的异样,上前一步问道:“我们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顾易止回答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掉头就走,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李文昊急了,叫道:“易止,你倒是说话啊!”   在他响起的话音中,一只猫穿过李文昊的身体,冲顾易止嘶鸣起来,紧接着无数只猫从草丛里跳出来,一双双眼睛像盯着猎物一般盯着顾易止。   “怎么回事,我……”李文昊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于倩倩疯狂地笑起来,冲向树林深处。   “倩倩!”李文昊想要追上去,张伯猛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晚了,都晚了,你们醒醒吧。”张伯阴冷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是你把倩倩害成了这样,我跟你拼了!”李文昊愤怒地大叫,扑向张伯。   “文昊,冷静点!”元锋拉住李文昊,而张伯的身影就在这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猫群围住了顾易止,于倩倩早已经不知去向,在这片安静诡异的树林里,一股尸臭味蔓延开来。   顾易止已经没有地方可以退,猫群停在离他一米远的方,仿佛有所忌惮,不敢再靠近,它们弓背低鸣,眼里射出一道道寒光。李文昊被这一景象吓住,与元锋对视一眼,喃喃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元锋看着自己的手,“难道都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元锋,你是不是吓傻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可能会死。”李文昊笑了起来,脸上一块披肉掉到地上。   也许正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李文昊在元锋眼里渐渐从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变成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他猛得后退一步,眼睛瞪大,露出无比惊恐地神色。   “元锋,怎么连你也这么看我,到底怎么了,快说啊!”李文昊大声叫道。 第38章 蝴蝶效应   元锋怔怔看着李文昊,那副残缺不全的身体像利剑一样剖开了那部分被遗忘的记忆,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文昊,你还记得……我们在宜城发生了什么吗?”   “宜城?”李文昊一愣。   “你和倩倩发生争执,然后我们……”元锋说不下去了。   “我们怎么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李文昊后退几步,笑出声来,“元锋,你是不是吓傻了,怎么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   “文昊,面对现实吧,我们……我们已经死了!”元锋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最后两个字,李文昊刹时犹如被雷击,整个人愣在当场。在元锋眼中,他已经是一具恐怖的,甚至连四肢都不完整的尸体,但是他仍旧向他走去,伸出手说道:“你别害怕,我在这儿。没事的,有我陪着你呢。”   李文昊看着那只手,神情充满痛苦和犹豫,一声尖利的猫叫忽然响起,让李文昊惊醒过来,他猛得摇头,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元锋,你为了拆散我和倩倩,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不觉得太可笑了吗?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我现在就去把倩倩找回来!”说完,他扭头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元锋木木垂下手,背对着顾易止,内疚地说道:“易止,对不起,把你扯进来了。”   猫群仍然虎视眈眈,但对顾易止来说,朋友的遭遇更加令他悲痛欲绝,他很想追上去,但是猫群似乎就是想把他困在这里,只要他移动一步,便发出警告的嘶鸣声。他看着元锋的背影,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你想办法离开这里吧,别再管我们了。”留下这句话,元锋向李文昊追去。   “元锋!”顾易止大喊,可也无法阻止他离去的脚步。   猫群对他露出獠牙,顾易止被困在这里,进退两步。   它们想要什么?   它们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它们……还是猫吗?   就在他苦思逃脱办法的时候,张伯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线里,于倩倩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迈着步子。   “你身上的封印太强,虽然我们靠近不了,”张伯阴森森地说道,“但是,她可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顾易止厉声质问。   张伯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抹狰狞的笑容出现在他嘴角:“把你的身体给我,给我!”他尖叫一声,向前伸出手,于倩倩木然地向顾易止走去。   于倩倩虽然已经死亡,但她的魂魄还没有意识到肉体消亡的事实,所以在她心里,她还是活生生的。而顾易止身上的封印,只对鬼魂和攻击性法术有效,于倩倩的靠近并没有激活它。顾易止看见猫群身上纷纷浮起一道白影,注入到于倩倩身体里,于倩倩猛得抬起头,双眼血红,露出凶光,扑向顾易止。   “于小姐……”顾易止脑海里浮现她原本娇蛮的模样,脚下动作一滞,已经被她扑到在地上。   于倩倩露出牙齿朝他脖子上咬去,顾易止好歹也曾经得过自由搏击冠军,立即扭头抓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扳,将她摔到旁边,就地翻身站起来。   于倩倩的身体如猫一般弹起来,她垂挂在眼眶外的眼珠砸到地上,两条白骨外露的胳膊朝顾易止抓去。顾易止甚至不知道她是人还是鬼,或者只是张伯制造出来的幻像。他躲避着于倩倩的攻击,眼角余光睨到张伯站在树下,脸上表情阴冷狰狞,如同在等待分尸美食的野兽。顾易止抓住于倩倩的手臂,想要将她控制住。   他是警察,知道怎么控制力道,但是就在他稍微用力拧转的时候,那条肌肉外翻的手臂竟然像枝树枝一样折断在他手里,只剩皮肤还粘连着。   顾易止呆住了,于倩倩仿佛完全没有感觉,跳起来将他压在身下,喉咙里发现阵阵似哭似笑的嘶鸣声。   “杀死他!杀死他!”张伯大叫着,眼里发出噬血的光芒。   顾易止想要把于倩倩掀开,但那具残缺的身体仿佛有千斤重般,叫他完全动弹不得。于倩倩张开嘴,红色的脓液从她嘴里滴落,阵阵尸臭味钻进顾易止鼻子,令他胃里翻江倒海,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杀死他!哈哈哈哈哈!”张伯的神情充满兴奋,伸出血红的舌头舔着嘴唇,已经迫不及待要分享美食。   那条舌头垂挂在他胸前,尾端开叉,向上卷起,向下淌着沾液。顾易止瞪大眼睛:“你……”   “有了你的身体,我就能走出这个地方了,要怪就怪你自己送上门!”张伯面目狰狞,指着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于倩倩仰头嘶叫一声,露出牙齿朝顾易止的脖子咬下。   看来,这次真的要和这花花世界说再见了。   这几年忙着办案,连个女朋友都没谈过。回家之前给父母打电话时,他们说小区前面新开了家火锅店,等他回来就一块去吃,这回也吃不上了。   唉,自己这人生,是不是挺失败的?   顾易止认命的闭上眼睛。   反正,欠封泽捉僵尸的钱是还不上了……   然而那牙齿久久没有落到他脖子上,压在身上的重量也消失了。他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于倩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他面前的一道黑色身影。   静寂的山林里,那身影站在暗影之中,周身散发出迫人的凌厉气势,顾易止愣在原地,喃喃地道:“封泽……”   “你是什么人,竟然坏我的好事!”张伯愤怒地大叫。   “原来是山魅。”封泽的声音充满不屑。   张伯目露凶光,阴冷冷地笑起来:“看来是个练家子呀,怪不得敢走进来。但是今天,我要叫你有去无回!”他的语调骤然变得尖利,无数团鬼火出现在林中,朝封泽冲过来。   封泽嘴角一扯,手凌空画出符印,低叫道:“破!”   那些鬼火在靠近他之时,就像融入大海的水滴,转眼消失无踪。张伯怒目圆睁,身体忽然膨胀起来,背部裂开,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破壳而出,它身如巨熊,双眼血红,獠牙锋利,嘶吼声几乎令整个山林震动。   “它……它是个什么东西?”顾易止呆住了。他本来觉得华亭山的僵尸已经足够刷新三观,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这样一个怪物,难道是嫌他这段时间过得还不够跌宕起伏吗?   封泽却很冷静,淡淡吐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张用朱砂写成的符咒,单手结印,符纸在他手中直挺挺立起,化为一道白光飞向山魅。山魅惨叫一声,头顶出现一条裂缝,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它挣扎吼叫着冲向封泽,但被结界挡住去路,不能再靠近一步。   终于,裂缝遍布了全身,那躯壳就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剥落,渐渐露出一团黑乎乎没有实体的影子。   “这才是它的本体。”封泽说道。   被除去伪装的山魅连声音都变得如刀刮钢板一般尖利扎耳:“你到底是什么人?”   封泽不去理会它,眼睛扫过周围,双手结印,默念咒语,这片密密麻麻找不到出路的树林忽然旋转模糊起来,树木不断消失,周围越来越空旷,一条隐藏在杂草丛下的小路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整个树林都是它制造出来的幻觉啊!   顾易止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怎么走,都会在同一个地方盘桓,估计连那个村庄入口,都根本不存在。   山魅明显害怕起来,后退几步,扭头逃向山林深处。   顾易止拔腿就要追上去,跑了两步才发现封泽连动都不动,不由得回头急道:“它都跑了,快追啊!”   “你去吧。”封泽完全不着急。   “那是妖怪啊,你不是天师嘛!”顾易止急得脚底板都快冒烟了。   “阴阴师。”封泽纠正他。   “真不去啊?”顾易止站在原地,眼巴巴地问。   封泽点了根烟,慢腾腾地说道:“山魅没有实体,它离不开这片地方。”   顾易止想起来那个妖怪之前确实这样说过,这才暗暗松了口气,问道:“山魅到底是什么?山海经里的妖怪吗?”   “它是由飘浮在山间的怨气集结而成的,擅于制造幻觉,迷惑人心。”封泽说道。   顾易止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他所看见的村庄、猫群、村民、还有李文昊他们,都是假的吗?   “山魅很狡猾,它所制造出来的幻觉半真半假,所以才更加真实。”封泽虽然不知道顾易止经历了什么,但他还是很耐心地解释。   幻觉已经消失,这里已经恢复成了普通的山林,没有恐怖狰狞的猫群,也没有残缺不全的鬼魂,但顾易止心中完全没有觉得轻松。他看着层层叠叠的山峦,仿佛看见李文昊他们日夜游荡,找不到回家的路。   “封泽,我在回家路上见到警校时期的朋友,为了躲避大雨,我们走进了这里,但是……但刚我发现他们其实都已经在车祸中死了,”顾易止艰难地说,“就在刚刚,我看见他们浑身鲜血,四肢不全,难道那也是幻觉吗?”   车祸?   封泽之前一直想不通,顾易止为什么会走进这片山林,但现在他忽然明白过来。顾易止所坐的大巴,因为在半夜出了故障而抛锚,所以交运集团派出接应车辆,这辆接应车在行驶过程中发生车祸,导致对方车内三人死亡,而那三个人,就是顾易止口中所说的朋友。   看似毫无关联的几件事,却是无可避免的蝴蝶效应。   善恶到头,因果报应,这世间所有的事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没有凭空出现的爱恨情痴,也没有平白无故的怨憎别离,天道循环,四时更替,都在五行之中,轮回之内。   “如果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灵魂确实有可能像正常人一样活动,甚至,出现在朋友亲人面前。”封泽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第39章 阴阳眼   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顾易止心里仍在期待,那真的就是幻觉,至少这样能证明李文昊他们并没有出事。他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但一想到前一刻还鲜活生动的三个人,现在已经成了这荒山野岭的孤魂,心里就跟针扎似的疼痛。   他跟李文昊已经有三四年没见了,从警校毕业之后,两个人偶尔会在网络上聊几句,有时候翻出以前拍的照片,都觉得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李文昊是个性格比较被动的人,老是会被班里其他同学怂恿去打饭或清扫卫生,每每吃了亏,都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毕业后,他回老家子承父业,成了一名八杆子打不着的古董商人,同学都笑话他在警校五年纯粹就是浪费时间,他听完后也是嘻嘻哈哈的,从没在意。   是啊,李文昊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和善,热情,仗义,毕业告别的时候,他冲大家就说:“等我将来结婚,你们都得来啊,一个都不能少!”   “呦,这女朋友都还没影儿呢,就先把结婚盘算上,你小子行啊!”大家推推搡搡笑成一团。   女同学们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伤感落泪,但顾易止却觉得,人生那么长,总还是会有机会见面的,哪用得着哭哭啼啼跟永别似的。   却原来,那一日离别,对一些人来说,真的就是永别。   顾易止仰起头,胡乱抹了把脸,说道:“这里风沙真大,都迷眼睛了。”   封泽抽了口烟,走过去在他头发上使劲揉了一把:“走吧。”   “去哪?”顾易止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发问道。   “去做你想做的事。”封泽没有回头,声音冷静传来。   顾易止愣了一下,快步追上去:“封泽,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路过。”封泽说道。   “啊?你去哪能路过这儿?”顾易止不解地问。   封泽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一眼,把话题岔开:“你知道你朋友的生辰八字吗?”   顾易止摇了摇头。封泽举目四望,沉声说道:“带我去山魅的老巢。”   老巢?   顾易止眼前一亮:“前面有个村庄,就是张伯……噢,不对,是山魅。就是山魅引我们去的地方,那里特别古怪,会不会就是它的老巢?”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村庄方向。出了树林,视线豁然开朗,本应该是村庄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凹凸不平的黄泥地,山石凌乱,杂草丛生,荒凉而寂静。顾易止快走几步,绕着这片空地转了几圈,苦笑地说道:“这里果然也是幻觉。”   封泽的目光扫过周围,冷声说道:“不,村庄,确实存在过。”   顾易止愣了一愣,跟随他的目光把视线投向不远处,那里有一蓬半人高的杂草丛,在风中瑟瑟摇曳,隐隐露出一截灰色屋顶。顾易止举步走过去,伸手触摸那块坚硬的泥坯,神色里充满震惊,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黄土,声音已经变了调:“村庄……被埋在了下面?”   封泽没有说话,但是答案显而易见。顾易止看着这个荒凉的地方,在崇山峻岭的包裹下,显得那样渺小而微不足道,风吹着草丛沙沙作响,他的心猛得下沉:“难道是泥石流?”   “很有可能。”封泽低叹一声。   “我所看见的村民,都是这里的遇害者……”顾易止想起他们木然呆滞的脸,悲伤已经取代了恐惧。   “他们死于非命,灵魂盘桓不散,怨气集结在一起,所以形成了山魅。”封泽说道。   这世间所有的罪恶,都源于人心,在不甘、不平、不忿中滋生对现世的仇恨,即使在死后,也不愿走入轮回。有许多人是该死的,但也有许多人,对这个花花世界充满留恋和不舍,它们盘桓在阴暗角落,跟随在亲人身边,都只是为了,那份不肯抛却的执念。   “封泽,你能帮助他们吗?”顾易止望向他,问道。   封泽觉得,自从认识顾易止后,他好像就成了慈善家,总是在义务做事,而这些事比起汪乐安的那枚平安扣,可都要危险的多。封家阴阳术沿袭至今,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商业模式,过去所谓的行侠仗义、惩恶除奸都早已经消失在岁月长河里,可封泽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又变成了旧社会里那些穷得叮当响却还要走南闯北四处接济人的除魔师。最近银行帐户上的数字增长速度明显减慢,照这样下去,可能真要刷新生活模式了。   他长长叹着气,一脸犹豫不决的表情。   “顶多我就再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肯定能还上!”顾易止信誓旦旦地说。   封泽看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说:“那行吧。”   “你是不是又在坑我?”顾易止看见他这表情就感觉不寒而栗。   “我可以拒绝。”封泽眯着眼睛说。   “别别别!”顾易止连忙说道,“你坑吧你坑吧,我就高兴让你坑!”他一脸准备光荣就义的表情。   封泽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转眼又隐了下去,说道:“你朋友的魂魄,现在应该就在山魅手里,想要找到它们,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顾易止期待地问。   “搜魂。”封泽说道。   “搜?怎么搜啊?”顾易止脑海里不禁浮现他们警察进行地毯式搜查行动时的画面。   搜魂术是用于寻找下落不明的魂魄的法术,施术必须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中:一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二得有对方最近一段时间碰触或使用过的东西,三就是必须要在对方失踪或死亡时的地点。但是现在显然不可能全部达到,不过以封泽的能力,只要有其中一件,他就可以进行施术,就算不能找出魂魄的准确位置,也能大概确定方位。   而这个“对方最近一段时间碰触或使用过的东西”不单单是指物品,也可以是人。   顾易止看见封泽那古怪的眼神,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干……干什么?”   “把这个吃下去。”封泽掏出一张符递过去。封家的攻击性法术对顾易止无效,但这张符并不具备伤害性,所以不会受到封印压制。   “吃这个就行?”顾易止满脑门都是问号。他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封泽,怎么都不相信凭张纸就能把鬼找出来,但是想到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每件事都超出常理,干脆一闭眼把符纸塞进嘴里,嚼巴嚼巴两下,伸着脖子好不容易咽下去。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四周,然而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棵树,连棵石子都没有改变。   “你逗我玩呢!”顾易止瞪大眼睛叫道,平白无故吃了张纸,还什么都没有,不带这么坑人的!   “闭上眼睛。”封泽说了一声,走到面前正对着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他眼皮上划过,“睁开。”   这就完了?   “诶,我说,你真不是在骗……”顾易止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已经愣住了。   在他眼前,原来平静的树林里面飘浮着绿幽幽的鬼火,如夜猫的眼睛一般阴森恐怖。被黄土掩埋的村庄透出丝丝黑气,不断散入空气中,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弥漫着,仿佛就在身边,仿佛就在脚下。   “这……这……”顾易止惊呆了。   人在幼年的时候都会有灵识,所有很多孩子在小时候都具有阴阳眼,但绝大部分人都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慢慢消失。顾易止的体质与常人不同,他的灵识要比普通人强上很多,因此天生就具有阴阳眼,而且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他的血液和灵魂对鬼怪来说是最美味的食物,所以山魅才会盯上他。但由于有封印守护的关系,鬼怪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因此山魅才会借助李文昊他们来困住他。   封泽通过那张符纸暂时唤醒顾易止的阴阳眼,为的就是借他和李文昊的关系找到山魅所在地。但眼前的情况对于顾易止来说,简直比在华亭山打僵尸还要震惊,至少僵尸还是有实体的,而现在他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影。   “这些都是……都是鬼啊?”顾易止声音都结巴了。   “你现在集中精神,去想你朋友的事。”封泽引导他,“他的喜好,你们曾经一起经历的回忆,包括他喜欢过的人。”   喜欢过的人?是于倩倩吗?又或者,是元锋……   当顾易止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眼晴里忽然出现李文昊从黄泥地上跑过的影像,他挥舞着双臂,不停地在原地绕圈,然后从地面消失了。   “是这里!”顾易止跑到那块地方,震惊地说道,“文昊从这里消失了。”   封泽眼里露出一丝诧异,他原本只想通过顾易止找出他们的大概位置,但没想到会这么精确,看来,顾易止身上所隐藏的力量,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封泽走过去,检查了一遍地面,冷笑道:“看来是我小看了这个山魅。”   他的手指在地面划过,黄泥土上出现一道浅浅的痕迹。顾易止猛然看见眼前的空气像布一样裂开了道口子,一间破旧的平房渐渐出现在视线里,它有半截埋在泥土里,半截露在空气里,门窗早已破损不堪,赫然就是顾易止之前在后院见过的那间旧屋。   此时,一道黑影从门里飞窜而出,朝封泽扑过来。封泽镇定地伸出手,那个黑影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墙,无法再靠近一分,只能不断撞击着,发现狰狞的嘶鸣声。 第40章 尘归尘,土归土   顾易止被它吓了一跳,发现它已经被困住才松了口气。山魅在封泽制造出来的结界里拼命挣扎着,漆黑的身体不断掉落类似蠕虫的条状物,一沾到泥土就消失无踪。顾易止小心翼翼向它靠近,大声问道:“文昊他们在哪里?”   山魅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干枯的笑声,伸出舌头舔着结界壁,留下一行沾液:“你过来啊,过来我就告诉你。”   封泽眉头一皱,伸手拦住顾易止,一道符咒穿过结界停留在山魅上空。山魅仰天嘶叫,想将符咒抢夺下来,但它的力量显然不能跟封泽抗衡,身体像被巨岩压住一样,渐渐蜷缩到地上。封泽冷冷地说道:“你盘踞山林,吞食魂灵,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山魅奋力抬起脸,瞳孔只剩两个黑窟窿,他从喉咙里咬牙切齿地挤出每一个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成功了,是你毁了一切!是你!”   “你没有资格。”封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符咒如一道闪电压向山魅。山魅发出凄厉的惨叫,黑色身躯迸射出无数道白光,身体碎裂开来,如尘土般落到空地,消失的无影无踪。白光悬空停浮着,渐渐幻化出十几道人影,他们衣着质朴,面带感激笑容,张伯赫然就在其中。最后三道白光飘浮过来,在落地的那一刻相继形成李文昊、元锋、于倩倩的样子。   “文昊……”顾易止眼眶一酸,再也说不出活来。   李文昊对他微笑,他的笑容在昏沉天色下犹如清泉一般干净,他嘴巴开合着,似乎在说什么,但顾易止一个字也听不见。   顾易止想靠近过去,封泽将他拦住,对他摇了摇头。   鬼门已经开启,阴阳路,生死线,死人无法跨过,活人不能逾越。   于倩倩向顾易止招手示意,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呆滞疯狂。元锋站在李文昊旁边,手搭在他肩膀上,低头说了几句,李文昊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村民们相继转身离去,李文昊他们跟在后面,一步步走向已经开启的鬼门。   “文昊!”顾易止大叫。   李文昊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伸手冲他挥了挥,嘴唇翕动。   依旧没有声音,但是这次,顾易止却用眼睛看见了他在说什么。   “再见。”   再见,曾经是个充满期待和愿望的词语,然而现在,却是永别。   眼泪涌出顾易止的眼眶,他含泪微笑,使劲向他们挥手,大声说道:“再见!”李文昊他们陆续走进鬼门,身影完全消失。鬼门缓缓闭合、缩小,隐入另一个世界。   顾易止怔怔看着,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封泽站在他身后,沉默地抽着烟,什么话也没有说。   良久,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仰头说道:“结束了!”   风声习习,吹着草木瑟瑟作响,这片曾在灾难笼罩下充满压抑的土地,第一次露出安静平缓的气息。顾易止回头,对封泽露出笑容:“封泽,我们回去吧!”   山魅已经消失,它曾制造出来的幻觉也不复存在,盘山公路空旷而平坦,完全没有泥石流的痕迹。顾易止站在路边,怔怔看着周围的一切,原来从一开始,就全部都是假的。   天边已经被晚霞覆盖,暮色逐渐笼罩了大地,车上,顾易止问道:“他们会投胎转世的吧?”   “只要走进鬼门,就不再是孤魂野鬼。”封泽说道,至于是会投胎,还是会被打入地狱,就要看他们现世的业报了。   顾易止看着窗外在暮色笼罩下安宁静谧的山林,目光里充满悲伤。车子飞驰在盘山公路上,他说道:“封泽,我们回宜城吧。”   封泽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在下个路口调转方向,向宜城开去。他们回到宜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顾易止给交警队的朋友打了个电话,问起昨天那起车祸的事。那位朋友听到他跟死者是老相识后,好言安慰了几句,就把死者所在的医院告诉了他。   “易止啊,我劝你别去了,他们几个……唉,我们已经通知了他们的家人,应该明天就能到了。”朋友欲言又止。顾易止知道他是在说李文昊他们的死状很凄惨,在山林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过了,那残缺不全的肢体,现在都仿佛还在眼前。顾易止低声道过谢,挂断电话,他拿着手机发愣,手指停在屏幕上,指尖已然因为用力而泛白。   封泽把车子停在路边,从兜里摸了根烟点上,沉默地抽了两口,问道:“要去吗?”   马路上车水马龙,街灯亮着暖黄的光,两旁草木在入冬后萧瑟了许多,地上铺着一层落叶,却丝毫没有减少这座城市的繁华热闹。大学五年,警察三年,顾易止在这座城市整整生活了八个年头,他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却从来没有一天像这样失魂落魄过。他知道,就算他现在去了医院,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只会增加悲伤,但是想到李文昊正孤独的躺在医院太平间里,他就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去。”顾易止垂下头,吐出这一个字。   封泽没说什么,打响车子,径直开向目的地——市中心医院。   医院这个地方,一直都是顾易止最不喜欢的,那充满消毒药水气味的走廊和病房,一个个或举着吊瓶或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总是亮着灯的手术室,匆忙的医生和护士,还有被焦急、害怕、期待等等情绪包围着的家属,不管是哪一种,都透出萎靡不振的气息。   也许医院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希望和生存;但是,相对的一面,它也代表绝望和死亡。在顾易止的警察生涯里,他见过太多死于非命的人,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生死。但是,李文昊的出现让他彻底明白,所谓坦然,只是因为那些命案是他职责所在。责任和现实,是冲突的,对于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再多的抱歉内疚都会烟消云散,而能记在心底,永远都是那些曾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   顾易止站在医院大门口,看着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大堂,神情充满犹豫。也许在他潜意识里,仍不愿意相信事实。   封泽本来准备在车里等他,但看见他一直杵在门口,眉头一皱,下车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后脖颈上。顾易止回过神,诧异地看向他,封泽拽起他胳膊往里面走,声音冷冷传来:“已经发生的事,谁都无法改变。但是,你可以不用留下遗憾。”   顾易止一愣。   是啊,他在逃避什么呢,这已经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事,就算他不愿承认,李文昊也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去见一见他,最后一面。   凭借顾易止警察的身份,他们很快被人带到太平间,门卫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听完他们的来意后,从抽屉里拿出记事薄,仔细查看了记录,才把他们两个人领进太平间。天花板的灯管白花花的晃眼,一排停尸柜靠墙停放着,门卫核对了遍柜门上的标签,回头对他们说道:“这个人是出车祸死的,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言下之意就是他的死状不好看。   “没事。”顾易止牵强地咧了咧嘴角。   门卫打开这格停尸柜的锁,把它拉了出来。在齿轮滑到的声音中,李文昊青白脸庞出现在顾易止视线里,接下来脖子,肩膀,手臂……顾易止忽然伸手抵住柜门,他知道接下来会看见什么,也宁愿不再看见。   门卫看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走出太平间。   停尸柜冒着丝丝寒气,李文昊的脸上结了一层白霜,血迹已经被清理过了,额头一道伤口依旧触目惊心。顾易止看着他,想起在警校里曾经朝夕相处的片刻,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执勤,就算经常累得爬不起来,却总能在第二天满血复活。在外人眼里,警校的生活枯燥又无聊,连他们自己曾经都这样认为,可是现在,回忆起来的画面,却都充满笑声和快乐。   毕业之后,大家各奔东西,从此天南地北,见一面都成了奢侈,谁都不会想到,原来有些人,再见就是永诀。   顾易止眼里渐渐涌起泪,低低说道:“文昊,你要跑快点,要不然就抢不到好人家投胎了。要是咱们还能遇见,你得给我个提示,要不我可认不出来你。不过到那会,我的年纪估计都能当你叔了……”说着说着,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低头匆匆抹去,把尸柜重新推了回去。   门卫大爷听到响动走进去,顾易止朝他一笑说道:“麻烦你了,谢谢。”   门卫太爷守了几十年的太平间,早就见惯了这些场面,也没说什么,径直走过去把柜门锁好,领着他们走出太平间。这里长年停放尸体,阴气积累不散,连温度都要比其他地方低上几度,封泽看见门卫室桌上供着一尊关公立像,刀尖朝下,在民间传说里这是驱邪扶正的象征。   走出医院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顾易止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眼屏幕,神情一顿,连忙接起来:“妈。”   “儿子,你怎么还没到呢?不是说昨天就出发了吗?”电话那头传来顾母焦急的声音,“你爸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可把我们急死了。”   “我那个……局里临时派我去山里执行任务,那边没信号,就没来得急跟你们说。”顾易止找了个理由糊弄。   “后天就是你爸的生日,你还回得来吗?”顾母问道。   “没事儿,这边事已经办完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买票,肯定能赶得上。”顾易止把悲伤掩藏起来,故作轻松地说道。   “可别忘了啊,你爸都在酒店里定好酒席了!”顾母提醒道。   “爸这回要大办呀?不是就咱仨上火锅店凑合一顿吗?”顾易止玩笑地问道。   “你爸明年就六十了,按咱们这的习俗,得提早一年办寿宴。我说你这小子,在外头混了几年,连这些事都不记得了?”顾母责备道。   顾易止一时半会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嘿嘿笑道:“记着呢记着呢,我肯定给爸备份大礼。”   “你能给我们领个女朋友回来就是最大的礼物!”顾母说道。一句话就把顾易止噎得哑口无言,顾母紧接着又说:“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先这样吧,别忘了早点回来啊。”   “放心吧,肯定能回来。”顾易止打包票说。挂断电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天下的父母都爱催儿子找对象呢? 第41章 回家了   忙活了一天,现在安静下来,顾易止才发现自己这一天都没吃东西,差不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对封泽说道:“要不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请客!”   中华民族有五千年的饮食文化,八大菜系源远流长,各具特色,山珍海味数不胜数,而在顾易止眼里,让他馒头和鱼翅二选一的话,他肯定就选馒头,因为能吃饱啊!虽然以封泽的身家,他可以任意出入国贸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但是有时候,他也宁愿选择陪某个人坐在路边的大排档吃烤串。   现在正好是夜宵时间,一排塑料桌椅摆在露天,几乎已经坐无虚席,服务员进进出出,忙活地热火朝天。顾易止看见服务员正在收拾一张桌子,连忙扯着封泽走过去坐下。菜单就在桌上,他熟练地点了好几样,再要了一打啤酒,最后还不忘催促服务员快点上菜。酒味、烟味、烤串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封泽忍不住皱眉。   啤酒烤串很快就上来了,老板还送了一碟凉拌毛豆,顾易止剥了一个塞进嘴里,伸手就起了一罐啤酒放到封泽面前:“这家店的烤串特别有名,你快尝尝。”   啤酒这东西是烧烤的绝配,即能解了油腻,又可以增长食欲,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坐在路灯底下喝着冰啤酒撸串,简直就是最大的享受啊!虽然现在已经入冬,但美食是不会因为季节而改变的,尤其是饥肠辘辘的顾易止,就算现在给他泡三碗方便面,他也能立马一扫而光。   封泽不得不承认,烤串味道确实不错,至少要比之前吃的炒菜和面条好很多。啤酒是百威的,喝起来爽口清香,鸡翅烤的非常入味,鲫鱼香香脆脆的,水豆腐简直入口即化,顾易止吃得风卷残云,啤酒罐子横七竖八,竹签也扔了一桌子,他打着饱嗝,眼神朦胧,笑得暧昧。   一打啤酒是十二罐,封泽发现,顾易止一个人喝了十罐。啤酒浓度虽然不高,但喝多了照样会让人发昏,甚至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   帐单用夹子夹着放在桌角,顾易止拿起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这是几啊……这字怎么写得还重影了呢?”   他瞄了半天没瞄出个所以然来,就摇摇晃晃往吧台走去。他的意识其实还算清醒的,只是动作已经不受控制了,这脚踩下去就跟踩在棉花上一样,冷不丁就撞到隔壁桌子了,碰翻了一瓶啤酒。那两个吃得正欢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正准备发飙的时候,封泽走上来把顾易止提起来,对他们说道:“不好意思,这顿我来请。”   “我请……我请……”顾易止伸手去掏钱包,可是那手哆哆嗦嗦的,连兜都还没来得及塞进去,封泽已经把几百块钱交给服务员。那两个人见有人请客,当然也不再计较了。封泽把顾易止箍在怀里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服务员拿着找零的钱追出来。   “先生,找您的钱。“   顾易止冲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嘿嘿一笑,抬手就把钱接过来:“谢谢啊。”那姑娘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走了。封泽把他塞进副驾驶座,看他捏着一把零钱昏昏沉沉的样子,只得俯身过去给他系好安全感。   “封泽……”顾易止忽然喃喃地叫道。封泽抬起头,看见那双醉意朦胧的眼晴近在咫尺,呼吸里带了好闻的酒味,在他耳边似梦似醒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他靠在封泽的肩膀上,刻意压抑的悲伤让他的神情很疲惫,封泽将他扶好,看着那张在夜色下沉沉睡去的脸庞,轻轻叹了一声。   在酒精的作用下,顾易止睡得很沉,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封泽送他到了小区楼下,并抱他上楼的事。第二天清醒后,他只感觉到自己这颗脑袋疼得快炸了,昏昏沉沉挪到客厅倒了一大杯水,正准备喝得时候发现桌子上放了一盒解酒药。他好奇地拿过来看了看,发现药已经少了一棵。   他只记得昨晚和封泽在大排档撸串,喝了不少酒,然后呢?这药又是哪来的?   难不成自己喝醉了还能跑到药店里买盒药回来?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都是解酒的!顾易止剥了颗出来塞进嘴里,就着白开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墙上挂钟已经指向八点多,他脑海里混沌混沌的,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是什么事呢……   顾易止纠结地皱起眉头,眼睛无意识扫过客厅,看见放在沙发旁的行李,猛一拍脑门叫道:“糟了!要赶车回家啊!”   他连忙冲进浴室里冲澡洗漱,从行李包里翻出身衣服套上,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离开家门。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温暖,保安正在换岗,正准备收工的夜班师傅看见顾易止背包走过来,冲他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顾先生,要出门啊?”   “是啊,有事回家几天。”顾易止应道。   “喝酒伤身,以后少喝点。”保安师傅说道。   “呃呃……”大概是自己昨晚上醉熏熏回来被他看见了,顾易止不好意思地应了两声。   “那个年轻人还挺不错的。”保安师傅嘿嘿笑道。   顾易止听得一头雾水,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也没有追问,道了声别后匆匆走出小区。一辆显眼的法拉利跑车停在路边,顾易止忍不住瞄了两眼,越看越眼熟,怎么看车牌这么像封泽的车呢?   他站在原地疑惑的打量着,却不知封泽已经透过后视镜把他探头探脑的动作尽收眼底,他探出车窗,嗤笑道:“我应该没有违章停车。”   还真是他啊!   “大清早的,你在这干嘛呢?”顾易止一脸不解。   “上车。”封泽示意他。   顾易止熟门熟路地坐进副驾驶室,问道:“你要送我去车站啊?正好,我还怕敢不上车呢!”   “我有事要去一趟汉昌,顺路捎你。”封泽打响油门说。   “真的?那太好了!”顾易止喜上眉梢。   正值早高峰时间,宜城的大街小巷都处于拥堵状态,顾易止算了算时间,如果走高速的话,从宜城到汉昌只城要三个多小时,完全不用着急!他放松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听着窗外传来的喧闹声,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后座有吐司和牛奶。”封泽说道。   顾易止下意识瞄过去,在那一排油光水滑的真皮坐椅上,果然放了一盒牛奶一袋吐司,搭配着严谨单调的车内装饰,显得格外滑稽。顾易止这才想起早上出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他摸摸肚子,咽着口水问:“李妈给你准备的呀?”   “要吃就吃。”封泽冷着脸说。   “你不吃?”顾易止把东西拿过来,试探性地问,“那我真吃了啊!这一口下去可就没有了,你别后悔!”   封泽连眼皮都不带搭理的,顾易止见他这幅泰山崩于前都无动于衷的表情,心安理得的开始享用起牛奶和吐司,一边嚼得吧唧香一边问道:“对了,你去汉昌办事,怎么夜合没有跟过来?”   “他帮封霖在处理其他事。”封泽说道,那厚厚一叠资料,足够封霖忙活上个把月了,省得他闲得发慌,把心思放在没必要的事上。   “哦……”顾易止喝了口牛奶,觉得自己一个人吃独食怪不好意思的,就撕了一片吐司递到封泽面前,“上高速后可没有地方吃饭了,先垫一垫。”   封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递过去:“打开。”看在坐了他顺风车的份上,顾易止倒是完全没有怨言,一口水一口面包喂得不亦乐乎。   车子开进了锦华路,再往前一段就可以上高速了。顾易止看见路边悬挂着白色招牌的“遇见”画馆在一众店铺中格外醒目,玻璃门敞开着,依稀还能看见人影晃动。他想起屋里那幅画,不由得叹气说道:“遇白给的那幅画还没有还给他,放在屋里真不放心。”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封泽虽然没有关注过方遇白,但也知道他的画价值不菲,估计在画展举办之后更要翻上几番。   “唉,要真不错就好了!”顾易止低头说道,要是他们真的能熟到可以送画的地步,他也不用这么愁了。   他的一句感叹,在封泽耳朵里听来完全就是另一个意思,看见他神情郁闷的样子,封泽的脸色微沉,一个急转弯就往车子开上了高速。顾易止一头撞在玻璃上,疼得吡牙咧嘴,不过在看到封泽的脸色后,他还是决定不要开口的好。   汉昌市是一个以文名底蕴而闻名的城市,它虽没有宜城的繁华热闹,却多了一份宁静祥和。顾易止的家在市中心一个叫山水华庭的小区,这栋小区的建筑物都是白色的,绿化面积很大,还开了两处人工湖,虽然离广告上写的“园林氧吧式小区”还相差很远,但整洁的绿化带和清澈的湖泊还是给它增色不少,再加上地段繁华,因此也就成了汉昌市最贵的小区之一。   昂贵的物业费下,硬件软件设施当然得跟上,尽职尽责的保安肯定不少了,法拉利跑车刚到大门口,那根路障杆就升了起来,保安在亭子里礼貌地微笑示意。其实封泽一直都觉得顾易止的家庭条件不怎么样,至少从他的穿衣和吃饭习惯来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会住在高档小区里的人。   大概是快到家的缘故,顾易止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反正都来了,我介绍我爸妈给你认识,不过他们现在可能还在学校里,咱们先上去休息会再说。”   “你的父母是老师?”封泽露出诧异地神色。   “对呀,他们是汉昌大学的教授。”顾易止说道,“我会当警察这事还是他们给逼的,小时候人家孩子不是报学习班就是报文艺班,就我天天跟着我爸跑步,做体能训练,说是要帮我打下良好基础,将来能顺利成为一名警察。唉,这么多年我都没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们家职业跨度还挺大的。”封泽无语地说。   “不过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现在就算让我干别的,我也干不了。”顾易止叹气说。   “你先回去吧。”封泽说道。   “啊?你不上来坐坐吗?”顾易止问道。   “我还有事。”看见他失望的神色,封泽又加了一句,“你收拾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哦……那行吧。”顾易止走下车,一直目送他离开小区,才转身往自己那幢楼走。 第42章 偶遇和重逢   虽然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家了,不过家门的钥匙顾易止还是收的好好的,他拧开锁走进去,本来以为父母都不在家,结果这脚刚踏进家门,听到响动的顾母就举着菜刀从厨房走出来。两人目光对视,顾母一脸惊喜地说:“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当你得下午呢!”   “朋友开车顺路,就把我带过来了。”顾易止瞅见她手上明晃晃的菜刀,嘴角抽搐,“妈,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呀?”   顾母看了一眼,连忙把菜刀放下来,笑道:“我正做饭呢,你爸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爸去学校了?”顾易止把背包放到沙发上,顺口问道。   “他们系最近新开了一个课题,你爸是名誉顾问。”顾母是汉昌大学地质学教授,年轻的时候还跟过科研队东奔西跑,后来在一次学术交流中认识了顾父,这才选择了留校执教。   “你和爸也别老是忙活学校里的事,得多注意身体!”顾易止语重心长地劝道。   “你要是能给我找点其他事情做,我倒是愿意提早退休。”顾母若有所指地说。   “什么事?”顾易止一头雾水。   “带孙子呀!”顾母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怎么样,交上女朋友没有?”   “妈,我这才刚进门呢!”顾易止满头黑线。   “还没找着啊?”顾母瞪圆了眼睛。   “我那个啥……我工作忙,警局特别忙……”顾易止左顾右盼地说。   “你就不知道追个警花啥的呀,上次那姑娘,叫啥来着?对对对,安慧,人不是挺好的吗,你怎么不去追人家?”顾母问道。   “兔子不吃窝边草。”顾易止说。   “你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顾母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我跟安慧那是同事、朋友,你别瞎掺和!”顾易止无奈地说。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连咱们小区的流浪猫都生好几窝崽子了,你还孤家寡人呢?”顾母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我儿子长得也不丑啊,怎么情商就这么低!”   敢情现在他和流浪猫是一个等级了?   顾易止挪过去把背包捡起来,指着房间说:“妈,我先回房收拾东西,你继续做饭吧,做饭。”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给我回来!”顾母大叫。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嘭一声关上的房门。   顾易止把包扔到床上,重重吁了口气。之前王浩跟他吐槽说父母逼他结婚时,他还幸灾乐祸地说自己爹妈开明,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催促过他,现在倒好,报应这么快就来了,怎么所有母亲都认为子女没有对象就是罪大恶极的事呢!   从小到大,顾易止的女人缘都很冷清,身边围绕的女孩子倒不少,但最后不是成了朋友的女朋友,就是莫明其妙不搭理他了,结果到最后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成双成对,他依旧还是形单影只,就连手机里存的异性朋友的电话号码,都少得可怜。   顾易止一头栽倒在床上,捂着被子叹气,他觉得,自己真不该回来。   金碧辉煌的国际大酒店门口,封泽把车子停下来,身穿红色制服黑色裤子的迎宾小哥快步上前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迎他下车。封泽把车钥匙交给去他泊车,径直往大堂走去。这间五星级酒店的豪华程度自然不在话下,前台两个妹子笑容亲切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封泽把证件放在台子上:“一间商务套房。”   “好的,请您稍等。”妹子接过证件,很快办理好入住手续,连着房卡一起双手把证件递还给封泽,“您好,您的房号是907,稍后会有服务人员为您带路,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与我们联系,祝您入住愉快。”   封泽点点头,虽然他没有携带行李,但是行李员还是殷勤地送他到电梯口。背景音响传出轻柔的钢琴曲,封泽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九楼是商务套房区,装修要简洁大方许多,采用了视觉沉稳的灰白色为主色系,壁灯光泽柔和,走廊铺着浅咖色提花地毯,淡淡的香味飘在空气里。   电梯门打开,封泽正准备走出去,迎面一条人影撞到他身上,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手里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   那是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正是夏芝晴,她揉着生疼地胳膊肘叫道:“谁啊,走路这么不长眼睛!”   她十分不悦地抬头,正准备开口大骂,但看到那张阴沉的脸后,她的话就被堵在了喉咙里。方遇白听到响动从另一头走过来,连忙把夏芝晴从地上扶起来,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先生。”   封泽俯身捡起那几张掉落在他脚下的纸,封面上的署名让他神情一顿。   方遇白?   他想起曾在新闻报道里见过的那张脸,渐渐跟眼前这个年轻男人重合,原来他就是那个炒得火热并且让顾易止念念不忘的海归画家。封泽把视线投向他,深邃的眸子一如夜色般沉静,嘴角上扬,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把资料递过去。本来还气鼓鼓的夏芝晴忽然像被闪电击中了一般,整个人愣在原地,连伸手都给忘了。方遇白只得接过来,微笑说道:“谢谢。”   封泽微微点头,绕过他们离去。方遇白看着夏芝晴那花痴样,无奈地推了她一把:“人都走远了。”   “他长得好帅啊!”夏芝晴冒眼心心眼,一脸陶醉地说。   “用不用我帮你去问个电话?”方遇白说。   “真的吗?”夏芝晴激动地说。   “那汉昌大学的演讲可以不用去了?”方遇白摇摇手里的稿子。   “那怎么行!”夏芝晴迅速把地上那一叠资料全捡起来,“帅哥虽然重要,但是演讲更重要,快走快走,要不然赶不上时间了!”她把方遇白推进电梯,趁下行的时间把打乱的资料按页码整理好。   车子已经在大门口准备好了,为了能让方遇白有一个好的状态,夏芝晴自告奋勇开车。他们这次来汉昌市,是受汉昌大学美术系的邀请来做演讲,时间就是在今天下午四点。   汉昌大学建校已有百年,前身是清末时期的文华书院,历史悠久,是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夏芝晴身为方遇白的助理,当然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一是能增加方遇白的知名度和口碑,二也是为了替即将举行的画展打广告。为了这次画展,他们花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去铺垫,眼看离开展时间越来越近,就她这小助理最着急,生怕遗漏了什么。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夏芝晴给这次演讲会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已经出发在路上了。等到了汉昌大学校门口,就看见一位高挑靓丽的美女热情地向他们招手:“遇白!”   “罗珊,好久不见。”方遇白迎上去,两个人礼貌性地拥抱了彼此。   “还说呢,你一声不响出国这么多年,要不是我看了新闻,都不知道你回国了!”罗珊捶了他一下,不满地说道。   “所以我一接到你的电话,不就马上同意来汉昌了。”方遇白笑着说。   “还算你有良心!”罗珊亲热地挽住他手臂,“离演讲会还有点时间,走,我带你去学校逛逛。”   俊男靓女走在绿树林荫的小道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罗珊长相明艳,身材火辣,一条修身牛仔裤更显得她双腿修长,夏芝晴走在他们后面,嘀嘀咕咕地抱怨方遇白事先没和她说认识演讲会的负责人,害得她每次打电话联络时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得罪了对方。方遇白今天穿了一件灰白色盘扣褂衣,这是他一贯喜欢的风格,虽然和现代潮流有点脱节,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好像他天生就该穿得这样古典优雅。   几名抱着书的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眼睛跟长了钉子似的扎在方遇白身上。方遇白朝她们看了一眼,微笑点头示意,她们不好意思的拿书挡住脸一路小跑,隔老远还能听见那清脆的笑声。夏芝晴不禁感叹,当学生真好啊,可以这么无忧无虑!   “诶,遇白,你的画展怎么的怎么样?”罗珊问道。   “已经差不多了。”方遇白说。   “你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下定决心,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不会放弃。”罗珊由衷地说道,“你能有现在这样的成就,我真的很替你高兴。”   “你不怪我不告而别了?”方遇白笑着问。   “怪啊,当然怪!要不是你当年突然走了,我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你这回可得负责啊!”罗珊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夸张地说。夏芝晴在后面听得大跌眼镜,什么情况?以前的追求者吗?   方遇白留了很长的头发,松松垮垮束在脑后,微风一吹,轻飘飘的飞在空中。他即不推开罗珊,也没有刻意靠近,只是说道:“追你的人难道不是已经排到校门口了吗?”   “你这人啊,还是这么不解风情!”罗珊推了他一把,嘻嘻哈哈笑道。   “遇白,时间快到了。”夏芝晴提醒他们。   “噢,对,差点把正事忘了!走,我带你们去礼堂。”罗珊爽朗地说道。 第43章 这个人   方遇白和罗珊曾经是同一所大学美术系的学生,罗珊比方遇白要高两届,两人都是这一专业里的佼佼者,即是竞争者关系,又是关系良好的朋友。学校里很多人都误会他们是一对,而罗珊也曾经对方遇白表示过交往的意向,不过方遇白并没有做出回应,而且没多久就申请休学出国了。   大四第一学期的时候罗珊选择了考研,并在毕业前夕顺利通过,选择来到汉昌大学就读,毕业获得硕士学位后受聘留在汉昌大学执教,成了一名美术讲师。虽然这么多年她和方遇白很少联络,但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减淡,所以在得知方遇白回国的消息后,她就向校方申请安排了这次演讲会。   至于对方遇白的感情,罗珊也分不清楚那是爱情还是友情,她这么多年单身的原因,当然也不是因为方遇白。但有一件事她很明白,那就是方遇白对她,百分百只有友情。   罗珊记得,在学校里的时候,暗恋方遇白的女孩子从能校门口排到后山顶上,一个月里收到的情书都足够炖熟一锅菜了,其中不乏漂亮出众的女孩子,现在回想起来,方遇白似乎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人。   方遇白性格并不冷漠,反而很温和,不管男的女的,他都能和他们相处的很好。不管是外表还是能力,他身上的优势足够让任何人产生嫉妒,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个人因此而疏远他或者讨厌他。   也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罗珊只能这么想。就像他当年不告而别,到今天再次重逢,罗珊也不觉得生气。   方遇白总能给人这种感觉,忧郁的眼睛,温和的笑容,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是理所当然。有的人是天生的领袖,而有的人,就是天生值得被谅解的。   罗珊深深叹了口气,她想自己好歹也是汉昌大学响当当的美女教师,不说花见花开吧,追求者也还是源源不断的,怎么到了方遇白面前,她就这么没底气呢?   演讲会已经开始了,偌大的礼堂里坐无虚席。这也难怪,方遇白现在的身价水涨船高,不管是不是艺术系的人,都想来瞧瞧这位传说中的海归画家的庐山真面目。夏芝晴和罗珊坐在第一排,看着台上方遇白气定神闲的说出每一个字,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读到了自豪和欣喜。   是啊,能和方遇白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也许本身就是值得骄傲的事。   演讲结束之后,就是问答时间,罗珊上台主持,学生们争先恐后举手,方遇白随意指了一个男生。那男生站起来问道:“方老师,请问你当初选择去国外留学,感觉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这个选择是我做出的,所以唯一的阻碍就是我自己。”方遇白笑了笑,说道。   “那您在国外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要放弃的时候?”那个男生又问道。   “放弃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还有退路,而我,从来不会留下第二条可以走的路。”方遇白回答道。   “但是这样的话,如果失败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男生不解地问。   “如果一开始就在为失败做打算,那又怎么会成功?”方遇白微微一笑,神情淡然地回答。   前排一个女生拼命伸着手,就差站到椅子上去了,罗珊笑道:“这位女同学很积极啊,你想问什么呢?”   被点名的女生站起来,坐在她旁边的几个女孩子不停掩嘴偷笑,女生左右看了一眼,大声说道:“方老师,您可以把手机号码告诉我们吗?”   礼堂里哄然大笑,罗珊脸色耷拉下来,正想提醒他们不要问跟今天主题无关的问题,方遇白已经不急不躁地回答道:“这位同学如果有业务上的需要,可以通过罗珊老师与我的助手联系。”   那名女生吃了闭门羹,“哦”了一声,讪讪地坐下来。系主任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六点了,就低声示意罗珊可以结束了。罗珊也担心学生们再问出什么丢脸的问题,走到讲台前说道:“各位同学,今天的活动就先到这里了,再次感谢方老师的到来。”她带头鼓掌,台下掌声渐渐连成一片。   学生们陆续从大门离去,虽然有不少女生想要围上来,但在系主任和几位老师的眼神压迫下,她们只能依依不舍的走了。夏芝晴看着她们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扑哧笑道:“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大胆!”   系主任礼节性的上前跟方遇白握手:“方老师,辛苦你了。”   “不,我还要谢谢汉昌大学提供了这么好的交流机会,也让我受益非浅。”方遇白笑道。   “客气了,客气了。”系主任拍拍他的肩膀,“罗珊,好好招待方老师,我那里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您就放心吧,主任!”罗珊打着包票说。   礼堂里渐渐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夏芝晴把资料收拾好放进包里,重重舒了口气:“啊!终于结束了!”   “我在附近酒店定好了桌子,走,我们吃饭去。”罗珊一手挽住一个说道。   “哇,还有饭吃!”夏芝晴羡慕地说,“你们大学的待遇可真好!”   “夏小姐的意思是不是在说遇白平常很苛待你呀?”罗珊见缝插针,玩笑地问。   “遇白喜欢吃素,我都觉得自己快成一只羊了。”夏芝晴感叹地说道。   罗珊讶异地说:“原来你现在还吃素呀?”   “习惯了。”方遇白一笑。   夏芝晴连忙说道:“罗珊姐,今晚的菜可别都是素啊,好歹也整两个荤的,祭祭我这可怜的五脏庙。”   “放心吧,肯定让你撑得走不了路!”罗珊爽快地说道。   余辉笼罩下的校园安静恬淡,充满朝气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夏芝晴看见绿树林荫下一道熟悉的人影,诧异问道:“遇白,那个是易止吗?”   方遇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一身休闲装扮的顾易止走在暮色中,身影修长挺拔,引来不少学生的目光。夏芝晴小跑了几步,冲他肩膀拍了一下:“嗨!”   顾易止下意识回头,看到眼前这张灿烂的笑脸,神情一愣:“夏小姐?”   “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夏芝晴个性活泼大方,是个自来熟,虽然和顾易止才只见过一次,但完全没有陌生感。   “好久不见。”方遇白走上前说。   离开宜城的时候顾易止还在担心那幅画的安全,他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方遇白他们。怪不得他刚才听顾父说今天学校里有一位知名画家要来做演讲,原来指得就是方遇白啊!他是来给顾父送饭的,中午的时候他和顾母两个人对着一整桌菜等了大半天,就等来顾父一个电话,说是研究的课题正好到了关键时刻,不回来吃饭了。顾母担心他又废寝忘食,就让顾易止把饭菜装进保温盒里送到学校来。   顾易止对汉昌大学不熟,在里面兜兜转转了很久,才找到研究室的位置,又跟顾父聊了一会,才拖到现在离开。   “易止,你到这干什么呢?”夏芝晴好奇地问道。   “我爸在这儿教书。”顾易止回答。   “这位是?”罗珊问道。   “这是我在宜城的朋友,顾易止。”方遇白相互介绍,“易止,这是我大学里的学姐,罗珊,她现在是汉昌大学美术系的讲师。”   “你好。”两人相互礼貌的握手。罗珊说道:“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了,我约了朋友。”顾易止指指门外说。   “叫上你朋友一起呀,人多才热闹,省得我们三个人冷冷清清的。”罗珊热情地说。她对帅哥一向很有好感,虽然顾易止的穿着打扮有点土气,但完全不影响他那张好看的脸。   “这个……”倒不是顾易止不愿意,只是他哪敢替封泽做决定呀。   “好啦,别磨蹭了,就这么决定了!”夏芝晴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催促他们,“快走啦,我都要饿瘪了!”   校门口,一辆显眼的黑色法拉利跑车停在马路边,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夏芝晴瞪大了眼睛,连罗珊都看直了,虽然女人一向对车子不感兴趣,但都下意识认为开豪车必定都是高富帅,即使看不见庐山真面目,也足够令她们遐想无限。   封泽并没有看见那一双双即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眼睛,他只看见顾易止向他走过来,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封泽摇下车窗问。   “那个……我朋友说一起去吃饭。”顾易止指了指身后。   封泽朝他后面看了一眼,眼睛微眯:“方遇白?”   “就刚刚在学校里碰见的。”顾易止嘟哝着,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毕竟是他先给封泽打电话要约他一块出来吃饭的。   夏芝晴眼睛都亮了,这不就是下午在电梯口遇见的那个超级大帅哥吗?真是缘份呀!太有缘份了!虽然这次不是她做东,但她已经迫不及待说道:“就是吃个饭而已,易止,叫上你朋友一起去吧。”   封泽把视线停在方遇白身上,微微一笑:“也好。”   顾易止以为按封泽那个古怪的脾气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他都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拒绝的话,在听到封泽的回答后,差点没吓得一踉跄。   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走啦,都别愣着了!”罗珊高声招呼他们。 第44章 这是吃醋吗   酒店就定在离汉昌大学不远的宴喜楼,算不上有多奢华高档,但装修精致,以中国风为主,非常古典雅致,这也是罗珊选择这里的原因。店方按照罗珊的要求给他们安排了一间特别安静的包房,墙上挂着梅兰菊竹四幅屏画,桌子是锈红色双层圆桌,摆了一溜圈同色的木椅子,上面铺着团云纹的椅垫,古色古香的,非常有韵味。   服务小妹给他们上了一壶信阳毛尖,茶汤清香扑鼻,罗珊得意地说道:“遇白,你看我多想着你,连吃饭都挑你喜欢的地方。”   方遇白举起杯子:“那我就以茶代酒,聊表敬意。”他的手指修长洁白,犹如削葱,虎口有明显的老茧,那是长年累月手持画笔留下的。   “说起来你在国外好好的,为什么忽然回来了呢?”罗珊不解地问,毕竟国内目前对艺术创作还有很多局限,不管是发展空间还是成长速度,都明显不如国外。   “落叶归根。”方遇白笑了笑,把目光投向封泽,“我和封月是在国外认识的,以前就曾听她提过封先生,没想到易止所说的朋友就是她的兄长,真是无巧不成书。”   “对啊对啊,简直太巧了!”夏芝晴一颗心小鹿乱撞,这是不是代表她离男神又更近了一步吗!”   “是宜城那个封家吗?”罗珊疑惑地问。   “罗珊姐,你知道呀?”夏芝晴说。   “我朋友前几年遇到一点事,就是他们给解决的。”罗珊朝封泽一笑,意味深长。   封泽当然知道她所说的“事”是什么,平静地说道:“封家也是生意人。”   “做哪一行生意的呀?”夏芝晴眨着眼睛,兴致勃勃地问。   顾易止心里堵得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气,反正就是看不顺眼她们一个个不停地往封泽身上打量,那眼神就跟捡到宝的,不就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吗,有什么好看的!正巧服务员推门上菜,他找到转移话题的由头,马上就说:“大家别光顾着聊天,吃饭吧!吃饭!”   “我都快饿瘪了!”夏芝晴举起筷子,不客气地夹了一只椒盐虾放到碗里。宴喜楼的盘子都是定制的青花瓷碟,菜肴摆放精致,素菜占了六成,从颜色来看,口味都应该会偏淡,为了迎合方遇白,罗珊也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   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依次给他们每个人面前的高脚杯里倒了三分之一,在走到方遇白旁边时,他伸手挡开酒瓶,摇头示意自己不喝酒。罗珊见状说道:“拿来放我这,我喝!”   罗珊本来就性格直爽,很能调节气氛跟人打成一片,再加上有一个自来熟的夏芝晴,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散席的时候,罗珊已经喝完了一瓶红酒,在酒精作用下,她脸色红润,眼波流转,更加靓丽照人。   “罗珊姐,你喝这么多酒,一会要怎么回去呀?”夏芝晴说道。   “没事啦,一会我打个车回去。”罗珊挥挥手说。   “都这么晚了,不太安全吧。”最近新闻上老有女孩子突然失踪的报道,夏芝晴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我们汉昌的治安可……”罗珊话还没有说完,脚被地毯绊了下,身体一歪,扑进了封泽怀里。封泽伸手扶住她,罗珊抬头对他一笑,眼神暧昧。夏芝晴这才算看出来了,罗珊明显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罗珊姐,你小心点啦,我来扶你!”夏芝晴急吼吼地跑过去,把她从封泽怀里拉起来,“你都喝醉了,我和遇白送你回家吧。”   罗珊也不反对,但一双眼睛始终还是停留在封泽身上,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笑着说:“封先生可以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封泽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顾易止在旁边看得直发愣,夏芝晴虽然恼火,但也毫无办法。方遇白看着她们两个人斗智斗勇,无奈地叹气,罗珊是男人最喜欢的那类女人,成熟,美艳,大气,跟她比起来,夏芝晴简直毫无胜算。   “那我们先走了。”他说道。   “嗯,路上小心。”顾易止挥挥手说。   夏芝晴已经拉着罗珊坐进了车里,夜色下,方遇白回过头,与封泽的眼神相遇,微微一笑,才坐进车里。顾易止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伸了个懒腰,说道:“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   封泽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屏幕上直接跳出提示框,顾易止无意识瞟了一眼,就把上面那几个字尽收眼底——很高兴认识你,罗珊。   这才刚走没两分钟呢,要不要这么着急啊!顾易止心头这火腾腾腾的烧起来,直接就叫道:“封泽,送我回家!”   “我是司机吗?”封泽把手机收起来,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问。   “那我自己回去!”顾易止赌气地转身就走。封泽一把扯住他衣领,打开车门把他塞了进去。   “你应该送罗小姐回去。”顾易止嘟哝着说。   “你在生气什么?”封泽似笑非笑地问。   是啊,他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顾易止一个激灵,扯着脖子叫道:“谁生气了!谁生气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人成天勾三搭四,这放在古代,就是……就是浪荡!”他好不容易找出个形容词,也不管合不合适了。   封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顾易止往旁边缩了缩,扭头看着窗外不搭理他。汉昌的夜景很美,车灯流虹,高楼大厦上闪烁着炫丽的霓虹,顾易止的脸庞在灯影交错中忽明忽暗,眼睛仿佛落进了整片星空,那么明亮清澈。   “我爸明天晚上办寿宴,你有时间吗?”他闷闷地问道。   封泽皱着眉头,似乎很为难的样子,顾易止看了他一眼,失望地垂下头。看到他这幅表情,封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我会准备好贺礼的。”   “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不过贺礼就不用了,我爸最不喜欢的就是收礼。”顾易止装做若无其事的望着窗外,嘴角却已经不自觉上扬。   已经到了山水华庭门口,封泽把车停下来,顾易止钻出车子,冲他挥手告别,刷开门禁走了进去。小区的路灯很亮,树影在夜风中摇晃,监控摄像头闪着红点,轿车整整齐齐码在停车位上,高楼里一扇扇窗户亮着灯火,给这初冬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顾易止漫步在夜色下,周围非常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响。但是就在这寂静中,他忽然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嗒,嗒,嗒。   是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很轻,很有节奏,好像就在他身后,近在咫尺。   顾易止猛得停止,而那声音几乎也在同时消失了。但当他又开始迈动步子时,那个声音也再次跟着出现了。夜风带了微许寒意,月亮隐进云层,路灯立在道路两旁,灯泡明亮而耀眼,顾易止低头看了一眼,路面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不……不会吧,这才刚第一天到家啊!   顾易止头皮发麻,眼珠子瞟向后方,但视线范围里什么都没有,而那个脚步声始终跟在他后面。他很想回头看个究竟,但脑补有可能会出现的画面后,他真觉得还不如眼不见为净!顾易止加快脚步想要摆脱身后那个东西,拐角处忽然走出一道黑影,他迎面就撞了上去。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一束手电筒光亮打过来:“谁……谁啊?”   “对不起,对不起!”顾易止连忙道歉,看清楚对方原来是巡夜的保安。   “都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保安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说话中气十足,一身制服穿得整整齐齐,眼睛警觉地打量着顾易止。   “我刚从外面回来。”顾易止很不习惯他这样质问的语气,就跟审犯人似的。   “你是户主吗?”大概是看他穿着普通,保安怀疑地问。   “九号楼。”顾易止把门禁卡拿出来。   保安看了一眼,神情缓和下来,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前几天小区里失踪了一个年轻女孩,公司让我们加强巡逻工作,请您理解一下。”   因为职业的关系,顾易止下意识问道:“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一星期前,警察来了好几趟,但人到现在还没找到。”保安惋惜地说,“那姑娘我有点印像,长得挺漂亮的,家里据说很有钱,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被绑架了。”   “绑匪有打电话过来吗?”顾易止问道。   “没有吧,不太清楚。”保安摇摇头,又说道,“诶,先生,你这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像警察?”   “我那个……就是顺口问问。”顾易止尴尬地说,不知不觉职业病又犯了。   “要能尽快把人找回来就好了。”保安叹了口气,“那我先去巡逻了。噢,对了,我叫刘能,警卫办公室在五号楼一楼,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们。”   顾易止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向家里走去。   他发现之前跟在后面的脚步并没有再出现,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走道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下延伸着,空旷而寂静。 第45章 小区闹鬼   巡逻完毕已经是后半夜了,刘能回到警卫室,今晚值勤的一共有四名保安,刘能是组长。除了王超山外,其他两个都是今年新招的年轻人。夜班即辛苦又有危险性,有点资历的人都不愿意干,新来的这两个小伙子还算不错,听话又肯吃苦,刘能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刘能当了五年兵,复员回家后被分配到一家保安服务公司,王超山就是他在这家公司认识的,两个人很投缘,就跟异性兄弟似的。后来刘能感觉这指哪去哪的日子实在太不稳定,就想换个地方上班,正巧王超山认识金泰物业公司的保安队长,两个人一拍即合,就双双辞职当起了物业保安,这一干就是四五年,两个人已经算物业公司保安部的元老了。   王超山今晚坐班,看见刘能回来就问道:“怎么样,有情况吗?”   “没什么,遇见一位九号楼的户主,看着脸生,就问了几句。”刘能坐到位置上,拧开茶杯喝了口,指指那两个空位置说,“怎么,他们还没回来呀?”   “年轻人嘛,可能正躲在哪个地方偷懒呢!”王超山笑笑说。   “我倒觉得这两小伙子不错。”刘能说。   “自从上回那姑娘失踪后,物业天天就盯着咱们,我跟他们提议养几只狼狗巡逻,他们还不愿意,说怕户主有意见。这么大地方,就靠咱们这些人,哪看得住呀!”王超山忍不住抱怨,“那家户主也是,这事哪能怪我们头上,要闹也跟警察闹去啊,搁物业办公室闹腾有什么用,我们又不管找人。”   “哪家当爹妈的不心疼自己闺女,唉,也是怪可怜的。”刘能叹气说。   “都这么多天了,我看那姑娘不好说。”王超山摇摇头,不抱什么希望。   “你这话在自己地儿说说就算了,出了门把嘴给闭紧了!”刘能瞪了他一眼。   “嘿嘿,放心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王超山拿上手电筒和警棍说道,“我出去溜达一圈,散个烟,顺便找找他们。”   “行,有事招呼声。”刘能指指对讲机。   王超山咳了两嗓子,说道:“那两个小兔崽子,要是让我抓到他们偷懒,有他们好受的!”其实王超山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嘴上说得狠,要真让他撞见,估计还得给他们打掩护。刘能目送他出门,把门掩上。   警卫室的门是那种玻璃推拉门,直接就可以看见外面广场,监控室在另一间屋里,刘能拧上水杯盖子,去察看监控画面。   这个小区的物业设施还是比较完善的,电梯会定期维护,每个出入口及主干道上都布置了高清摄像头,但再多的摄像头也一样会有死角,那名女孩就是在监控盲点里失踪的,所以她的父母才会抓着物业公司不放,认为他们收那么高昂的物业费却没有尽到安保责任。   其实这也难怪,刘能自己也有一个正在上小学五年纪的女儿,有一次他女儿跟同学出去玩没告诉家里,可把他们夫妻急坏了,派出所又说失踪不满24小时不能立案,他气得差点把人家电脑给砸了。   都是为人父母,刘能太理解这种感受了,虽然王超山说得话不好听,但却很有可能就是事实,失踪者如果超过48小时,生还希望就会日益递减,现在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基本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刘能叹了口气,把视线投向监控画面。   桌子上放了好几个显示屏,每个显示屏上都有十六格画面,刘能扫了一眼,也没看见那两个年轻保安的身影,看来真像王超山说得那样,躲哪个角落偷懒去了。刘能有点生气,掏出对讲机准备提醒他们,这时王超山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他从路灯下地走过,手电筒一晃一晃的。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悠闲,而刘能却已经愣住。   王超山身上的……是什么?   他抓起鼠标把视频画面放大,王超山清晰出现在画面里,嘴里叼着根烟,眼睛左顾右盼,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刘能却已经吓呆了,手里的茶杯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看见,王超山的背上,正趴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头发很长的女人,穿着雪白的衣服,手臂搭在王超山胸前,下半身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头颅靠在王超山肩膀上,就这样一动不动,一动不动。王超山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他一边抽烟一边巡视周围,还停下来往草丛里撒了泡尿。   这要换了以前,刘能肯定又要训他一顿,但是现在,他浑身就跟掉进冰窟窿里一样冷。王超山渐渐走出监控范围,刘能如梦初醒,掏出对讲机按下:“喂,超山!超山!”   对讲机那头传来滋滋滋的杂音,刘能急了,又叫了两声,可还是没有人回音。他连忙拿出手机给王超山打电话,那头传来喜庆的彩铃声,却久久都没有人接听。刘能在各种监控画面里找了一圈,可是那一排显示屏上,再也没有出现王超山的身影。   刘能顿时急了,抓起桌上的警棍就往屋外冲。两个年轻保安正有说有笑的从广场上走来,看见刘能急匆匆的身影,个子较高的章峰连忙问道:“刘哥,发生什么事了?”   刘能也顾不上问他们干嘛去了,叫道:“超山出事了!”   “啊?王哥怎么了?”章峰惊讶地问道。   “先别问这么多了,走,快跟我去找超山!”刘能拧亮手电筒,冲他们说道。章峰他们见刘能急成这样,也不敢耽误,快步跟在他后面。刘能往王超山最后出现的地方跑去,那里是一片绿化带,路灯明晃晃的照下来,四周静寂一片,没有一点异常。   “刘哥,到底咋啦?”章峰不解地问。   刘能动动嘴角,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章峰看他脸色这么难看,也不禁担心起来:“要不我们分头去找找?”   “王哥肯定没事儿!这小区他都呆这么多年了,能出啥事。刘哥,你要是不放心,我和章峰就到处找找。”另一名保安邱兴中说道。   刘能举起手电筒,缓缓在四周照了一圈,光束定格在那两个年轻人身上,他们不约而同拿手遮挡。刘能看着他们,嘴唇蠕动两下,挤出一句充满恐惧的话:“咱们小区……闹鬼了。”   顾易止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他老爹五十九岁的生日,按他们老家的传统,六十寿宴要提前一年举办,所以这次也格外隆重。宴席安排颐和大酒店,中午十二点举行,顾母早早就换上新买的套装,又到小区的美发店烫了个新发型,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顾父是文学系教授,骨子里就喜欢中国传统的东西,所以穿了一件棕红色唐装,上面绣着祥瑞的百福图案,看上去喜庆十足。   顾易止打着哈欠从浴室走出来,头发湿嗒嗒的,连衣服都还没有换,顾母催促道:“别磨蹭了,赶紧去收拾一下,一会我们就去酒店。”   “这才九点呀!”顾易止看了看墙上的钟。   “我们不得先去迎客呀,难道让客人坐门口等咱们?你这孩子,懂不懂点礼数!”顾母责怪地说道。   顾父把报纸放到桌上,呵呵笑道:“不急,让易止慢慢来。”人们常说一对夫妻要性格互补才能长长久久,大概指得就是像顾父顾母这样。顾母性格比较急躁,对事非常较真,最讨厌别人插科打诨;而顾父却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那类人,在原则范围之内,他可以无限地包容一个人,所以每次顾母发脾气的时候,不管谁对谁错,道歉的总是顾父。   “男人嘛,说声对不起又不会掉块肉,面子哪有老婆重要。”有时候遇到别人拿这事笑话他,顾父总是会这样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感情还是跟年轻时一样好,出门遛弯时还会手挽手,这才是最令人羡慕的地方。   顾易止回到屋里套上一件灰色外套,想了想又感觉颜色太浅,不够喜庆,就在衣柜里翻了半天,翻出一件菱格撞色的圆领毛衣换上,露出浅蓝色的衬衫领子。他把头发吹干,把银行卡拿在手里,向屋外走去。   “爸,我没得来急买礼物,这卡您拿去,一会用它来付宴席的钱。”   “我们是一家人,什么礼物不礼物,快收起来。”顾父摆着脸说道。   “我这一年到头也没几天在家,家里有什么事也帮不上忙,这点钱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贴补贴补家用。”说起这事,顾易止心里就觉得很对不起父母。   “我和你爹还年轻着呢,能自个儿挣钱,哪用得着你贴补!”顾母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再说就你当警察挣得那俩钱,真贴补到家里连个水花都看不见,你啊,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顾易止嘴角抽搐,虽说他挣得钱确实赶不上家里这两位大学教授,但当妈的有这么打击儿子的吗?   “还不是你们非让我当警察。”   “你要是不当警察,那些东西就……”顾母脱口而出的话却在顾父的阻止下猛得停住话头,两人目光对视,神情都很怪异。   “什么东西?”顾易止不解地问。   “家里给你买的那些锻炼身体的东西呀,你要是没当上警察,那不都浪费了!”顾母扯了一句毫无相干的话。她似乎是怕顾易止继续追问下去,下一句紧跟着就说道:“行了,都快十点了,咱们先去酒店吧。”   “对了,爸,妈,我还叫了一个朋友过来,就是上次开车带我来汉昌的那个人,您们不介意吧?”顾易止问道。   “说什么呢,你欠人家这么大个人情,请他过来也是应该的。”顾母说道。   顾易止在心里暗暗叹气,他欠封泽的人情,又何止这一个啊!   车子开出小区,路过广场的时候,顾易止看见警卫办公室门前围了好多人,在人群中隐隐约约看见橄榄绿的制服,是警察吗?他想要仔细看看,但车子已经载着他驶离了小区,警卫办公室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第46章 鬼婴   这个时候,封泽正在国贸酒店的咖啡厅里喝早茶。   咖啡是现磨的,盛在漂亮的黑釉杯里,他刚刚通过视频电话联系了封霖,询问他关于那几笔生意的事。对于自己无缘无故被压迫剥削的事,封霖深有怨气,对着电话就是一通抱怨,说大哥不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急,害他错失了一大把泡妹的时间。但抱怨归抱怨,封霖还是乖乖的把进度一五一十告诉封霖。   “要么就是驱邪,要么就是看风水,来来去去就那些,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昨天见的那位客人,他家女儿长的挺漂亮,我得找个机会把她电话号码问过来,嘿嘿。”画面里,封霖笑得一脸那诈。   封泽没空跟他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伸手就把电话给挂了。封霖这人虽然爱玩又不着边际,但对轻重他还是分得很清的,再加上有夜合在旁边帮忙,封泽倒不担心他偷工减料,打电话也纯粹就是提醒他一下。   他面前的椅子被人拉开,一条人影坐了下来:“可以拼个桌子吗?”   封泽抬头看见方遇白含笑的脸庞,虽然周围还空了很多位置,但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抬手招来服务生。方遇白扫了一眼菜单,礼貌地说道:“白咖啡,谢谢。”   白咖啡是马来西亚的特产,它并不是白色的,只是在工艺上与常见的黑咖啡不同,颜色要更加柔和清淡,所以才因此得名。他们两个人坐在飘着悠扬钢琴曲的咖啡厅里,已经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我从封月那里听过关于封家的事,能认识封先生,是我的荣幸。”方遇白微笑地说道。他总是保持这样的笑容,即不亲近,却也不会显得疏离。   “封家不过是生意人。”封泽淡淡地说道。   “其实所有东西都可以成为商品,像我们眼前的咖啡,像身上穿的衣服,甚至是人,还有,灵魂。”方遇白搅着咖啡,语气平静地说。   封泽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似乎不像一个画家该说的话。”   “封先生用符咒法术看世界,而我,是用画笔在看这个世界。”方遇白说道,“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一定不相同。就像现在,你眼中看见的是我,而我眼中看见的却是你。”他望着封泽,嘴角弯起。他的眼睛很美,眼尾细长,微微上挑,瞳孔澄黑明亮,清晰映出封泽的身影。   封泽笑了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也能看见她们。”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女孩,她们正偷偷地把目光投到这里来。   “封先生到汉昌是公事吗?”方遇白若无其事的问道。   “不管公私,似乎都和方先生没有关系。”封泽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说道。   “我听封月说过,封先生跟外人只谈生意,从不谈交情。”方遇白说。   封泽嘴角扯出一抹嗤笑,他当然知道封月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以封月的性格,还不知道背地里说了多少难听的话,但他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靠在椅子上,眼神冷静而锐利,从方遇白身上扫过。   他从来没有见过方遇白这样的人,在电梯偶遇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方遇白非常干净。   他身边什么都没有,没有鬼魂,没有怨灵,甚至连一丝怨气都没有,干净的就像一杯清水,一张白纸。   但封泽很清楚,这并不正常。   人并不是以独立的个体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与这个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前世,今生,轮回,业报,有因才会有果,所以每个人都身负罪恶,就算是刚出生的婴儿,也不可能一尘不染。   方遇白坐在那里,咖啡厅柔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五官俊美绝伦,气质超尘脱俗,就像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人。   “封先生在看什么?”他微笑问道。   “你。”封泽吐出一个简单的字。   方遇白低眉一笑,说道:“我今天就要回宜城了,希望下次能有机会再见到封先生。”他把一张名片放到桌上推过去,望向封泽的眼神意味深长。他的手机响起,是夏芝晴打来催促他上车的,方遇白站起来道别。   “我先走了,替我向易止说一声。”   封泽目送他的身影穿过咖啡厅,消失在门口。名片静静躺在桌上,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抬手示意服务生结帐,把名片夹在了钱包里。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是罗珊发来的:   ——今天下午三点,巴林路,雅迪咖啡馆。   封泽没有回复,起身离开咖啡厅。顾易止在这个时候来了电话:“喂,封泽,我们在颐和酒店,你知道地方吗,要不要我来找你?”   “不用。”封泽简短地说道,毕竟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导航的东西。   “那行,我在这里等你呀!”宴客厅里人太多了,顾易止不得不缩到角落里打电话,时不时还有亲戚朋友过来跟他打招呼,他只得匆匆把电话挂断。这次毕竟是顾父的寿宴,很多在外地工作的亲戚都赶回来了,再加上学校里的同事和朋友,宴客厅五十几张桌子坐得满满的,宴席还没有开始,大家坐在一块聊得热火朝天。   “易止,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个人。”顾母面前站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杨叔叔你见过的,是妈的老朋友。这位是杨伯父的女儿娜娜,今年刚从日本回来。”   “你好,我叫杨娜娜。”女孩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脸颊微红,羞涩地说道。   顾易止忽然明白母亲想干什么了,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吧!他尴尬地报上自己姓名,一边偷偷用眼神示意顾母解围。顾母权当没看见,反而说道:“易止啊,娜娜刚从国外回来,你一会好好陪着人家。”   “娜娜,爸去跟几个老朋友聊会天,你就跟着易止,没事儿,他会照顾好你的。”老杨呵呵笑道。   “嗯。”杨娜娜点点头,一幅乖巧懂事的模样。   顾母临走时还不忘给顾易止一个加油的手势,顾易止头都大了,这算什么?卖儿子还是卖女儿呀?杨娜娜个子不高,穿了一件米黄色的毛衣,裙子蓬蓬的,看上去像洋娃娃一样可爱,   她抬头看向顾易止,在遇上他的目光后又迅速垂下头,很紧张地绞着衣摆。   气氛实在太尴尬了,顾易止不得不扯了个话题打破沉默:“杨小姐是在日本念书吗?”   “嗯,不过已经毕业了。”杨娜娜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像个小姑娘。   “打算留在国内发展吗?”顾易止问。   “爸爸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杨娜娜说道。   “我看杨叔那身体,单挑两个年轻小伙子都没问题!”顾易止一本正经地说。   杨娜娜噗嗤一声笑了:“顾婶婶说你是警察?”   “对呀,干我们这一行可累了,天天加班,工资还少,我都上班三四年了,别说房子了,连个车轮子都买不起!”其实顾父早就说要出钱给他买辆代步车,但顾易止没答应,至于房子问题,家里早已经给他打算好了,根本用不着他发愁。不过就眼前这种情况,顾易止恨不得跟人家说自己穷得就快上街讨饭了。   “我觉得警察最帅了,像王子一样。”杨娜娜不按常理出牌,睁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他。   “呃?”顾易止倒是语塞了。   “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可以解决,让人很有安全感呢。”杨娜娜向往地说道。   “可是警察都穷,特别是像我这样的。”顾易止语重心长地说。   “所以才更伟大呀,他们帮助别人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心中的正义感,好帅呀!”杨娜娜拉住他胳膊,像小兔子一样在原地蹦跳两下。   顾易止彻底无语了,好吧,她赢了。他看了看时间,想封泽也应该快到了,就说道:“杨小姐,我下楼去接个朋友。”   “那可以带我一起去吗?”杨娜娜小心翼翼地问,“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害怕的。”   害怕?在白天还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   顾易止难以理解她的思维,正想找话拒绝,但是看到顾母远远投来的那充满迫切和鼓励的眼神后,他嘴角抖了两下,说道:“……那好吧。”   封泽已经停好了车子,正走进酒店大堂,迎面就看见顾易止和一个女孩朝他走来。那个女孩一只手揪着顾易止的袖子,脸蛋圆圆的,眼睛闪闪亮亮,长得甜美可爱,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封泽看到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东西,眉头已经皱起。   鬼婴。   杨娜娜的身后,跟着一个全身赤裸、布满血丝的鬼婴,脚步摇摇晃晃,却非常执着。封泽知道,这种鬼婴都是母体坠胎后残留下来的怨灵,本身就充满怨气和恨意,它跟在母体身边,会让母体日渐虚弱,病痛缠身。现在因为顾易止在的关系,它不能靠母体太近,一双充血的眼睛正狠狠盯着顾易止,充满怨毒和恨意。   顾易止尴尬地向封泽打招呼,并给他们相互介绍。杨娜娜九十度鞠躬说:“你好。”封泽点了点头,脸色不大好看。鬼婴都是在不足月时就死于非命的,所以怨气非常大,就算它不能靠近顾易止,也会对他产生影响。   “走吧。”封泽把顾易止拉到自己身边,鬼婴明显在害怕,往后缩了一步。   “等等我!”杨娜娜小跑着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上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杨娜娜紧了紧衣服,往顾易止身边靠去,鬼婴无法再靠近她,只能缩在角落里恨恨盯着他们。杨娜娜笑容甜甜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呆在易止身边好温暖呀。”   “是……是吗。”顾易止更加尴尬了,尤其是在看到封泽冷冰冰的眼神后。   “易止,你有女朋友吗?”杨娜娜揪住他袖子,神情害羞。   “我工作忙,所以……”顾易止偷偷瞄了封泽一眼,却见他也正在看着自己,那眼神又是玩味又是阴沉,令他浑身不自在。   “那我就放心了。”杨娜娜摸着胸口低低地说。 第47章 这人情商负数   顾易止不敢再说话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能点燃封泽这包炸药。电梯到了楼层,服务员正在上菜,中间一桌坐着顾父顾母和学校几位领导,顾易止把封泽领过去,说道:“爸,这是我的朋友。”   “你好,你好。”顾父站起来跟封泽握手。   “伯父大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封泽双手递上一个暗红色木盒。   顾父一见上面的标志眼睛都亮了,他是市书法协会的名誉会长,平常又有收集毛笔的爱好,一眼就能认出来盒子里装的是中国十大名笔之一的善琏湖狼豪毛笔,价值不菲,千金难求。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不能收。”   “那这支笔只能放在角落里落灰了。”封泽惋惜地说。   “老顾,你就收下吧,都是后辈的一番收意,你也不能让人家扫兴而归啊。”同桌有人劝他,“再说要真放那落灰,多可惜呀!”   顾父本来就爱笔成痴,每一支毛笔在他眼里都是有生命的,还真是舍不得看到这么好的笔被人扔角落里。他把盒子接过来,一脸欣喜地表情:“那真是让你破费了。易止,好好招呼人家,别怠慢了。”   顾易止下巴都快惊掉到地上,封泽怎么知道他爹喜欢收集毛笔,还一下就戳中老爹的心头肉,这也太巧了吧!   “易止,来这里坐!”几个同龄的兄弟姐妹冲他招手。   在主持人一番煽情的开场白后,宴会厅觥筹交错,聊天的,喝酒的,划拳的,响成一片。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宴席都得是这样热热闹闹的,图得就是喜庆。顾父很高兴,在顾母的允许下还跟人喝了几杯酒。杨娜娜一直挨在顾易止身边,同桌的亲戚朋友都是一脸“我懂”的表情,更让顾易止尴尬万分。   顾母看见他俩这么亲热,嘴都快笑弯了,对老杨说道:“你瞧,那两孩子多投缘。”   “娜娜胆子小,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你们家易止可别欺负她。”老杨一脸笑容,看得出来他非常满意顾易止。   “瞧你说得,易止是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肯定不会亏待你家娜娜。”顾母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感觉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能过了含饴弄孙的生活了。   “咱们这可是亲上加亲呀!”老杨说道。   他们俩人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完全不知道顾易止此刻的心情就跟在油锅上煎似的,如坐针毡。见到封泽低头在看时间,顾易止问道:“你有事啊?”   “约了人。”封泽说道。   杨娜娜正在跟邻座的女孩聊天,顾易止往封泽那边靠了靠,小声说道:“那你总得帮我脱身吧!”   “自己想办法。”封泽嘴角一勾,落井下石的说。   杨娜娜看见顾易止没理她,又凑了上来说:“易止,我如果去宜城的吗,你能带我去玩吗?”   “宜城没什么好玩的,交通又堵。”顾易止忙说。   “可是宜城有你呀!”杨娜娜支着下巴,忽闪着眼睛说。   顾易止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同桌的一个女孩说道:“易止,瞧人家娜娜多主动,你快表示表示呀!”   “就是就是,你可别辜负了娜娜一片心意!”别人都跟着起哄。   顾易止这脸都要红到耳后根了,他最不会应付的就是女孩子,尤其还是这么主动的女孩子。他猛喝了两口水,说道:“那个,我平常都挺忙的,每天都差不多三更半夜回家,真没时间,你还是别来宜城了。”   他的意思是杨娜娜要真想出去玩,就换个其他地方,要真来了宜城,他怕是尽不好这地主之宜,扫了她的兴。可是这话听在杨娜娜和其他人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一字一句的,明显就在打杨娜娜的脸。杨娜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同桌几个女孩子互相看看彼此,神情里都在责怪顾易止不会说话。   封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有的人的情商真不叫低,而是基本等于零!   “干……干什么,我说得是事实呀!”顾易止被他们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局里事真特别多,有时候连三餐都顾不上吃!”   “娜娜,我们陪你出去玩,你想去哪?”一个男孩安慰她。   “没事啦,是我太强人所难了。”杨娜娜一笑,鬼婴蹲在她后面,一动不动的。   封泽看着她勉强装出来的笑脸,说道:“杨小姐是不是很怕冷?”   “嗯,最近总是感觉身上凉嗖嗖的。”杨娜娜苦恼地说。   “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上医院检查一下?”一个女孩关切地问道。   “我不敢告诉爸爸,怕他担心。”杨娜娜垂着头说。   “那怎么行,身体不舒服怎么能忍着呢。”女孩用手肘顶了顶顾易止,示意他赶紧表示一下来弥补刚才的失言。顾易止正在吃菜,女孩那两肘子差点让他把筷子丢到地上,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大家:“啊?”   大伙拼命给他使眼色,有的人还用口型提示他,杨娜娜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低头安静地吸着饮料。顾易止再笨也知道他们什么意思,要让他陪杨娜娜去医院检查嘛,但这不是明摆着要叫人误会吗!顾易止决定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举着杯子就说:“今天是我爸生日,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吃菜,吃菜。”   那个热心女孩差点就跳起来给他脑门一巴掌,好把他打开窍,就这情商,估计还得单身二十年!   这回杨娜娜的脸色真挂不住了,站起来说道:“你们慢吃,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说完,她转身就走,鬼婴小跑几步,一跃跳上她的背。坐在另一桌的顾母看见杨娜娜走了,连忙跑过来追问:“怎么回事,娜娜怎么走了?易止,你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呀!”顾易止无辜地说。   “问题就出在你什么都没干!”那个热心肠的女孩憋不住了,站起来就说,“娜娜是个女孩子,又这么单纯,你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呀,你看你那说话的,要换成我,早就当场翻脸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顾母不问青红皂白一巴掌就拍在顾易止头上。   “这大白天的,也丢不了。”顾易止真不想让杨娜娜再误会什么。   “那可是你杨叔的女儿!”顾母生气了,那一头老杨已经朝这里走来,正用眼睛四处搜寻杨娜娜的身影。   顾易止叹了口气,只能站起来往宴会厅外走。顾母连忙向老杨解释:“两个孩子说这里人太多,想出去走走。”   “噢,这样啊!也好也好,出去走走容易拉近感情。”老杨呵呵一笑,没有怀疑什么。   颐和酒店的大堂里,杨娜娜坐在沙发上,脸色黑黑的,特别难看,但在看到顾易止从电梯里出来后,她立马换上一幅委屈的表情,装作刚刚看见他的样子,站起来硬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易止,你怎么来了,不用帮顾伯伯招呼客人吗?”   “娜娜,对不起,我这人不太会说话,刚才的事你别介意。”顾易止诚心地说道。   杨娜娜吸了两下鼻子,眼里涌起泪花,顾易止一愣,简直就要吓懵了,他……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把人给弄哭了?这要是让顾母看见,还不得打断他的腿!顾易止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杨娜娜却一头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说:“我真的好怕,我怕自己得了绝症。这段时间我经常感觉背上好重好冷,晚上睡觉还会做恶梦,我不敢告诉爸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堂里人来人往的,都往这边投来目光,顾易止的两只手简直没地方放,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想得太多了,身体不舒服就要去医院检查,不能这样拖着。”   “可是,可是我不敢去。”杨娜娜抬起一双泪眼,可怜兮兮地说。   “那要不……要不我……”顾易止心里过意不去,正想说陪她去医院检查,封泽的声音却忽然从后面响起。   “你要去的地方不是医院,而是寺庙。”   “寺庙?”杨娜娜一脸疑惑地表情。   封泽看向她身后,那个鬼婴缩在沙发角落里,嘴唇乌黑,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充满不甘和恨意。   “医院并不能超渡亡灵。”他说道。   “什……什么?”杨娜娜哆嗦了一下。   “我劝你最好早点送走它。”化妆品掩盖了杨娜娜的真实气色,但封泽仍然能感觉得出,这个鬼婴已经跟了她很长时间,足够对她的身体产生影响。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杨娜娜向身后看了一眼,但在她眼里,那里什么都没有。   灵魂的投胎转世并不是像流传的故事那样,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就可以跳进轮回池,而是要经过漫长的等待,才能获得投生的机会。在这无限期的时间里,有的灵魂变成了恶灵,有的成为了怨魂,所以每一个新生儿的降世,都来之不易。但是,总会有人不愿意去背负那个责任,而将即将出世的生命扼杀在摇篮里。这两世积累的怨气,足以让一个正常人饱受折磨,苦不堪言。   封泽能够猜到,杨娜娜对顾易止的执着,当然不是因为一见钟情或者其他什么,而是因为顾易止的体质和身上的封印,能够压制住鬼婴的靠近。她也许看不见鬼婴的存在,但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深夜恶梦之时,她一定知道了什么,只是害怕去承认和面对。   “你可以继续这样下去,但是,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封泽淡淡地说着,向酒店外走去。   “封泽!”顾易止叫了他一声。   “我在外面等你。”封泽没在回头,直接说道。   杨娜娜呆立在原地,嘴唇颤动,眼睛里充满恐惧。顾易止看了她一眼,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事,但是你最好按照他的话去做。”   杨娜娜神情呆呆的,没有说话。   “还有,对不起。”留下这句话,顾易止向封泽追去。   就在他离开杨娜娜身边的那一刻,她又感觉到那股透骨的寒意从背上传来,她瘫坐在沙发上,身体剧烈颤抖着,眼泪汹涌而出。 第48章 吃醋太明显   封泽坐在车子里,看见顾易止从酒店大门走出来,发动车子开到路边。顾易止拉开车门坐进去,重重舒了口气。   “父母那里没关系吗?”封泽问道。   “没事,刚才已经给我爸打过电话了。”顾易止说,“他遇见了几个老朋友,估计还能聊上半天。”   封泽点点头,把导航定好,发动车子往巴林路开去。   “封泽,你刚才说杨娜娜是怎么回事?”顾易止好奇地问。   “她身边跟着一个鬼婴。”封泽说道。   “鬼……!”顾易止惊讶说道,“可是现在是白天呀,这么大太阳。”   “鬼婴本来就是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虽然惧怕阳光,但在室内依然可以出现。”封泽解释道。   “那她会怎么样?”顾易止担心地问。   “只要她去找法师超渡,就不会有问题。”封泽说。   “哦……”顾易止实在不能把阴森可怕的鬼婴跟杨娜娜联系起来。   “你倒挺关心她的。”封泽嗤笑一声,没有把杨娜娜想要利用他压制鬼婴的事说出来。鬼婴的怨气太重,如果顾易止真的跟杨娜娜在一起,日积月累下来,也会受到影响。   “她爸跟我妈是老朋友了。”顾易止说,“希望她能按你的话去做。”   他注意到导航画面的指示线路,奇怪地问道:“封泽,我们去巴林路干什么?”   “约了人在哪里见面。”封泽把车子左拐进入巴林路,说道。   “你朋友啊?”顾易止问道。   “罗珊。”封泽吐出两个字。   顾易止脑海里浮现那个身材火辣、性格热情的美术老师,闷闷地说道:“你们俩约会,带我去干嘛,我可不想当电灯炮。”   “约会?”封泽笑了一声。   “别跟我在这得瑟啊,我没兴趣。”顾易止扭头说。   车子到了雅迪咖啡馆门前,坐在窗边的罗珊透过玻璃跟封泽打招呼,当看见从车里下来二个人的时候,她的神情明显一怔。   “看,人家不高兴了吧,我还是走吧。”顾易止转身说道。封泽扯住他胳膊,把他拽进咖啡馆里,罗珊站起来对他们招手,精致的妆容在午后阳光下毫无瑕疵。   “要喝点什么?”罗珊热情地问道。   “我不用了,刚吃完饭。”顾易止对她一笑。   “那就我来做主了。”罗珊伸手招来服侍生,给他们点了两杯咖啡,“这里咖啡很不错的,你们尝尝吧。”   “罗小姐找我来应该不是为了喝咖啡。”封泽不想在开场白上浪费时间,直接了当地说。   “我有件事想请封先生帮忙,只不过……”罗珊看了一眼顾易止,意思很明显。   顾易止正想说话,封泽已经先开口:“如果罗小姐觉得不方便,我现在就可以走。”   罗珊一怔,显然没想到封泽会这样说,但她很快恢复平静,说道:“九天前,我的表妹在山水华庭小区失踪了。”   顾易止神情一愣,这不就是昨晚那个保安所说的事吗?封泽说道:“既然是失踪,就应该去找警察。”   “我觉得她……是被鬼抓走了。”罗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讲师,要她亲口说出这么天马行空的话,神情里难免有犹豫。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封泽正色问道。   “我表妹叫姚欣宜,是汉昌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在前段时间她跟几个同学去了龙泉岭游玩。那个地方有几处古战场遗迹,广告词写得虽然漂亮,但其实根本没什么可看的。”罗珊说道,“欣宜他们大概也觉得无聊,就想找点刺激的事,半夜的时候趁管理员不注意,就翻墙爬进景区。巡逻人员发现他们后,打电话通知了学校,我和另外两个老师就赶过去接他们。”   “他们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欣宜外,还有三个男生,都是一个系的同学。我见到欣宜的时候,她就很不对劲,浑身都脏兮兮的,一直躲在角落里发抖。那三个男生说他们进去景区后,天太黑,就跟欣宜走散了,找了好久才找到她。我们跟景区办公室解释清楚后,就把他们带回了汉昌。”   罗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回来之后,我问欣宜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只是哭,什么都不肯说。我怀疑,是那个三个男生对她做了什么。”   直觉告诉顾易止,罗珊的怀疑并没有错,按当时的情况来看,姚欣宜肯定在遇到了令她难以面对的事。他问道:“那三个男生现在人呢?”   “我去找过他们,但是没凭没据,他们当然不肯承认。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欣宜再也不肯走出家门,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别人怎么劝都没用。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外面有东西在等她,一出门就会被抓走。”罗珊说道,“我找了一个心理学的老师,让她给欣宜做心理辅导。就这样过了几天,姑姑给我打电话说欣宜刚刚出门去了。我听了很高兴,以为这是一个好的现像,但是欣宜再也没有回来。”   “警察对这件事怎么说?”顾易止问道。   “他们去找那三个男生和景区管理员查证过,但由于景区很大,只有几条主要道路上才有监控摄像头,再加上欣宜是在山水华庭失踪的,所以也没查到有价值的信息。”罗珊搅着咖啡,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他们认为欣宜有可能会自杀,对小区一些偏地方都进行了详细搜查,但是欣宜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顾易止在警局的时候虽然不负责调查失踪案,但是也听许剑风提过一些离奇的案例,像姚欣宜这种情况,确实是比较典型的现象。他说道:“但这并不能证明这件事跟灵异现像有关。”   “你们没有看见欣宜那个样子,她不敢开灯,不敢拉窗帘,把房间所有透光的地方都用纸粘上,连床底下都塞满了东西。她缩在角落里,只要有一点点响动,她就会吓得浑身发抖。姑姑公司都不去了,天天就陪着她,没想到还是……”罗珊脸上浮起深深的自责的,“我不该给她找心理老师,我应该相信她的,只要她不走出家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想让我做什么?”听完她的叙述,封泽问道。   “昨天遇白送我回家的时候,我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建议我为欣宜招灵。”罗珊说。   封泽皱了皱眉,方遇白身为一个画家,怎么会知道招灵的事?罗珊目光恳切地看着他:“封先生,我希望你能帮帮我,找到欣宜的魂魄。”   “罗小姐,封家有封家的规矩,为人招灵,必须由死者的至亲提出,而且要出具死亡证明。”封泽沉下神色,说道,“姚欣家现在只是失踪,并不能确定她已经死了,如果她还活着,一旦施术,灵魂离开本体,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封家不会冒这个险。”   “欣宜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如果她还活着,警察怎么会找不到一点线索?”罗珊着急道,“姑姑那边我会去说得,求你帮我们这个忙吧!”   “如果她还活着呢?”封泽冷冷地问道。为活人招灵,就是强行将灵魂拉离本体,重则会让对方直接死亡,轻则也会使对方陷入长久昏迷无法苏醒,就算最后灵魂回归,也会造成精神和智能力上不可逆转的损伤。   罗珊愣在原地,她潜意识里认为姚欣宜已经死了,所以才提出让封泽招灵的要求。她没有想过,如果姚欣宜还活着,这个法术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她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很抱歉,帮不了你。”封泽站起来说,“我也建议你不要用这个方法。”   罗珊一脸颓然地坐在位置上,顾易止不忍地安慰她:“罗小姐,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姚欣宜现在只是失踪,协助警察调查案件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罗珊勉强地笑了一笑,眼神黯淡,本来明媚张扬的脸庞也失去了神采。封泽已经走远了,在这个并不是自己管辖地的城市,顾易止也完全帮忙不上忙,在看了她一眼后,终于还是离开了咖啡馆。   “真的不能帮她吗?”车上,顾易止不忍心地问道。   “我不是慈善家,更不会拿封家的声誉去冒险。”封泽的态度不容置疑。   顾易止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挺古怪,问题应该出在龙泉岭或者那三个男生身上,我怀疑姚欣宜已经遇害了。”   “顾警官,这里好像不是你的辖地。”封泽嘲弄地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挺不忍心的。”顾易止叹气说。   封泽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周日下午吧。”顾易止想了想说。   “我来接你。”封泽说道。   “你的事情办完了?”顾易止疑惑地问,他好像一直没见封泽去办什么事。   封泽嘴角微勾,也没有回答,径直把车开到山水华庭小区门口。顾易止打开车门正准备下去,想起毛笔的事,回头笑道:“谢谢你的礼物,我爸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写书法和收集毛笔,他现在肯定高兴。”   “替我向他们问好。”封泽笑了笑。   顾易止站在门口目送他的车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才转身走进小区。 第49章 女鬼   小区广场上围了一群大妈在神秘兮兮地议论什么事,看见顾易止经过,不约而同停下话头,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顾易止算是发现了,每个小区、甚至是每条街道,都会有这样凑成一堆嘀嘀咕咕的大妈,身份职业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能不能八卦到一块,一旦有陌生人路过,她们就会集体噤声,拿戒备地目光看着对方,就怕对方会偷听她们说话一样。   顾易止有点受不了这种审视的目光,紧走几步,离开她们视线范围。一条人影坐在偏僻角落的条椅上,身穿藏蓝色保安制服,顾易止看了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保安刘能。已经快黄昏了,刘能一个人坐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警棍,双眼浮肿,神情木然,一动不动。顾易止看他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就走过去叫了一声:“刘哥。”   刘能像受到惊吓一样身体猛得往后一缩,等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他吱吱唔唔地说道:“原来是……是……”   “我姓顾。”顾易止说。   “哦,顾先生。”刘能咧了咧嘴角,表情比哭还难看。   “咱们小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顾易止想起早上看见的警察,问道。   “没……没有啊,没什么事。”刘能目光闪烁。   顾易止当了三四年警察,一眼就能看出来刘能在说谎,他在他身边坐下,说道:“我前两天刚从宜城回来,平常工作忙,很少有时间回家,对咱们小区的事也不了解,昨晚上的事真是对不起。”   “昨……昨晚?”刘能声音一变。   “其实我昨晚回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件挺怪的事,老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着。”顾易止说,“是不是咱们小区里有流浪猫?”   刘能看看四周,朝顾易止那边凑过去,压低声音说:“不是猫,是鬼!”   “刘哥,你难道也……”顾易止讶异地说。   “唉,这件事公司本来不让我往处说的,可实在是太吓人了!”刘能像是找到发泄口,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昨晚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看监控,几个同事都在外头巡逻,我从视频画面里就看见有个女鬼趴在王超山背上!”   “女鬼?”顾易止一惊。   “是啊,头发很长,浑身雪白,轻飘飘的,就那样趴在超山背上,我看得一清二楚。”刘能瞪大眼睛,神情里充满恐惧,“我当时就吓懵了,但超山跟我是老朋友了,我不能放着他不管啊!我先是呼叫他,但完全没有反应,紧跟着又打电话,可还是没人接。我怕他真出事,就跑出去找他,可我和另外两个同事把小区都翻遍了,什么都没找着!”   “我给队长打电话,他叫我别着急,说超山肯定是躲哪偷懒了。我了解超山这个人,他就是嘴巴坏点,做事从来都不马虎。眼看天就亮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打电话报警了,结果警察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给立案,连来都不愿意来!”刘能脸上浮现气愤的表情。   顾易止有点尴尬,规定确实是这样的,毕竟还有很多人是假性失踪,比如故意躲起来,或者暂时联络不上,要是真的失踪一二小时就立案,那完全就乱套了。   “后来队长一看人真找不着了,就给警局的熟人打了电话,这才派了两个人过来。我给他们说超山是被鬼抓走了,我亲眼看见的,他们都不相信,我给他们看回放监控录像。但是……但是画面里只有超山一个人,根本看不见那个女鬼。为了这事,队长还把我骂了一通,叫我出去别乱说,要不就扣我这个月的奖金。”   换作以前,顾易止肯定也像他们一样当刘能在胡言乱语推卸责任,但是现在经历过这么多常理之外的事,再加上昨晚听到的那个诡异的脚步声,他知道刘能说得是真的。鬼魂并没有实体,它可以出现在视频画面里,也可以马上就消失,刘能会在那一刻看见她,或许也跟天时有关。   “我说得全都是真的,真没有骗人!”见他没有说话,刘能着急了,“超山到现在都还没找着,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家里说。”   “刘哥,咱们小区以前出过这种事吗?”顾易止问。   “没有,我来这里都干五年多了,也是头一回遇见。你是没看见,那个女鬼就那样趴在超山身上,超山肯定是被她给害了!”刘能激动地说。   “那这里以前有没有出过命案?”顾易止正色问道。   刘能想了想,说道:“咱们小区这么多人,病死的老死的倒是有,至于命案,还真没听说过。那个失踪的女孩子算不算?她的情况跟超山差不多呀!难道她就是那个女鬼?”刘能一个激灵,音量提高了几度。   顾易止并不认为这两件事有关联,虽然看上去有相似之处,但他听罗珊说了姚欣宜的前因后果,她也是受害者,就算她想要报仇,也应该去龙泉岭景区或者找那三个男生,而不是在这里加害一个毫无关联的保安。   他没有跟刘能提起这些事,只是说道:“刘哥,你再仔细想想,女鬼身上有什么特征。”   “她的头发很长,把脸全盖住了,我看不见样子。”刘能说,“顾先生,我说得全是真的,我真没骗你!”   “我知道。”顾易止拍拍他安慰。   “我跟超山认识这么多年,就跟亲兄弟一样,他现在出了这种事,我……我真是……”刘能把神情里充满懊恼,“超山他媳妇身体不好,儿子今年刚上初中,老家还有父母要供养,这个家就靠他一个人撑着,他要是回不来,这个家可怎么办呀!”   “你别着急,事情不一定就没有转机。”顾易止安慰他说。   “对方要是个人,警察还能想办法找找,可她是个……唉!”刘能把头埋在手里,似乎已经绝望了。   顾易止不知道该说什么,刘能长叹一口气,又说道:“顾先生,谢谢你相信我,请你把这件事保密,我不想影响到其他户主。”   顾易止点点头:“放心吧,我会的。”   “我得去换班了,今天晚上还是我值夜班,不知道那个女鬼还会不会……”刘能眼神里出现恐惧,但他家里也有老婆孩子,不可能因为害怕就不干活,再加上王超山还下落不明,他更加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他踏着夕阳余辉走远,顾易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没来由得生起一股悲凉。   顾父顾母还没有回家,顾易止给他们打了电话,说跟几个老朋友在茶楼时续桌,一会俩人还要去逛商场,晚饭让他自己解决。在外人眼里,教授总给我一板一眼的印像,但顾父顾母却都是非常平易近人,不拘小节,性格又好,在学校里很受学生喜欢,有时候看他们俩亲亲热热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顾易止都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他拉开冰箱看了一眼,泡面一类的垃圾食品当然是不会有的,饮料也只有矿泉水,蔬菜水果倒是堆满了冷藏箱。顾易止拿出个苹果咬了口,想着反正这会肚子不饿,晚点再说吧。他是在汉昌市长大的,这里有不少朋友同学,不过大家现在有的上班,有的出差,这次他回来还没来得及跟他们碰面,明天是周末,正好把他们约出来见见,省得到时候又怪他无情无义,连老朋友都不搭理。   他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这个时间是电视剧的黄金时段,现代剧古装剧差不多都一个套路,连演员都能重复。顾易止看了会综艺节目,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九点二十多分,钥匙开门声响起,顾母和顾父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两个人脸上都乐呵呵的,心情就跟电视节目里的笑声一样灿烂。   “今天那家商场打折,我可买了不少好东西。”顾母把那厚厚一撂购物袋放到沙发上,得意地说,“你爸的鞋子裤子,还有我的衣服和包,比平常省了不少钱呢。”   “有我的吗?”顾易止凑过去翻着袋子,眼巴巴地问。   “想要啊?”顾母冲他一笑,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找个女朋友陪你买去!”   “妈,不用什么事都扯到这上面吧?”顾易止不满地说道。   “我就不明白了,娜娜有哪不好,你把人家一个人落在酒店里,我还跟老杨解释半天,要不是娜娜替你说话,你杨叔非找你算帐不可!”顾母想起这件事就来气,“你看娜娜多懂事,又漂亮又可爱,你说你到底哪看不上?”   “妈,这种事是讲缘份的,不是这样硬凑一块的!”顾易止无奈了。   “俗话说日久生情,像你这样第一面就把人家给否定了,还能有啥缘份?”顾母戳着他额头说道。   “好了好了,儿子都这么大了,他有分寸的。”顾父在一旁打圆场。   “你就惯着他吧!”顾母坐在沙发上扭头不搭理他们。   顾父和顾易止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顾父说道:“易止,明天请你那个朋友来家里吃饭,收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人礼物,他要是不嫌弃,我想写副字送给他。”顾父是市书法协会的名誉会长,在汉昌市颇具名气,不过他并不喜欢拿书法去当商品交易,所以大部分都是友情赠送。   “行,我一会给他打电话。”顾易止应道。   “你看人家小伙子不但长得帅,还这么懂礼貌,你要是有他一半有心,也不用打光棍这么多年。”顾母简直把自己儿子贬得一无是处。   顾易止觉得自己在这里就只会糟人嫌弃,赶紧识趣地说道:“我还没吃饭呢,这会肚子饿了,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去。”还没等顾母说话,他一溜烟就跑出家门。   顾父好声好气地说道:“这事儿啊不能着急,易止他还年轻,工作又忙,顾不上这头也是正常的。”   “他都二十六了,就算不结婚,也要先找个女朋友谈着呀,你看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顾母想起这事就发愁,大概普天下的母亲都是这个通病,读书时不准子女谈恋爱,大学毕业却又恨不得他们马上能结婚生子。   “要不咱们劝他申请调到汉昌来?”顾父说道。他们只有这一个儿子,当然希望他能陪在身边。   顾母叹了口气,担忧地问道:“老顾,你说咱们让易止当警察是不是错了?警察这行,又辛苦又危险,其实我这心里一直都担心吊胆的,就是不敢在他面前提。”   “我明白,我明白。”顾父拍拍她的手,“但是那人说过警察这一行正气最重,对易止有所帮助,我们也只能这样做了。”   “是啊,当年要不是他,易止可能就……”顾母神情里充满担忧,“我就是希望易止今后都能平平安安的,别再遇上那些事。”   “易止这孩子心地好,老天会眷顾他的。”顾父抱住妻子的肩膀,柔声安慰。 第50章 跟女鬼做交易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还开着,顾易止买了一瓶饮料一袋面包,看广场上没什么人,就走到条椅上坐下,起开饮料喝了口。他还真有点不敢回家,顾母逮着机会就给他说女朋友的事,他真是无力招架了。   对于这件事,他一直就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情商低也不是他愿意的,总不能像今天这样硬凑吧。他对杨娜娜绝对没偏见,但这也不能说明他就一定要对她有好感呀,反正他就是做不来像其他男人一样见着女孩子都能夸出朵花来。况且他说得也没错,警察工作这么忙,这次要不是老爹生日,他哪有时间休假,耽误了这个把星期的活儿,回去之后估计又得忙得脚不沾地,杨娜娜就算真来宜城,他也没空招待,又何必耽误人家呢。   顾易止叹了口气,撕开面包嚼着。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乌沉沉的,广场上的游玩设施在路灯笼罩下静静耸立着,忽然间,秋千椅轻轻晃悠起来。   嘎吱,嘎吱,在静寂中听起来清晰刺耳。   顾易止咬着面包愣在原地。那张秋千椅是实木带棚户式的,又重又大,架子上爬着常青藤,非常具有田园风味,女孩子平常就喜欢坐在上面拍照,但在这样没有人又没有风的夜晚,它却忽然自己晃悠了起来。   嘎吱,嘎吱——   这声音缓慢而有规律,就像有人正坐在上面摆动一样。   顾易止机械地嚼着面包,眼睛直勾勾瞪着那张秋千椅。他发现自己真是点背,上哪都能遇见稀奇古怪的事,反正惹不起,躲还不行吗!他准备离开,脑海中响起刘能下午说得话,脚步一顿,就再也迈不开来。   可自己连对方的影儿都看不见,上哪去找王超山?   顾易止纠结地皱起眉头,难道又要让封泽过来帮忙吗?但他下午才说过自己不是慈善家,而且老这样麻烦他,顾易止也实在说不出口了,可要是就这样放着王超山不管,他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正当他左右为难的时候,秋千椅渐渐停止晃动,走了吗?顾易止正在诧异,忽然感觉到一股阴气朝自己迎面扑来,一股他万分熟悉的腐臭味钻进鼻孔。   她……她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吗?   顾易止浑身起鸡皮疙瘩,下意识灌了口饮料压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离去。可是那股阴气并没有消失,反而响起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跟在他后面。不是说鬼都是飘着走的吗,怎么还能有脚步声?   一想到自己身后跟着的东西,顾易止头皮都发麻了,快步走进电梯里。梯门缓缓关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顾易止明显感觉到那股阴气更重更冷了,难道这只鬼要跟他回家吗?顾易止愁得束手无策,伸手准备随便按个楼层,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看见银色的电梯镜子上映出那道站在他背后的白色影子。   她的头发很长,遮住了大半张脸,穿着一身白裙,脚尖点地,整个身体微微前倾,嘴巴不停的上下翕动。   她在说什么?   顾易止发现她一直在重复着相同的口型,似乎是三个字。他对唇语一窍不能,只能尝试跟着她做出一样的口型,渐渐的,那三个字从他嘴里被说出来:“帮,帮,我。”   帮帮我!   顾易止惊愕地看着镜子里的影子,女鬼已经不再张嘴,而是点了点头。   “我怎么才能帮你?”顾易止问道。   女鬼抬起手,在空中缓慢地写出一个字。   “湖?!”顾易止愣住,忽然想起在张家村时遇到的那件沉尸案,惊道,“你在小区的人工湖里?”   女鬼又点点头,重复地说着“帮帮我”三个字。顾易止问道:“保安王超山,是你抓走的吗?”但女鬼却摇了摇头。   不是她?那会是谁?   “如果我帮你,你能告诉我王超山在哪吗?”顾易止试探性地问道,跟鬼讨价还价,他真怕对方会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朝自己扑过来。没想到女鬼却点了点头,看来也不是所有的鬼都那么吓人嘛,顾易止稍微松了口气,说道:“明天我会想办法找人打捞你的尸体,不过现在你不能再跟着我了,等找到尸体后,我会找你的。”   女鬼似乎犹豫了一会,但从目前情况来看她也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点点头。电梯到了顾易止刚才按下的楼层,梯门缓缓开启,等再次关上的时候,顾易止发现镜子里已经没有了女鬼的影子。   他靠在墙上,发现自己已经冒了一头的冷汗,连手里的饮料罐子都给捏瘪了。幸好今天遇到的不是厉鬼,否则他这会估计也跟王超山一样不知所踪了。他长长叹了口气,唉,看来这件事还是得找封泽帮忙。   山水华庭小区有两个人工湖,一个就在小区中心位置,里面种着荷花,还养了金鲤和乌龟,物业经常派人清理打扫,所以水质还算干净,夏天经常会有人在那湖边乘凉,如果要抛尸,当然不会选择这种地方。而另一个湖在小区最里面,那里种了几棵大树,走路过去的话得花上十来分钟,旁边又没什么游乐设施,住户都不愿意过去。一个人工湖维护起来得花不少钱,物业为了省笔开销,就没怎么打扫那块地方,渐渐的水质越来越脏,听说物业已经打算把那块填起来建成亭子,供人在夏天打牌乘凉。   顾易止沿着小路走过去,远远就已经闻到一股臭味,湖水因为长久没有清疏的关系,水质已经发黑发绿,上面飘浮着落叶和垃圾。小区的两个人工湖都不大,这个只有前面那个一半大,大概有三十多平,周围几棵树长得特别茂盛,更显得这里阴暗潮湿。   要怎么才能把水抽干呢?   肯定是不能跑去找警察的,没凭没据的,要是跟人说家自己撞见个鬼告诉他的,估计得被人一脚给踹出来。怎么办好呢?顾易止站在湖边一愁莫展。其实他也不敢肯定女鬼的尸体就在这个湖底,但既然答应了她,总还是要试一试的。   顾易止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对了,找物业呀!就说这里的水太脏了,影响生活质量!顾易止从手机里翻出物业公司的电话,拨了过去,直接说明来意。   接电话的是个女孩,她委婉的表示工作人员都出去了,暂时没有办法清理湖水,但会尽快安排的。   顾易止知道这个“尽快”根本就是无限期,况且他也不可能在汉昌留这么久,就故作严肃地说道:“身为户主,我对我们小区的环境非常失望,交了这么多物业费,却连起码的卫生都不能保证。我要联合其他业主,拒交今年的物业费,并且向业委会投诉!”   山水华庭的物业费不低,一平米就要七块五,业委会是业主自主成立的一个维护自身权益的组织,各委员由业主投票选出,具有选聘物业公司的权利。也就是说,如果业主对当前的物业公司投诉过多,业委会可以重新选择其他物业公司来管理小区。那个女孩听完他的话后,明显愣了下,说道:“您等一下,我问一下保洁处有没有人手。”   过了一会,女孩回到电话旁:“您好,我们公司正打算把那个湖建成凉亭,已经安排今天下午会去抽水清淤。”   “噢,那好吧,不管建成什么,反正不能让它这样脏着,太影响心情了。”挂断电话之前,顾易止还不忘抱怨了一句。   下午二点多的时候,小区后门驶进来两辆水罐车,在轰隆轰隆的机器声中,湖水被一根巨大水管抽起,源源不断注入到水罐车中。这个平常很少人到来的地方,现在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男女老少,顾易止站在人群中,紧张地等待着结果。   水位越来越低,抽水机忽然发出几声轰鸣,运转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负责人示意关掉机器,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工作人员一边说着一边拆下连接喉管,看见消防栓口卡着几条白花花的东西,“什么呀这是?”他伸手掏出来,忽然瞪大眼睛,一把扔掉手里的东西,惊吓叫道:“是骨头!”   “你们看!水管里也有!”抽水管失去了水泵的驱动力,里面的水反流出来,物业人员看到几根长短不一的骨头顺着水流掉出来,大声叫道。   “是宠物的尸骨吗?”负责人蹲下来查看。忽然间,他的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到地上,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这是……是人的手指头!”   警车呼啸着开进山水华庭小区,民警在湖边拉起警戒线,经过一番专业打捞,他们从湖里捞上来无数根大大小小不一的骨头,全部装进尸袋里面交由法医带回去检验。小区住户围在警戒线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顾易止看到尸骨的分散程度,就猜到这是一起手段残忍的碎尸案,尸体只剩下白骨,死亡时间估计超过半年了。   顾易止低叹一声,他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接下来的案件调查,就是当地警方的责任了。   回家的路上,他给封泽打了电话:“你晚上有时间吗,我爸想让你晚上过来吃饭。”   “好。”电话那头封泽应了一声。 第51章 家常   前两年为了方便上班,罗珊在汉昌大学附近买了套小房子,一室一厅的,五十多平面积,虽然不大,却被她布置的很温馨。罗珊养了只猫,漂亮的挪威森林猫,眼睛是绿色的,高冷的像个女王。在外人眼里,罗珊总给人一种热情奔放的感觉,其实骨子里她很小女人,喜欢收拾屋子,喜欢抱着猫晒太阳。   罗珊是汉昌大学的美术讲师,年轻又有活力,在学校里就很受学生的欢迎,身边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但她有她的底线和原则。单身这么多年,她宁缺毋滥,一个人的生活同样丰富多彩。   姚欣宜比她小了十来岁,她们俩的关系一直很要好,所以姚欣宜的失踪对罗珊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她一直内疚自己忽略了姚欣宜真正的感受,没有相信她的话,在学校里的时候,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心情影响到其他人,但回到这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里,那份愧疚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姚欣宜平安无事,但是,她也感觉到,姚欣宜生还的希望几乎就是零。她想为姚欣宜招灵,是不希望她在死后仍然游荡在外没有归宿,她希望她能安宁。   罗珊抱着抱枕,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平常高冷不爱搭理人的猫咪似乎也感受到她心情低落,趴在她腿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蹭着她。罗珊把它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从茶几上拿来手机,翻出方遇白电话号码拨过去,铃声响了一会后传来接通的提示音。她说道:“喂,遇白,你到了吗?”   “嗯,昨天就到了。”方遇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的展殿是下个月三号开馆吧,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邀请函给我这个无名小卒呢?”罗珊玩笑地说道。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就怕你说我在王婆卖瓜。”方遇白轻松地说道。   “那你可给我留好了,等我下个月去找你。”罗珊说。   “荣幸之至。”方遇白说道。   “遇白,昨天我去找封先生了。”罗珊叹气说道,“但他拒绝了我的请求,他说现在不能证明欣宜已经死了,不能为她招灵。”   “封先生说得也有道理,这样做确实风险太大,如果欣宜还活着,后果就不堪设想。”方遇白听出她语气里的失望,安慰地说道。   “遇白,你老实告诉我,你觉得欣宜还有可能生还吗?”罗珊问道。   电话那头,方遇白沉默了片刻,说道:“罗珊,我很抱歉。”   “我想知道欣宜在龙泉岭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我不想让欣宜再受苦,遇白,你能帮帮我吗?”罗珊迫切地说。   “罗珊,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方遇白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这件事有风险,我会跟欣宜的父母说清楚的,如果他们同意了,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罗珊说道,“你曾提到过的封月,也一样是封家人,对吗?”   “你想让封月招灵?”方遇白的声音里露出诧异。   “既然封先生不愿意,我可以再找其他人,总会有人愿意的。”罗珊说道。   “罗珊,你确定想清楚了吗?”方遇白劝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封泽既然拒绝,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应该按他说得去做。”   “不,我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一会我就去联络欣宜的父母。遇白,封月那里就麻烦你了。”罗珊的声音坚决。   方遇白犹豫了片刻,许久才说道:“那好吧,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   “谢谢你,遇白。”罗珊真切地说道。   “不客气,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络。”挂断电话,方遇白看着自己面前这幅只画了一半的作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用画笔沾了颜料,笔尖落在画纸上,轻轻扫过,留下一道鲜红波折的线条。从他身后经过的夏芝晴瞄了一眼,惊叫道:“遇白,这画都毁了呀!”   “不完美的东西,就没必要留下来。”方遇白淡淡一笑。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封泽按约来到山水华庭,顾易止在楼下等他,上楼的时候表情严肃地说道:“一会你得有心理准备,我妈可是从黑暗料理界毕业的。”   从小到大,这就是顾易止的一块心病,为什么别人家的妈随随便便都能做出美味可口的饭菜,而自己妈却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像他前两天刚回来的时候,还很期待的问厨房里炖的什么汤,结果上桌的却是排骨黄瓜炖皮蛋,看着那一大锅黑的绿的,他本来已经饿的咕咕叫的肚子,瞬间就饱了。顾母说,做菜就跟做科研一样,讲究的就是创新,要是天天重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顾易止宁可吃蕃茄炒蛋,也不愿意吃她的创新菜啊!所以他现在才对食物的要求这么低,随随便便一个包子一碗面条,他都觉得是美味。有一次他偷偷问顾父:“爸,妈做的菜你怎么能每次都吃得这么高兴?”   “她都给我做几十年饭了,我要是不吃得高兴,这不是伤她的心吗?”顾父笑着说道。   这种伟大的奉献精神,顾易止是不明白的,虽然吃了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但要让他说出好吃两个字,还是太难太难了。   封泽看他一脸纠结的表情,笑道:”看来你长得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唉,水深火热呀!”顾易止长叹一声。   顾母正在厨房里忙活,她要是听到儿子这话,估计得拿起擀面杖把他敲得满头包。顾父帮忙端一盘炒好的菜走出来,正巧看见顾易止他们进门,笑着招呼道:“来了呀,先坐着休息一会,易止,给客人泡茶。”   “不用客气了。”封泽微笑说道。   “上次收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太过意不去了。”顾父在旁边坐下来,说道。   “我并不懂笔,不知道伯父是否用得顺手。”封泽一笑说道。   “顺手,当然顺手。我昨天用它写了一幅字,如果封先生不嫌弃,我想将它赠给你。”顾父和善地说道。他拿起茶几下的一张卷起的宣纸,递过去给封泽。封泽双手接过来,宣纸在他手里徐徐展开,露出八字铁画银勾般的大字——蔚然成风,温润而泽。   这八个字里嵌了封泽的名字,寓意又好,可见顾父费了一番苦心,封泽把它收起,真挚地说道:“谢谢伯父。”   顾母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热情地招呼道:“菜好了,先过来吃饭吧!”   顾易止心惊胆战地往桌子瞄了一眼,确定没发现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后,才松了口气。顾母看到他这样子,一筷子敲他头上:“干什么呢,怕我在菜里下毒呀?”   “不是,我就是想吃点清淡的。”顾易止连忙说道。   顾母一脸懒得搭理他的表情,对封泽笑道:“封先生,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几样,来,尝尝合不合味口。”   菜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的,虽然鱼里加了白糖,汤里飘着木耳,但也不至于不能下咽。顾父顾母都是热情好客的人,封泽并没有感到不自在,这一顿饭吃得开开心心,气氛愉快。吃饭完后八点多了,顾母切了水果端到客厅,她对封泽的印像简直达到了满分,从一小时前的“封先生”直接变成直呼其名:“封泽,来,吃水果。”   顾易止伸手就准备去揪个葡萄,顾母瞪了他一眼:“客人都还没吃呢,你着急什么?”   “我现在吃点水果都是错了的?”顾易止发现自己今天真招人嫌弃。   “我问你,你下午联系娜娜没有?”顾母问道。   “妈,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和她真不合适!”顾易止头都痛了,怎么一坐下来就得谈这件事?   “甭管合不合适,反正那天是你不对,你好歹得跟人家道个谦呀。”顾母瞪着眼睛说,“你要是不打电话,我来帮你打!”   “好好好,我打,我明天就打。”顾易止真的败了。   “明天中午我约了学校的王教授吃饭,你跟我一块去。”顾母拿了两片橙子递给顾父和封泽,唯独少了自己儿子。   “我去干嘛?”顾易止见空终于揪到个葡萄塞进嘴里。   “她女儿在我们学校读研,明天也会过来。”顾母一边剥橙子一边说。她的话刚说完,顾易止就被葡萄呛得直咳嗽,封泽轻拍他的后背,端了桌上的水递给他。顾易止缓过神,一张脸已经涨成猪肝色:“妈,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想让我回家了?”   “呦,你还反了啊,敢威胁你老娘?”顾母抡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过去。   “好了好了,这有客人在呢。”顾父连忙打圆场,朝封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看看人家封泽,又高又帅又懂事,哪像你连句话都说不圆乎,等着你给我找媳妇,我这头发都愁白了。”顾母气呼呼地说道。   “他也没女朋友呀!”顾易止不满地叫道。   “他那是不想找,而你,是找不着!”顾母当头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顾易止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他们俩就喜欢斗嘴,你别见怪。”顾父见拦不住他们,只能转头向封泽解释。   封泽微微一笑:“其实易止也有他的优点,他对待工作认真负责,这点就很难得。”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封泽居然会替他说话!顾易止忍不住朝他投来感激的目光,在心里赞了一句:好兄弟!   “孩子的事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吧,你再这样逼他,他可真不敢回家了。”顾父说道。   “看他敢!”顾母瞪了顾易止一眼,倒真没再提相亲的事。   顾易止剥着橙子说:“对了,我明天就回宜城了。”   “这么快?你才回来没几天。”顾父说道。   “我就请了一星期的假,上次有事耽搁了两天。”顾易止各给父母递了一半橙子,“局里事情多,我不能老留在家里偷懒。”   “工作再忙,你也得顾好自己,别傻愣愣的什么事都冲在前面。”虽然仍是责备的语气,但顾母的神情里明显多了担忧。   “妈,我有分寸的。”顾易止说道。   “你要是有分寸就好了,你说你哪次不是拼命赶人前头,你当跑得快就有奖拿呀?”顾母敲了一下他脑门。   看她又有要开始唠叨的趋势,顾易止赶紧说道:“妈,那个……我和封泽还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一会就回来。”他拉住封泽的胳膊就急匆匆往屋外走。   “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屋里,响起了顾母的咆哮。 第52章 获得召唤“兽”   电梯里,顾易止重重舒了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封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深意莫明。顾易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绷紧身体问道:“干……干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封泽说道。   “没事可以出来散步看看月亮嘛。”顾易止左顾右盼地说。   “两个男人?”封泽挑眉问道。   “又没规定两个男人不能散步看月亮。”顾易止心虚地说。他想让封泽帮忙找出那个女鬼,好问她王超山的事,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他那点小心思,封泽一眼就看穿了。   “我那个……昨晚上遇见了个女鬼,她让我她帮一个小忙。”顾易止挠挠头说道。   “你答应了什么?”封泽皱起眉头。   料事如神大概指的就是封泽这类人,顾易止投来崇拜的目光:“也不是大事,就她说自己的身体在湖里,让我帮她捞上来,然后她就告诉我那个失踪保安在哪。”   封泽脸都黑了:“你知不知道跟鬼魂订立契约的后果?”   “契约?这不叫帮忙吗?”顾易止一脸糊涂的表情。   封泽简直要被他气炸了:“你以为这是在大街上扶老大爷过马路呢?帮忙?你俩是一个世界的物种吗?”   顾易止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没这么严重吧,我就是帮她……”   “尸体找到没有?”封泽不想听他说下去,揉着酸痛地额头问道。   “找到了,就在小区后在的人工湖里。”顾易止说道。   封泽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点:“你想让我做什么?”   “就是把她叫出来,问问她王超山在哪。”顾易止小心翼翼地说。   “带我去你遇见她的地方。”封泽无奈地说。   顾易止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光看背影都能感觉到封泽身上的低气压,真有这么严重吗,他也没做什么呀!顾易止伸手拉拉他的袖子:“封泽,你生气啦?”   人和鬼魂之间,隔着生死界线,本来不应该产生任何交集的,但由于有因果业报的牵扯,许多人在死后仍然会在人间徘徊,有的成了游魂野鬼,有的被怨念所驱使而变成恶灵。鬼魂没有实体,它不能碰触到人间任何东西,所以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它们有的就会选择跟人签定契约,例如养小鬼,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契约,确实可以令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得到想要的东西,财富、美女、地位,甚至是报仇,但随之而来后果,却非常可怕且无法挽回。与鬼签订契约的人,会渐渐失去神智,他们以为自己控制了鬼魂,其实早就已经被鬼魂所控制,直到最后失去生命,成为替死鬼。   封泽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发火,他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以后别再做这种事。”   顾易止的手还拉着他的衣袖,那背影在路灯的照耀下落进他眼里,他怔怔看着,问道:“封泽,为什么你总是愿意帮我?”   为什么?   封泽低眉看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笑了一笑:“因为你太倒霉了。”   换成过去,顾易止肯定又要跟他急,但在这闪闪的星空下,亮亮的月光里,暖暖的路灯中,他的心忽然像被填进了一团棉花,每一寸思绪都跟着柔软起来。怎么回事,中邪了吗?顾易止拍拍自己的脸,无语地摇摇头,快走几步,跟封泽并肩而行。   已经十点多了,月色下的广场更显得安静空旷。封泽打量了一眼周围,问道:“是这里吗?”   “嗯,就是这张椅子。”顾易止指了指秋千椅说。   让鬼魂显形对封泽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法术,确定附近都没什么人后,他默念了一段咒语,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在秋千椅上显现出来,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长长的头发,雪白的裙子,和顾易止在电梯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她能听见我说话吗?”顾易止问封泽。   “能呀!”回答的却是那个女鬼,声音出乎意料的清脆。   “我也能听见你说话了!”顾易止被吓了一跳,昨晚上他都还跟这女鬼打哑谜呢!   “谢谢你啊,帮我打到了尸骨。”女鬼咧嘴冲他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你……你能不能把头发撩开,这看着怪渗人的。”顾易止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女鬼倒是爽快,伸手把头发往背后一捋,露出惨白的眼珠、乌黑的嘴唇,阴森地问:“那这样呢?”   “……你可以更吓人一点。”连顾易止都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了。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女鬼终于变回了正常的样子,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却还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神情里充满俏皮狡黠,看样子也不过二十来岁。   “你的尸骨已经打捞上来的,现在可以告诉我王超山在哪了吧?”顾易止终于可以和她正常的对话。   “他其实一直就在小区里,只不过被我朋友挡住了。”女鬼说道。   “挡?”顾易止没听明白。   “是鬼遮人。”封泽说。   女鬼向他投来崇拜的眼神:“没错没错,那个保安那天晚上冲我朋友头上尿尿,我朋友很生气,就挡着他了,这样他只能一直在这里徘徊,别人看不见他,他也走不出去。”   “你们这是在恶作剧吗?”顾易止满头黑线。   “唔……算是吧,反正他没有性命危险,我已经跟朋友说过了,等天亮他就会放王超山回去的。”女鬼拍着胸脯保证,“不过谁叫他这么不讲卫生,在公共场合乱尿尿,我朋友不生气才怪。”   “你朋友也是鬼吧?”顾易止问。   “对呀,他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我是去年刚来的。”女鬼说,“我还有好几个朋友,他们都住在这里,晚上大家经常一块出来散步,感情可好了。”   顾易止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敢情这个小区就是个鬼窝呀?女鬼嘿嘿笑道:“不过你放心啦,我们都不是坏人……不对,都不是坏鬼,大家都很善良,不会故意吓人的。”   顾易止觉得自己这脑子不够用了,他们会不会出来吓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很吓人了啊!他奇怪地问道:“他们怎么不去投胎?”   “不知道,没问过,可能都像我一样,心愿未了吧。”女鬼说。   “你有什么心愿?”顾易止问。   “当然是找到杀我的那个王八蛋呀!”女鬼气愤地叫道,“等我找到他,我非得吓死他不可!”说这几个字的时间里,她已经唰唰唰变幻了好几副血淋淋的面孔,把顾易止看得目瞪口呆。想到从湖里捞起的那些零碎不全的尸骨,他怎么也无法跟眼前这个爱说爱笑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顾易止把目光投向封泽,封泽皱了皱眉:“你想让我超渡她?”   “我不要超渡!我不要投胎!”顾易止还没说话,女鬼已经叫起来,“你要是超渡我,那我……我……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现在不就是鬼吗?”顾易止浇了盆冷水给她。   女鬼一愣,委屈地瘪起嘴:“我不管,反正我不要投胎!”   “但你会变成孤魂野鬼,就像你的朋友一样,只能在同一个地方徘徊,你想这样吗?”顾易止劝说她,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发现自己劝起鬼来居然也头头是道了。   “我要是投胎了,就看不到那个王八蛋的下场了。”女鬼倔强地说,“我死得那么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警方已经立案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会调查的,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顾易止语重心长地说。   “至少我能知道是谁杀了我啊!”女鬼说。   “……你连凶手都没看见?”顾易止讶异地说。   女鬼摇摇头:“我只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打晕了,等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飘在空中,有个穿黑衣服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蹲在地上把我砍成一块一块的装进袋子,趁半夜没人搬到湖边,塞了几块石头进去,就把我扔进了湖里。他脸上还戴着口罩,我看不见他的样子,但是如果让我遇见他,我肯定能认出来!”   顾易止曾经也遇见过类似的案件,尸体发现的越早,破案的机率就越高,像她这种情况,调查和取证的难度都非常大,拖上几年十几年都有可能。顾易止不忍心告诉她这些事,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这么久的徘徊和等待,必定也是充满煎熬的,可是她却没有仇恨这个世界,那出现在脸上的笑容,依旧如生前般灿烂。   封泽看到他眼里的不忍,微微叹息,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顾易止和女鬼异口同声问道。   “我可以让你魂魄不损,但你会失去自由,只有在被人召唤时,才能现身。”封泽说。   “被谁召唤?”女鬼狐疑地问。   顾易止也是同样的疑问,但却看到封泽似笑非笑的眼神正向自己望来,一愣:“我?”   “那我能离开这个地方?”女鬼犹豫地问。   “可以。但在被召唤出现之前,你会一直沉睡,对外界并没有知觉,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封泽说。   女鬼咬咬牙,说:“只要能找到那个王八蛋,就算变成召唤兽,我也无所谓!”   “你叫什么名字?”封泽问道。   “江若。”女鬼说。   封泽用手指在地面画下符咒,只见他手指划过的地方渐渐连出一条金线,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封泽用眼神示意,女鬼走到符咒中间,光亮从她的脚边蔓延上来。女鬼冲顾易止喊道:“你记得要经常喊我出来透透气啊!”   ——等……等等,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啊!   顾易止还没来得及说话,女鬼已经消失在光亮中,一枚白色的石头躺在符咒中间。封泽说道:“说。”   “说什么?”顾易止愣在那里。   “她的名字。”封泽提醒他。   “江……若?”顾易止疑惑地说了一句,符咒瞬间消失,白石头骨碌骨碌滚到他脚下,没了动静。顾易止俯身捡起来,这枚石头小小的,颜色纯白毫无杂质,在夜色下透出玉石一般的光泽,他结结巴巴问道:“我真……真要带着它啊?”   “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可以让她出来帮忙。”封泽说。   “这不太好吧?”顾易止纠结地说道,本来他身边的怪事就够多了,现在还要随身带着个女鬼,这也太诡异了点。   “你可以选择把她扔在这里。”封泽扬眉说道。   顾易止这回算明白了,封泽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没有反对的机会,那第二项选择,明摆着就是糊弄,要能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他刚才又何必劝说她去投胎呢。顾易止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白石头放进兜里,算了,他就认了吧! 第53章 这一刻的心动   顾母一大早就去超市买了很多吃的用的,她嘴上说得虽然硬,但当妈的哪能不关心自己儿子,这大包小包全是给顾易止买的。顾易止正在收拾东西,今天周日,顾父也没去学校,顾母走进家门就说道:“我刚在楼下听他们说那个失踪的保安今天早上回来了,人没什么事,就是精神不太好。”   看来江若没有骗人,顾易止松了口气,下意识说道:“那就好。”   顾母把那两大袋子放到桌上,从兜里掏出一张小纸片:“这是王教授女儿的电话,你到宜城后记得联系人家。”   顾易止怕她又要唠叨这件事,赶忙把纸片接过来塞进兜里,打着马虎眼说:“等我空了再说。”   顾母破天荒没有催促他,只是默默把买的东西装进手提包里,顾父看出妻子的不舍,走过来说道:“易止啊,有时间多打几个电话回来,别叫我们担心。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得多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顾易止点点头,“爸,妈,你们也是,要多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等会吃了饭,我们送你去车站。”顾父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不用了,封泽一会会来接我。”顾易止说道。   “你还是别跟人家走太近了。”顾母说。   “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还夸他来着?”顾易止停住动作,不解地问。   “你看人家又高又帅,再看看你自己,跟他站在一块,你说你还能找着女朋友吗?”顾母嫌弃地打量了眼自己儿子。   “爸,我真不是你们家门口捡来的?”顾易止不得不去怀疑。   顾父呵呵一笑,说道:“封泽人不错,你俩多相处相处,也挺好的。”   吃过午饭已经快一点了,顾易止提着包,顾父顾母送他下楼。在小区门口顾易止看见刘能坐在保安亭里,大概是王超山已经平安回来的缘故,刘能的神情轻快了许多,看见他就挥手打招呼:“顾先生,你要回宜城了呀?”   “是呀。”顾易止对他一笑。   “有空就多回家看看。”刘能热情地说道。   封泽的车子已经停在路边,顾易止熟门熟路地车后座把行李放进去,说道:“爸,妈,那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点。”顾母说,“自己多注意安全。”   封泽向他们挥手告别,车子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远去,老远还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顾母啧啧说道:“老顾啊,你说易止怎么认识的封泽?你看人家那车,都要够买我们一套房了吧。”   “车子房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顾父叹气说道。   “这个倒是,我瞧着封泽这人挺靠谱,对易止也好,这才叫难得。”顾母点头说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把儿子卖给他呀?”顾父玩笑地问。   “我要是有个女儿,肯定找他当女婿,倒贴都成啊!”顾母挽住丈夫的胳膊,“儿子都走了,咱们老夫老妻的就上公园逛逛吧,怎么样?”   “好咧。”顾父爽快地应道,两个人手挽手,沿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渐渐走远。   跑车风驰电掣般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顾易止把车窗摇下来,初冬的风吹在脸上麻麻的,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看着一辆一辆汽车被抛在后面,顾易止不禁感叹地说:“照这个速度,我们二三个小时就能到宜城了吧?”   他的脸被风吹得有点发红,封泽把车速慢下来,说道:“明天就上班吗?”   “嗯,压了不少工作,都靠王浩一个人顶着,他也忙不过来。”顾易止想等他到了宜城,真该请王浩吃个饭好好谢谢他。   “记住伯母说得话。”封泽提醒他。   “什么话?”顾易止只记得顾母催他找女朋友结婚,还说了什么?   “做事不要拼命。”封泽冷淡地说。   “只要多破一桩案子,多抓一个坏人,就可以避免再发生相同的惨案,如果连警察都退缩的话,那为非作歹的人就更加猖狂了。”顾易止无奈地说,“我知道我妈是担心我,但既然做了这行,大家都是一样的,我也不能例外。”虽然他以前是被硬推着读了警校,但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习惯这种忙碌充实的生活,警察两个字对他来说已不仅仅只是职业,更是一种责任。   “江若的事,你留意一下。”封泽看了他一眼说。   “我会的,不过……可能短时间里不会有进展。”顾易止叹气一声,“事情隔得太久了,取证很困难,有可能就这样被搁置下来。”   “你可以让她一直留在石头里,她不会对你产生影响。”封泽说道。人在提起“鬼”这个字时,脑海中总是会冒出各种恐怖的画面,有索命的,有附身的,有迷惑的,阴气缠身,冤魂不散,所以才会谈鬼色变,避之为恐不及。鬼很贪心,因为它们不甘不舍,所以才充满怨气,徘徊世间不肯离去。江若也有怨气,但她只针对将她杀害的那个人,对于顾易止,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她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正因为封泽知道,所以他才会通过法术将江若封印,并用她的名字留下唯一能解封的咒语——顾易止的声音。他这样做,一方面是不希望顾易止再为这件事担忧,另一方面,则是想借助江若的力量,在必要时刻保护顾易止的安全。   封家留在顾易止身上的封印,确实可以保护他不受鬼怪妖魔的侵害,却无法阻挡人为的攻击。警察每天要面对的,不是怨鬼恶灵,而是无数穷凶极恶的歹徒,江若的存在,也许就能成为顾易止的另一道护身符。   顾易止隐约能猜到他的用意,所以当时他才会把白石头收下来,他知道如果没有绝对把握,封泽不会让他把一个女鬼带在身边。   “封泽……”阳光从车窗外投进,勾勒出封泽完美的侧颜,顾易止看着他,喃喃唤了一声,在封泽转头向他望来时,他神情一怔,心虚地转移话题,“你看,外面有条河,真漂亮呀!”   外面的确有条河,但封泽脸上也有笑容。   他的笑容像洒在河面上的阳光,明晃晃的,落进顾易止眼底,扰乱了他的思绪。   回到警局上班后,顾易止把顾母准备的特产拿出来分给同事,汉昌市出的橙子和核桃糖特别有名,橙子太重不方便带,核桃糖倒是满满一大盒。安慧是女孩子,对甜食情有独衷,王浩把自己那份都一并给了她。在科室里分了一圈后,顾易止回到位置坐下,拍了几下桌子,说道:“还是上班好呀,上班充实!”   “怎么,回去你妈逼你相亲啦?”王浩凑过来问,一语中的。   “唉——”顾易止长长叹了口气。   “这天下当妈的都有这通病,恨不得咱们今天就给她变出个媳妇来,最好明天就能抱上孙子。”王浩搭着他肩膀,一幅同病相怜的表情。   “现是狼多肉少的时代,全国的光棍都快达到三千万了,咱们女孩子现在可是奢侈品。”安慧吃着核桃糖得意地说。   “你这个奢侈品怎么不见有人买呀?”王浩挖苦她。   “像我这样才貌双全又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当然要睁大眼睛好好挑一挑,这就叫宁缺勿滥,懂吗!”安慧摆了个夸张的POSS,仰头夸张地说道。   王浩浑身一抖,指着地上叫道:“看,地上那是什么?噢,原来是我的鸡皮疙瘩!”   “那也是我有资本,哪像你,连想夸你一句都找不到地方下嘴。”安慧挑挑眉,不屑地说道。他们俩平常就爱斗嘴,就是科室里的一对欢喜冤家。顾易止举手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能让我安静工作会吗?”   “对了,易止,黑龙会的老大汪通直快不行了,汪家用专机接了好几个国外专家回来。”王浩说道,“现在公安部门都在密切注意黑龙会的举动,就怕他们会为抢夺老大的位置而发生集体斗殴事件。”   “现在情况怎么样?”顾易止问道。   “目前来看还算平静,不过底下涌着多少暗流就不知道了,队长吩咐我们要格外留意。”王浩叹气说,“这不出事还好,要真出事,咱们可就有得忙了。”   顾易止想起文静懂事的汪乐安,不禁暗暗为她担心,希望这件事没有对她产生影响,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去画馆学画,或许他可以向方遇白打听一下。他看了看齐振门扉紧闭的办公室,问道:“队长人呢?”   “去市里开会了,这不马上要年底了,估计又得让我们写报告。”王浩苦恼地说,每年的年终总结报告都是他最头痛的事,尤其是在自我评价一栏,他熬几个晚上也挤不出两个字。写好了,显得王婆卖瓜,写差了,又评不上先进,这要写得恰到好处,实在太难衡量了!   “林美微的案子进展怎么样?”顾易止这几天都没有关注这桩案子,现在想起前因后果,还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估计还得有很长一段审理期,她的律师申请了精神鉴定,这几天可能要押送到市精神病院去。”安慧脸上浮起一丝怒气,“这明显就是在为她找理由减轻刑罚!”   顾易止沉默着,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林美微时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冷冷地说道:“就算她真的借此减轻刑罚,也不可能再走出监狱。”   窗外的阳光很亮,对他来说,林美微的案子已经了结,而前面等待着的,将是另外的截然不同的挑战。 第三卷 活人死灵 第54章 罗珊的目的   日历终于翻到了今年的最后几天,罗珊向学校请了年假,驱车来到宜城。她对宜城并不陌生,以前就来过好几次,借助导航的帮助,她下了高速后很快就找到方遇白位于锦华路的画馆。锦华路位于宜城新开发的城区,这几年发展迅速,周边连开了两家商场,再加上写字楼聚集,所以人气特别旺。“遇见”画馆雪白的招牌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门面里十分醒目,大概正是因为装修特别的缘故,每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要朝里面望两眼。   画馆从外面看已经很宽敞,进去大门后是一个展厅和接待台,前台小妹长相甜美,对每一个进出的人都保持微笑。展厅墙上挂着数幅画作,都用玻璃装裱着,即不影响观看,也不会担心会有损坏。左边用玻璃门隔出一间小型咖啡厅,用于洽淡和休息,有专门负责泡咖啡和招待的服务人员。前台旁边是一条走廊,分为办公室和储藏室数个房间,而最里面的地方,就是方遇白的工作室。   方遇白并不喜欢在创作的时候被人打扰,所以画室一般都是锁着的,想要见到他,就要先通过夏芝晴预约。夏芝晴是他的助手,别看她像个小女生一样爱花痴,工作能力却是一流的,画展的事一直都是她在联络,约见赞助商、广告安排、访谈宣传等等,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现在画展举行在即,夏芝晴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生怕马虎了什么地方。   但是方遇白似乎并不关心画展,虽然他面对杂志访谈时总是保持礼貌的笑容,但那笑容却总是透出一种疏离。对他来说,画展有没有拓展他的知名度,或者卖了多少画赚了多少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终有没有达到他真正想要的结果,至于他想要的是什么,连和他走得最近的夏芝晴都不知道。   虽然每天跟他相处的时间都有好几小时,但夏芝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方遇白。她知道方遇白的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喜欢用什么牌子的颜料画纸,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懂方遇白。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她总觉得方遇白很神秘,比如画馆的那一票赞助商里,居然有黑龙会的名字。   那可是宜城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呀,在全国都是有名的,黑社会居然投资画馆,真跟老虎看上猫一样稀奇!   夏芝晴抱着一叠资料从办公室走出来,这都是画展上需要准备的东西。在外人看来,开画展就是往墙上挂几幅画,根本不需要费心,但事实上却是先要跑遍各相关政府部门申请开展手续,那些大领导们逐一签好字后,还得找场地谈合约拉赞助,接着就是宣传造势,然后请人画场地设计图,各个环节环环相扣,少了那一块都不行。现在一切终于的差不多了,就差这最后的灯光布置了。   想到还有十来天就是开展的日子,夏芝晴都不禁松了口气,等这次画展结束,她一定要找个地方旅游,好好放松一下!   罗珊站在展厅里,看着墙上的画。那是一幅落日的景色,如火般绚丽的晚霞涂满整片天空,黑颜料勾勒出一道简单的人影,影子长长拖曳在地面,就只是寥寥几笔,却已经意境深远。罗珊轻轻叹息,她以前就比不上方遇白,而现在,更加望尘莫及。   夏芝晴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神情愣了一下,试探性叫了一句:“罗珊姐?”   罗珊回过头,脸上露出笑容:“芝晴。”   “罗珊姐,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夏芝晴开心地走过去说。   “我来找遇白的,他在吗?”罗珊问道。   “在呢,在画室里,我带你过去。”夏芝晴拉起她的手说。   方遇白的画室在画馆的最里面,沿着走廊一直走下去,尽头那间浅米色的木门映入视线。夏芝晴正准备敲门,罗珊对她摇了摇头,夏芝晴心知肚明地说:“那你一会自己进去,我还得把这些资料送给别人。”   罗珊点点头,目送夏芝晴走远,收回目光,低低叹了一声。门并没有反锁,轻轻一扭就开了,房间的窗户打开着,风吹着薄纱窗帘轻晃,方遇白坐在窗边的画架前,阳光洒在他的衣上,发上,迷离而不真实。   他没有回头,却好像早就知道来的人是谁。画架上的纸还是空白的,颜料盒摆在桌上,笔尖也还很干净,罗珊笑着问道:“怎么,今天没有灵感吗?”   “今天我在等你。”方遇白的笑容在阳光下淡淡的。   “我又没告诉你今天要来,你怎么等我?”罗珊笑了一声。   “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灵的。”方遇白站起来,明亮的双眸朝她望过来。   “你当你是未卜先知呀!”罗珊完全不相信他所谓的直觉。   “至少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方遇白给她倒了杯水,说道。   罗珊坐在椅子上,端着杯子喝了一口:“上次和你说得事,我问过我姑姑和姑父了。欣宜失踪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他们还抱着希望,希望欣宜能平安无事回来,所以他们和我都希望能通过其他方式找到欣宜。”   “你们想过这其中的风险吗?”方遇白皱眉问道。   “嗯,我跟他们提过,欣宜如果还活着,招灵就有可能让她变成植物人,但那只是一半的机率对不对?欣宜也有可能会平安无事,不是吗?”罗珊又喝了一口水,想要把心头的犹豫都冲走。   “从理论上来说,没什么事是绝对的,我不能跟你保证任何东西。”方遇白说道。   罗珊沉默着,手不按地转着杯子,半晌才说道:“遇白,除了招灵之外,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找到欣宜?”   方遇白笑了一笑:“罗珊,你忘了我的职业吗?我是画家,不是天师。”   “我大概是急昏头了,”罗珊尴尬地一笑,“遇白,你能安排我与封月小姐见面吗?”   画室里很安静,雪白的墙壁在阳光下一尘不染,风将几枚落叶吹进屋里,轻飘飘地落到画架上,枯黄的颜色显得毫无生机。方遇白垂眉看了一眼,神色依旧如往常一般平和:“好吧,等我联系好了就通知你。”   “谢谢你。”罗珊感激地说道。   方遇白把画架收拾了一下,站起来说道:“走吧,我请你吃饭。”   “你太够朋友了!”罗珊亲亲热热挽住他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出画室,把大堂的前台小妹眼前都看直了,方遇白虽然清瘦,但穿上偏中国风的衣服简直自带仙气,而罗珊本来就是个时尚靓丽的美女,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这个成语最好的诠释。   画馆旁边是泰富广场,一溜排都是餐饮店铺,方遇白挑了一家叫“怀旧时光”的西餐厅走进去。这家餐厅的装修以复古怀旧风为主题,桌子原色纯木的,墙上贴着各种泛黄的老照片,在暖黄幽暗的灯光下,隐隐透出时光流逝的无奈感觉。餐厅里播放的是邓丽君的歌曲,柔美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服务生领他们到位置坐下,罗珊扫了一眼周围,感叹地说道:“这家店主肯定是个很有情调的人。”   “不但有情讽,还是位帅哥。”方遇白笑着说。   “你认识他呀?”罗珊奇怪地问。   “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方遇白问。   罗珊恍然大悟:“我说外头那么多店,你非要挑这家呢,敢情是想当媒人!”   “你不是一直怪我让你单身这么多年吗,我现在是在弥补。”方遇白的笑容在昏黄灯光下显得高深莫测。   “他们这类人啊,一般都眼高于顶,哪会看得上我这种红尘中的俗人。”罗珊捂着胸口夸张地说,“我告诉你,我这小心脏可是很脆弱的,经不起打击,还是算了吧。”   “这话不像你会说的。”方遇白看了她一眼,打趣道。   罗珊叹了口气:“人是会变的,就像我以前也从来不相信灵异说法,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有些事真的不能用常理来解释。”   “两位在聊什么呢?”   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罗珊身后响起,罗珊下意识回头看去,一个身穿咖啡色毛线开衫的男子微笑着向他们招手走来。他个子很高,大约有一米八往上,英俊的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洁的背头发型给他增添了几分帅气,笑容恰到好处,即不过份灿烂,又让人觉得很温暖,连罗珊都不禁眼前一亮。   方遇白对她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杨东,也是这间餐厅的老板。”   “你好,我是罗珊。”罗珊站起来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   杨东在方遇白旁边的位置坐下,笑着说道:“罗小姐第一次来,就让我为你推荐一下本店的特色菜吧。”   “这算是强买强卖吗?”罗珊故意为难他。   “算,不过今天这买与卖的人,都是我。”杨东一边伸手招来服务生,一边说道,“这顿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吧。”服务生分别递上来两份菜单,罗珊翻了一翻,大概是心里记挂着姚欣宜的事,她也没什么味口,说道:“给我来一份蔬菜沙拉吧。”   “以罗小姐的条件,我觉得你并不需要节食。”杨东带着欣赏地目光看着罗珊,让自认为已经对男人刀枪不入的罗珊都不禁脸红心跳。   “不是……我就是不知道吃什么好。”罗珊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那就让我来替罗小姐做主吧。”杨东笑了一笑,拿过菜单递还给服务生,“一份龙利鱼,一份法国蜗牛,再给这位先生拿一份蔬菜沙拉和甜品。”   方遇白是素食主义者,这点他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份蔬菜沙拉是杨东特意为他点的。看见他一个大男人能这么细心,罗珊不禁多朝他了几眼。 第55章 真正的方遇白   罗珊是最容易吸引男人目光的那类女人,她身材火辣,成熟妩媚,光站在那里,就能成为一个焦点,让其他女人产生危机感。而杨东恰巧是那种完全没有攻击性的男人,他气质温和,笑容温暖,成熟中又不失阳光,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罗珊虽然对这种类型不太感冒,但还是很愿意与他成为朋友。   还没有到用餐高峰期,西餐厅里很安静,音乐轻轻柔柔的,听起来非常舒适。杨东很健康,又会调节气氛,逗得罗珊咯咯直笑,这一餐饭也吃得特别开心,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方遇白看了看时间,说道:“我五点约了人,就先走了。杨东,一会你帮罗珊找间酒店安顿一下。”   “行,包在我身上。”杨东爽快地说道。   “你就这样把我给扔下了?”罗珊不满地说道。   “我还有事,杨东会照顾好你的。”方遇白站起来准备离开,“你提到的事,我会尽快帮你联络。”   “那好吧,我们再联系。”罗珊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方遇白点点头,走向西餐厅大门。罗珊看着他背影不解的嘀咕:“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遇白的画展马上就要开始了,大概跟这件事有关吧。”杨东笑着说,“走吧,我带你去酒店。”   “那就麻烦你了。”罗珊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儿,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的。”杨东站起来很贴心的替她拉开椅子,罗珊礼貌地道了声谢,两个人一起离开西餐厅。   方遇白此时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对司机说道:“荣光医院。”晚高峰时间还没到,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医院停车场里停满了私家车,一辆救护车呼啸地开进来,护工从车里抬下一名戴着氧气罩的老人快速跑向急诊室,两个年轻人搀扶着一个满脸泪痕的老太太跟在后面,他们悲伤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急诊室门口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方遇白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冷淡而平静。他穿过广场,走进住院部大门。这里要安静许多,消毒水的味道在经年累月下仿佛已经渗透进墙壁里,弥漫在大楼的每一个角落,神情萎靡的病人或在家人的陪伴下,或在护士的搀扶下,有气无力的从走廊经过,时不时听到咳嗽声和呻吟声从病房里传出。方遇白走进电梯,直接按下顶层,电梯徐徐上升,同行的还有一个医生和两个年轻的女护士,他们似乎正在讨论病例,方遇白站在旁边,镜子里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   顶层到了,电梯刚一打开,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虎视耽耽地瞪着他们,把那两个女护士吓了一跳,直到医生出示了工作证,保镖才放他们通行。   “你是什么人?”保镖拦住方遇白问。方遇白抬起眼睛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像刀刃一般凌厉迫人,两名保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可再看过去时,方遇白脸上只剩下温和的笑容:“你好,我找汪先生。”   保镖愣了一下,态度不在那么蛮横,而是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是方遇白先生吗?”   方遇白点了点头,那两名保镖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失礼了,请。”他们在前面带路。这层楼都是VIP高级病房,主要为社会各界政要、名流服务,门槛极高,住得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相比起尽头那间被重重保镖看护着的病房,其他病房就显得要冷清很多。保镖把方遇白领到那里,向守门的几个人交待了一声。   一个保镖走上前用探测仪器扫过方遇白全身,甚至包括了鞋子,确定万无一失后,才说道:“对不起,方先生,请进。”他伸手推开门。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药水味,金棕色的隔光窗挡拉得密不透风,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散发着明亮柔和的光芒,雪白的墙壁一尘不染,客厅的深色沙发上坐着二名正在研究病情的国外专家,他们听见有人走进来,不悦地瞄了一眼,又把头埋进那一大堆学术资料里。客厅的另一头就是病房,病床旁摆着医学仪器,心电监护仪上呈现出缓慢的曲线波动,汪通直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黑社会大佬,如今已变得身形瘦弱,面若死灰。他听到响起,慢悠悠把目光移过来,那双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睛渐渐散发出奇异的光芒。   “遇……遇白!”   汪通直挣扎地撑起身,一条瘦骨嶙峋的胳膊朝方遇白伸过来,但下一刻,他就重重摔回到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负责看护的护士连忙上前为他缓解呼吸,半晌后,汪通直才渐渐平静下来。方遇白看着这一切,目光无比冷漠。   “好不久见了,汪先生。”   “是呀,太久了,都记不清楚有多久了。”汪通直看着天花板,说话时的热气喷在氧气罩上,形成一层薄雾。他抬起手虚弱地挥了挥,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但是……”值班医生和护士都一脸犹豫,他们很清楚以汪通直现在的情况,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他们哪敢担这个责任。   “都去门外等着!”汪通直加重了声音。   “是,汪先生。”医生哪里敢惹这位黑龙会的老大,他检查了一遍仪器,确认没有问题后,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汪先生,如果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请按铃通知我们,我就在外面的客厅里。”   他领着两名护士走出去,顺手把门给掩上。方遇白走到病床旁,淡淡问道:“你还好吗?”   “好……”一向脾气火爆的汪通直听到这句话居然没有生气,嘴角往上扯了扯,充满苦涩,“遇白,我快死了。”   “我知道,人都会死的。”方遇白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   “但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汪通直喃喃念着,“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是在三十多年前吧?我被仇家追杀,无路可逃的时候,是你救了我,现在你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我似乎已经告诉过你续命的方法。”方遇白并没有被他的温情牌打动。   “他们把乐安藏起来了,我找不到,”汪通直的声音充满恳求,听上去特别可怜,“遇白,你帮帮我,只要能找到乐安,我什么都答应你!”   “三十年前,你说你想要出人头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告诉过你后果,但你仍然选择了这条路。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出卖寿命来换取地位和权利,这个下场是你自己选的,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你。”方遇白无动于衷。   汪通直一双枯瘦如干柴的手紧紧抓着床铺,激动地说道:“不会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把所有钱都给你,还有房子,车子,所有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你救救我,救……救我!”最后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汪通直靠在枕头上痛苦喘息着,原本苍白的脸涨得通红。   “你后悔了?”方遇白问道。   等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后,汪通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当年你就说过,我总有一天会后悔,你猜对了,每一件事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人总是这么贪婪,拥有的东西可以随意放弃,可放弃了之后又想要重新拥有,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愿。”方遇白神情里浮起一丝嘲弄,“今天我来,是为了取回当年交给你的东西。”   汪通直神情骤变,他梗着脖子,声音嘶哑:“我还没死,你不能把它拿回去!”   方遇白笑了一笑:“你就要死了。”   “遇白,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那个曾经每说一句话都能被人当成圣旨的汪通直,此刻却老泪纵横,眼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然而方遇白始终无动于衷,他站在床头,伸手停在汪通直的头顶,汪通直想要挣扎呼喊,但他发出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用那对灰黄的眼珠瞪着方遇白不停摇头,眼泪哗哗流下,嘴唇不停嚅动,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一团黑气从汪通直头顶冒出,渐渐汇聚到方遇白掌心,形成了一个十余厘米高的娃娃形状,手脚清晰,五官分明,甚至能隐约看见它脸上的笑容。汪通直看见那个娃娃,眼睛猛然瞪直,额上青筋暴突。娃娃爬到方遇白肩膀上,睁着只有两个黑窟窿的眼睛,看着汪通直咧开嘴。方遇白收起手,平静地说道:“我把它带走了。”   那股束缚的力量从汪通直身上消失,他一把扯下氧气罩,挣扎着从床上撑起来,瘦骨嶙峋的手臂伸向方遇白,额头上一根根筋络突起,双目圆睁,整张脸都变了形:“还给我,还……还给我!”他从喉咙里把字一个一个挤出来,仿佛一根随时都会被掐断的线。   “好好珍惜你剩下的几小时吧。”方遇白微微一笑,走向门口。   “你这个怪物!怪物!”汪通直声嘶力竭的大叫,响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人,他们拧开门冲进来,被汪通直的模样吓住了。保镖本能的想要拦下方遇白,但那五六个壮汉却像被人绑住手脚般,完全动弹不得。汪通直那双灰暗的眼睛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他分明看见每个保镖身上都缠着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魂,它们咯咯笑声,笑声像来自地狱般阴森尖利。   “有鬼……怪物……鬼……”汪通直语无论次,摔倒在床上,心电监护仪传出警报声。   “快准备抢救!”医生大声吩咐,病房里已经忙成一团,方遇白在这片混乱中离开病房,等保镖们追出去时,走廊里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 第56章 谁相亲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医院大楼灯火通明,方遇白从人群了穿梭而过,肩膀上的黑娃娃人化为一道薄光钻进他身体里,消失不见。他在路口拦了辆车,向司机说了画室的地址,温和的表情跟刚才的冷漠决绝判若两人。   出租车在夜色中划着流虹远去,马路对面的警车里,顾易止把车窗摇下来,好奇地探头张望。王浩咬着面包问道:“怎么了,发现了什么情况?”   “不是,刚才好像看见个熟人。”顾易止把目光收回来,说道:“可能是看错了吧。”   “这汪通直一住院,可把我们给累惨了,天天都得找人盯着。”王浩忍不住抱怨,“唉,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谁让他是我们宜城的头号麻烦份子呢。”顾易止一笑说。   王浩低头看了看时间:“唉呦,到点了,我们回局里交班吧,一会一块去吃个饭。”   “行,走吧。”顾易止爽快地说。   王浩把警笛关掉,发动车子,笑着说:“我朋友给我介绍了个女孩子,人挺不错的,一会我把她叫出来,介绍你们俩认识。”   “看你这表情,真看上人家了?”顾易止打趣问。   “嘿,人性格挺好的,长的也漂亮,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跟我朋友是同事,他看我俩挺合衬的,就帮忙牵了个线。”王浩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不会吧,条件那么好能看上你?”瞧他那得意的样子,顾易止就忍不住挤兑他。   “喂喂喂,还是不是兄弟了,有你这么挖苦人的吗?”王浩仰脸一拍胸脯,“你瞧瞧我这身材,这长相,还有咱这职业,整个就一标准的黑马王子,现在的女孩子就喜欢咱这一款,这叫形势所趋!”   顾易止透出车前窗向外张望:“天上是不是有牛在飞呀?”   “你这就是嫉妒!嫉妒!”王浩拍着方向盘,笃定地说。   “嫉妒你吹牛不脸红?”顾易止好笑地问。   “诶,我说易止,我怎么感觉你这段时间嘴巴越来越毒了?说,是不是跟哪个人学坏了?”王浩一脸准备逼供的表情。   “我还觉得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顾易止矢口否认。   “不贫了不贫了,说真的,一会吃饭的时候你就负责夸我,怎么好怎么夸”王浩终于把他请客吃饭的目的说出来,“比如身手敏捷啊,英明神武啊,待人礼貌啊,心地善良啊,专捡好词来说,知道不?”   “我能不吃这顿饭吗?”顾易止捂着额头说。   “不能!”王浩一口回绝,又讨好地笑道,“我的终身幸福可就全靠你了,等这事真成了,我再请你上馆子好好搓一顿。”   “那行吧。”顾易止勉为其难地说道。   王浩捶了他一把:“装什么装,你一个孤家寡人,晚上有的是大把时间,别整得好像我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似的。”   “行了,快走吧。”顾易止笑道。他当然愿意帮王浩这个忙,虽然当电灯泡的滋味不好受,但事关好兄弟的终身幸福,他哪能不拉一把,不过想到他们科室往后就剩他这一个光棍,心里的滋味还真是说不出的微妙。   他们回到警局跟同事做好交接,两个人走出大门准备拦辆出租车去目的地。王浩趁这空闲时间躲到一旁给那个女孩打电话,顾易止看见一辆空车开过来,正准备伸手拦车,手机铃声了响起。现在还处于晚高峰,就他拿出手机准备接电话的短短几秒钟里,出租车已经被别人给拦跑了。王浩还靠在路边柱子上跟女孩磨叽,顾易止也没注意是谁打的电话,一边注意来往车辆一边接听起来:“喂。”   “晚上一起吃饭。”电话那头传来封泽不冷不热的声音。   “啊?不行啊,我刚答应跟王浩……”顾易止下意识解释原因,但封泽并没有给他机会。   “在小区门口等我。”说完这几个字,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顾易止举着手机愣了。什么情况?请客吃饭还带强迫式的,连拒绝都不成?   王浩已经打完电话了,喜滋滋地走过来说:“都约好了,一会在绿音阁见面。”   顾易止脑海里天人交战,眉头都纠结到一块了:“那个,王浩,我……”   “你可别跟我说你有事去不了啊!”王浩如临大敌地指着他。   “我一朋友忽然找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正好你跟那女孩可以二人世界,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顾易止心虚地说。   “说,对方是不是个女的?”王浩拿出职业习惯,一脸严肃地问道。   “别瞎说了,这回算我欠你的,下次我请你俩吃饭。”顾易止见到一辆空车开过来,眼疾手快拦下来,打开车门把王浩推进去,“好好表现啊,我等你的好消息。”   “你这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王浩抱怨了一句,出租车在夜色中疾驰而去。顾易止挠挠后脑勺,也是一脸无奈。他还真想把封泽撇在脑后不搭理,反正是王浩先约的他,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他觉得自己要真是爽约的话,封泽一记眼刀就能把他给削得七零八落。   顾易止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垂头丧气向自己小区走去。   他所住的地方跟警局就隔了两条街,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听封泽的话换房子的原因,要知道在房价寸土寸黄金的今天,能用这个价钱在市区租到一间一居室已经太不容易了,况且现在半夜也没有了鬼敲门,就算阴气重点也无所谓了,况且他身边还跟着个江若呢!   想起江若的事,顾易止就一声叹息。回到宜城后他特别留意了一下相似的案子,但根据最近一件的案例来看,不管在宜城还是在汉昌,都没有与江若类似的情况,甚至连失踪记录都没有记载。按理说像她这种情况,家人朋友肯定会报案,就算没有侦破,也会记录相应情况,怎么会一点线索都没有?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她失踪后并没有人去警局报案,但这是为什么呢?她难道没有亲人朋友吗?   马上就要是元月了,再加上汪通直那边的事,最近顾易止也忙着团团转,就没再去调查江若的事,但凭着警察的直觉,他知道这件事很有可能不是一桩简单的谋杀案,等忙过这一阵子,他再想办法去查清楚。   小区门口,一辆黑色捷豹停在马路边,顾易止一眼就认出这是封泽的车,在华亭山对付行僵的时候他见过一回。顾易止看着这辆豪车在路灯下闪闪发光的样子,忍不住在咂舌,这年头他们上班族拼死拼活几个月,都赶不上人家随便画个符值钱呀!   顾易止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封泽穿了一件黑色西装式的休闲外套,白色衬衫领子露在毛衣外面,微微朝顾易止睨了一眼,问道:“想吃什么?”   “不是你找的我吗?”顾易止没好气地反问。   封泽不搭话,直接把车子发动起来,在夜色中疾驰而去。顾易止把安全带系好,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想到找我吃饭?”   从汉昌回来后,顾易止忙着工作上的事,封泽在处理封霖留下的那一堆烂摊子,两个人基本没有联络。封霖的能力虽然不弱,但他性格大大咧咧的,在处理事情上仍然缺少临场经验,经常顾此失彼,要不是有夜合在旁边协助,他真能把甲按到乙头上,也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封泽趁这几天理了一理,把善后的事交给他俩去做,才稍微腾出点空来。   封泽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把车子开一间餐馆面前,顾易止抬头看了一眼,“绿音阁”三个大字在霓虹灯的包裹下闪闪发光。   等等……王浩好像也在这间饭店吧?   顾易止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怕王浩忽然从哪个角落跳出来。封泽皱了皱眉:“你干什么?”   “王浩让我陪他来相亲,也是约在这个地方。”顾易止说。   “你和他一起相亲?”封泽脸色一沉。   “呃呃,是啊……”顾易止心思不在上面,随便应了两声。服务生领他们走到二楼靠窗的一个双人座上,周围用挂着防真藤蔓的格子栅隔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棕色的木桌上摆了二份餐具,光线一如其他西餐厅一样暗暗的,营造出暧昧诱人的情调。顾易止翻了翻桌上的菜单,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   这店里的菜是镀了金子吗,怎么能贵得这么离谱?   封泽已经点好了菜,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看见顾易止皱着眉头举棋不定的模样,干脆替他做了决定:“再加一份一样的菜式,谢谢。”   “好的,请两位稍等。”服务生全程保持礼貌亲切地笑容。   “真是资本主义的腐败生活。”顾易止咂咂舌,小声嘀咕。西餐厅里很安静,他的话一字不漏被封泽听见耳朵里。   “既然你的朋友在这里,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我躲他还来不及呢!”要是让王浩知道他跟别人来这儿吃饭,友谊的小船可就真要翻了。   “对方人怎么样?”封泽漫不经心地问。   “你说王浩啊?你不是见过他吗,上次在警局的时候……”顾易止下意识回答,封泽抬头睨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   “那个跟你相亲的女孩子。”   “啊?”顾易止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哪是跟我相亲,是王浩通过朋友认识了一个姑娘,他挺中意人家的,就让我陪他一块过来。” 第57章 就这么霸道   封泽眉宇间的阴霾一扫而空,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服务生端上来两杯餐前酒,腥红的液体盛在高脚杯里,晶莹剔透,酒香四溢。不过再好的红酒对顾易止来说,也就是一种入口酸涩的饮料,还不如啤酒来得过瘾,他很想问服务生能不能上两罐青岛纯生,但一想到菜单上那价格,估计一罐啤酒也能比外头贵上几倍,就悻悻的打消了念头。   套餐按先后顺序陆续被端了上来,服务生逐一介绍,顾易止第一次知道吃个饭还有这么多讲究,什么头盘、前汤、副菜、主菜,听得他耳朵嗡嗡直响,不就是吃个饭吗,要不要这么多讲究?拿刀叉切牛排的时候,顾易止真觉得还不如上街边的大排档吃得痛快。   比起顾易止的一通猛切,封泽明显要气定神闲的多,他喝了一口红酒,说道:“我明天要去一趟日本。”   “啊?”顾易止抬起头,一脸迷茫。   “有件事要去处理。”封泽说道。   “是和那种有关?”顾易止做了个飘忽的手势,虽然很难理解,但封泽还是勉强看懂了,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业务范围还真广,客户都发展到国外去了。”顾易止感叹道。   “日本是个很信奉阴阳师的国家,很多名门望族每年都会请人祈福驱邪。”封泽解释道。   “我知道!日本很多影像资料里都有那种戴高帽穿式服的人,这好像是他们的传统吧?你去跟他们斗法呀?”顾易止脑海里已经出现一黑一白两个小人互放光波的场景,嘴角向上扬起,表情特别古怪。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封泽当作没看见:“可能要呆上几天时间。”   脑海里两个小人啪啪消失了,担忧取代了顾易止的思绪:“会不会有危险?”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可能有点棘手。”封泽说道。日本阴阳术虽然是根据中国的阴阳五行学说发展起来的,但经过历史演变,已经形成了他们国家独有的一门法术,与封家的阴阳术有很大不同。封泽这次去日本,当然不是像顾易止所说得那样跟人斗法,而是受高木氏一族所托,前去为他们的古宅驱邪。   高木氏是日本江户时代的名门望族,是非常典型的传统式家族,与封家先祖在过去也有过交集,这次发来邀请的就是现任族长高木淳一,所以封泽才没有办法拒绝。   “那你自己小心点。”顾易止忍不住叮嘱道。   “汪通直那边怎么样?”封泽岔开话题。   “目前还挺平静的,不过消息说他可能活不了几天了。”虽然对方不是善类,但顾易止还是忍不住叹气一声,“对了,汪乐安的事后来怎么样了,我问过遇白,他说乐安出国了。汪通直现在病得这么重,按理说亲人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呀。”   “方遇白认识汪乐安?”封泽皱了皱眉。   “对呀,乐安是他画室的学生。”顾易止看见他神情里的古怪,“你怀疑他跟最近发生的怪事有关?”   “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吗?”封泽问道。   顾易止一愣。   他之前并没有在意过方遇白的事,就觉得他这个人又礼貌,性格又好,完全没有一般艺术家的傲气,虽然只见了几次面,但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他们的相遇似乎就充满了巧合,接下来发生的事,看起来顺理成章,可仔细想一想,又感觉太过刻意。但方遇白就是一个画家,他有什么理由做这些?   “你觉得他会法术吗?”顾易止问。   这也正是封泽犹豫的地方,从他对方遇白的观察来看,这个人身边一尘不染,即没有怨气怨灵跟随,也没有灵识灵力环绕,他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普通人身边绝不可能像他那样干净。   “这件事你别插手了,等我回来再说。”如果方遇白真的有问题,那他绝对会是封泽迄今为止遇到的最难缠的对手。   “你真觉得他有问题?”顾易止怀疑地问,他真不能把浑身仙气飘飘的方遇白跟恶鬼啊僵尸啊一类的东西联系到一起。   “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你以后最好离他远点。”封泽提醒他。   “人家是大画家,我就是一小警察,能有什么交集。”顾易止塞了口肉在嘴里,一边嚼一边说道,“不过我觉得真有可能是巧合,我感觉他不像坏人。”   “你们警察现在都凭感觉办事了?”封泽挖苦道。   顾易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至少我们不凭画符念咒办事!”   “你是在过河拆桥吗?”封泽眯着眼睛问。   顾易止愣了一下,半晌才明白过来,行僵也好,李文昊的事也好,包括江若,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靠封泽画符念咒搞定的,这样说好像确实有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意思。顾易止嘿嘿一笑:“其实画符念咒也挺管用的。”   他这一脸讨好的表情完全被封泽无视,只伸手招来服务生,把信用卡交给对方结账。秉着浪费可耻的原则,顾易止三两口把剩下的牛排塞进嘴里,而封泽面前那一盘几乎原封不动。这人挣钱多真不一样,浪费起来完全不心疼,哪像自己平常吃碗面都能把汤喝得干干净净。顾易止在心里直叹气,越来越感觉这贫富差距真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服务生把卡和帐单都送了过来,封泽站起来说道:“走吧。”   餐厅里没什么客人,服务生殷勤地送他们到门口,风吹得凉嗖嗖的,顾易止拉了拉衣服,站在门口等封泽开车过来。都这个点了,王浩应该早回去了吧?顾易止四下看了一眼,眼神冷不丁跟一个正从餐厅走出来的人对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早知道就跟封泽去停车场了,也不用跟人撞个正着了!顾易止恨不得躲到柱子后面后,王浩已经先开口打招呼:“易止?你怎么在这里?”   “我……那个……”顾易止吱吱唔唔的回答不出来。   “你跟人在这吃饭呢?”王浩捶了他一把,“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他身边跟着一位穿着裸色呢子大衣的女孩,二十多岁的模样,齐耳短发卷卷的,化着淡妆,虽然不是那种特别显眼的美女,但五官清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招人喜欢。   顾易止赶紧转移话题:“这位是?”   “你好,我叫朱雯雯。”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我是王浩的同事,顾易止。”两个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你一个人站这里干嘛,跟我们一块去K歌吧。”王浩说道。   “不了,我等人呢。”顾易止指指停车场方向说。   “等谁啊?女朋友?”王浩八卦起来,“叫她一起来呀,人多热闹,正好大家都可以认识认识。”   “太晚了,明天都还有事。”顾易止一脸尴尬,真不知道该怎么跟王浩解释清楚。   王浩拽住他胳膊:“明天周末,你又不用值班,能有什么事?走走走,别再扫兴了啊,要不我真生气了!”   “不是,我……”顾易止左右为难,忽觉得肩膀被人往后一拉,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封泽揽着他,夜色中一双冷漠的眼睛朝王浩他们望过来,王浩被他迫人的气势震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是那个……”   封泽一言不发,拽着顾易止就把他塞进停在路边的车里。顾易止摇下车窗对王浩喊道:“那个我先走了,改天请你们吃……”他话还没有说完,封泽已经发动了车子,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疾驰而去。   “怎么回事?”王浩嘀咕了一句。   “那人是谁?”女孩子都爱八卦,尤其是在见到这么一个又高又帅还开豪车的男人,哪能不打听一下。   “是易止的朋友吧。”王浩不太肯定。   “他好像挺讨厌你的,你得罪他了?”朱雯雯好奇地问。   “不至于吧,我总共就见过他两回。”王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懒得再去想这事,“别理他们,走,我们K歌去!”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再加上最近气温骤降,马路上已经鲜有车辆和行人,路灯在两旁亮着昏昏黄黄的光芒,人行道上落了一地枯叶,被寒风吹得翻动飘扬。后视镜里封泽的脸色黑黑的,顾易止一脸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他问道。   “早上八点。”封泽说。   “这么早?那我不去送你了。”顾易止揉了揉脖子,“这几天在医院盯梢都快把眼睛盯直了,回去我得好好睡一觉。”   封泽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顾易止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想起江若的事,回头问道:“封泽,是不是人在什么地方去世或者遇害,灵魂就会留在那个地方?”   “不一定,这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封泽点了根烟,说道。   “什么意思?”顾易止没明白。   “发现尸体的地方,和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并不一定是同一个地方,不是吗?”淡淡的烟草气味中,封泽深邃的双眸朝顾易止望来。   “也就是说,江若的尸体和灵魂虽然都在汉昌,但她不一定是在汉昌遇害的!”顾易止叫起来。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封泽冷静地说。灵魂跟身体之间有着不可切断的关联,很多人在枉死之后,都会锲而不舍的想要找回肉身,所以江若的鬼魂一直跟着自己的尸体也在常理之中。   “怪不得我通过档案科的同事都查不到跟江若有关的线索。”顾易止恍然大悟,“如果江若不是在汉昌遇害的,那会是哪里?要不我叫她出来问问吧?”   “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封泽皱了皱眉,“你别先插手,等我回来再说。”   “她也怪可怜的,我想早点帮她去投胎。”顾易止打开车门走出去,朝封泽挥了挥手,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那枚白石头他一直随身携带着,此刻静静躺在他掌心里,散发着玉石一般柔润的光泽,顾易止脑海里浮现江若苍白但却依旧充满笑容的脸,忍不住叹气了一声。 第58章 送行   宜城国际机场离市区很远,下高速后还得花上十几分钟车程,封泽在七点半的时候到了机场,这次夜合要一起去日本,封霖是来送行的。机场里人不多,几个安保人员在例行巡逻,封霖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手头的事都已经了结了,在封泽和夜合回来之前,他完全就是个自由人,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大哥,你不用急着回来,日本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你就在那儿多玩两天。”   “看来你把接下来几天的生活都安排好了。”封泽一眼就看出来他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哪有呀,”封霖矢口否认,“我都想好了,就在老宅里看看先人留下的典籍,好好学习一下法术,等下次再遇到像行僵这么厉害的鬼怪,我也不用再手忙脚乱了。”   “难道不是在酒吧KTV里夜不归宿吗?”封泽看着他问。   “没有,绝对没有!”封霖伸出两根手指,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肯定好好看家,绝不添乱!”   其实封泽完全没有闲心去管他的私生活,封霖这个人虽然吊儿啷当,看起来特别不靠谱,但轻重缓急他还是分的清的,至于他是爱泡吧还是爱把妹,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封泽也没兴趣搭理。   “封月那边,你注意一点她的动静。”   玩归玩,正事封霖还是知道的,他说道:“行,我知道,我会看着二姐的。大哥,你自己在那边多注意安全,高木一族这事估计也挺棘手的。”   登机时间已经到了,广播里响起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提醒旅客们按时登机。夜合去办理登机手续,封泽准备走向安检口,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一条人影出现在视线范围里。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棒球外套,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胸口起伏,喘息急促,似乎是跑了一段不远的路。封泽愣了一愣,而那人却已经露出干净犹如晨阳的笑容。   “本来想早点来的,不一小心就睡过头了,幸好还赶得急。”顾易止喘着气,脸庞微微泛红,眼睛亮亮的,朝封泽笑着说道。   封泽并没有想过要他送行,昨天也只是因为想在离开之前见一见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顾易止会出现在机场里。那个充满阳光与朝气的身影在空旷的候机厅里那么显眼,封泽顿了彷,向他走去,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吸引了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的目光,就连封霖,都忍不住看着他们。   “一路顺风。”顾易止仰头微笑说道。   封泽轻轻叹息,拿下身上的围巾搭到顾易止脖子上,仔细地绕了一圈,说道:“自己多注意点安全。”他的动作那么温柔,就像是另一个人,封霖把眼睛都看直了。广播里再一次响起播音员提醒登机的声音,夜合已经办理好手续,提着行李站在安检口等待,封泽低声说道:“我走了。”   “嗯。”顾易止应了一声,心里明明就知道他很快会回来,怎么这心里就是这么酸酸的呢,难道是舍不得吗?不至于吧!顾易止看着封泽走进安检口,人影消失在过道,不自觉紧走了两步,隔着护栏踮脚张望。   封霖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喂喂喂,我说易止啊,你真就这么舍不得我大哥?”   “哪有的事!”顾易止回过神来,立马就否认,“我就是看我们朋友一场,来送送他的,要不然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那多尴尬。”   “你这话说得不错,我猜等到大哥结婚那天,朋友也凑不齐一桌。”封霖摸着下巴说。   “封泽有女朋友?”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   “有就好了!封家上下可都指望着他能尽早生个继承人呢!”封霖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对呀,封泽是封家的掌门人,身份地位家世都是万中挑一的绝品,肯定有一大群女孩子等着他挑选,哪像自己孤家寡人二十多年,连女孩子的手是什么触感都已经忘记了。顾易止长叹一声,低头看见脖子上的围巾,不禁伸手摸了摸。   “不过说真的,我发现大哥对你还真是不一样。”封霖八卦地问道,“你快老实交待,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当然是朋友呀!”顾易止脱口就说道。   “没什么其他特别的,或者不正当的关系?”封霖一脸怀疑的表情。   顾易止这下再迟钝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了,脸上腾腾起冒起热气,怕封霖察觉出来,赶紧扭头就往外面走。封霖还以为他生气了,跟在后面连声道歉:“我就是说随便说说,在国外这种事很常见的,就是摊到大哥身上,我有点不相信而已。不过就算你们真是那什么关系,我也完全不反对,真的!”   已经过了冬至,天气冷了很多,顾易止站在外面被风一吹,脸心的燥热才平静下来,扭头拉着脸说:“你要再说一句,我可就把话一五一十转告给封泽了啊。”   “别别别!”封霖连忙举手,“那大哥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呀!”他勾住顾易止的肩膀,讨好地说道:“走,我们俩找地方玩去。”   “不了,前两天熬了几个通宵,难得这周末不用值班,我得回去睡两天。”遇上年末,警局里事情就特别多,顾易止感觉自己这黑眼圈都能直接去演熊猫了。   “警察可真是辛苦。”封霖摇头叹气,“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着,顾易止的心情有点闷闷的,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问道:“封霖,你知道封泽去日本干什么吗?”   “大哥他受了高木一族的所托,要去为他们家族的古宅驱邪。高木一族在江户时代是很有权势的大官,遇上战乱的时候抓了不少人关在宅子里,这些人后来要么病死要么处死,怨气一直留在古宅里,每年都需要找人镇压,才不会出事。”封霖解释道。   “那不是快有三百年了?”顾易止惊讶地说。   “差不多吧,本来那些邪灵闹得特别凶,宅子经常出事,完全住不了人。后来我们封家先人就让他拆掉老宅,再按五芒星的布局重新盖起屋子,以镇压那些邪灵,从那时候起每年就只需要加固一次封印,就可以保一年平安无事了。”封霖说道,“那个封印特别难,估计现在只有大哥才会。”   顾易止越来越觉得玄乎,三百年前的怨灵啊,到现在都还徘徊不散,可想而知当初是抱了多么大的仇恨和不甘。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顾易止心中不禁充满担忧。封霖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以大哥的能力足已应付的,顶多就是多消耗点灵力,过段时间就会恢复了,没事。”   “干你们这行也挺辛苦的。”顾易止叹气说。   “其实我们跟你们警察差不多,只不过你们抓的是坏人,我们抓的是阴界的坏鬼。”封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至少警察抓坏人是免费的。”顾易止想到封泽做一次法的价钱,就感觉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他们在外头风吹日晒雨淋的,都还比不上人家画张符的角角边值钱。   “这收不收钱呢,其实全看个人。就像大哥,我听夜合说他前阵子就上医院给人免费叫灵,据说那个女人昏迷了快一年了,不知道大哥怎么认识她的。”封霖摇摇头,一脸不解。   顾易止一愣:“哪个女人?”   “好像是个小饭馆的老板娘,被歹徒打伤了头部变成植物人,一直住在医院里。”封霖说道,“大哥平常最不喜欢管这类闲事了,要不是从夜合那里听来,我还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难道是……   顾易止想起那一天在马路上遇到老李夫妻,当时他还诧异李嫂怎么忽然就清醒过来,难不成就是因为封泽的帮忙吗?   “封霖,叫灵是什么回事?”他问道。   “举个例子啊,一个人如果长期昏迷不醒,灵魂就会离开躯体四处游荡,最大的可能就是会滞留在失去意识前最留恋的地方,由于灵魂不能归位,他就无法苏醒过来,拖的时间越长,就越难恢复。”封霖解释道,“而叫灵呢就是用法术指引那个人的灵魂回到肉体,法术成功后,对方一般二三天之内就会苏醒了。”   “医生常让家属对植物人多说话多交流,也是这个道理?”顾易止问。   “唔,差不多吧。叫灵只针对那些脑部没有受到损伤且灵魂完全的人有效,像有的植物人都脑死亡了,他的灵魂很可有已经走入轮回,那再怎么叫也无济于事。”封霖说。   看来那件事,真的是封泽在帮忙。顾易止想起那天见到老李夫妻时他们幸福温馨的笑容,此刻他们应该正在老家过着朴实且快乐的生活吧?可是封泽为什么要帮他们呢?一直以来,顾易止都觉得封泽是个脾气特别奇怪的人,说话又毒舌,还是老是黑着一张脸,可每次自己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他嘴上虽然各种嫌弃,最后却还是会帮忙。行僵的事也是,李文昊的事也是,明明和他没关系,明明就很危险,可每次他都还是会挡在自己面前。   顾易止看着窗外,思绪却早已经飘去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为什么呢?是封泽对每个人都这样,还是仅仅只是因为他…… 第59章 活人死灵   咖啡馆里,身穿一件浅灰色过膝薄呢外套的封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卷发用一枚水钻发夹松松挽在脑后,看起来慵懒性感,让咖啡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都时不时往她这里瞟来目光。悬挂在大门口的风铃响起,罗珊夹着一股香风走进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看见正在向她挥手示意的封月,微笑走了过去。   “你好,是封小姐吗?”   “你就是遇白提起的罗小姐吧,你好。”封月站起来,两个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罗珊歉意地说。   “没事,我也才刚到。”封月大方的一笑,“你想喝点什么?”   罗珊随便点了一杯饮料,看封月这么热情大方的样子,不禁在心里感叹这俩兄妹真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封月说道:“你的事我从遇白那里已经听说了。”   “希望封小姐可以帮我这个忙。”罗珊肯切地说道。   “招灵的法术虽然不难,但限制比较多,要是缺了其中一项条件,就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封月提醒她。   “我知道,如果还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走这条路了。欣宜是我姑姑唯一的女儿,现在他们的精神都快崩溃了。封小姐,有没有一种即可以找到欣宜,又不会伤害到她的方法?”罗珊充满期待地问道。   封月想了一会,说道:“有倒是有,但是需要一个媒介。”   “媒介?什么媒介?”罗珊急问。   “就是找一个跟姚欣宜有血缘关系的人,越亲近越好,用法术让他进入阴界去寻找姚欣宜的魂魄。如果姚欣宜真的像你所得说那样是被某种未知力量带走的话,那就一定可以找到她。反之如果没有找到她,就说明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封月说道。   罗珊脸直露出喜色:“我啊!我不但跟欣宜有血缘关系,而且从小关系就特别好,没有人比我们俩更亲近了!”   “罗小姐,事情并不是你想像的这么简单。”封月正色说道,“在我们封家的族规里,是明令禁止把活人当成施术的媒介的,因为法术一旦失败,就会让对方的灵魂永远滞留在阴界,也就是说,你有可能会死。”   罗珊一怔,脸上浮起犹豫的神色,她纵然担心姚欣宜,但想到可能要以自己的生命做代价,就不由得沉默下来。过了一会,罗珊问道:“封小姐,你有多大把握?”   “把握是双面的,我有自信可以保证法术的成功,但是,我不能保证你遵守约定。”封月喝了一口饮料,说道,“如果你没有在规定时间里回来,这个法术就失败了。”   “既然有其他方法,当时封先生怎么没告诉我?”罗珊不解地问。   “我哥他是我们封家的掌门人,我刚才说也了,这个法术在封家是被禁止的,他又怎么会告诉你呢。”封月笑了一笑。   “但你不也是封家的人吗,为什么愿意帮我?”罗珊看着她问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封泽不允许呀!   封月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说道:“我喜欢新奇具有挑战性的事物,而且禁止的东西并不代表它不好,也有可能是因为它的力量太过强大。”   罗珊握着眼前这杯饮料,手不安地转动着杯子,眼神飘忽不定,久久没有说话。她在过去是不相信灵异鬼神之说的,但在亲眼见到姚欣宜的诡异举动后,她不得不去重新审视自己过去三十年的认知。她跟姚欣宜的感情从小就特别好,她上美术学院跟读研究生的时候,姚欣宜的父母帮了她很多,这份恩情罗珊从来没有忘记过。看着那两位年近五十的长辈每天浑浑噩噩,以泪洗面的样子,罗珊又怎么忍心坐视不理?   罗珊猛喝了一口饮料,把心里所有的犹豫和不确定都给压了下去,抬头说道:“封小姐,那就麻烦你了。”   “你决定了?”封月脸上露出诧异。   “嗯,你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罗珊说道,她的神情里已经没有了犹豫。   “既然姚欣宜是在龙泉岭出的事,那我们就得去一趟龙泉岭。这样吧,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东西,过两天再跟你联络。”封月想了想后,说道。   罗珊问服务生要了纸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递给封月:“我等你消息。”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咖啡馆,告过别后,封月上了自己那辆奔驰跑车,罗珊站在路边目送她远去,眉头紧锁着,神情里有担忧也有紧张。   一直坐在外面条椅上等候的杨东走过来问道:“怎么样,谈完了吗?”   “嗯。”罗珊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可信吗?”杨过半信半疑的问,他对这类事一向就保持中立的态度,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罗珊叹气说。   “但听着好像很危险。”杨东担忧地说。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想这么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罗珊勉强笑了一笑,“杨东,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   “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的。”杨东一笑说道。   送罗珊回到酒店后,杨东转道去了画馆,前台小妹说方遇白今天没有来,倒是夏芝晴忙得脚不着地,连前任梦中情人杨东的到来她都没空招呼。前台小妹歉意地说:“杨先生,真不好意思,夏姐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准备画展的事,老板平常也不怎么管事,所以大家都特别忙。”   “没事儿,我自己去找他。”杨东笑了笑。他走出画馆,本来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的,但犹豫了一会,直接开车走了。   他把车子开上通往郊往的公路,远处山顶一抹夕阳渐隐渐路,两旁树木在风中沙沙作响,落叶缤纷。在一个叉路口,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爬上泥坡,往林子深处开去。一间嵌着白色瓷砖的二楼小洋楼出现在视线里,院子用木篱笆围着,一张吊椅安放在草地上,石板铺成的小路向玄关延伸。   杨东把车子停在篱笆墙外,下车走到那扇只到他腰部的木门前,伸手放下搭扣,走了进去。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径直走到房门前敲了敲。屋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房门却在这个时候无声的开启,而门后空无一人。杨东完全不觉得惊讶,自在地走进去。   屋里的装饰很简单,除了必备的家具外,没有任何摆设。阳台上垂挂着浅米色的窗帘,在风中轻轻摇晃,方遇白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坐在画架前,那轻若薄烟的棉麻质地被夕阳余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朦胧而不真实。   “我猜你就会在这里。”杨东走过去,笑着说道。   画布上画着夕阳的景色,还没有完工,方遇白淡淡问道:“罗珊见过封月了?”   “嗯,一切都如你所料,不但封月答应帮忙,连罗珊都愿意成为施术的媒介。”杨东说道。   “罗珊是个重情义的人,而所有封家不允许做的事,对封月来说都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方遇白用画笔沾了一点明黄色的颜料,涂抹到画布上,夕阳勾勒出他绝美的侧颜,远远胜于画上描绘的景色。   “过几天她们就会起程去龙泉岭。”杨东看着他,眼神有些痴然。   “你知道怎么做的。”方遇白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会找机会向罗珊提出跟她同行,我想她不会拒绝。”杨东笑了笑,“她现在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很需要有人在她身边支持她鼓励她。”   “做好你的事,别节外生枝。”方遇白的语气里毫无波澜。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杨东笃定地说。方遇白纤长的手指握着画笔,在夕阳余辉下仿佛已经透明,他长长的头发被绾在身后,发丝舞动,露出修长细腻的脖颈,似乎比之前更加年轻,更加引人注目。杨东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一抹感叹:“汪通直这个老东西,死之前还能派上点用场,他也算值了。”   “二十年的寿命,那是他答应付出的代价。”方遇白冷冷一笑。   “他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杨东不禁担忧,黑龙会在宜城的势力庞大,连公安局都拿他们没办法,汪通直心狠手辣,会就此罢手吗?   “你问得太多了。”方遇白皱了皱眉。他既然有办法在汪通直身上放下吞食生命的婴灵,当然也有办法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但这件事,他没有必要告诉杨东。   杨东走到他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膀,低低说道:“遇白,你知道的,我对你……”   “杨东,你要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方遇白的声音无比冷漠,“你只不过是我从地狱招回来的一个死灵,没有这具外壳,你什么都不是。”   杨东脸色一变,默默把手收回来,无力垂落。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说道:“我明白了。”他讪讪转身,离开这间屋子,自始至终,方遇白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屋外,杨东站在院子里,深深叹息一声。   不错,他并不是活人,他只是三年前方遇白从阴界召唤回来的一个死灵,通过禁断法术附身在这具躯体,代替真正的杨东活在这世界上,同时也成为了方遇白在宜城的傀儡。而真正的杨东,早在三年前就因一场车祸中被宣布脑死亡,他霸占了他的身体,同时也成为了他,至于自己真正的身份是谁,他早已经忘记了。   现在,他就是杨东,没有人怀疑这个事实。   杨东扭头看着这间在夕阳下清冷寂静的小楼,苦笑着自言自语:“遇白,虽然我是一个死灵,但你难道就是正常人吗……” 第60章 酒吧意外   一个新闻像炸弹一样在宜城传播开来,顾易止在上班路上就已经听到人在议论,等到了警察局,科室里早已经炸了锅,连队长齐振都是一脸严肃:“汪通直在今天凌晨去世的消息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市里刚发了通知下来,让我们全局上下都要严阵以待,谨防黑龙会内部发生群殴事件。”   “听说黑龙会的成员在凌晨就把荣光医院给占了。”王浩说道。   “不错,局长已经紧急调派了防爆特警过去执勤,黑龙会势力很大,现在他们群龙无首,很有可能会为争夺地盘而发生斗殴事件,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齐振厉声说道。   “是,队长!”众人齐声答应。   虽然这件事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里,但要真出了什么事,社会影响可想而知,他们身为警局的一份子,当然也有责任维护社会治安。顾易止站起来说道:“队长,要不我去荣光医院看看吧?”   “局里还没有通知下来,我们暂时不用行动。”齐振拿了一叠资料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先干什么,易止,你跟我去查个案子。”   顾易止跟在刘振身边问道:“是命案吗?”   “复活酒吧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死亡事件,对方男性,大概二十五岁左右,初步尸检是死于过量服用兴奋剂导致的,我们怀疑有人在酒吧里非法兜售摇头丸。”齐振正色说道。   “是不是要申请搜查批文?”顾易止问。   “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先调查一下附近的可疑人员。”齐振说道。   复活酒吧是宜城一家非常有名的夜店,每天晚上七点半开始营业,一直到第二天六点才歇业,是年轻人时下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附近衍生出许多小旅馆及出租房,满足年轻人在灯红酒绿的疯狂之后再来一次身体上的放纵。齐振拿着死者的照片按个询问小旅馆的老板,终于查到了一点线索,包括死者的身份证信息。有了这些资料,就能有针对性的着手,查起案子来也方便多了,这也是齐振今天调查的目的。   回到局里,顾易止把手头的资料理了一理,打算做成报告。王浩已经准备下班了,他最近跟朱雯雯发展迅速,俨然一副热恋中的模样。   “易止,荣光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黑龙会的人已经散了。”   “没出什么事吧?”顾易止抬眼问道。   “没有,就是把病人吓得够呛,你想想那黑压压一片人围在医院四周,小病都能给吓成大病。”王浩说道,“黑龙会那帮人嘴可严了,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不知道下一任继位的是谁,不过我猜很有可能是汪开诚。”   顾易止愣了一愣,汪开诚不就是汪乐安的父亲吗?他要是继承了黑龙会,那汪乐安岂不就要成为黑社会的大小姐了?顾易止实在无法把这个形容词跟听话懂事的汪乐安联想到一起。他说道:“他们内讧归内讧,没影响到社会治安就行。”   “汪开诚这人口碑还挺好的,至少比他爹好说话多了,希望别出什么乱子吧,要不我们可有得忙了。”王浩叹气一声。   “你不是要去约会吗?还有空担心这些事。”顾易止好笑地说道。   “差点忘了,我约了雯雯看电影!”王浩一拍脑门说道,“我先走了啊,你一会也早点下班。”   这谈了恋爱的人还真是不一样,整个人都跟发光似的喜气洋洋。顾易止无奈一笑,把报告打印出来放到齐振桌上,齐振去了局里开会,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顾易止掏出手机想看下时间,铃声却在这时候响起,是封霖打来的。   “喂,易止,出来玩啊!我在复活酒吧,给你介绍几个正妹认识认识!”   顾易止本来想要拒绝的,但一听“复活酒吧”的名字就想到白天那桩案子,或许在里面能查到其他线索也说不定。   “好,我一会就过来。”   挂断电话,他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走出办公室。复活酒吧离警局挺远,等顾易止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门口迎宾的小妹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贴着夸张假睫毛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朝每一个进出的人微笑。顾易止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听到劲爆的DJ舞曲,五彩缤粉的灯光效果下,无数男女在舞池里疯狂摆动,女孩子们个个打扮清凉性感,将气氛点爆到了极点。   顾易止一看到这阵仗就知道自己来错地方了,耳膜被音乐震得发疼,不停闪烁的灯光晃得他头晕目眩,饮食男女们将身体的柔韧度发挥到极限,那一道道攒动的人影让他想起了“群魔乱舞”四个字。   正考虑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一条胳膊勾住他肩膀,封霖的笑脸出现在视线里:“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半天了!走,上里面坐去!”   封霖把他拽到右侧的卡座上,里面已经坐了三个女孩一个男人,无一不是打扮新潮,更显得刚下班一身休闲装束的顾易止与周围格格不入。这里灯光要柔和很多,音乐声也没那么吵闹,封霖从左到右逐一介绍:“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琳达,芬妮,乐怡,朱凯。这是我的好哥们顾易止,刚才跟你们提过的。”   “提是提过,不过你没提人家长得这么帅呀!”那个叫芬妮的女孩咯咯直笑。   “喂,全酒吧最帅的可在这里!”朱凯一边指了指自己,一边给顾易止让了个位置出来。   “是是是,你最帅,只不过是蟋蟀的蟀!”芬妮挤兑他,几个女孩笑成一团。朱凯不服气的横了她们一眼。   “别理这三个没眼光的人!来,我们喝酒,为新朋友干杯!”朱凯倒了大半杯红酒递给顾易止。玻璃杯子在空中一碰,众人都仰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顾易止连人都还没有分清楚,糊里糊涂就被劝了一杯酒。   “诶,封霖,你不是说要介绍你大哥给我们认识,他人呢?”一头大波浪卷发的琳达靠在沙发上问道,她的眼睛细长,显得眼神犹其勾人。   “他前几天刚去了日本,等他回来再说。”封霖把顾易止往前面推了推,“易止跟我大哥关系比较好,你们可以先从他这里入手。”   “你这是光出卖朋友呢?”妆容最淡的乐怡捂嘴笑道。   “我这是在给这俩单身汉制造机会!”封霖一脸任重道远的表情,那边顾易止已经满头黑线了,看来他真是不该来这个地方。芬妮拿着酒杯挤到顾易止身边坐下,亲热地说道:“易止,你别搭理他,他自己都还是要光棍呢!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在哪上班?”   “我那个……就是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那种。”顾易止胡诌道。   芬妮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过看在脸的份上,她还是大大方方的邀请道:“走,我们去跳舞吧。”   “不了,你们去吧。”顾易止推托道。   “封霖,你看你朋友真不给面子!”芬妮冲封霖不满的抱怨。   “好了好了,我陪你跳总成了吧。”封霖赶紧解围,他知道顾易止肯定不习惯夜店这种氛围,叫他出来纯粹也是一时兴起,总不能叫人家太为难。   “这还差不多。”芬妮撇撇嘴,踩着高跟鞋挽着封霖的胳膊走向舞池。   “我们也去吧,光坐着怪无聊的。”朱凯兴奋地说。   “我有点累,想在这里休息会。”乐怡说道。   “那行,你俩就在这坐着,我们先去了啊!”朱凯和琳达同时站了起来,两个人手拉手向舞池走去。夜店的灯光虽然五光十色,但并不明亮,到处都透出一股朦胧暧昧的气息,顾易止目光扫了一圈,看到角落里有两条人影一边交谈一边注意着周围动静,似乎正在做什么交易。顾易止皱了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两个人有问题。   “……顾先生?”耳边传来乐怡的声音,顾易止才回过神来。   “啊?什么?”   “我刚才是问,你和封霖的哥哥很熟吗?”相比芬妮她们,乐怡看起来要斯文很多,打扮也没那么暴露性感。   “嗯……算是吧。”顾易止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那等他从日本回来,你能介绍我们认识吗?”乐怡凑过来,满脸期待的问。   “诶?”顾易止一愣,把视线从那两个人身上扭过来看向她。   “我之前远远见过他一回,他长的好帅啊,是我最喜欢的那种类型!”乐怡双手捧心,一脸花痴的表情,“他简直就是我从小梦想的白马王子,完美男人,封霖却老说他脾气很怪,不肯安排时间让我们认识。你就帮帮我嘛,等我们俩真成了,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这个……”顾易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角余光看到刚才那两个人从侧门走了出去,他连忙站起来说,“我有点事先走了,一会你帮我向封霖说一声。”   “等等,你还没有答应我……”乐怡着急地喊道,但顾易止的身影已经穿过卡座,快步走向侧门。门外是一条狭窄的弄道,堆满了杂物和垃圾,一道人影从墙那头一闪而过,顾易止下意识就追上去,那墙后忽然伸了一根棍棒朝他头顶打来。顾易止精通自由搏击,临场应变能力当然不弱,转眼之间已经举手握住那根足有手腕粗细的棍子,飞起一腿踢向那人的腹部,将他硬生生踢飞出去。 第61章 这一年最后一天   看他的声音和装束,应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顾易止上前将他的手腕反扣到身后,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敢跟我做对,是不是活腻了!”那人一边挣扎一边叫道。顾易止从地上捡了根麻绳把他的手绑上,提起他摁在墙上。男人大声咒骂:“想活命的就快放了你爷爷,要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易止不搭理他,迅速搜查了一遍他的衣兜,翻出一小包装在封口袋里的白色药丸。   “这是什么”顾易止把药丸递到他面前。   “你管的着吗?说,你是哪条道上的,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撒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识相的就把东西还给我,你爷爷还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男人不停的放狠话,但不管怎么挣扎,都不能从顾易止的手下逃开。   顾易止拿出手机拨打报警台电话,说了具体位置,让他们派最近的巡逻民警过来接应。男人一听对方是个警察,气焰立马熄了一半:“那是给我妈买的药,我纯粹就是路过这里,正准备回家呢。”   “是药还是其他东西,要等检测之后才知道。”顾易止说。   “我是良好市民!”男人叫道。   “那请问你这个良好市民是混哪条道上的?”顾易止讥笑道。男人语塞,眼晴左顾左盼,趁顾易止不留神就一把撞开他想要逃开,但他忘了自己的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哪里能跑得过,转眼之前就顾易止一脚踹到马路上,摔了个狗吃屎。   “唉呦!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男人干脆赖在地上打滚,岂图引起路人的注意。不过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别说人,连车子都特别少。顾易止把他提起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你都说我打人了,信不信我真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吓人,直接把对方给震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辆警车呼啸地开过来,从车里下来两名民警,都是局里见过的同事,顾易止直接把人推给他们,说道:“我怀疑这个人私售毒品,你们带回去好好查问,还有这个,送到化验科吧,可能会有线索。”   “行,交给我们吧。”民警爽快地说道。他们把那个男人塞进车里,向顾易止挥手示意,开着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跟那桩命案有关,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什么好人,好歹今天晚上还有点收获。顾易止长舒了一口气,街道两旁的商铺挂起了拳头大小的红灯笼,促销标语比比皆是,顾易止才想起来原来再过二天就是元旦了,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年。夜风很凉,再加上刚才喝了不少红酒,后劲上来,就感觉身上凉嗖嗖的,顾易止拉了拉衣服,看着天空一轮新月穿梭,想起现在日本应该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吧,不知道封泽在那边怎么样,事情处理的顺不顺利……   思念涌上心头,他拿着手机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回兜里,独自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路灯下“遇见”画馆的招牌出现在视线里,纯白的颜色在夜色中尤其显眼,顾易止愣了愣,才想起来这里就是锦华路,是方遇白的画馆的所在地。画馆早已经关门了,里面漆黑一片,封泽临走前所说的涌上顾易止心头,难道方遇白真的有古怪吗?   那幅画还在自己家里,或许应该趁这个机会去见一见他……   罗珊是在三十号接到的电话,封月告诉她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可以起程去龙泉岭。罗珊心里虽然忐忑,但想到很快就可以对姚欣宜的事有个交待,还是抱了很大的期待。她给杨东打电话说了约定的时间,而就在前一天,她已经答应杨东和她们一起去龙泉岭。杨东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虽然并不是罗珊喜欢的类型,但这几天在他细心体贴的照顾下,说自己完全没有动心那也是自欺欺人。   挂断电话,罗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明天就把房间给退了。不一会儿,门铃声响起,罗珊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脸上浮起诧异的神色,伸手把门打开。杨东提着一盒披萨和饮料冲她微笑:“我想你今天晚上肯定睡不好,所以特地买了宵夜过来。”   “谢谢你。”罗珊心里有点感动,“进来坐一会吧。”   杨东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把披萨放到桌上,说道:“这是我让店里的厨师特别为你烤的,保证吃了不会长肉。”   “披萨这么高的热量,哪有不长肉的道理。”罗珊笑着说,打开纸盒子后,一股诱人的香气飘了过来,抹着厚厚一层芝士,上面洒着洋葱、西红柿、虾仁、蘑菇等,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这是没有加糖的草莓汁,可能有点酸,但是对肠胃好。”杨东把那杯红彤彤的饮料递给她,温温的,拿在手里特别舒服。   “杨东,你对每个人都这个体贴吗?”罗珊抱着饮料问道。   “我说是的话,你会怎么样?”杨东微笑着问。   罗珊低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她垂着眼睛,声音轻轻的:“我……大概会有点吃醋吧……”虽然罗珊看起来成熟明艳,但她骨子里特别小女人,一直都希望能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   “至少我半夜只会给你送宵夜。”杨东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声音温柔而动听。   他们不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不管是思想上还是感情认知上,他们都已经足够成熟。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在这样一个暧昧的夜晚,发生些什么似乎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罗珊甚至已经做好准备,但杨东却把手缩回来,说道:“已经很晚了,你一会吃了东西后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罗珊一愣,站起来送他到门口。杨东看她神情里有犹豫,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地说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晚安。”他俯身过去,在罗珊额头印下一吻。他打开门走出去,罗珊的目光追随他消失在电梯口,才把门重新关上。   她以为今天晚上他们会发生点什么,就算杨东真是带了企图而来的,她也不会拒绝,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玩欲拒还迎的游戏。结果最后,就只是亲了一下额头吗……罗珊摸摸额头,嘴角已经向上扬起。   原来并不是她足够成熟,而是因为,从来没有被这样温柔对待过……   杨东走出酒店,给方遇白打了电话。   “罗珊和封月明天起程去龙泉岭,我会跟他们同行。”   “记得把我给你的东西带上。”电话那头,方遇白的声音依旧那样冷冷淡淡的。   “我刚去找了罗珊,她看起来对我很感兴趣。”杨东若有所指地说道。   “哦,那很好。”方遇白毫不关心。   “遇白,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杨东想要从他的语气里找出异样,听怕只有一丝,他也心满意足。   “我只在意结果。”方遇白冷漠地说道。   杨东沉默下来,半晌才说道:“好,我会给你想要的结果。”电话那头,方遇白应了一声,把电话挂断了。杨东拿着已经传来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他感激方遇白给了他重新回到人世间的机会,所以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其实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对方遇白来说,他只是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奴隶,如果有一天,当他毫无用处的时候,也许第一个对他出手的人,就是方遇白……   今天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都充满了节日的欢快气息。在复活酒吧逮到的人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对方是黑龙会分堂的一个小组长。黑龙会的规矩本来是禁止染指毒品和军火的,但在汪通直病重这段时间里,各堂主都忙着着较劲,就对手下疏于管理,这人才在背地里干起了兜售摇头丸的不法勾当。   那白色药丸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里面含有大量的可卡因及其他兴奋剂成份,可以在短时间里提高人的情绪,但会对身体造成极大损害,在过量服用后有可能会导致死亡。跟死者体内残留的药物成份的对比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这么快就破获了一桩命案,齐振显得很高兴,又赶上明天假日,就约科室里的同事上馆子吃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已经九点多了,众人相互道过别后各自回家,顾易止看着时间还早,就打算走回去。   路上经过一个广场,那块超大的LED屏前聚集了许多头带夜光发箍的年轻人,举着荧光棒兴致勃勃等待跨年的那一刻。原先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会有人聚集到一起跨年庆祝,但渐渐的,连元旦都有了这个习惯。看着他们兴奋期待的笑脸,顾易止也不禁被感染了。   他找了一张空的椅子坐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热热闹闹的响声,顾母的声音听起来也特别欢快:“喂,易止啊!我和你爸正跟几个老朋友在外面吃饭呢,你在哪呢?”   “我在广场上,这里很多人,都在等着跨年。”顾易止说道。   “一个人吗?”顾母问道。   顾易止心里头咯噔一下,连忙否认:“怎么会,有好几个朋友在呢,你听这么热闹。”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外头,那多孤单呀。”那边似乎有人在叫顾母,她急急忙忙说道,“先这样说啊,回头再联系!”顾易止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已经挂断了,他杵在椅子上愣了半晌,怎么有种不招待见的感觉? 第62章 有我陪着你   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有散步路过停下来看热闹的,有特意赶过来凑人数的,有牵着孩子来体会下气氛的,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成群结队,笑容满面。顾易止发现这偌大一块地方,似乎只有他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一个小女孩举着气球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顾易止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小女孩抬起一张粉妆玉琢的脸蛋,冲他露出甜甜的笑容:“大哥哥,新年快乐。”   “还没有到新年哦。”顾易止笑着说。   “马上就会到的,妈妈说等那个大电视开始倒数的时候,新年就会来了。”小女孩回头指了指LED屏,一对年轻夫妻正站在远处温柔地注视她。   “你跟父母一起来等新年吗?”顾易止在她面前蹲下,问道。   “嗯!”小女孩重重点了一下脑袋,“妈妈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要和重要的人一起度过!”   “他们在等你呢,快过去吧。”顾易止拍了拍她的小脸蛋。   小女孩听话地点点头,拉着气球跑回到那对年轻夫妻身边,冲他挥手道别。顾易止心里暖暖的,抬头看了天空一眼,一个人就一个人吧,至少他的家人现在都很快乐。顾易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要不给封泽打个电话吧,他不也是一个人在国外吗,做为朋友应该说声新年快乐吧?   顾易止给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心安理得地拨出号码,在漫长的等待音后,终于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除了封泽的声音外,还有很多人的说话声和音乐声。   “那个……日本的事情还顺利吗?”顾易止找了个开场白问道。   “嗯。”封泽简单的应了一声。   顾易止那句“新年快乐”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听那头的声音,明显封泽不是一个人,看来真正孤单的只有他啊!顾易止叹气一声,说道:“那你自己多注意点安全。”   “你在什么地方?”封泽似乎也听到了他这边的吵杂声。   “星光广场,这里聚集了很多人等着跨年,我来凑个热闹。”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   “我还有事,先挂了。”封泽说。   “好,那先祝你新……”顾易止话还说完,手机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顾易止气不打一处来,要不要这么着急啊,挂得快是有钱捡吗?他刚刚缓和了点的心情又跌进谷底,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简直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广场上越来越热闹,荧光棒在夜色中闪着光,汇聚成了星星的海洋,顾易止坐在人群外的条椅上,注视着这些兴奋而期待的人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一些年纪稍大点的或者带着孩子的人,都已经离开,广场上放眼望去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学生几乎占了一大半。LED屏上开始播放各地企业通过电视台发来的贺词,离零点就剩下十来分钟了。   顾易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坐了快二个个小时,趁着这剩下的一点时间,他给亲朋好友都发送了一条祝福短信,在轮到封泽的时候,他顿了一顿,直接把人家给略过去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LED屏上已经开始60秒倒数。   好歹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分钟,再怎么也不能错过倒数时间,顾易止站起来,准备走进人群参加这场盛会。然而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开,胳膊就被人拽住,他疑惑地回过头,在耀眼闪烁的灯光和欢呼声中,封泽就站在他眼前,剪裁得体的黑色外套勾勒出他俊逸挺拔的身形,黑眸如夜空般深邃,嘴角轻勾,带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封泽……”顾易止愣住了。   “别说话。”封泽把他拉到身边,目光望向LED屏。那上面正在显示出最后十秒的倒计时,人群齐声呼喊,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屏幕上的数字归为零,午夜的钟声敲声,LED屏上出现礼花绽放的效果,人群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夜空。   “新年快乐。”漂亮的礼花效果下,封泽的笑容温柔而深邃。   顾易止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幻觉……   狂欢还在继续,可是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绚丽的灯光,热闹的音乐,一切一切,都远不及眼前的人更加耀眼。   “你……不是在日本吗?”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刚下飞机。”封泽说道。   原来刚才是行人的声音呀!不知怎么的,堵在顾易止心头的那团乌云忽然就散开了,但想到封泽之前的态度,他还是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生气了?”封泽垂眉看着他,眼中一抹充满玩味的笑意。   顾易止矢口否认:“这里这么多人这么热闹,谁有功夫理你!”他扭头瞪着大屏幕,不去搭理封泽。跨年活动已经结束了,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有手拉手的小情侣,也有亲亲热热的一家人,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LED屏上播放着各地的庆祝画面,节日的气氛似乎刚刚才到来。   封泽笑了一笑,伸手握住顾易止那只垂落在身畔的手,说道:“走吧。”顾易止身体一怔,感觉到那掌心传来的温度,暖暖的,像一簇小火苗,驱散了这午夜里的寒冷。他没有拒绝,两个人在夜色中牵着彼此的手并肩同行,影子在路灯下长长拖曳着。   “封泽,日本的事都解决了吗?”顾易止问道。   “嗯。”封泽应了一声。   “那你怎么不在日本多玩两天,这么快就回来了?”顾易止算了算时间,总共也就花了六七天。   “你不希望我回来吗?”封泽看向他,黑眸深邃如海。   顾易止脸上一燥,连忙把目光移开,心虚地说道:“反正日本那么多美女,回不回来都在你,我可没权利管。”   封泽停下脚步,路灯在他头顶上散下一圈暖黄的光晕,他的眼睛像有星辰在闪烁,手缓缓抬起,抚过顾易止被夜风吹的凉凉的脸庞,低声说道:“以后不管哪一天,你都不会是一个人了。”   封泽,难道你是为了我才赶回来的吗……   顾易止眼里露出笑意,拍了拍自己的兜,认真地问道:“你是说还有江若吗?”   封泽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揽过他的肩膀:“我送你回家吧。”   街道上那么安静,只有路灯照亮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这一夜,顾易止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封泽说的话一直盘桓在他心头,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顾易止盯着天花板发呆,是那个意思吗?但要是理解错了那多尴尬呀!或许人家就是顺口一说呢!顾易止心里跟团乱麻似的,脑海里总是不断浮现和封泽相处的情况,越想越清醒,越想越没有睡意,干脆把头一蒙,缩进了被子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过去。   清晨和熙的阳光投照在山顶老宅里,李妈拿着喷头给院里的花花草草浇水,虽然树叶都落了,但水仙和山茶花却开得特别好。铁门外响起按键的声音,嘀的一声,那两扇古色古香的古铜色大门缓缓开启,封霖打着哈欠从外面走进来。他跟几个朋友在夜店里玩了个通宵,本来想回城东的宅子里住的,但想到今天是开年第一天,封泽没准就会打电话回来,感觉还是回老宅更保险。   “李妈,早!”他举手打招呼。   “封霖少爷,你回来了。”李妈笑着说道。   “家里有吃的没?”封霖摸摸肚子,他这一晚上光喝酒了,现在感觉胃怪难受的。   “有,已经端到桌上了,您快去吃吧。”李妈热情地说道。   桌上?   难不成李妈知道自己今天要回来啊?不管了,填饱肚子再说!封霖一晃一晃的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迎面走进来的夜合,整个人一激灵,酒意就去了大半:“夜合?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夜合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那我大哥他……”封霖小心翼翼地问。夜合回头看去,顺着他的目光,封霖已经看见身穿家常便服的封泽坐在餐桌前,视若无睹地吃着一块三明治。封霖本来又累又饿,这会儿却笑得跟朵花一样,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大哥,你回来了啊!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昨天过的开心吗?”封泽头也不抬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跟几个朋友聚了一聚。”封霖摸着后脑勺说。   “吃饭吧。”封泽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份早餐。封霖看他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很配合的在桌边坐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大哥,高木家的事都解决了?”   “加固一下封印而已。”封泽淡淡地说。   “这才几天时间呀,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封霖一脸崇拜地说,“这要是换成我,就是再加上十天半个月,也搞不定!”   “刚才姑姑打了电话过来,说下个月可能要回宜城一趟。”封泽不理会他的奉承,直接说道。   封霖一口牛奶直接喷了出来:“什么?我妈要回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封泽事不关己地说道。封云岚的性格基本上和封霖如出一辙,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封霖对封泽是敬重,所以心甘情愿听他的话,但对封云岚,他纯粹就是无可奈何,这要是真回来,他哪里还有半点自己的时间呀!   封霖一脸绝望的表情:“我觉得我应该考虑去泰国韩国什么的避一避了。”   “封月最近有什么举动?”封泽问道。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前两天她跟一男一女去了龙泉岭,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封霖说道,“看他们关系挺熟的,可能是朋友吧。”   龙泉岭三个字让封泽眉头一皱,在汉昌的时候他就从罗珊嘴里听到过这个地名,今天是第二次,是巧合吗?封霖说道:“上次行僵的事二姐也受到了教训,我想她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封泽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当年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封霖或其他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已经原谅封百川父女,他不会故意去针对他们,但也绝对不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理! 第63章 执勤   今天是元旦,好歹也是法定假日,虽然没怎么睡好,顾易止还是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逛逛,感受一下节日气氛。他套上一件黑色连帽棉衣,换上双马丁靴就出门了。最近天气冷了很多,但丝毫没有减轻人们在节假日出门游玩及逛街的热头,大街上人来人往,各商铺争先恐后的打出促俏标语,好不热闹。   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贴着关于元月三号在文化馆举行的“遇见”画展的广告,算起来也就在后天了。顾易止想到自己屋里那幅画,终于可以找个时间还给方遇白,再也不用担心放那儿一不小心给碰坏了磕脏了。他感觉自己真不适合收藏这些艺术品,还不如花三十块买张装饰画挂在墙上合适。   手机铃声响起,是队长齐振打来的。   “喂,易止,百盛购物中心举行促销活动,人太多了,局里人手不够,你有空的话过帮忙维护一下秩序。”   “行,我马上过去。”顾易止正觉得无聊,巴不得有活可干。执勤跟平常查案子不同,要是没这身行头,根本不会有人搭理,他回屋里换上警服,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百盛购物中心。   它算是宜城最热闹的商业区之一,逢年过节就会挤满吃饭或者购物的人群,当然也少不了举办各种活动。每到这个时候,最忙的就属他们警察了,说是休假,但总还是会临时被派到执勤岗位上,假期对他们这一职业来说,基本形同虚设。购物中心门口已经停了一辆警车,顾易止过去打了声招呼,对方是治安大队的同事,顾易止问道:“这儿就你这一个吗?”   “齐队长刚进去巡查。”那人回答道。   看来真是人手不够呀,连队长都出来执勤了。顾易止往购物中心大楼望了一眼,说道:“我也进去看看,这儿有情况再联络。”   “行,没问题。”那个同事爽快地说道。   顾易止走进购物大楼,里面开着中央空调,温暖如春,与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一楼人流量很多,宽阔的过道上摆着促销摊位,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们凑成一堆兴致勃勃挑选着。儿童攀爬网附近围了一圈家长,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家孩子在攀爬网上玩耍。在这热热闹闹的人流中,齐振一身藏蓝警服尤其显眼,顾易止向他走过去,打过招呼后才说道:“队长,没出什么情况吧?”   “没有,就是人多了点。”齐振一边走一边说道。   “没办法,难得有个法定假期,人全赶到一块了。”顾易止说道。   “局里一部分人派去了荣光医院,还有一部分留守值班,剩下的基本上都出来执勤了。”齐振不无歉意地说道,“本来想让你们休息两天,但局里人手不够,真没办法。”   “比起在街上闲逛,我可更愿意干活。”顾易止拉了拉胸章,笑着说道。   “行了,知道你小子任劳任怨。”齐振拍着他的肩膀爽朗一笑,两个人并肩走在商场里。购物中心的三楼是餐饮层,现在还没到饭点,人不算多,封泽坐在一间环境雅致的咖啡馆里,他对面的男子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表情肃穆,赫然就是汪开诚。   “老爷子突然暴毙真的和那块平安扣无关?”   “汪老先生本身就身患重病,又怎会是突然暴毙?”封泽神情淡然地说道。   “医生说他病情还算稳定,已经脱离危险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那天没有任何征兆就去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虽然汪通直不仁,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汪开诚脸上依旧充满愤怒。   “平安扣只是用来保护汪乐安的,它对汪老先生完全没有伤害。”封泽冷静地说道,“汪先生如果真有怀疑,也应该去怀疑汪老先生身边的人。”   “不可能!”汪开诚笃定的说,“医院里到处都是黑龙会的人,别说他们个个忠心耿耿,就算有人想动手,也不会挑在这个草木皆兵的时候。”在外界眼里在,黑龙会是个特别神秘的组织,早年汪通直心狠手辣,领着一帮兄弟跟法律打擦边球,攒了这一通家业,年纪越大反倒越关注起慈善事业来,这些年又是捐款盖学校又是成立基金会,连民众对他们的印像都洗白了许多。   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洗清过往的罪孽,那些曾经因他而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的事,而对于执法部门来说,不管黑龙会出于什么目的从事慈善,它的存在就是一颗毒瘤,这是用再多金钱都洗不干净的肮脏。   “黑龙会有很多对手。”封泽说道。   这一点汪开诚不得不承认,虽然现在他们从事的都是房地产、金融、餐饮等正规行业,但生意场上少不了勾心斗角,当然也就少不了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汪开诚想了想,说道:“我们在病房周围布置了这么多人,只有医生和得到允许的人才能进入,就算有人想下手,也找不到机会。而且,老爷子在入殓之前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医生发现他脑部的肿瘤消失了,这件事太诡异了,我才怀疑是不是跟平安扣有关。”   封泽皱了皱眉:“在这之前汪老先生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画家方遇白先生曾经来探望过老爷子,这次画展我们汪家是最大的赞助商。”汪开诚说道,“我问过老爷子,他让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再去找方遇白,事情虽然蹊跷,但他就是一个画家,能干得了什么。”   封泽脸色一沉,眼神里透出一抹冷光。   “封先生,老爷子既然已经去了,乐安的事是不是就算结束了?”汪开诚问道。   “死并不代表结束,我建议你尽快找一家庙宇安放汪老先生的骨灰,颂经超渡七七四十九天,以化解他的怨气。”封泽沉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老爷子死了还会回来害我们不成?”汪开诚脸上浮起怒色。汪通直毕竟是他的父亲,之前为了保护汪乐安他不得不做出选择,一直对这件事抱有愧疚,希望能早点让汪通直入土为安,但听封泽的意思,显然是在说汪通直会在死后变成厉鬼,不会轻易罢休。   “话我已经说到了,至于去不去做,就看汪先生你的了。”封泽不想多做解释,站起来说道,“我还有事,汪先生请自便。”   汪开诚陷入良久的沉默,他是汪家的长子,又素来不与人相争,在几个兄弟中说话颇具份量,汪乐安的事除了他和妻子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随着汪通直的去世,这件事也将被永远埋藏。但是,如果事情真像封泽所说的那样,那这件事很可能就会被剖于众人眼前,到时候他与家人又哪里还会有容身之处?   汪开诚站起来追出门外,左右看了一眼,找到封泽的身影,追上去拽住他胳膊。   “你说得是真的吗?”   他们两个人站在走道上实在太过显眼,几个路过的女孩子忍不住回头打量,封泽说道:“越心有不甘之人,死后的怨气就越大,汪先生应该知道汪通直最想要什么,你觉得他会甘心就这样走入轮回吗?”   汪开诚一怔,脸上神色十分复杂:“那……把骨灰放在庙里超渡,就能化解他的戾气?”   “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毕竟收了人家三百万,该做的事封泽还是会做。   汪开诚站了半晌,终于还是说道:“好!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对雇主的事,我们封家从来不会透露半句。”封泽说道。汪开诚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走上电梯。大概是他的神情太过悲切,两个女孩子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满脸都是好奇。远处,齐振看见汪开诚的身影,眉头一皱。他当然认识这个黑龙会的太子爷,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跟他交谈的那个人又是谁?   顾易止也在那里愣了半晌,人流中一件黑色呢大衣的封泽几乎跟自带聚焦灯一样,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他身上瞟一眼。齐振说道:“易止,你盯着这个人,我跟过去看一下。”齐振指的是汪开诚,毕竟现在黑龙会处于非常时期,也是警局的头号监视对象。   “啊……好。”顾易止回神应了一声。齐振从电梯下去,封泽的目光不经意一转,就看见了穿一身藏蓝色警服的顾易止。以前办案时顾易止总是会穿便装,一来警服太束手束脚,二来也是因为警服太过显眼,容易引起犯人的注意,但执勤不一样,只有穿上正规服制,才有震慑力。封泽站在离他十来米远的地方,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眼神直叫顾易止头皮发麻,真想立即转身就走,但队长的吩咐他也不能不听呀。   “今天你执勤?”封泽终于走过去,似笑非笑地问道。   “要不我穿着它干什么。”顾易止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一脸不自然。   封泽上下打量着他:“不错,终于有点警察的样子了。”   他嘲弄的语气让顾易止气不打一处来:“我像不像警察都是警察,反倒是你,一点都不像天师,更像个干着违法勾当的奸商!” 第64章 废弃的卖场   “你说汪开诚吗?”封泽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顾易止摆着脸说:“我可告诉你,你要真跟黑龙会有来往,哪天犯了事,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我会犯什么事?”封泽一步步靠近他,嘴角扯出一抹阴笑。   顾易止心里一阵发虚,忍不住后退,背靠到了墙壁上。封泽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抵在墙上,垂眉轻笑地说道:“你又会怎么不放过我?”走道上人来人往,一个年轻女孩一把抓住身边朋友的胳膊,使劲把眼神往这边瞟,两个人对视一笑,一脸等着看好戏的兴奋表情。顾易止一张脸涨得通红,想要把封泽推开,但又感觉这样做更加引人注意,他下意识把头垂得低低的,来个驼鸟式躲避。可是在别人眼里,他这姿势好像正埋首在封泽胸口一样,围观的女孩捂嘴窃笑,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   封泽感觉到他的窘迫,笑了一声,说道:“我倒是觉得,现在你更像犯了事的人。”   “够了啊!”顾易止简直要被四面八方传来的笑声逼得遁地了,他抬头怒瞪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你再得寸进尺,信不信我以妨碍公务为由逮捕你!”   封泽当然不相信,不过人家现在毕竟一身警服,好歹也得给个台阶下吧。顾易止见封泽的手放下来,赶紧跳到旁边,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我……我还要执勤,先走了。”他脚步匆忙,早就把齐振临走前的嘱托给忘光了。顾易止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搬迁一空的售卖区,从装修风格和和残存下来的货架来看,这里以前应该是个女鞋卖场。   这座购物大楼租金非常贵,开发商几乎物尽其中,连边边角角都当成柜台租售出去,怎么会在这里空这么大片地方?顾易止放愣脚步,好奇地打量周围。   这个地方大概有二百平左右,四周空旷,并没有独立间隔,除了顾易止走下来的这个逃生楼梯外,对面还有一上一下两条电梯,但都用警告标志挡住了入口,提示已经停用。应急逃生门紧闭着,顾易止试着拉了拉,发现已经锁死了。也就是说,这个地方除了那条逃生楼梯,其他出入口都已经被关闭。   但这明显不合理啊,宜城的房价现在寸土寸黄金,更别说像百盛这样的闹市区了,巴掌大的地方都能租出令人咋舌的价格,更别说这么大块地方,招商部怎么会让它就这样空着?顾易止慢慢走着,积满灰尘的地面留下他清晰的脚印。这里光线很暗,天花板只有几盏灯炮还亮着,勉强可以看清楚周围。大部分柜台都已经被拆卸掉,少数地方还摆着一些陈旧的展架和脚凳。   顾易止走了一圈,看见角落里竖了一面穿衣镜,一张落灰满尘的暗红色脚凳放在旁边,靠墙摆了乳白色的展柜,同样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地面散落着几张传单。顾易止俯身捡起一张,内容是卖场的促销广告,时间写着2014年元月一号至元月7号。   那不是三年前吗?难道这里已经空置了三年?   按理说,如果一个地方突发事故,的确会被紧急停业整顿,但怎么也不会闲置三年这么久,除非是牵涉重大,责令立即关门,但百盛一直都在营业啊!那时顾易止刚刚进入刑侦科不久,还是个小菜鸟,只能跟在前辈后面打打下手,也没听他们提起百盛出过什么事故。   顾易止下意识抬头看向镜子,昏暗的灯光下,镜中映出身后的影像,一道鲜红的影子猛然闪过。顾易止被吓了一跳,等转头看去时,后面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在以前他肯定会把它当成是错觉,但这段时间经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他不敢掉以轻心,准备先离开这里再说。   顾易止按原路返回,但是,不管他怎么走,都找不到原来那条逃生楼梯,就连之前看见的那两条被封住的电梯,也消失了。他猛然想起,自从走进这里后,再也没听到一点声音,但他明明就只下了一层啊!   寒意侵占了顾易止心头,寂静的环境里,四面冰冷的墙壁,昏暗闪烁的灯光,只有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齐振跟踪汪开诚到了地下车库,在暗处看他开车离去,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就从电梯上三楼准备去找顾易止。警局里保存着黑龙会各首脑人物的资料,汪开诚也是其一,不过这个人还算正派,距汪通过去世也有好几天时间了,但黑龙会一直没什么动静,估计也跟汪开诚的性格有关,他毕竟是汪家长子,说话还是有不少份量。   齐振在三楼扫了一眼,没发现顾易止的踪影,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号码拨出去之后,电话那头久久的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正当齐振准备看看是不是没有信号时,里面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齐振正准备再打打看,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满面泪痕地跑过来,抓着他就喊:“警察同志,我儿子不见了!我儿子不见了!”   “怎么回事?”齐振正色问道。   少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我刚才在那给他买吃的,一转头他就不见了!我儿子才五岁呀,警察同志,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求求你了!”   “你先别着急。”最近人贩子猖獗,儿童失踪不是小事,齐振问清楚小孩的衣着及外貌特征后,给守在外面的同事打了电话,让他联络几个巡逻的保安守住各个出口,一旦发现相似的孩子后,立即给予拦截。紧接着齐振带少妇到一楼服务台,详细说明了情况,值班的女孩子电话立刻电话联络了办公室,不一会儿,广播就响起了寻人启示。   少妇在一旁哭个不停,齐振让她在这里等消息,他再去三楼仔细找找看。三楼人流量多了很多,齐振随机问了几个人,他们都摇头表示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小孩子。齐振找到少妇所说是那家冷饮店,旁边是逃生通道,防火门敞开着,他下意识朝里面望了一眼,赫然看见一个穿蓝色外套的小男孩坐在台阶上。   “小朋友,你叫吴成志吗?”齐振走过去,发现他的穿着打扮跟失踪男童一模一样,年纪和外表特征也相符。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   见到他平安无事,齐振也松了口气,摸摸他的小脑袋说道:“你妈妈很担心你,快跟我走吧。”小男孩听话的站起来,把小手递给齐振牵住,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幸好只是虚惊一声,齐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毕竟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说,是最重要的存在。   小男孩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着空荡荡的楼梯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齐振心中一惊:“你在跟谁说话?”   “姐姐,一个穿红衣服的姐姐。”小男孩仰头看着他,眼神天真无邪,“姐姐说,有个哥哥在下面陪她,她很高兴。”   齐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而那里除了雪白的墙壁,什么也没有。   “小孩子不能说谎的哦。”   “叔叔,我没有说谎,姐姐刚才就站就在那里。”小男孩指着楼梯说道。   “好了,我带你去找妈妈。”齐振又怎么会相信,一笑置之。他把小男孩送到少妇面前,少妇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哭又笑,差点给齐振跪下来,商场肯定是不敢再逛了,她拉起儿子的手就准备回家。齐振给同事打电话说了情况,想起小男孩说的话,向服务台问道:“三楼那个防火门平常都是开着的吗?”   “一般都会虚掩着,防火门很重,那么小的孩子应该推不动才对,可能是有人出去忘了关上吧。”女孩说道。   “下次注意检查,别再出这种纰漏。”齐振严厉地说道。   “好,我会向上级反应的。”女孩神情紧张,刚才的事她也吓了一跳。   齐振想了想,问道:“那个逃生通道以前是什么地方?”   “啊?”女孩没明白过来。   “从防火门的颜色和装修的新旧程度来看,那里应该是改建的,最长不超过三年。”齐振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有着出色的洞察力和分辨力,就算是细微的差别,他也能很快做出判断。   “不好意思,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后来翻新了吧。”女孩为难地说。齐振也没再问什么,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二点钟了。他再次拨打顾易止的电话,那头依旧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怎么回事,手机没电了吗?   齐振皱了皱眉,又给外面的同事打了个电话:“喂,小张,你看见易止没有?”   “没有啊,他不是跟队长你在一块吗?”小张说道。   “我没联系上他,你一会要是看见他了,就让他给我打个电话。”齐振说道。   “行,我会留意的。”小张应道。   挂断电话,齐振的目光扫过周围,不知为何,他心中始终隐隐觉得不安。 第65章 失踪   方遇白这次的画展在滨湖路的文化馆举行,各路媒体早在二三个月前就做足了宣传和噱头,现在开展在即,文化馆最显眼的位置已经挂出了路线图和指示标语。封泽把车子开进停车场,站在路线图前面看了一会,径直走进展馆所在的2号门入口。   门口已经铺了起了红地毯,玻璃门敞开着,夏芝晴和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对灯光与布置做最后的调整,画作都已经摆放妥当,看上去精致又不失高雅。一名工作人员看见封泽走进来,上前说道:“对不起先生,这里还没有开馆,请您过两天再来。”   封泽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汪开诚所说的话,他不能肯定汪通直之死一定和方遇白有关,但他很清楚,这位画家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扫了一眼空旷的展馆,目光与远处一身白衣的方遇白相遇,方遇白对他微微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走过来对工作人员说道:“没关系,他是我的朋友。”   “打扰了。”封泽说道。   “封先生虽然来早了一点,但我很欢迎。”方遇白的笑容温柔而清淡,像天花板投射下来的灯光一样。   封泽站在一幅用玻璃框装裱着的画作面前,上面画的是平静蔚蓝的海洋,漂亮的颜色,深远的意境,是方遇白非常擅长的一种风格。他其实也才二十多岁,但纸上的每一笔都充满沉静,就像他那双明亮的黑眸,仿佛没有任何事能让它产生波澜。   “画里是什么地方?”   “南方的一座岛,相比起那些风景名胜,我更喜欢这种天然的景色。”方遇白笑着说,“这里每天只有一班船经过,岛上没有居民,风景秀丽,植被丰富,是个踏青游玩的好地方。”   “这样偏僻的地方,往往都不会很安静。”封泽说道。   “是呀,它确实不安静,但对我来说,最吵闹的不过是城市的声音。”方遇白好像听懂了封泽的话,又好像说得完全是另一件事。   “但你的画却很安静。”封泽看着那幅画说。   “因为画里就是我的世界。”方遇白漆点一般的双眸望向封泽,嘴角弯起,笑意浅淡。和工作人员讨论完细节的夏芝晴看见封泽,马上满脸笑容地跑过来。   “封先生,你怎么过来了?”   “路过。”封泽对这个活泼的女孩还有印像。   “那后天早上的开幕式你能来吗?”夏芝晴满眼都是期待,后头又加了一句,“罗珊姐也在噢!”   封泽还记得罗珊的事,他后来让夜合查过关于龙泉岭的资料,大部分都还是和传言中的一样,就是个以古战场遗迹为卖点的景区,流传着一些非常典型的传说和故事,当然不排除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古怪。姚欣宜的遭遇确实很诡异,但封家有封家的规矩,他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置族规而不顾。   换做以前,封泽当然对这种商业活动没有兴趣,但之前行僵的事再加上汪开诚所说的话,种种矛头都指向方遇白,封泽不能再袖手旁观。他点了点头,夏芝晴一阵欢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一定要来哦!”   “请把易止也带过来。”方遇白说道。   “对对对,还有顾先生,那个帅帅的警察!”身为纯粹的颜控,夏芝晴已经一脸花痴样。   封泽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他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一定要记得后天呀!”夏芝晴追出门外,冲他背影喊道。封泽听没听见她不知道,反正这会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封先生好帅啊!简直就是高配版的白马王子!”   “人已经走远了。”方遇白无奈地说道。   “遇白,你说封先生会不会来参加开幕式?他要是来的话,我应该穿什么衣服比较合适呀?他要是约我怎么办,我会不会出糗?”夏芝晴脑洞大开,已经连成了一片剧情,“万一他约我跳舞,我踩到他的脚,那不是很尴尬?他会不会请我共进晚餐呢?怎么办怎么办,我突然好紧张呀!”她还在那里旁若无人的异想天开,方遇白已经摇摇头走了。   画展的事情一直是由夏芝晴在负责,方遇白今天过来看一眼算是敲定了,其实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画展会不会成功,会不会轰动,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他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而画展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文化馆门口,一辆车子停了下来,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居然是杨东。方遇白看见他微一皱眉,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一会,在前面那个路口刚跟封月分开。”杨东看起来风尘仆仆,看来真是开了一路的车赶回来的。   “罗珊呢?”方遇白问道。   “我刚她把送回酒店了。”杨东说道。   “她怎么样?”方遇白依旧是那样冷淡的语气。   “自从法术结束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看起来挺怪异的。”杨东已经习惯了,他想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从方遇白身上感受到一点对其他人那样的温和态度。   “你应该看着她。”方遇白不悦地说道。   杨东苦笑一声:“遇白,我不明白,罗珊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既然不想帮助她,又为什么要引导她去找封月?你想对付的人是封月,还有另有其人?”   “你问的太多了。”方遇白皱起眉头。   “是呀,我是问得太多了,因为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事,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杨东的流露出悲伤的神情,“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你留下我,只是需要我帮你在宜城监视封家。但不管怎么样,是你让我重新拥有了生命,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   “杨东,你这副外壳马上就要到三年大限了,如果不重新更换躯体,你很快就会魂飞魄散。”方遇白露出一抹笑容。虽然他有办法能将死灵从阴界召唤回来,附身在脑死亡的杨东身上,但这并不代表两者可以合二为一,时间越久,契合度就越差,三年已经是极限。   杨东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他一直没有向方遇白提出要更换另一具躯壳,是因为他也在犹豫,这样活着到底值不值得?他有英俊的外表,有一间雅致的西餐厅,也不缺房和车,想交女朋友的话基本不用费吹灰之力,但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事,他却不能做。没有方遇白的允许,他不能离开宜城,不能有亲密的朋友,曾经属于“杨东”的一切,他都必须疏远忘记,尽量不要再去接触,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东西都不属于他。   这样的人生,算活着吗?   时间久了,杨东已经记不清自己是谁,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就是“杨东”,可到最后,他还是一个人,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所以他才会无条件的帮助方遇白做任何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方遇白是唯一跟他有关联的人。   “遇白,如果我消失了,你会难过吗?”   “当然。”方遇白一笑说道。毕竟,从阴间招回一个这么听话的死灵并不是容易的事。但是他的这两个字在杨东听来却完全就是另一个意思,杨东那双本来黯淡的眼睛发出光芒,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了这两个字,就算他永世无法轮回,也心甘情愿。   “我会想法办去找下一具躯壳。”   “不用了,我已经帮你找好了目标。”方遇白淡淡地说道。   “他是谁?”杨东问道。   夕阳下金色的余辉洒在方遇白洁白的衣服上,他的嘴角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吐出三个字:“顾易止。”   冬日的白昼时间特别短,才五点多天色已经黑了,马路两旁亮着路灯,节假日的车流量比往常多了许多,又赶上这个晚高峰,封泽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开出滨湖路。这个时间顾易止应该下班了,等红绿灯的空闲里,封泽准备给他打个电话约晚上一块吃饭。   一辆银白色的奔驰跑车从后面开过来停在他旁边,车窗没有关,封泽的视线无意中一扫,就跟车里的封月撞个正着。封月大方的举手打招呼:“嗨,新年快乐。”   出于礼貌,封泽向她点了点头。绿灯亮起,封月一踩油门扬长而去,而封泽的眉头却在这时皱起。他明显感觉到封月周围残留着施术过后的气息,但封霖不是说她去了龙泉岭吗,从她的装束来看,似乎也是刚刚出远门回来。   最近封泽总是会听到龙泉岭这个名字,之前还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确实太过刻意,难道仅仅是巧合?   封泽把车子停在路边,给顾易止打去电话,但除了忙音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回应。怎么回事,手机没信号吗?封泽把车子发动起来,开向百盛购物中心的方向。路上堵车,等他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广场上亮起了绚烂的霓虹灯,人流在购物大楼入口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一家公司正在活动台上举行抽奖,附近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在广场的显眼位置,一辆警车停在那里,警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的。   本来这会齐振应该早就交班了,但从下午开始他就一直没联系上顾易止,虽然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但齐振了解顾易止的为人,他绝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离开工作岗位。在接班的同事到来之后,他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往保安室走去。他想借职务之便去查查商场的监控,找一找顾易止的下落,虽然这么做不合规矩,但直觉告诉他,顾易止的失踪没有那么简单。 第66章 天生倒霉啊   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段,三楼每家餐饮店前面几乎都有人在等位,大概每个人骨子里对美食都有一种执着,为了能吃到好吃的东西,等待的耐心远比其他时候要多的多。封泽来到之前和顾易止分别的地方,这里是一家中式粥铺,门面很大,采用半透明式的装修,里面已经坐满了用餐的客人。粥铺右边是一条逃生通道,银灰色的木质防火门虚掩着,封泽记得,顾易止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他推开防火门,感应灯亮起,露出铺着米白色瓷砖的台阶,寂静的环境与外面的吵杂声形成鲜明对比。封泽走进门,防火门自动无声地掩上,感应灯闪烁两下,他迈下台阶,脸色忽然变了。   刚才站在上面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异样,但脚一踩上台阶,他就已经明显感觉到那股迎面而来的阴寒与怨气。他一步一步走下去,停在转角那面雪白的墙壁前,伸手触摸过墙体,眼神沉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封泽转头,看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站在防火门前,一脸戒备地看着他。封泽认出他就是白天和顾易止一起执勤的警察,从穿着来看,职业应该不低。   齐振也认出他来。他本来是要去五楼的监控室的,路过这里时想起那个小男孩说的话,又看见里面有光亮,就推门进去查看情况,没想到里面的人就是白天和汪开诚走在一起的那个人。虽然这个人身份可疑,但齐振也不是那种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把对方当成罪犯一样质问的人,他皱了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封泽不跟他做无谓的客套,直接了当问道:“易止还在执勤吗?”   “你们俩认识?”齐振想起下午遇见他们时顾易止的确一脸惊讶。   封泽点了下头:“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我也在想办法找他。”齐振走过去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易止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岗位。”   “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封泽问道。   “从时间推算应该在四点到五点之间,我从外面回来后就没见过他。”齐振警惕地盯着他,“你既然认识他,在那段时间里应该和他有过交谈,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他走下了这条楼梯。”封泽说道。按时间点来看,顾易止很可能在走进这里之后就消失了。   “这下面应该通往广场。”齐振向下望去,感应灯在这时候熄灭,四周变得漆黑一片。齐振跺了一下脚,在灯光再次亮起的瞬间,他猛然看见那面白墙壁上出现一条人影。他心头一惊,等再定晴看去时,那里却什么都没有。购物中心有安装中央空调恒度控温,但这里的温度却比商场外面都要低,寒意一股一股钻进脖子,连齐振都感觉到脚底发冷。   “请问怎么称呼?”封泽看出来眼前这个人很关心顾易止。   “哦,我叫齐振,是刑侦大队的。”齐振朝他伸出手。   这个名字封泽当然有印象,因为顾易止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关于这位齐队长的英勇事迹,每次神情里都是满满的尊敬和自豪,就好像感同身受一般。   “封泽。”两个人的手礼貌性地握了手。   “我打算去查一查这个出口的监控录像,要不要一起来?”齐振说道。   “不了。”封泽心里很清楚,顾易止根本没有那下面那下出口离开,因为他就在这里,在这个地方。   “那行。”齐振点点头,视线扫了一眼周围,“这个地方应该是这两年新改建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出口安装监控。”这种大型购物商场,在主体验收时非常严格,但对于后来进行的一系列改造,就远不如一开始谨慎了。他向封泽告别,从防火门离开,而封泽的脸色却在听到他那句话后变和更加阴沉。   如果这里真的是后来改建的话,那这堵墙后面就是另一个空间,一个仍然停留在改建之前的世界,而顾易止,很可能就在里面。   顾易止觉得自己真应该去庙里拜拜了,要不然怎么每次都光他遇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从遇到封泽开始,他的日子似乎就没太平过,不定时变着法儿倒霉,难道他还是自己命里的灾星不成?   这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似乎连风的流动都消失了,顾易止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停滞在四点四十七分。难道这里连时间也不存在吗?顾易止打量着周围,恨不得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不管能不能出去,好歹得找找出口。顾易止看了眼天花板的灯光,稍稍觉得安心,幸好这里还有光亮,要是漆黑的话……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在他脑海里,那仅剩的几盏灯泡闪烁了两下,同时熄灭,周围瞬间变得一片漆黑。顾易止正想得出神,被这突出其来的黑暗吓了一跳,他掏出手机摁亮手电筒,沿着周围照了一圈。在那小小的一束光亮范围里,赫然映出一条红色的人影。   “哎!”顾易止叫了一声,身体不自觉向后一蹦。   那人影就站在离他二米远的地方,一条鲜红的裙子,脚上同样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留着齐耳短发,脸色惨白,没有黑眼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易止。虽然都是鬼,但眼前这只显然要比江若恐怖多了,顾易止哆哆嗦嗦地问:“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帮你找到身体?”   女鬼摇了摇头,声音在空旷的卖场里回响:“我想……”   “想报仇?想找到凶手?想离开这个地方?”顾易止一下子说了三个可能,但对方都在摇头。   “我想……”女鬼幽幽地说道。   “想干什么?”顾易止着急地问。虽然封泽警告过他千万不能和鬼魂达成交易,但现在这地方是人家的地盘,也许只有她才知道出口在哪,总得想办法套出点话来。但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因为从女鬼嘴里说出的是一句令他始料未及的话。   “我想要你的命!”   女鬼嘶叫一声,身体快速移动,伸手顾易止抓来。顾易止连连后退,但他哪里跑过得一个走路靠飘的鬼魂,眼前那双留着锋利指甲的双手要掐住他脖子,那女鬼忽然像被什么东西阻碍了一样,身体被弹了了去,摔到地上捂脸惨叫。   怎……怎么回事?   顾易止摸摸自己身上,除了这身警服,什么都没有啊!   女鬼双脚一挺,僵硬的身躯犹如木桩一般从地上立起来,惨白的脸上布满裂纹,愤怒地吼叫道:“你身上的是什么?是什么!”   这种情况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虽然顾易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会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女鬼并不能靠近他。想到这里,他心里的紧张顿时消减了不少,底气也更足了:“我告诉你,我可是会法术的,你要再敢过来,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本来他这句话说得完全没底,但大概是因为受了刚才那一击,女鬼显然被唬住了,站在远处不敢再靠近。顾易止挺起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信心十足:“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女鬼环视着周围,阴森森笑起来,“以前这里是一个卖场,但现在,它是我的坟墓,很快也会变成你的坟墓。”   顾易止心头一颤,这里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甚至没有时间,充满了令人害怕的寂静,仿佛他真的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跟原来的世界再也没有关系。这个念头让顾易止心绪骤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怎么会留在这里?”   女鬼抬起手,指向那面镜子:“我在那里包了一间柜台,售卖婚鞋和礼服鞋,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三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事故,包括我在内,死了好几个人。商场找了和尚给我们超渡,还把这个地方改建了,但我知道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搞的!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凭什么他们可以活着!”   顾易止在脑海里搜索记忆,隐隐约约记得似乎是有这样一件事,但并不是由他们科室负责的,具体原因和结果他也不清楚。顾易止不禁对她生出几分同情,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女鬼阴森地说道:“所以我没有去投胎,我一直在等,等有人走进来代替我留在这个地方,我就能离开了。”   “离开这里后你想做什么?”顾易止问。   “做什么……”女鬼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惨白的眼仁瞪大,面目狰狞地叫道,“当然是杀了他们!我要把他们都杀光!全部都杀光!”   顾易止被她凄厉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不是一场意外吗?”   “我亲眼看着他们改造这里,这就是在掩盖罪行!那不是意外,是阴谋!”女鬼叫起来,“如果他们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让这个地方消失?他们就是凶手,是他们害死我的!”   顾易止听得目瞪口呆,这个地方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商户肯定会觉得不吉利,客人也不愿意进来,再加上整体考虑,商场把它改建成其他地方也在情理之中呀,她从哪里看出来是阴谋?   “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 第67章 是人是鬼   女鬼阴惨惨地笑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伙的,所以你也该死!”话音刚落,顾易止突然感觉一股热浪袭来,一圈火焰从地面凭空出现,将他重重包围起来。女鬼在火圈外大笑:“烧死你!哈哈哈!烧死你!”   顾易止大惊失色,火圈越来越小,他甚至已经感觉到皮肤被灼伤的痛感。他想跳出来,但不管他跑向哪个方向,那里的火苗就会猛然升高,阻挡他的去路。滚滚浓咽呛进鼻子,他剧烈咳嗽着,拿袖子掩住口鼻。女鬼站在外面,火光在她惨白的脸上忽明忽暗,她嘴唇嚅动,不停重复着三个字。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对啊,她是鬼,鬼根本不能杀人,这一切都是幻觉!   顾易止猛然清醒,但火焰带来的窒息和灼热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他不停给自己心里暗示,希望能借意力破除幻觉,但火焰却越来越猛,丝毫没有减轻的迹像。怎么回事,难道这是真的?不可能,封泽明明说过鬼魂没有能力杀人!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火苗爬上了顾易止的鞋子,从下往上燃起,皮肤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想要抬腿扑灭,却发现双脚像灌铅一样沉重,完全无法移动。   “哈哈哈哈哈!去死吧!”女鬼嚣张地大笑。   顾易止猛然想起在对付行僵的时候,他曾用沾了鲜血的子弹打退对方,现在能不能用来破除幻觉?火已经烧到他的膝盖,他把手一抬,用牙齿咬破左手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滴落到火焰中。   “啊——”在女鬼骇人的惨叫声中,火焰像被泼了冷水般,瞬间消失无踪。顾易止恢复自由,发现自己身上连片衣角都完好无损,更别说烧伤了,刚才的一切确实都是幻觉。他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从鬼门关又爬回了人间。   不,这里不是人间,至少现在不是。   手机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四周变得漆黑一片,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女鬼还在这里吗?顾易止心头阵阵发麻,然而就在这片寂静中,突然响起来脚步声。   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节奏和力度判断,应该是个成年的男人,但他会是谁?又怎么会进到这里?   “谁?”顾易止警惕地问。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但他知道,那个人就在这里,甚至,就在他眼前。   封泽让夜合调查百盛购物中心近几年里发生过的意外事件,大约一个小时后,夜合带着整理好的资料和凑热闹的封霖赶到商场里。一碰面封霖就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   封泽没理会他,径直问夜合:“事情查得怎么样?”   “少主,我已经查过了,三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墙体坍塌的事故,起因是一名女店主不顾劝阻执意在墙上做了个嵌入式的展柜,商场强行拆除,双方发生冲突,导致事故发生,包括那名女店主在内,一共有三名受害者。”夜合一边叙述,一边把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封泽,“后来有关部门经过调查后,确认责任方在那位女店主身上,商场也因为管理不善受到处罚。”   封泽浏览了一眼资料,上面附了受害者的照片,二男一女,那个女的穿了一身红色套裙,齐耳短发,脸颊无肉,颧骨高耸,面相显得十分刻薄。封霖凑过来看了一眼:“哇!穿着一身红衣,那她死后该有多大的怨气啊!”   “据报道说那句女店主被重物砸伤,在医院昏迷了近两个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夜合说道。   “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封霖好奇地问。   “这个地方并没有消失。”封泽指着资料上的一张卖场照片,说道,“它一直就在这里。”   “不会吧,商场不都请人做法事越渡了吗?”封霖说道。   “超渡的是人,而不是这个地方。”封泽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封霖没听明白。   从资料图片上来看,这里以前也是个热闹的地方,每天人来人往,生气聚集,日积月累就形了地灵。地灵即是一方守护者,也代表着平安吉祥,比如新建好的房屋或者刚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让人感觉凉嗖嗖的,没有暖意,但只要有人搬进去住上一段时间后,就会舒适很多,这是因为人有生气,自然成灵,与主人的磁场达到完美契合度,才会产生这种舒适感。   地灵本来是非常温和的,并不具备攻击性,但它依附人类产生,也会依附人类改变,也就是说,如果主人充满怨气,地灵也会变得极度邪恶。那个女店主身穿红衣时意外死亡,产生极大的怨气,不管她有没有被超渡,都会对地灵产生影响,再加上后来商城对这一片进行了改建,彻底将怨气和地灵封锁,在长年累月的黑暗里,两者慢慢融为一体,成了邪恶的地魅,跟曾经遇到过的山魅一样,都属于非常危险的恶灵。   封霖见封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脑海里搜刮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知半解的答案:“大哥,你说得是魅啊?”   “准备施法,我要找到卖场的入口。”封泽冷声说道。   “等等,是什么人被抓进去了吗?”封霖问道。   封泽没回答他,只吩咐道:“夜合,这段时间里别让其他人走进这里。”   “是,少主。”夜合点点头,把防火门栓上,并用身体挡住门板。封霖急了,拉住封泽的胳膊叫道:“大哥,你在日本耗费了这么多灵力都还没有恢复呢,地魅可不是好对付的,现在施法太危险了!”   怨气越大,地魅的力量就越强,它在虚无中被封锁了三年,本性早就消失殆尽,正因为这样,封泽才一刻都等不下去。封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只得说道:“好吧好吧,我来给你护法,一定要多加小心。”他不明白,被关在里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对,能让一向扑克脸的封泽这么紧张。   脚步声消失了,寂静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但顾易止的身体却一阵阵发冷。他知道,那个人就在这里,仿佛只要他一个转身,就能与对方撞个正着。他尝试移动了下脚步,缓缓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这里没有一点光亮,那些被丢弃的展柜和脚凳似乎都消失了,不管顾易止怎么走,都没有再碰到任何东西,甚至连墙壁,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还在那个卖场里吗?还是现在仍然处在幻觉中?   他停下脚步,把注意力放在周围,想要找出那个人的位置。黑暗之中,一道寒光突然闪现,顾易止本能向后闪退,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是刀!   顾易止心头大骇,那个人是想要杀他吗?但他怎么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难道他带了夜视镜?   他……是人吗?   顾易止感觉自己就像在黑暗中无所遁形的猎物,而那个猎人,正举着匕首虎视耽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屏气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一丝细微的声响从背后响起,越来越近,他迅速转身飞起一脚踢向那里,明显感觉到自己踢中了一个人,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他顺势向声源扑了过去,将他压在身下,那人扭动身体挣扎,举起匕首刺向顾易止。   在扑过去之前顾易止就已经护住了要害部位,黑暗中他明显处于劣势,只能引对方先动手,再想办法制住他。他曾经学过自由搏击,也对这种盲打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虽然没有在实践中运用过,但现在也只能依靠耳朵和身体来感知了。   匕首扎进顾易止肩膀,他趁势扣住那人的手腕一扭,那人吃痛,匕首咣啷一声掉到地上。顾易止忍着剧痛将他压在身下,摸黑捡起匕首抵在他胸口,冷声问道:“说,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顾易止,就算刀锋划破他的胸口,他也没有在意。兴许是受了伤的关系,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这倒让顾易止能更好分辨出他的位置。但是,从另一个方向,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空灵不真切的声音。   “看来是我小看了你。”   “你是谁?”顾易止喘着气,厉声问道。原来那名凶手的背后,还藏着另一个人。黑暗中,他耳边响起了一个温热平缓的呼吸声,几缕柔顺的发丝滑进他脖子里,犹如鬼魅的低喃声响起:“原来,你身上被他施封印呀。”   他?指的是谁?   顾易止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那人像纸片一样贴着他的背,完全感觉不到重量,但他的手脚却仿佛被绳子束缚住一般,不管怎么努力,都不能移动分毫。   “你的身体,我要了。”那声音在他耳边低低的说,甚至带了些许笑意。顾易止感觉到他的手滑到自己胸前,从警服里面探了进去,彻骨的凉意倾占了神经,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这么冷? 第68章 以吻渡灵   顾易止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仿佛要冻僵了一般,渐渐失去知觉,他觉得自己很困很累,马上就要睡着了。就在他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江若,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个名字。   一直被放在口袋里的石头发出一道白光,江若在黑暗中出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二话不说就跳到贴着顾易止背部的那个人的身上,张嘴就往他脖子咬去。顾易止感觉到身体能动弹了,一下从那里逃开。就在这时候,一道刺目的光亮从黑暗中亮起,形成一个门的形状,顾易止这才发现他仍然在那个卖场里,而那两个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算你们跑得快,哼!”江若双手插腰愤愤不平地说。   顾易止就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浑身都汗湿了,手臂上鲜血淋漓,把江若吓了一跳:“哇哇!你流了好多血呀!”   绷紧的神经在这时候松懈下来,顾易止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失去平衡,却被一个人稳稳抱进怀里。他抬头看去,在光亮中恍恍惚惚看见封泽的脸,喃喃地说道:“封泽,这里好冷啊……”话音未落,他已经失去意识。   江若收到封泽冰冷的眼神,连忙摆手为自己开脱:“不是我干的!是那两个人,他们刚才都已经跑了!”   天花板上的灯炮重新亮起,照出周围环境,一面镜子竖在角落里,上面赫然有几道裂纹。封泽皱了皱眉,知道那就是地魅的本体,看起它已经受了重伤。   “封霖。”他叫了一声。   封霖从光门中走进来,看见江若就是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地魅,你跑不掉了!”   “啥?啥东西?”江若东张西望,才明白对方指的是自己,“哈?我吗?”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不解。封霖大概也觉得她实在跟印象中的地魅模样对不上号,挠了挠脑袋,一边走过去一边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来呀,大哥,你说……易止?!”看清楚封泽怀里的人后,他直接愣住了。   “这里交给你了,把它净化。”封泽把顾易止抱起来说道。地魅既然已经受了伤,剩下的事交给封霖处理也绰绰有余。   “易止他没事吧?”封霖这才知道为什么封泽会那么着急。   “我送他去医院。”封泽说道,“夜合会在外面接应你。”   “行,放心吧。”封霖看事态严重,也不敢再吊儿郎当推托。江若乖乖缩回到石头里面,封泽抱着顾易止离开这个地方。   “那女鬼怎么在易止口袋里?”封霖满头雾水。   封泽从这条安全通道直接下去一楼,再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车离开购物中心。顾易止躺在后座,就算没有意识,身体还是在不停打哆嗦,额头渗出大颗大颗汗珠。封泽把车开到一家装修豪华的私人诊所前,大门紧闭,看来已经下班了。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只简单吐出二个字:“开门。”   诊所的灯光亮起,封泽把顾易止抱下车,大门内传出开锁的声音,一个五十多年的儒雅男人出现把门拉开,被眼前的情景吃了一惊,连忙把他们迎进屋里。封泽把顾易止放到病床上,说道:“帮他把伤口处理一下。”   “是,封先生。”这个男人是封家的私人医生,姓吴。封泽之所以带顾易止来这里,是因为医院人多嘴杂,一个受伤又昏迷不醒的刑警,太过引人注意,可能还会生出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   吴医生熟练的给伤口消炎包扎,并打了一针破伤风:“伤口不深,没什么事,休息两天就行了,不过他出这么多汗,可能还需要详细检查一下才能确诊。”   “不用了。”封泽俯身把顾易止抱起来,走出诊所大门。他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当他在卖场抱住顾易止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他的灵魂有出窍的迹像。车子停在路边,封泽并没有发动它,昏黄的路灯下,顾易止靠在座位上,脸色苍白如土,一直昏迷不醒。灵魂出窍对身体的伤害是巨大的,虽然法术没有成功,但已经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损伤,如果再晚来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封泽俯身过去,吻上他的嘴唇,将自身灵力渡过去给他,以帮助他恢复意识。路灯从车窗外投进来,暖暖的洒在他们身上,顾易止的手无意识抬起,攀上封泽的肩膀,似乎是在对这温柔的一吻做出回应。   封泽抚上他的脸颊,微微拉开两人距离,顾易止动了动,在他怀里蜷缩起来,脸色已经比先前好了许多。封泽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叹息,幸好还来得及,幸好,他平安无事。   已经是后半夜了,夜空宁静安详,马路上鲜有车辆来往,顾易止从昏昏沉沉中醒来,肩膀生生的疼痛,好一会才想起来发生的事。他动了一动,才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怀抱的主人,似乎正闭目沉睡。   原来不是做梦呀,他真的来了……   顾易止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张在路灯下充满疲倦的脸庞,抿了抿嘴唇,靠了过去。越来越近的距离让他猛然回神,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在干什么?占人家便宜吗?他连忙把手收回来,往旁边缩了缩,等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封泽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在干什么?”   “好像有点热。”顾易止心虚地回答。   “伤口还疼吗?”封泽问道。   “都包扎好了,没事了。”顾易止作势甩了甩手臂,立马疼得吡牙咧嘴。   封泽觉得真应该给他上个夹板限制一下活动,要不会光会在这里逞强。他挖苦地说道:“是不是还能举二十公斤哑铃跑个马拉松?”   “反正……反正过几天就会好的。”顾易止自知理亏,嘟哝了一句。   封泽把车子发动起来:“我先送你回家。”   卖场的事还历历在目,顾易止想起来就是一身冷汗:“封泽,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呀?”   这件事也不是两三句话能解释清楚的,封泽简单说道:“它是地魅,封霖已经处理好了,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是和山魅一样的东西?”顾易止问道。   “它们都属于恶灵,不过地魅的力量没有山魅强。”之前封泽就已经注意到他手指上伤口,猜到地魅的伤应该就是由他的鲜血造成的。   “那两个人呢?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虽然没见到他们的真面目,但顾易止敢肯定他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人。在封泽打开那个空间的入口时,只看见两道影子迅速消失,但就算这样,他也能感觉到残留下来的强大力量与出现在行僵面前的结界十分相似,也就是说,其中一个人很可能就是那个一直在暗中跟他作对的人。   “这件事我会调查。”封泽沉声说道。   “后来出现的那个人,很可怕。”顾易止现在想起那种无力反抗的感觉,都仍觉得不寒而栗。   “你怎么会闯进那个地方?”封泽问道。   “我也不知道,感觉这件事跟李文昊他们很像,莫明其妙就出现了。”顾易止也想不通,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总会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事。   虽然顾易止天生灵异体质,很容易招惹鬼怪,但因为有封印的保护,这么多年他都能平安无事,为什么就这段时间里频频发生意外?封泽皱了皱眉:“你最近有没有收过什么东西?”   顾易止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方遇白的画?”   如果说这段时间他真有收过什么蹊跷的东西的话,也只有那幅初遇方遇白时他赠送的夜景画。虽然后来说好要在画展结束之后还给他,但到目为止,那幅画都一直摆在他家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身边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   “带我去看看。”封泽沉下声音,说道。   车子一路开回小区,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保安坐在岗亭里直打瞌睡,随手就按下门禁道闸放他们进来。把车子停好后,两个人一起回到家里,顾易止把门打开,摁亮开关,说道:“画拿回来后一直放在卧室里,我用纸包上了,没动过。”   “你倒是挺爱惜的。”封泽挖苦了一句。   “说好了要还给人家的,那么贵的东西,要是坏了我可赔不起。”顾易止一边打开卧门的室一边说道。这幅画长度大概有八十厘米,被顾易止卷起来用油纸包着塞在衣柜里,拿出来的时候完好无损,颜料如新。   封泽拿着画看了一眼,眉头渐渐皱起。   “真有问题?”顾易止紧张地问道。   “把它卖了够你在宜城付个房子的首付。”封泽一脸严肃地说道。   “跟你说正经的呢,扯什么淡!”顾易止推了他一把。   封泽把画卷起来,说道:“好好收着吧,你以后在宜城买房估计就得靠它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这幅画并没有问题。   “那这些事就跟方遇白无关了?”顾易止对方遇白的印象一直不错,真不希望他是那种表里不一的阴险小人。   “画虽然没问题,但不代表人就没问题。”他的反应让封泽很不爽。   “也是,我以后会多留意他的。”顾易止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天都快亮了,这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快饿瘪了,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去煮两碗面。”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只手还挺灵活?”封泽皱眉说。   “那我也得吃饭呀。”顾易止摸着肚子说。   “在这等着。”留下这句话,封泽转身走进厨房。 第69章 我们好像不一样了   对于一个一日三餐都能用凑和来解决的人说,冰箱里最不缺的就是挂面和鸡蛋,偶尔还能买点蔬菜和肉,但基本上蔬菜最后的归宿都是垃圾桶,而肉能被遗忘在冷冻层好几个月。所以当封泽端出来一大碗肉丝碗面,顾易止简直口水都流下来了,把碗抢到自己面前吃得呼噜呼噜,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他把碗放下来,长长叹了口气,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其实封泽已经很久没有下过厨了,最近一次还是十年前留学的时候,这碗面条根本谈不上色香味,勉强可以吃而已,但看顾易止的表情,它就好像是山珍海味一样。   封泽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顾易止这才注意到他面前什么也没有,问道:“诶,你的呢?你怎么不吃?”   “食材只够一个人的份量。”封泽第一次发现,原来看一个人吃东西,也会有满足感。可顾易止听完这句话后,却满满都是负罪感,人家是客人,还在厨房忙活了好一会,结果被自己三两口给吃得精光,这叫什么事呀?   “要不我去外头给你买点?”顾易止猜他晚上肯定也没吃东西。   “凌晨四点?”封泽笑了。   “好歹还有肯德基呀,那地方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吗?”顾易止信誓旦旦地说,“我肯定把吃的给你买回来!”   “你能少折腾点吗?”封泽真不知道该夸他有心,还是该骂他神经粗。   顾易止也真觉得累了,想想一晚上不吃也饿不死,中医还讲究过午不食呢,就当养身了。他打了个哈欠,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这一身汗怪难受的。”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封泽,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别让伤口沾到水。”封泽说道。   看见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易止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浴室里很快传出水声,封泽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小区路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昏淡的光芒,野猫躲在草丛中发出啼哭一般的叫声,月亮隐进云层,风里带了明显的寒意,吹在身上冰冰凉凉的。封泽的手撑在阳台护拦上,夹在指间的烟在夜色中静静燃烧,淡淡的气味挥散开来。   想要让一个意识清醒并处于激烈反抗状态的活人灵魂出窍,几乎不可能的事,而且顾易止身上还有护灵金印,如果主体受到攻击,封印就自行启动反弹法术,但在卖场时封印为什么没有产生效果?而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封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顾易止,是不想他过多的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希望他仍然能像从前那样,将精力放在案子上面,而不是这些常人无法解决的难题,至于那个在幕后一次次下黑手的人,他绝不会就这样任凭他再胡作非为下去!   封泽抬头看向无边夜色,嘴角扯出了抹冷笑,既然要玩,那就他继续奉陪到底吧!   客厅里传来脚步声,顾易止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目光在屋里搜索了一圈,才看见站在阳台上的封泽,对上那双在夜色中格外深沉的眼睛,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抽屉里翻找。   “我的吹风机呢,记得明明就放在这里的呀!”但其实那个吹风机就放在他眼前的电视柜上。封泽看着他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淌水,不禁皱了皱眉,从他眼皮底下把吹风机拿起。顾易止满脸尴尬地想接过来,但封泽已经把它插上电,摁开开关帮他吹头发。   电机运转的声音里,封泽修长的手机拂过顾易止的头发,细心的将它吹干。风暖暖的,像顾易止此刻的心情一样,那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对于感情生活基本为零的他来说,这种感觉虽然陌生,却那样温柔,那样不舍。   头发已经吹干了,封泽把吹风机收起来,顾易止张嘴说道:“谢谢啊。”这种情形下似乎不应该说这么生硬的两个字,但除了这两个字,他也实在想不出来该说什么。封泽看了他一眼,伸手就把好不容易吹整齐的头发揉成一头炸毛。   “去睡觉吧。”   “都五点了,一会收拾收拾我就该上岗执勤了,睡那二三小时更累。”顾易止说道。   “执勤?”封泽脸色一沉。   “对呀,昨天是我跟队长两个人,结果我半路脱岗了,一会还得给队长打电话解释一下,再把工作给补上。”虽然加班没有工资,但该干的事也不能偷工减料。   “你确定吗?”封泽眯起眼睛问。   “呃……那我明天休息一天?”看封泽的脸色还是很难看,顾易止干脆豁出去了,“后天也休息总可以了吧?不能再多了啊,反正四号我肯定要去上班!”   “公安局开你多少工资?”封泽嘲弄地说。   “做人要有责任心,再说元月里大家都忙,有的同事都好几天没回家了,我这好歹还能休息两天。”顾易止捶了他一把,“放心啦,我会注意这条胳膊的,重活累活全交给他们去做,我就在办公室里喝喝茶聊聊天就成了!”   虽然明知道他说得是假的,但封泽也没有办法。见他没有反对,顾易止指指卧室说道:“那我先去睡觉了?”   “小心伤口。”封泽提醒他不要压到肩膀。   “那……你呢?”顾易止犹豫地问。   封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我留在这里。”   由来灵力损耗过度,他的眉宇里有掩饰不住的疲倦,顾易止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累,但还是揪住他的袖子,低声说道:“我的床还可以再睡一个人……”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顾易止就差点甩了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听着就这么怪呢?   “我是说天这么冷,你呆在客厅里容易感冒,卧室里有空调还有床,你可以跟我一起睡……”他急着想把话说清楚,但越解释越暧昧,自己先冒了一头冷汗,“不是,我的意思是外面这么冷,我们睡床上比较暖和……唉呀,这说得都是什么跟什么呀!”顾易止真想一头撞到后面墙上   “算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我去睡觉了,你随便吧。”他看都没敢看封泽一眼,一溜烟扎进卧室里。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背影,封泽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而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顾易止,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他和封泽之间,似乎……好像……已经不对劲了……   睡眠是对身体最好的休养,顾易止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从衣柜里翻出件毛衣穿上,趿着棉拖鞋走到客厅。餐桌上摆着几样外卖,他的视线从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封泽的踪影。   走了吗?   “封泽。”他尝试地叫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应,果然走了啊!他失望地叹气一声,背后却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叫我?”   顾易止回过头,就看见封泽赤裸着上半身站在浴室门口,腰间系了一条浴巾,湿漉凌乱的头发垂在额前,水珠沿着完美的肌肉线条滴下,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顾易止一怔,手里拿得筷子咣啦一声掉到地上。   “外卖别吃了,都凉了。”封泽走过去,把桌上的餐盒收起来。   顾易止咽了咽口气,结结巴巴地说:“不吃多……多浪费呀。”   封泽扭头看他,眼神意味深长:“你在看什么?”   “我那个……”顾易止一张脸涨得通红,明明都是男的,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呀!封泽靠近他,顾易止整个人贴着桌沿,看到那张英俊到过份的脸近在眼前,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透过那件薄薄的毛衣传递过来,心几乎要从里喉咙里跳出来。   封泽将那双眼睛里的不安与慌乱收进眼底,嘴角微弯:“一会想吃什么?”   “吃……外卖吧。”身后就是餐桌,顾易止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看见封泽的手向自己伸来,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但是,封泽的手越越过了他,直接拿起放在餐桌上的一个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   那是夜合在中午的时候送过来的,那会顾易止还在沉睡,并不知道夜合来过,更不知道封泽是为了拿衣服。   “去把衣服换了,我们出去吃饭。”封泽说道。   “噢……”虽然松了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顾易止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失望。换好衣服之后,两人走出房门,顾易止睡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刚才还不觉得,这会一出门真感觉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一上车就开始催促。   “快快快,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再说。”   “你上辈子肯定是饿死的。”封泽好笑地说,把车子发动起来。   “诶,说到上辈子,你会算命吗?”顾易止饶有兴趣的问,“我看有些人从生辰八字里就能推算出前世今生的遭遇,真有这么神吗?”   “每个人的命格不同,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再微小的事都会影响到未来。算命是命理术数,与阴阳五行相关,推算生辰八字只是其中的一种。”封泽说道。   “那你给我算算,我前世是干什么的。”顾易止满眼都是期待。   封泽睨了他一眼:“你前世是饭馆打荷的。”   “有你这么诓人的吗?”顾易止不满地瞪着他。   “面相也是算命的一种。”封泽一脸笃定。   “我这脸,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哪里像打荷的?这放古代,不是将军也该是个先锋官!”顾易止叫道。   “古代的菜板也很地阔方圆。”封泽给了他重重一击。   “……你够了啊!我看你前世肯定是条毒蛇,张嘴就能把人咬死!”顾易止气不打一处来。   “所谓前世,都在于你信或不信。”封泽笑了一笑。   顾易止这么才明白过来,问道:“那你说,我们今生遇见的人,会不会在前世就已经认识了?”   “命理术数上有因果报应一说,认为缘份缔结不会因为轮回而消失,因为人是无法以单独的个体生存在这世界上的。”封泽说道。   顾易止听得信懂非懂,脑海里不禁冒起一个念头。   如果真有前世,那他和封泽是不是也早就已经认识了…… 第70章 出乎意料之举   车子停在了一间餐馆面前,顾易止迫不及待地冲进去找了个空位坐下,服务员递来菜单和铅笔,他不客气的哗哗哗勾选了五六个菜,最后还不忘对人家说:“再来一桶米饭!”   “两位请稍等。”服务员小妹礼貌的说道。   喝着餐馆免费提供的大麦茶,香喷喷的味道让顾易止越来越觉得饥肠辘辘,看到别桌客人吃得津津有味,他眼睛都快瞪直了。视线一转,他就看见坐在墙边的一男一女。男的戴着幅黑框眼睛,看起来很斯文,女的一头卷发束在脑后,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显得脸色有点苍白。   “封泽,你看那个人是不是罗小姐呀?”顾易止不确定地问道。虽然很像,但罗珊平常都是衣着亮丽,妆容精致,而眼前这个女人却是素面朝天,穿了一双平底棉鞋,打扮得十分扑素。   封泽往那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虽然差别有点大,但确实是罗珊。   “她什么时候来宜城了?”顾易止说。   “大概是来参加画展的。”封泽记得夏芝晴跟她提过这件事。   “哦!对,她跟方遇白是老同学,应该要来捧场。”顾易止说道,“明天就是开展日了吧,有钱人的爱好真是铺张,难以理解。”   “他邀请你去参加明天的开幕式。”封泽说道。   “邀请我?不可能吧,参加开幕式的都是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再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再说,你怎么知道的?”顾易止狐疑地问。   “我去找过他。”封泽淡淡地说道。   顾易止一愣:“你找他?”他记得先前封泽明明对画展毫无兴趣,怎么现在反倒主动去找对方了?   菜陆续被端上来,封泽盛了一碗米饭放到他面前,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去开幕式。”   “你也要去?”顾易止惊讶地说道。   “盛情难却。”封泽说道。顾易止差点以为自己饿得都出现幻听了,这说句话都能把人噎死的封泽,怎么考虑起别人的感受来了?   “封泽,你……这么在意他吗?”顾易止心里有点发堵。   “他确实可疑,不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封泽看了他一眼,提醒他。   顾易止往嘴里塞了口饭,闷头嚼着,明明就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却忽然都没有了吸引力。那一边杨东叫来服务员结帐,和罗珊一起站起来离开。顾易止注意到罗珊的气色很不好,说道:“封泽,你觉得不觉得罗小姐怪怪的?”   刚才他们离得比较远,封泽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但他们经过走道的时候,封泽已经明显感觉到了罗珊的对不劲,甚至连跟在他身边的男人,都很诡异。他们从窗边经过,而顾易止和封泽的桌子就靠着窗户,但罗珊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直视直勾勾盯着前面,倒是杨东朝他们望了一眼,神情里露了一丝讶异,很快若无其事地走了。   “他认识我们?”顾易止明显感觉到了他视线里的异样。   “那两个人都有问题。”封泽沉声说道。   “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职业习惯让顾易止脱口而出。   “你能不能少管点闲事?”封泽皱眉说。   顾易止给自己碗里夹了块红烧肉,说道:“那我吃饭总行了吧!”   那两个人身上都没有活人的气息,但他们却可以在阳光下自由行动,除非有灵魂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封泽悄悄放出式神鸟灵,让它跟踪那两个人。普通人当然看不见鸟灵的存在,但顾易止却抬起头,眼神奇怪地打量着周围:“怎么有鸟叫声?这餐厅里有养鸟吗?”   封泽一怔。   顾易止的灵识虽然很强大,但一直被封印压制着,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才看不见身边的鬼魂怨灵。鸟灵是力量非常弱小的式神,就算是具有阴阳眼的普通人,如果灵识不够强大,也无法察觉到鸟灵的存在,既然有封印的压制,顾易止又怎么会听见鸟灵的声音?   封泽心头忽然一骇,难道……封印的力量在减弱吗?   “你怎么不吃呀?”顾易止看他连筷子都没动,不禁催促道,“这些菜味道都不错,快点吃,别浪费了。”   “你……没事吧?”封泽不禁担忧。   “啊?你说肩膀上的伤吗?没事呀,过两天肯定好了。”顾易止说道。   “最近这段时间小心点,如果发生什么事,马上告诉我。”封泽冷声说道。   顾易止一怔:“封泽,你指的是什么事?”   封泽沉默下来,关于封印的事,他一直没有告诉顾易止,是不希望让这件事成为他的负担,但如果封印的力量真的已经在减弱,越早告诉他则越安全,在没有确认之前,他只能选择将这件事继续隐瞒下去。   “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一会吃了饭后你自己回家。”   “哦,好吧。”顾易止应道。   封泽叫来服务生把帐单先付了,说道:“别到处乱跑,好好在家养伤,晚上我再来找你。”听到这句话,顾易止的眼睛亮了亮,咬着筷子点头,目送他离开餐厅,嘴角止不住向上弯起,一直到服务员把找好的零钱送过来,他才回过神。   这脸是抽什么筋呢!   顾易止拍了自己两巴掌,埋头对付起这一桌美食。   照鸟灵留下的迅息,封泽的车子停在了一间酒店门口,他抬头看见鸟灵盘旋在酒店上空,朝他飞了过来。封泽示意它带路,鸟灵挥着翅膀飞进大堂,封泽跟在它后面,乘电梯到了八楼。   这是一家四星级酒店,装修的比较豪华,走廊里铺着红色提花地毯,墙纸以米白色为主调,显得明亮淡雅。鸟灵一路飞到807号房门口,化为一道红光,消失在封泽身边。有人从走廊尽头走来,一身白衣优雅得体,见到封泽时吃了一惊:“封先生?好巧啊!”他露出笑容,像平常一样温和。   “是啊,的确很巧。”封泽皮笑肉不笑地说。   “封先生来找朋友吗?”方遇白走过去问道。   “你呢?”封泽反问道。   方遇白一笑说道:“明天开幕式上的迎宾服务是由这家酒店提供的,我来跟他们确认一下具体事宜。”   “这次的画展一定很会成功。”封泽说道。   “我说过的,画里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遇见看得懂画的人,才是我的成功。”方遇白身上并没有一般艺术家的傲气,但他所说得话,总让人难以理解,并会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一种距离感。封泽隐约觉得,他所有似是而非的话,都若有所指。   “我很期待。”他淡淡地说道。   “我也想知道,封先生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方遇白站在他前面,仰头看着他,细长的眼睛里带了丝丝笑意。   “我的世界,就是这个世界。”封泽直视那双眼睛,坦然而镇定。   方遇白纤长白皙的手指沿着封泽的衣襟爬上来,停留在心脏的位置,低低地说道:“那封先生的世界里,有我的存在吗?”   “不管有还是没有,你都已经在这里。”封泽握住那只手,用力一拉,将方遇白压在墙壁上,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想做的事,我奉陪到底。”   “我想做的事……”方遇白笑起来,揪住他的衣服拉向自己,忽然吻上他的嘴唇。封泽用力把他推开,脸上神情充满厌恶。方遇白依旧那般优雅从容,微笑地说道:“这就是我想做的事,封先生觉得恶心吗?”   封泽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这里。方遇白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807客房的门被打开,杨东出现在门口。   “遇白,你刚才……”   方遇白扬手甩了他一巴掌:“你差点就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   “对不起,我不知道顾易止对面那个人就是封家的掌门人。”杨东低头说道。   “他已经注意到你们了。”方遇白的眼神分外冰冷。   “我以后会更加小心的,不会再带罗珊出门了。”杨东歉疚地说道。他在从餐馆离开后就给方遇白打了电话,说了顾易止已经发现罗珊的事,并形容了一下另一个人的样貌,方遇白猜到另一个人就是封泽。以封泽的实力,他料到他一定已经发现罗珊和杨东的异常,为了安全起见,他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阻止封泽见到罗珊他们。   “罗珊现在怎么样?”方遇白走进房间里,杨东顺手把门关上。   “还是那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杨东说道。客房的沙发上,罗珊表情木然地坐在那里,电视里正在播放时下流行的明星真人秀节目,在嘉宾夸张喜感的表演中,她没有丝毫反应。   “遇白,罗珊这个样子,真的不会出事吗?”杨东担忧地问道。他对罗珊虽然没有感情,但前后差别这么大,实在太不正常了。   “因为她不是罗珊。”方遇白站在罗珊面前,手指抬起她苍白的脸庞,说道。   “什么?”杨东吃了一惊。   “封月从阴界带回来的灵魂,并不是罗珊。”方遇白平静地说道。   杨东心头一个激灵:“你让我在封月施术前将那张符纸放在罗珊身上,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那她现在是谁?”   “也许是游魂,也许是死灵,这就要看封月带回来的是什么了。”方遇白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封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就算她知道带回来的灵魂不是罗珊,她也不会承认。但是,如果封泽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罗珊坐在那里,依旧如提线木偶般毫无反应,杨东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天天陪着她,立刻觉得头皮发麻。 第71章 更近一步   “上次的事失败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防备,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找到另一具躯壳。但在这之前,仍然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方遇白看了杨东一眼,说道。   “什么事?”杨东问道。   方遇白在罗珊旁边坐下,轻抚她苍白的脸颊,声音十分平静:“我要你在开幕式上杀了罗珊。”   “什么?”杨东惊愕地说道,“遇白,你为这次的画展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如果发生命案,一切就都毁了啊!”   “画展会怎么样,我根本不关心,你只需要按我的话去做。”方遇白不悦地皱了皱眉。   杨东愣在原地,半晌才说道:“我不明白,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安排,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遇白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你放心,等这件事成功之后,我会立刻为你更换躯壳,到时候杀人的是杨东,并不是你。”   罗珊坐在沙发上,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仿佛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杨东心头忽然冒起一阵寒意,不管怎么样,罗珊都是方遇白的朋友,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中间有一段时间断了联系,但这并不代表能抹消过去的交集呀,为什么方遇白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夺取罗珊的生命,在他心里,有在意过任何一个人吗?   “遇白,你在百盛所做的事,真的是为了我吗?”杨东喃喃问道。   方遇白温柔微笑着,说道:“杨东,或许我有时候对你过于严厉,但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非常重要,明白吗?”   也许这句话就像午后的泡沫一直虚幻脆弱,但杨东仍然选择相信:“你想让我做的事,不管什么,我都会去做。遇白,我并不在意可以活多久,我只是想要有更多更长的时间,能陪伴在你身边。”   他的眼神那么真切,而方遇白却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他只望着罗珊木然的脸,低低说道:“明天,一定非常精彩……”   把肚子填饱之后,顾易止才想来给齐振打电话。电话刚刚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齐振紧张地声音:“易止,你没事吧?”   “那个……队长,我昨天突然遇上点意外,离开了工作岗位一阵,恰巧手机也没电了,就没来及得通知你。”顾易止胡诌了个理由,不敢多说,就怕被齐振敏锐的洞察力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你小子,也不知道早点打电话,再晚一小时,局里就该给你立案了。”齐振责备地说道,语气里轻松了不少。   “我睡过头了,这会才起。队长,昨天那个班给我排到下次,我一块给补上。”顾易止不好意思说道。   “行了,人没事就好,下回别再搞突然失踪这种事了。”齐振说道。   “对不起啊,队长,让你担心了。”顾易止内疚地说道。   “明天还有一天假期,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后天记得准时上班。”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下属,齐振还是非常信任且宽容的。   挂断电话,顾易止算是去了一块心头大石,看见路边一个烤鸭店正在做元旦促销活动,价钱比平常便宜了好几块,兴冲冲的走进来买了只烤全鸭,让老板给剁好打包,提在手里沉甸甸的,香气四溢,刚填饱的肚子似乎有饿了。路过便利店时,他顺手又买了一打啤酒,想着晚上啤酒就烤鸭,也是人间一大美事啊!   回到家里已经六点多了,他把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又给阳台那盆泥土都已经裂了的仙人掌浇了点水。有事忙活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快,墙上的闹钟指向七点三十五,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搬了条凳子坐在阳台上,扒着水泥护栏往下望。这个小区虽然年代久远了点,但住户还是很多,尤其是老人孩子,现在刚过饭点,楼下到处都是散步遛狗或者遛孩子的人。广场上传来热闹喜庆的音乐声,估计是那几个大妈又开始跳广场舞了。   据说为了这广场舞的事,物业和她们闹过好几次冲突,后来好不容易达成协议,八点半前必须收工,不能打扰邻里的休息。顾易止想起前几天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顾母还说学校里组织了一支老年健身队,每个周末都会组织活动,或跳舞或爬山,她也报名参加了,顾父本来不愿意折腾,但看到她跟其他老头一块跳舞就老大不愿意,干脆也报了名,现在两个人一有空就去参加团体活动,日子过的越来越其乐融融。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们感情好,顾易止才放心留在宜城上班。当然,如果顾母不是每次打电话都催他找女朋友的话,他会更加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这件事,顾易止就忍不住叹气。   以前是他没有遇上合适的,所以一直单着,但是现在……   现在估计更不可能了。   顾易止趴在阳台上,看见一辆车子开过来,虽然隔得老远,但从车型他还是认出来那是封泽的捷豹。   等等……自己这是在等他吗?   这怎么看着有种望穿秋水的感觉?   顾易止猛得站起来,把凳子搬回到餐桌旁摆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敲门声响起,他走过去把门打开,镇定自若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   “你在等我吗?”封泽一句话就戳穿了他的伪装。   “开玩笑!我这正看节目呢,可精彩了!”顾易止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样,整个一反应过度。封泽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但看到他地此无银三百两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笑了一笑,把手里的纸袋递过去:“把衣服试一试。”   “谁的衣服?”顾易止接过来翻了一眼,看见上面的吊牌还在,“你刚买的?”   既然决定要去参加画展的开幕会,封泽当然不能再让他穿着那些旧到快褪色的棉服参加仪式,定制肯定是来不及了,所以离开酒店后他就去名品店里买了这套限量版的西装和鞋子。顾易止掏出吊牌看了一眼,虽然上面的英文他只认识几个,但那一串阿拉伯数字已经叫他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没搞错吧?这衣服是用金子做的吗,这么贵!抢劫都不带这么坑人的!”   他朝封泽投去钦佩的目光:“你们有钱的人生活,真不是我这种小市民能懂的。”他又是摇头又叹气,一脸感叹资本主义腐败的惋惜表情,准备喝口水压压惊。   “这是给你的。”封泽慢悠悠说道。   “噗——”顾易止那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好半天才缓过神,“什……什么,给我的?!你别开玩笑了,把我卖上十回都不值那套衣服钱!”   “不用十回,一回就够了。”封泽一脸老谋深算的表情。   “啊?”顾易止端着杯子发愣。   “去试试看。”封泽把纸袋子扔给他。   “我不要!”顾易止像接到烫手山芋一样给扔到沙发上,要真换上这样的衣服,估计连坐都都不能坐自在了。   “哦,那扔了吧。”封泽捡起袋子就准备从阳台扔下去。   “诶诶诶——”顾易止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来,“这么贵的东西,说扔就给扔啊?你家的钱难不成是大风刮来的?”   “既然没人要,留着也是占地方。”封泽叹气说。   “我穿!我穿总行了吧!”顾易止乖乖钻进他的套子里,“明天我肯定穿上!”   封泽看着他小心翼翼把衣服拿出来挂进衣柜里,脸上露出不察觉的笑容。顾易止垂头丧气地从卧室走出来,指了指餐桌说道:“我买了烤鸭,你要吃的话就用微波炉热一下。”他刚才把衣服的价格换算成工资,再想想银行卡上那可怜兮兮的余额,感觉这债真是欠大了。   封泽看他买了这一打啤酒,不禁皱眉:“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喝酒。”   “现在我也没心情喝。”顾易止瘫在沙发上,愤愤不平的念叼着,“你是不是被人坑了,怎么会有这么贵的衣服?要不我们现在去把它给退了?”   封泽从来不觉得金钱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用阴阳术换取应得的利益,可以是帐户上激增的数字,也可以是一句真诚的“谢谢”,他对这项工作的衡量,从来不是用金钱来判断,他所拿的,都是应得的那一部分,至于怎么花,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我倒是有个主意。”   顾易止一骨碌从沙发翻起来,瞪着眼睛问:“什么主意?退货吗?”   “把你卖给我。”封泽意味深长地说道。   顾易止愣了一愣,抓起一个抱枕就砸过去:“吃你的烤鸭去吧!”   虽然这桩生意没谈拢,封泽的心情却是大好。洗完澡后,顾易止靠在床上玩手机游戏,这是一款新出的手游,是王浩推荐给他的,本来想凑和玩玩打发时间,没想到发现还挺好玩的。他左手还不太方便,只能把手机放在腿上,用右手玩得不亦乐乎。正起劲的时候,手机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拿起来,直接给摁关机。   “我这正要紧关头呢!”顾易止扑过去就抢。   封泽轻而易举把他压到床上,居高临下问道:“有多要紧?”   “不要紧不要紧,我睡觉了。”顾易止翻身缩到床角落里去,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实。 第72章 过来   封泽坐进床里,打开手提电脑查看邮件,封家的四大分支每个月都会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汇报当月情况,虽然大部分时间封泽都不会插手去管,但对于历史悠久的封氏阴阳术家族来说,族规仍然是最威严的存在。   顾易止偷偷向他望了一眼,嵌在墙上的壁灯把柔和的光芒洒下来,封泽微垂着眼睑,灯影勾勒出他俊美无俦的侧颜,就是最好的艺术家,也无法雕刻出这么完美的线条。顾易止不禁看得出神,直到封泽向他投来目光,才像被抓住的小偷一样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封泽把电脑合上,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伸手关了灯。   大概是感觉那边没了动静,顾易止从枕头里抬起脑袋,又偷偷摸摸地瞟去。夜色中,封泽深邃如海的黑眸里正带了玩味的笑意注视着他,顾易止大窘,这回真是连避都没地方避了。   “过来。”短短两个字从封泽嘴里说出来,却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也许是夜晚太安静,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也许是晚上喝了两罐啤酒,也许……只是想这样做,顾易止偎依进那个怀抱。封泽避开他肩膀上的伤口,把他抱进怀里。   “封泽……”顾易止喃喃唤道。   “嗯?”封泽应了一声。   顾易止犹豫地抿了抿嘴,却没有再说话。窗外,夜色沉静而柔美,他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睡意渐渐袭来。   他想,自己真的不可能再交女朋友了……   这一夜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封泽已经不在床上,有那么一瞬间顾易止以为昨天晚上自己是在做梦,但那道出现在卧室门口的人影很快打破了他的疑惑。   “醒了的话就去收拾一下,时间不早了。”   顾易止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他记得画展的开幕式是在九点举行。他急急忙忙从床上翻起来,冲进浴室一通洗漱,又冲回卧室把昨天那套衣服换上。他很少穿这正式的衣服,完全拿领带没辙,再加上肩膀上的伤还没好,越系越乱,差点把自己勒得喘不上气。封泽走过去帮他系好,顾易止抬头看见他专注的表情,心头猛得一跳。   镜子里映出顾易止被西装完美的剪裁勾勒出来的挺拔身形,沉稳内敛的黑色愈加衬托的他气质出众,层次分明的短发,五官如雕刻一般精致分明。封泽有些后悔了,或许他真不该买这套衣服,至少不会让他这样引人注目。   顾易止看着镜中的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扭。他平常对穿衣服从来不讲究,夏装套个外套就能凑和着过完春秋,冬天只要不觉得冷,就是穿件军大衣都行,今天突然换上这么一身束手束脚的衣服,他只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是不是很怪?”他纠结地问道。   “确实很怪。”封泽打击他的自信心。   “我就说我穿不了这些!”顾易止垂头丧气地说道,“他们肯定会笑话我像个唱大戏的。”   封泽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如果你是唱大戏的,那么他们就都是跳梁小丑。”   什么意思?这是在说好看还是说不好看呀?   顾易止听得一头雾水,封泽已经拉着他走出家门。车子就停在楼下,几个买菜回来的大妈看见他们俩,整个眼睛都瞪直了。元月里的天气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走在街上的人都裹的严严实实,天空阴阴沉沉的,连阳光都成了奢侈品。   文化馆二号前门的广场上已经铺好红地毯,装饰着鲜花与彩带的拱门鲜亮醒目,穿着浅紫色改良旗袍礼服的礼仪小姐姿态优雅,为每一个到场的贵宾带路。各路媒体记者举着长枪短炮捕捉每一个有价值的镜头,米白色椅子整齐摆放在红地毯两侧,汪开诚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几名保镖站在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有记者想要偷偷拍几张照片,但保镖一发现有镜头对着汪开诚,立即就伸手警告,所以没有人敢按下快门。   顾易止本来兴趣寥寥,但在看见汪开诚后立马来了精神,直接换转成工作模式:“汪开诚都来了,还带了这么多名保镖,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封泽睨了他一眼:“你是来观礼的,不是来执勤的。”   “我之前听说汪家也是这次画展的赞助商之一,不知道汪乐安有没有回国。”顾易止还挺想念那个听话懂事的小女孩的。   “她暂时不会回来。”封泽冷淡地说。   “你怎么知道?”顾易止投来狐疑的目光,想起上次在百盛还看见他跟汪开诚走在一起,不禁问道,“你和汪开诚该不会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   这形容词实在叫封泽无语,他睨了顾易止一眼,拽着他走到最角落的地方坐下。开展仪式定在九点,方遇白陪同文化馆的张馆长从玻璃门后面走出来,一身浅米色礼服的夏芝晴妆容精致,担当起主持人的角色,先向来宾介绍了这次画展的主持和创办人,再对文化馆的各个工作人员表示感谢,都是一些非常模式化的内容。方遇白带了微笑的眼睛从会场上扫过,停留在封泽身上,脸上笑意更深。   虽然会场上坐着站着的共有近百人,其中不乏盛装打扮的人,但封泽无疑是最醒目的,他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呢子外套,却像自带聚集灯一样,让人不由得把目光投在他身上。坐在封泽旁边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浑身名牌,打扮时髦,看起来像是某个企业家的千金,一会变换坐姿,一会拿出小镜子补妆,似乎在想尽办法吸引封泽的注意。封泽的视线跟方遇白对上,眉头皱了一皱。   致词结果之后就是揭牌仪式,方遇白和张馆长一左一右拉下盖着红布的牌子,相机快门的声音和闪光灯啪啪啪响起,观礼的人纷纷鼓掌。这次画展的主题叫“遇见”,和方遇白画馆的名字一样,充满文艺与神秘的气息。   仪式结束之后,夏芝晴微笑地说道:“展馆在一楼大厅,我们还在五楼的餐厅为各位来宾准备了丰富的美食,请随意活动,感谢各位今天的到来。”   人流依次从二号门走进,记者一下把方遇白他们围在中间,就热点问题进行采访。顾易止兴致勃勃的拉着封泽走进展厅,柔和的灯光下,一幅幅装裱整齐的画作挂在雪白墙壁上,虽然场馆里有工作人员,但他们并没有主动去打扰赏画的人,而是一直面带微笑的等候在一旁。   展馆很大,今天是开展第一天,邀请的人不多,显得场馆空荡荡的,但每一个人都穿着考究,或站在画作前潜心研究,或与人低声讨论,似乎都是非常有头有脸的人物。顾易止从他们中间走过,越来越觉得自己跟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扯扯封泽的袖子,凑过去小声说道:“那个……我上去吃点东西,你来吗?”   封泽的目地当然不在吃上,也不在画上,他看了一眼被记者围在门口的方遇白,说道:“一会我去找你。”   “哦,好吧。”对于完全不懂艺术的顾易止来说,还不如面对美食更加自在。   场馆里很安静,如果有人对某幅画感兴趣,工作人员就会上前解说,语调恰到好处,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人。封泽站在一幅画着芦苇的作品前,白色微黄的芦穗倾斜着,似乎风一吹就飘荡起来。   “你好。”一个声音在他旁边响起,是那个一身名牌的女孩。   封泽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名牌女孩款款走身他身边,仰头看着这幅画,说道:“刚才我也一直在注意这帐画,芦苇虽然是普通,但经由方先生的笔表现出来后,就好像有了不一样的生命。”   封泽微微一笑,准备离开。名牌女孩又说道:“我叫董蕾,我爸是协信地产的副总裁,很高兴认识你。”她开门见山地报上自己的姓名来历,神情里颇为自豪。也难怪她这么自信,协信地产是一家上市公司,资产丰厚,在宜城很有名气。但是对这类借着家庭背景沾沾自喜道的女孩,封泽向来没有好感。   “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了。”封泽说道。   “一个合格的绅士,似乎不该把女士单独留下。”名牌女孩挑眉说道。   封泽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意,正当那女孩以为自己的激将法成了作用时,封泽把抬手招来一名工作人员,说道:“这位小姐对这幅作品很感兴趣,麻烦你给她介绍一下。”   “好的,先生。”工作人员礼貌地说道。封泽转身离开,名牌女孩简直气结,还没等工作人员说话,就踩着高跟鞋扭头走了。方遇白目睹了这一状况,朝封泽走去。   “这位董小姐的背景可不简单。”他说道。   “那些记者不是更难应付吗?”封泽看了一眼门口。为了保持场馆的安静,所有记者都只能留在门口进行采访,夏芝晴现在还在外面应付他们。   “记者是最会捕风捉影的职业,真相在他们眼里毫无价值,他们需要的是卖点。”方遇白微笑说道。   “这里大部分人都可以成为明天新闻的头条。”封泽说道。   方遇白的视线从场馆里扫过,停留在封泽脸上:“那封先生你呢,你所关注的是人还是事?”   “是人,也是事。”封泽直视他的眼睛说。   方遇白垂眉一笑,两缕头发从肩膀上滑落,灯光照在他身上,皮肤白皙无瑕,仿佛骨瓷一般细腻,那双眼睛像浸在水里的水晶一般清澈漆亮,眼角微微上挑,带了一丝清冷一丝诱惑。他的美已经模糊了性别界线,和封泽就像是两种极端,一个风华月貌,一个丰神俊朗,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封先生所关注的是哪一个人呢?”方遇白问道。   “我想你应该清楚。”封泽平静地说道。   “难道……是我吗?”方遇白向他靠近一步,抬头说道。   封泽俯身向他靠去,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说过,我会奉陪到底。”   “我很期待。”方遇白微笑着说道。 第73章 罗珊之死   场馆里灯光明亮,与外面灰暗的天色形成鲜明对比,夏芝晴匆匆跑过来,拽着方遇白就说道:“遇白,你怎么在这呢,外头那些记者都在等着你呢!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失陪一下。”   大概是之前的宣传造势太猛,今天聚集过来的媒体比夏芝晴想像得要多的多,她一个人哪应付得过来,这才跑过来拉方遇白一起受罪。来宾有一部分都去了五楼的餐厅,另一部分正跟工作人员询问关于画作的详细情况,还有一部分纯粹就是来附庸风雅的。封泽在这里没发现异常情况,想到夏芝晴曾说过罗珊也会出席,但一直没有看到人,会是在五楼吗?   五楼是文化馆自营的小型宴会厅,用来接待在这里举办活动的宾客,这次的餐会采取了自助的形式,以西式为主,准备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还有红酒和香槟无限量供应,包括精致的餐后甜点,一应俱全。顾易止早上着急出门,都没能好好吃个早饭,这会他拿着盘子一圈走下来,终于把肚子给填饱了。   美食的吸引力总是巨大的,餐厅里女性人数占了大半,顾易止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穿过走道。。   “罗小姐?”他叫了一声,但罗珊毫无反应,径直往出口走去。顾易止看她神情古怪,脸色尤其苍白,不禁跟了上去。   这是一道侧门,外面就是走廊,可能位置比较偏僻,显得特别安静。顾易止追出去,刚好看见罗珊穿着红裙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犹豫了片刻,继续跟上去。原来走廊的尽头就是天台,寒风习习,天空黑压压一片乌云,越显阴沉。   罗珊迎风站在天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红色礼服裙,风吹着她的裙摆和卷发翻飞,她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寒冷。顾易止走上天台,唤道:“罗小姐?”   罗珊没有动,阴沉的天色下,那曼妙的背影被笼罩上诡异的气息。顾易止小心翼翼向她走去:“罗小姐,我是顾易止,之前在汉昌大学时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吗?”罗珊还是没有反应。   “我爸妈都是汉昌大学的老师,我爸是文学系的,我妈是教地质学的,你有没有印像?”顾易止明显感觉到她的异常,尝试着跟她沟通。就在他马上靠近罗珊的时候,她突然扭头,眼睛恶狠狠盯着顾易止。   顾易止脚步一顿,那凶狠狰狞的表情,与记忆中的罗珊判若两人。   “罗小姐,你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他真切地说道。但罗珊没有回答他,而是移动脚步,缓缓走向天台边缘。由于设计的原因,这个天台没有加装护栏,顾易止看罗珊离边沿越来越近,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着急地大叫道:“罗小姐,别再往前走了,危险啊!”   他欲跑过去拦住她,罗珊却在这时停下脚步,幽幽地转过身来。她的神情那么木然里,眼里一片死灰,顾易止突然觉得她很像一个人!没错,她和于倩倩当时的情况一模一样!顾易止心头大骇,缓缓向她走过去:“罗小姐,你别害怕,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可以帮你的,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千万别动。”   罗珊的背后,就是近二十米的高台,一旦坠落的话……   “没事的,别害怕,我会帮助你的……”顾易止耐心劝说,一步步走过去,就怕刺激到她。罗珊忽然慢慢抬起手,指向了顾易止身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顾易止一怔,脊背忍不住发凉,罗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后面有人吗?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的时候,一声枪响在阴沉的天色下传来。罗珊的身体一震,鲜血从她胸口汩汩流出,她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顾易止大惊失色,本能的冲上前想要抓住罗珊,枪声再次响起,子弹击中他面前的地砖。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罗珊已经从天台摔了出去,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无数惊恐的叫声响起。顾易止回头寻找枪声来源,只见七楼窗户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用手枪指着他,就算间隔这么远的距离,顾易止也能看到他嘴角那抹骇人的冷笑。   楼下已经乱成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顾易止浑身发凉,天台很空旷,那个男人如果扣下板机,他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他注意到男人的手在发力,立即向旁边跃去,子弹擦着他的脚边打入在地砖,溅起的碎石划伤了他的脸。   顾易止的精神紧绷到极限,呼吸也急促起来,那个男人并没有就此罢手,他似乎想置顾易止于死地,接连又放了二枪。从他扣板机的姿势和速度来看,显然并不熟练,这也让顾易止有了躲避的机会,再次死里逃生。   顾易止大口大口喘着气,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次移动都非常耗费体力,因为稍有疏乎,就有可能搭上性命。枪口再次对准了他,顾易止满头冷汗,肩膀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再次撕裂,鲜血从衣服下渗出,不断滴落。   鸭舌帽遮住了那个男人的大半张脸,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顾易止,伤口的痛疼让他动作迟滞,而那个男人已在这时候第三次扣下扳机。就在这千均一发的瞬间,一道人影闪了过来,子弹像被一堵无形的气墙阻住去路,滚落到地面。   “封泽!”顾易止看着挡在面前的人,唤道。   阴沉的天色下,封泽脸色铁青,看着那个站在窗边的人,说道:“不想死的话,给我滚!”那个男人认出他来,动作一滞。   “你再不走的话,我现在就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封泽厉声说道。   乌云已笼罩了整片天空,那男人站在暗外,久久没有动作,他似乎非常忌惮他所说的话,犹豫了片刻,缓缓将枪收起来,从窗边消失。   “他杀了罗珊,不能放他走!”顾易止下意识要追过去。封泽身体一晃,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   “封泽!”顾易止大惊失色。   “没事……”封泽摆了摆手。他之前本来就灵力损耗过度,还没有完全恢复,刚才又强行张开结界,却没能完全阻挡子弹的力量,身体才会被反噬,如果那个男人再开第二枪,他没有把握结界可以阻挡下来,所以他才会放他走。   远处传来警笛鸣叫声,顾易止扶起他说道:”我送你去医院。”   “我身上的伤,并不是医院能处理的。”封泽的脸色很难看。   “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呀!”顾易止急得眼眶都红了。   封泽轻抚他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的,我自己会想办法。警察快来了,你先去吧。”封泽不能确定那个男人已经离开这里,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保护顾易止的安全,所以让他跟警察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顾易止拽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晚点我再来找你。”封泽拍了拍他,“一会记得先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下。”   “真的没事吗?”顾易止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封泽对他一笑。   “那我先去下面看看情况,你在车里等我,我马上就过去找你。”顾易止不放心地说。他一步三回头离开天台,直到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上,封泽的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单膝跪到地上,胸口一震,一口鲜血吐在掌中。他不能在这杀人现场留下痕迹,否则不管对他还是对顾易止,都是一件头痛的事。   灵力对一个阴阳师来说,不止是力量的来源,更是维系生命的根本。每一次施术都会消耗灵力,但只要得到适当休息,它就会自动恢复。可是,如果灵力的损耗超过恢复速度,那对本体来说,就是巨大的伤害。而结界是依附灵力而存在的一种无形界质,越强大的结界,对灵力的损耗就越大,为了阻挡那颗子弹,封泽几乎用尽的所有的力量,现在的他,连最普通的式神都无法召唤出来。   宴会厅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被枪声吓跑了,封泽不想跟警察照面,从另一边的电梯下楼。看热闹的人群已经将事发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两辆警车停在过道上,民警拉起了警戒线维持秩序,罗珊仰面躺在地上,鲜血从她身下蔓延。本来是来采访画展的记者们早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尸体上面,举着相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   人群中,方遇白的神情充满悲切,夏芝晴捂嘴站在他旁边,早已经吓懵了,顾易止正在跟出警的齐振解释事情经过。封泽从人群后方走过,向那里望了一眼,方遇白抬起头,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那一脸悲戚的表情中,却渐渐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封泽冷冷看着他,目光犹若利剑。记者围了上来,举着话筒采访方遇白,封泽不动声色地离开。   他回到车上,重重舒了口气。灵力的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杀手明显想要置顾易止于死地,但他一开始的目标,应该就只是罗珊,为什么突然将枪口指向顾易止? 第74章 枪击案   画展已经乱成一团,当场发生枪击坠楼案,舆论的焦点早已经不在画展上面,精心准备几个月成果功亏一篑,团队的心血也全部白费,夏芝晴虽然心疼,但更多的是为罗珊的死难过。虽然她们认识时间不长,但看到她躺在血泊里,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顾易止向齐振说了大概情况,并描述了犯人的基本特征,齐振立刻下令民警在附近搜索可疑人物。   “你这肩膀怎么回事?”齐振指了指他的伤口问。   “之前不小心弄伤的,刚才和犯人周旋的时候,又把伤口给撕裂了,没什么事。”顾易止脱下外套,整个背部都已经被鲜血给染红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齐振挥手叫来一名医护人员,“你帮他把伤口处理一下。”   医护人员拿出急救箱,熟练的给伤口消炎包扎,说道:“这应该是被利器刺伤的,最好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防止伤口感染。”   齐振眉头一皱:“易止,你说清楚,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就……就是一个意外,也不严重,皮外伤。”顾易止打着马虎眼,他总不能告诉齐振实情吧,谁都不会相信百盛三楼的逃生通道里还藏着另一个世界。   “皮外伤?”齐振询问地望向医护人员。   “这伤口还挺深的,得多小心点。”医护人员一句话就给他戳破了。   “队长,我真没事,我们先去案发现场看看吧。”顾易止连忙转移话题。   眼下最重要的事当然是这桩枪击案,齐振说道:“你先去医院把针打了,回头我们再详细讨论这桩案子。”   顾易止心里一直都在担心封泽,就说道:“那好,我一会再过来。”   齐振点点头,带着几个民警去案发现场调查取证。记者和围观的人群被拦在警戒线外,医护人员把尸体装进尸袋抬上救护车,保安把方遇白和夏芝晴从记者群中救出来,护送他们离开。坐进接应的车里,夏芝晴一脸难过:“罗珊姐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希望警察能早点把凶手找到。”   “是呀,可怜的罗珊。”方遇白看着车窗外说道。   “遇白,你说凶手会不会藏在宾客里面?”夏芝晴紧张地说道,“我们这次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不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吧?”   “谁知道呢……”方遇白心不正焉地应道。   “遇白,你是不是在担心画展的事呀?”夏芝晴说道,“我知道,这件事对画展影响很大,现在媒体的注意力都放在命案上面,我们肯定会受到牵连。但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要怪就怪那个没有人性的凶手!”   “你先回画馆处理善后,至于媒体,可以不用理会他们。”方遇白吩咐道。   “那我们明天要不要继续开展呀?”发生这么大的意外,夏芝晴担心蜂拥而至的媒体会让事件再次发酵。   “照常进行就可以了。”方遇白说道,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神情漠然。   “也是呢,毕竟在这件事上,我们画馆也算受害者。”夏芝晴叹气说道,“罗珊的亲人朋友知道后,该有多难过呀……”   顾易止急冲冲赶到地下停车场,跑到之前停车的位置,看见封泽靠在驾驶座上,眼睛紧闭着,一动一动。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微滞,转眼又飞快跑过去,猛得把车门拉开。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因为奔跑了这一路,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封泽缓缓睁开眼睛,向他望来。   顾易止顿时松了口气,说道:“我来开车。”   “伤口处理好了?”封泽看看他的肩膀问道。   “不耽误开车。”顾易止把车子发动起来,一边开出停车场一边问道,“去哪里,是回老宅吗?”   “嗯。”封泽应了一声,他看起来非常疲倦。   “要不你先睡一会,等到地方后我再叫你。”顾易止担忧地说。   封泽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顾易止把车子开得飞快,现在已经过了高峰期,路况还算好,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就到了宜山山顶。封家老宅耸立在阴暗天色下,透出一股神秘威严的气息。顾易止按了声喇叭,李妈过来打开大门,顾易止径直把车子开进院里,夜合听到响动从屋里走出来。   “少主……”他很快注意到封泽的异常,脸色一变,上前搀扶住他。   “叫封霖回来。”封泽说道。   “是。”夜合应下。   顾易止送封泽回房间,在他眼里,封泽好像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再厉害的妖魔鬼怪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管是面对行僵的时候,还是面对山魅的时候,他都可以游刃有余,让顾易止忘了,封泽其实也是个普通人,他也有弱点,也会受伤。   如果那个时候封泽没有出现的话,或许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他。每一次遇到危险,封泽总是会挡在他面前,而他,又为封泽做过什么?   顾易止垂下眼睛,神情里充满懊恼。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没有过,为什么他只能躲在封泽背后,为什么他不能做的更多?   封泽靠在沙发上,看到他的神色,说道:“只是灵力耗损过度而已,没事的。”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尽快恢复?”顾易止迫切地问道。   办法当然有,但封泽不想让他知道:“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吗?”顾易止半信半疑。   “或许你可以多做几样好吃的。”封泽玩笑地说。   “你想吃什么?煎的炒的炸的炖的都可以!不过养伤还是吃炖的比较营养,我给你炖汤好不好?鸡汤排骨汤王八汤,你想吃哪个?”顾易止认真地问。   “还有第四个选项吗?”封泽微笑问。   “不管哪个都可以,你说!”顾易止爽快地说道。   封泽伸手一扯,将他拽进怀里,低声说道:“比如说……你。”顾易止的脸一下涨得通红,想要推开他,但这手在触摸到封泽的胸膛时,却再也舍不得用力。他听到他温柔有力的心跳声,埋首在那怀抱里,内疚地说道:“封泽,对不起。”   “正义感太强也不是好事。”封泽故意说道。   “但我是警察。”有很多事,普通人可以逃避,可以坐视不理,但顾易止不能,那是他的职责。   “所以,你负责调查命案,而命案背后的事,由我来处理。”封泽说道。   顾易止怔了怔,从他怀里抬起头,能遇见这个人,大概真的已经用尽了他这辈子的运气吧。他说道:“那你先好好休息,队长还在局里等我,我得回去一趟。”   “自己小心点。”封泽叮嘱道。   顾易止点点头,站起来离开房间,把门关上。夜合一直守在楼下,见到顾易止走下来,关切地问道:“顾先生,少主情况怎么样?”   “他说没什么事,但我感觉他身体挺的虚弱的。”顾易止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叹气说道,“我还有事要去处理,夜合,你好好照顾他。”   夜合虽然并不会阴阳术,但他陪伴了封泽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多少猜到封泽是因为过度使用灵力而造成身体受损,虽然不会有性命危险,但完全恢复还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他说道:“我知道,顾先生请放心。”   “封泽的车子我先开走了,晚上再送回来。”顾易止说道。   夜合点点头,送他出门。   警局里,齐振和其他几名警察已经对案件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讨论。今天还是元旦假期,局里值班的人不多,王浩和安慧都还没有回岗,顾易止回来的时候,齐振正在对收集到的资料进行整理。   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据初步检查,罗珊的死亡原因是胸口的枪口和坠落时头部落地靠成头骨碎裂,当救护车赶到时就已经没有了生命迹像。齐振让人对文化馆进行了仔细搜索,但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而当时在参观画展的人数较多,整理口供还需要花了一段时间,现在唯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现场拾到的弹头弹壳和顾易止提供的情况。   “这应该是一把五四手枪,装有八发子弹,现场发现五个弹壳,说明凶手当时开了五枪,现在他手里很可能还剩下三发子弹,极具危险性。”齐振神情严肃,“媒体已经把这桩案子传播出去了,我们必须忙找出凶手。”   枪击案不同于其他凶手案,枪支在国家是属于第一禁令,虽然允许警察佩枪,但管理十分严格,所领的每一发子弹都必须经过报备,所开的每一枪都需要在事后向上级部门递交详细报告。现在出了这么严重的枪击案,又是被这么多媒体亲眼看见,警局的压力可想而知。齐振是这次案子的负责人,回到警局的时候他已经向上级汇报了基本情况,估计过两天就会派枪支专家下来协助调查。   “队长,文化馆的监控录像送过来了吗?”顾易止问道。   “已经派人去拷贝了。”齐振看了看时间说。   “我觉得罗珊当时的样子很奇怪。”顾易止说道,“她好像完全听不见我说话,而且肢体动作僵硬,和普通人有明显的区别。”   “你认为她精神出了问题?”齐振正色问。   “我不能确定,但我觉得她当时没有自主意识。”顾易止解释道,“她和我父母是同一间大学的老师,我曾在汉昌见过她一次,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个非常开朗健谈的人。但是上次我在一家餐厅遇到她时,她就跟今天一样,似乎完全不认识我,而且当时还有一个男人跟她走在一起。我觉得我们可以从这个男人入手。”   齐振眼前一亮:“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尽快查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   “是,队长。”顾易止应道。 第75章 幕后的人   封霖风风火火赶回封家老宅,接到夜合电话的时候,他正跟几个朋友包船在滨江上游玩,虽然朋友对半途返航非常有意见,但拗不过封霖,只得提早结束行程。上岸后封霖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在天黑之后赶回老宅,进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抓着夜合问封泽的情况。   他平常看起来虽然不着边际,但对封泽一直是实打实的敬重,怎么都不希望看到他出事。夜合神色里依旧有担忧:“少主他睡着了,一直没有醒过来。”   “真的那么严重吗?”封霖紧张地问道。   “至少我没有见过少主这么虚弱。”夜合说道。   “我上去看看!”封霖拔腿要往楼上跑,但身体一滞,跟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变得又轻又慢。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看见封泽躺在床上,眼眶忍不住一红,正准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一眼,结果脚勾到旁边小柜子,上面的花瓶砸了下来,发出巨大声响,碎了一地。封霖刚抬了一半的腿定格在半空中,整个身体都僵了,慢腾腾地抬起头,就看见封泽正一脸阴沉地盯着他。   “对……对不起啊……”封霖真想砸自己一脑瓜子。   那个花瓶是清代官窑产的青花瓷,是封泽花了三十五万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虽然是一时兴起,但好歹也是个充满年代感的古董,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地上一堆毫无价值的碎片。封泽皱着眉说:“我是叫你回来砸东西的吗?”   “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东西离门这么近,我光看你了,就没注意到它。”封霖为自己开脱。   “这么说是我的问题了?”封泽神情里明显不悦。   “哪能呀!我这不都是因为担心你吗!”封霖嘿嘿赔着笑,满脸都是关切的表情,“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封泽没兴趣吃他这一套,直接说道:“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什么事呀,这么着急。”封霖问道。   “去查一查民生酒店807号房。”封泽说道。   “这事简单,我一朋友正好是民生酒店的股东。不过查它干嘛,难道跟你受伤的事有关?”封霖好奇地问道。   “明天给我结果。”封泽没有回答他。   “哦,好吧。”封霖点点头,担忧地问,“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在你撞碎这个花瓶前我的确没事。”封泽冷眼说道。   “好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封霖脚底抹油,立马开溜。他把车子开出院子,迎面看见两盏车灯驶来,正好奇会是谁时,那辆车子停了下来,车窗摇下。   “易止,是你啊。”封霖举手打招呼。   “封泽现在怎么样?”顾易止问道。   “应该没什么事,就是恢复起来要花点时间。”封霖说道。   “封霖,灵力耗损过度会怎么样?”顾易止担忧地问道。   “你说我大哥呀?在我们封家,他的法力是最强的,我也是头一回看见他这样,估计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太频繁使用法力了。不过你放心,只要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封霖说道。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让他尽快恢复?”顾易止期待地问。   “办法呀……倒不是没有,就是挺难的。”封霖想了想,说道,“灵力就是指术者自身的力量,在施术时会自动消耗,不过它也会随着时间而恢复。如果过度耗损的话,要么就让它自己恢复,要么就通过其他媒介帮助它恢复。”   “什么意思?”顾明白止没听明白。   “我举个例子啊,人渴了得喝水,饿了得吃饭,灵力虽然是无形的,但道理也差不多,同样可以借用外力来恢复。”封霖解释道,“不过这个外力必须是人,而且得是具强大灵识的人。而灵识呢是一种精神力量,也是修炼灵力的根本,每个人在出生的时候都具有,不过大部分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   “灵识强大的人都有什么特征?”顾易止急切地问。   “有两种可能性啊,一就是成为像我大哥那样的术师,二就是成为拥有通灵体质的普通人。”封霖说道,“据据说一个人的灵识如果强大到一定程度,那他的血液就拥有驱魔的功效,不过谁也没有见过,估计根本不存在吧。”   “血液……”顾易止一怔,喃喃念道。   封霖看了下时间:“哎呀!都这个点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啊!”他发动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而去。顾易止愣在那里发呆,好半天才回过神。他的血可以打退行僵,可以打伤地魅,算不算拥有驱魔能力?如果算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帮助封泽了……   顾易止把车子停进院子,走到二楼封泽的房间。封泽已经起来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翻着那本记载着封家历史的古书,台灯柔和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显得脸色依旧有些疲倦和苍白。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案子查得怎么样?”   “没在文化馆附近发现凶手,估计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了逃跑路线。”顾易止叹气说道。   “你以前见过他吗?”封泽问道。   “我感觉他和百盛卖场里出现的那个人很相似。”顾易止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两个人我都没看清长相,不能确定。”   他所说的也正是封泽所想的,顾易止出现在天台纯粹是偶然,那个凶手一开始的目标显然不是他,他在击中罗珊后本来有很多时间可以逃离现场,但他却选择冒着被抓捕的危险枪击顾易止。没有一个罪犯会在事成之后花上宝贵的逃命时间去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除非这个人在之前就已经是他的目标。这件事与百盛卖场里发生的事相隔不过几天,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同一个人所为。   “但当时在卖场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更加可怕。”顾易止想起那种浑身冰冷意识模糊的感觉,仍然觉得不寒而栗。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主使者。”封泽沉声说道。   “如果抓到凶手,就可以找出他的下落。”顾易止眼前一亮。   “那人不好对付,你最好别去惹他。”封泽皱眉说道。   “至少得知道他是谁,这样也不用每次都被放冷箭。”顾易止叹气说。   这个人是谁,封泽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但是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不希望顾易止牵涉其中,而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调查清楚那个人的来历,如果那人真的拥有能抽取活人灵魂的法力,那他一定会是非常可怕的对手。封泽说道:“这段时间你自己多小心点,遇到危险就叫江若出来帮忙。”   “对了!说到江若,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那个人的长相,要不叫她出来问问?”顾易止才想起来这件事。   “你已经叫了。”封泽看向他身后,一身白花花的江若站在那里冲他们招手,咧嘴一笑,嘴巴直接撕到耳后根。   “能不能别吓人呀!”虽然知道她在恶作剧,但顾易止还是被吓了一跳。   “噢……”江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终于恢复正常,“叫我出来干嘛,吃夜宵呀?”   “上回的事你还记得吗?就是……”   顾易止刚想解释,江若已经说道:“记得啊!我还咬了那个人一口呢!”   “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顾易止瞪大眼睛,难道鬼还会读心不成?   “这么长时间你不就叫过我那一回嘛!”江若抱怨道,“说好了要经常叫我出来透透气,结果你们转头就给忘了,没良心!”   “那个人你看见他的样子了吗?”顾易止迫切地问道。   “样子啊……”江若沉思片刻,说道,“太黑了,没看清楚,不过要是让我再遇见他,肯定能认出来,因为他很奇怪,明明是人,身上却有鬼魂的阴气。”   “阴气?”封泽眉头一沉。人有生气,鬼有阴气,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人如果长期跟鬼呆在一起,精神就会受到影响,轻者萎靡不振,出现幻觉,重者甚至会被控制意识,成为扯线木偶。   “我猜他肯定经常跟鬼打交道。”江若笃定地说。   封泽一直都怀疑那个人就是方遇白,但如果事情真如江若所说,他在靠近方遇白的时候不可能察觉不到,难道是自己误会了吗?还是他用了其他方法故意隐藏?   “那等发现疑犯后我再叫你。”顾易止说道。   “行是行,不过我有个条件。”江若笑容贼贼的,一看就不怀好意。   “你的事我一直在留意,不过目前还没有线索。”顾易止以为她指的是为她找杀人凶手的事。   “不是啦!我是想让你们给我烧点化妆品和漂亮衣服,我无聊的时候就可以打扮自己,没准还能找个帅鬼。”江若扯扯自己这身白裙子说道,“这衣服还是我当时被杀的时候穿的呢,都旧成这样了,多寒碜呀!”   顾易止额头垂下三条黑线,原来当鬼也能当得这么开心吗?真不知道要夸她随遇而安,还是要说她头脑简单。   “好吧,我尽量。”   “哇塞!太棒了!”江若乐得一蹦三尺,“那我先走了啊,千万别忘记了!”她化成一缕轻烟,缩回到顾易止口袋里。   “鬼都是这个样子的吗?”顾易止目瞪口呆。 第76章 霸道的吻   正因为江若天性乐观善良,不带一丝怨气,封泽才会把她收伏,让她留在顾易止身边,这对不愿投胎的江若来说,也是保全魂魄不散的方法。   “烧东西的时候记得画个圈。”封泽玩笑地说道。   顾易止看了他一眼,犹豫地在旁边坐下,问道:“封泽,用我的血是不是可以治好你的伤?”   他的话让封泽明显一怔,皱眉说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看他的反应顾易止就知道肯定是真的,他说道:“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封泽确实不想让他知道,当初在他用沾了鲜血的子弹击退行僵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他身体里的强大力量,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一旦这股力量被外人所知,所等待他的就是无止尽的危险,而那个封印就是为保护这股力量而存在的。   “灵力会自行恢复,你没必要知道。”封泽说道。   “但是花上很长时间,不是吗?”顾易止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再发生其他意外,你又要怎么对付?”   “你的血液里确实有很强大的灵识,所以才招来这么多鬼怪觊觎。”见无法再隐瞒下去,封泽说道,“如果让心怀不轨的人知道这件事,你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们争夺的目标。我宁愿你是个普通人,知道吗?”   “俗话说物尽其用,既然老天爷给了我这个能力,白白浪费了那多可惜呀?”顾易止认真说道。   “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吗,你会……”封泽无法想像,如果封印从顾易止身上消失,他会遭遇多么可怕的事。   “我知道。”顾易止握住他的手,眼神无比认真,“所以,你就把我当成粮食,补充灵力的粮食,就跟游戏里的药品一样,吃下去就能满血复活,也省得在我这暴殄天物。再说,血也是可以再生的呀,而且肯定比灵力恢复起来快,你说是不是?”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严肃,而说得又太不着边际,封泽忍不住失笑:“肉包子吗?”   “不管什么了,反正我只想你快点好起来!”顾易止坚决地说。   “我怕消化不良。”封泽挤兑他。   “那我……我上医院给你抽一袋子吊着打进胳膊里?”顾易止侧着脑袋小声提议。   封泽伸手一拽,把他抱进怀里,叹息说道:“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像从前一样。”顾易止埋首在他怀里,低低地说道,“封泽,我也想为你做点事,哪怕微不足道……”   “你已经做了。”封泽柔声说道。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他留在自己身边更加重要。   但是,情商感人的顾易止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猛得从他怀里抬起头,高兴地说:“那你同意了!我现在就去抽血!要多少?一碗还是一袋?”   “你当是饮料呢!”封泽无语地敲了下他脑门。   “那我要怎么做?”顾易止一头雾水。   “把手给我。”封泽说道。   顾易止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并把袖子撸得老高。封泽看了他一眼,说道:“忍着点。”看这架势,顾易止以为他要现吸,心里头还咯噔了一下,忙深呼两口气做好准备。但是封泽却默念了一段咒语,手指在他手臂上轻轻划过,顾易止感觉到一阵轻微如针扎般的疼痛,手臂上出现一道细细的伤口,鲜血渗了出来。   封泽拿出一张符咒,虚空放在伤口上方,白色的符纸一点一点变得血红。顾易止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太玄乎了!过了一会,符纸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封泽把它吞了下去。   “什么味道?”顾易止好奇地问。   虽然这个方法不如直接吸血来得快速,但对顾易止的伤害却是最小的。封泽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嘴角扯出了抹戏谑的笑意:“不如……你来试一试……”话音还未落,他已将顾易止压在沙发上,俯身霸道地吻住他的嘴唇。   顾易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味,在唇舌纠缠是蔓延,他脑海里晕晕乎乎的,完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封泽微微放开他,台灯柔和的光芒下,顾易止的眼睛湿润而朦胧,脸颊泛着潮红,封泽嘴边带着笑意,低低问道:“好吃吗?”   “我想……”顾易止抿抿嘴唇,小声地说,“应该挺好的吧。”   “那就再多试一会。”封泽一笑,再一次吻了下去。炙热的呼吸,剧烈的心跳,顾易止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本能地伸手抱住封泽,让彼此间的接触更加紧密深入。封泽低笑道:“原来顾警官的情商并不低。”   “我该回去了。”顾易止红着脸推开他,“明天一早还要出去查案。”   “不留下来吗?”封泽故意问道。   “这里……这里离警局太远了。”顾易止胡乱找了个理由。   封泽叹气一声,似乎颇为失望,站起来说道:“好吧,我送你回去。”   深夜,通往郊往的公路空旷寂静,方遇白独自开车回到住宅,那栋白色小洋楼静立在漆黑夜色中,像隐匿在红尘中的世外之地。他并不喜欢繁华热闹的都市,所以才会在几年前买下这一块地,盖起这幢小楼,虽然周围大树林荫,采光并不算好,但对他来说,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合适一些东西生存。   他在画馆附近租了一间高级公寓,但那只是用来对付外界的,只有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居所。在宜城,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愿望,为此,不管是献上谁的生命,他都会毫不犹豫。   所以对罗珊的死,方遇白完全不难过。   他的难过,是给媒体看的,他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是一个表情符号,而内心真正的波动,早已经在岁月长河中,变得竖硬而没有波澜。微笑是假的,温和是假的,就连平静也是假的,唯一真实的,就是他的漠然与冷血。   对他来说,罗珊只不过是他手中的工具之一,他关心的只有结果。   车子在小楼面前徐徐停下,车灯熄灭,方遇白从车里走出来,脚步一顿,目光冷冷的从周围扫过,说道:“出来吧。”   一道人影从大树后犹豫地走出,他穿了一件长至膝盖的黑色羽绒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可声音里却透出明显的慌乱:“遇白,警察正在四处找我,我没地方可以去。”   “我有让你去杀顾易止吗?”方遇白的声音毫无温度。   “我……只是想……”杨东语塞。   “就算你杀了他,没有我的帮助,你也根本无法上他的身。”方遇白说道。   “对不起,我只是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免得节外生枝。”杨东低头说道。   “你觉得现在还不算节外生枝吗?”方遇白不悦地说道。   “我……”杨东无法反驳。当时他杀了罗珊之后,发现顾易止的存在,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夺取他的身体,彻底代替他,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以新的身份活下去。而且,顾易止警察的身份也能为他带来很多便利,他没有想到封泽会突然出现,以至于他差点无法逃脱。   “封泽看见你的样子没有?”方遇白问道。   “应该没有,我很谨慎。”其实杨东也不敢确定,但这个时候他哪敢告诉方遇白实情,“遇白,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露面。”方遇白冷漠地说道。   “但是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如果在时限之前没有更换新的躯壳,杨东就会魂飞魄散。   “这件事我会安排,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别让他们找到你。”方遇白想了想,说道,“他们很快就会查到你的身份,你现在就起程去龙泉岭,等了结这里的事情后,我会过去找你。”   “为什么要去龙泉岭?”杨东不明白,如果是躲藏的时候,他可以去更远更偏僻的地方,而龙泉岭离宜城不过二三个小时的车程。   “还记得封月施法的地方吗?我需要你去那里守着。”方遇白说道。   杨东当然记得,那天他们两三人驱车赶到龙泉岭,按景区管理处提供的线索找到了之前他们发现姚欣宜的地方,是一片特别偏僻的荒地,周围寸草不生,传说下面埋葬着古代无数战死的将士,但即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标识,所以基本不会有人去那里参观。   “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有或没有,很快就知道了。”方遇白笑了一笑。   “遇白,你……真的会来吗?”即使拥有“杨东”这个身份,对他来说,这世界上真正与他有关的人,只有方遇白。   方遇白叹息一声,走近他说道:“你觉得我会抛弃你吗?”   “我不知道……”杨东很想否认,但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杨东,你要知道,在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你。龙泉岭对我很重要,所以我才会把它交,你明白吗?”方遇白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柔声说道。   “遇白……”杨东眼眶一热,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感情,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了,快去吧。”方遇白推开他,微笑说道。   杨东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一阵冷风吹过林子,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方遇白站在夜色中,嘴边扯出一抹骇人的冷笑,无数白影从小洋楼里飞出来,盘旋在他身边,发出阵阵笑声,久久不散。 第77章 杨东是谁   封霖是在早晨回到老宅的。昨天晚上他找了个由头,让朋友帮忙给安排住进807客房,虽然前台说807的客人并没有退房,但根据酒店规定,租金如果超过了预付的押金并且客人没有来续租的话,酒店有权对客房别做安排。他朋友本来还想劝他住到豪华套房去,比807舒服好几倍,封霖编了个理由,神神秘秘地告诉他那个住户有问题,会对酒店的风水造成影响,他是看在朋友的份上特意来帮忙驱邪扶正的。   开门做生意的都顾忌这个,再加上封霖的身份,那朋友简直一百八十个相信,立马拿房卡帮他打开807的门。进去之后,封霖就愣住了,勉勉强强呆了一晚上,天一亮找朋友拿了住客的资料,心急火燎地赶回老宅。   封泽有早起的习惯,正坐在洒满阳光的餐桌旁用餐,封霖急冲冲跑过来,一头撞到他跟前,喘着气说道:“大哥,不得了了!”   “查清楚了?”封泽问道。   虽然封霖很少在家吃早餐,但厨房每天还是会为他准备一份,这会他端起桌上那杯牛奶咕噜咕噜喝个底朝天,大舒一口气,说道:“那两个人都不是人!”   “好好说清楚。”封泽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去807看过了,那房间里鬼气森森的,完全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封霖坐到椅子上,说道,“我查了酒店记录,登记入住的是一个女人,叫罗珊,从汉昌市来的。但经常会有一个男人陪她出入酒店,根据前台提供的资料,他叫杨东,并不是宜城人。我朋友说见过他,好像是锦华路一家西餐厅的老板,那餐厅叫什么名字来着……噢,对!叫‘怀旧时光’,就是这名!”   “还有呢?”封泽继续问。   “前台说他们没有退房,但我发现他们的东西都搬走了,房间里特别阴森,比外面都要冷好几度。”封霖打了个哆索,“我猜他们根本不是人,要么就是魅怪,要么就是借尸还魂的鬼!”   之前在餐厅遇到他们的时候,封霖就已经猜到了,这次他让封霖去民生酒店,就是为了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酒记会登记人员的详细姓名和地址,这是最快的方法。   “在文化馆枪击案里遇害的人,就是罗珊。”   封霖在网上看到过这条新闻,震惊道:“她明明就不是人呀,怎么还会死?”   “除了借尸还魂之外,还有借身还魂。”封泽说道。   封霖一愣:“大哥,你是说他们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抢占了身体?但这不可能吧,谁会有这么高深的法力,可以把鬼魂安进另一个身体里面?”灵魂和躯体是密不可切的,彼此间有着独一无二的磁场联系,鬼可以附在人的身上,影响人的意志和思维,但完全占据一个人的身体,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封霖从未见过这种法术。   “你去查清楚杨东的来历。”封泽沉声说道。   “大哥,你是不是在怀疑这件事跟我们封家有关?”封霖问道。   封泽并不是怀疑,而是确定。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操纵这一切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从行僵这一件事开始,对方就是冲着封家来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将这个幕后黑手拉出水面!   顾易止根据日期从餐厅的监控录像里查到了杨东和罗珊的身影,再按照片进行排查,很快就找到了杨东位于锦华路的西餐厅。西餐厅仍在照常营业,但据员工所说,杨东已经好几天没有过来店里了。   西餐厅这会没什么客人,服务员见来了两名警察,都好奇地围在旁边,顾易止问他们:“你们知道杨东平常跟什么人来往比较密切吗?”   一个穿着经理制服的年轻人说道:“老板基本上都在店里,很少见到他跟什么来往。”   “我们老板脾气特别好,对我们也都特别好。”有个女孩子说道。   “是呀是呀,警察同志,老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人问道。   “我们怀疑他跟一桩杀人案有关,想请他回去协助调查。”王浩打着官腔说道。   “不能吧!我们老板那么好,怎么可能跟杀人案有关呢,警察同志,这肯定是个误会!”那个女孩着急地说道。   “就是就是。”其他人连声咐合。   “案子现在还在调查期,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请你们配合工作。”王浩严肃地说道。几名员工面面相觑,都是一脸震惊,但谁也不敢再轻易开口说什么。   “杨东在失踪之前都做过什么?”顾易止正色问道。   餐厅经理想了想,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来店里的时间比以前少了。老板人缘好,跟很多客人都聊得来,早上还有人问起他呢。”   “你们知道他家住在哪吗?”顾易止问。   “不知道,老板从来不跟我们提起他家人的事,不过听说他父母都在国外,估计是感情不太好吧。”餐厅经理猜测到。   “他有没有什么朋友?”顾易止继续追问。   “老板认识挺多人的,跟谁都能聊上几句,但要说朋友吧,我还真没见过他跟谁比较要好。”餐厅经理说道,“不过老板倒是去过对面那间画馆几次,还买了幅画挂在餐厅里。呐,就是你们后面这幅。”   顾易止和王浩下意识回头看见,只见风格简约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幅森林风景画,阳光从枝桠间倾泻而下,一只小鹿从树后探出脑袋,清澈明亮的眼睛神采奕奕,似乎正在偷偷打量这里的每一个人。从风格和落款来看,显然就是方遇白的作品,右下角的落款下面写着画成时间,是四个月前的作品。   “这是那个大画家亲手画的,老板特别宝贝。”餐厅经理解释道。   “我听说那个画家的画卖得可贵了,这肯定值不少钱。”一个服务员说道。   “就是就是,老板可真舍得!”别人也跟着附合。   王浩问道:“他跟这个画家有很熟吗?”   “应该还行吧,要不也不能跟人家买这么贵的东西。”餐厅经理说道,”哦!对了,前段时间他带了一个女孩过来吃饭,老板跟他们还聊得挺开心的。”   “什么时候的事?”王浩事无巨细地问。   餐厅经理想了一会,说道:“大概有半个月了吧。”   顾易止心头咯噔一下,拿出罗珊的照片问道:“是这个女孩吗?”   “对对,没错,就是她!”男人对美女的印象总是特别深刻,况且罗珊也是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女人。   “你们有没有杨东的联系方式?”王浩问道。   “有一个手机号,不过一直没有人接听。”餐厅经理从柜台上拿来一张名片递给他们,说道,“警察同志,我们老板人真挺好,你们可要调查清楚,不能冤枉了他呀。”   “如果杨东联系你们,或者有其他发现,请及时通知我们。”王浩正色说道。餐厅经理送他们出门,几名服务员在后面小声议论。   “老板该不会真杀人了吧?”   “保不准呢,连警察都上门了,而且这几天老板都没出现,真有可能跑路了。”   “不会吧?老板可不像这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这种事很难说的。”   “诶诶诶,你们说点好的成不成,咱们这都还等着老板发工资呢!”   餐厅经理听见他们凑在一块窸窸窣窣说个不停,走过来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别杵在这儿偷懒了,都干活去!”他当然是希望这是一次乌龙,但心里其实跟他们一样没底,出了这样的事,要是过几天还联系不上老板,这家西餐厅估计也要解散了。   画馆今天还在营业,而文化馆的画展也仍在如期进行中,枪击案虽然转多了媒体的注意力,但却吸引了很多前去看热闹的民众,这几天听说画展门庭若市,除了做为第一案发现场的五楼天台被禁止进入后,其他地方都照常开放参观。   顾易止站在马路边,透过车水马龙看着对面的画馆,门口关于画展的宣传海报尤其显眼,枪击案似乎对它完全没有影响。王浩注意到顾易止的神色有点异常,问道:“易止,你觉得画馆有问题?”   “杨东只是一间西餐厅的老板,以方遇白作品的市价来讲,他不应该会去买那样一幅画。”顾易止曾在拍卖网上查过方遇白画的价格,是按平方尺来算的,按刚才那幅画的大小,至少能值大几十万。   “可能他是那位画家的粉丝吧。”王浩但没怎么在意。   “我想去见一见方遇白。”发生枪击案之后,顾易止一直没有机会找他。   “也行,他也算当事人之一,就去给他录个口供吧,就怕他们这些艺术家心高气傲,不肯配和。”王浩最不喜欢的就是和这类人打交道,每次问话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腔调,他实在受不了。   “我跟他也算认识,一个人去就行了,也方便交谈。”顾易止说道。   王浩想了想,说道:“那我先把杨东的资料送回局里,让同事帮忙查一下他的父母,我感觉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他,我们回头在局里见。”   “好,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络。”顾易止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第78章 起疑   顾易止先去了画馆,前台小妹说方遇白去了文化馆,顾易止想了想,问道:“杨东是不是经常到画馆里来?”   “偶尔吧,也不是常来,不过我们都认识他,杨老板长得挺帅的。”前台小妹花痴地说道。   顾易止点点头,向她道了声谢,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向文化馆开去。虽然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但并不妨碍画展的火爆程度,加上今天是面对全民开放,展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比之前开幕时要热闹吵杂了很多,维持秩序的保安也明显增加了一倍。顾易止在展厅里逛了一圈,也没看见方遇白,倒是夏芝晴隔老远就先跟他打招呼:“顾先生!”   顾易止挥手向她示意,夏芝晴小跑过来,裸色大衣衬托的她多了几分干练。她说道:“顾先生是来调查罗珊姐的案子的吗?”   “有点事想请你们配合一下调查。”顾易止对她笑了一笑说道。   “画协的刘会长来了,遇白刚跟他出去。”夏芝晴抱歉地说道,“要不你先到休息室坐会吧,等遇白回来我就让工作人员告诉他。”   顾易止点点头:“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夏芝晴对他一笑,跟旁边的工作人员交待了一声,带顾易止走向休息室。这里是供工作人员换班休憩的地方,靠墙有一排储物柜,中间摆着一张长方桌,左右各有几张椅子。夏芝晴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水递给顾易止,问道:“顾先生,罗珊姐的家人过来了吗?”   “还没有,她是独生女,父母都在外地,已经通知他们了。”顾易止说道。   “罗珊姐到宜城本来都还是高高兴兴的,遇白还介绍她认识了杨老板,他们俩一直相处的挺好,怎么忽然会发生这种事。”夏芝晴想到曾经明艳四射的罗珊现在成了躺在太平间里一具冰凉的尸体,眼眶就忍不住红了。   “你说是遇白介绍他们认识的?”顾易止心头一惊。   “是呀,我元旦前给罗珊姐打过电话,本来要约她一块吃饭的,她说有事要跟杨老板去一趟龙泉岭。”夏芝晴说道,“他们便应该相处得挺不错吧,要不然也不会一块出去玩,不过龙泉岭挺偏僻的,怎么会选这个地方。”   顾易止猜到罗珊去龙泉岭肯定是为了姚欣宜,他问道:“你后来有跟她联系过吗?”   “有啊!一号那天晚上我还给她打了电话,想约她出来逛街。不过电话是杨老板接的,他说他们刚才龙泉岭回来,罗珊姐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了。”夏芝晴想了想,说道,“有件事挺奇怪的,就是开幕式那天我跟罗珊姐打招呼,她完全没有理我,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顾易止理了理思路,按夏芝晴所说得话,罗珊在去龙泉岭之前都还是正常的,而回来之后却突然性情大变,也就是说,他们在龙泉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那或者就是案子的关键所在。他问道:“开幕式有邀请杨东吗?”   “没有,罗珊姐是一个人来的。”夏芝晴惊讶地说道,“顾先生,你们是在怀疑杨老板是凶手吗?”   “现在还在调查之中,我们不会放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顾易止打着马虎眼,没有明说。   “你们查案子不是都要讲杀人动机吗,但杨老板刚刚才认识罗珊姐,能有什么动机?”夏芝晴是个侦探迷,这时候忍不住脑洞大开,“会不会有人故意嫁祸给杨老板?”   她说的话同样在顾易止的考虑范围:“不排除这个可能,所以要先找到杨东了解清楚情况。”   “说得也是,遇白可能会知道。”夏芝晴的话音刚落,方遇白正巧推门走进来,听见了她这句话。   “我会知道什么?”   “遇白,我刚和顾先生在说罗珊姐的事呢。”夏芝晴站起来说道。   “外面那么多人,你先去招呼他们吧。”方遇白笑着说道,神情却不容拒绝。夏芝晴虽然想留下来继续深入八卦一下,但她也不敢不听方遇白的话,就应了一声,依依不舍地离开休息室。方遇白把目光投在顾易止身上,关切地问道:“易止,上次我看你肩膀受伤了,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事,都快好了。”顾易止一笑说道。   “罗珊的事,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邀请她来画展,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方遇懊悔地说道。   顾易止忍不住安慰他:“谁都不想看见这种事发生,你也别太自责了。”   方遇白叹气一声:“事已至此,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易止,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请一定要告诉我。”   “据我们调查,罗珊在出事之前,最频繁接触的人就是杨东,对这个人你了解吗?”顾易止问道。   “我回国选址的时候,偶然认识了他,他的西餐厅就在画馆对面。罗珊过来后,我觉得他们各方面都挺相配,就牵了个线。罗珊出事之后我也给他打过电话,但一直没联系上他。”方遇白说道,“我对他了解不多,他的父母好像都在国外,很少回来。”   “你和罗珊应该认识很多年了吧?”顾易止问。   “我们以前是大学同学。”方遇白神色黯淡地说道。   顾易止看着他问:“遇白,那你为什么要将老同学介绍给一个自己都不了解的人呢?”   方遇白明显一怔,随即恢复如常,笑了笑说道:“在汉昌的时候罗珊曾跟我抱怨说遇不到一个真心相待的好男人,杨东的家世和外表都不错,我就顺手帮他们牵了个线,没考虑那么多。”   顾易止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也没表现出来,只说道:“杨东现在失踪了,如果他有联络你的话,请尽快通知我。”   “好,我会的。”方遇白应道。   “那我先回去了。”顾易止站起来说道。方遇白送他出门,展厅里依旧那么热闹,门口那滩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并且用红地毯盖上,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保安站在门口维持秩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笑容。顾易止抬头看向五楼的天台,,一条生命的离去,对于毫不相干的人来说,或许只是多了一项茶余饭后谈论的新闻,但对于她的亲人来说,却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痛。   顾易止想起罗珊曾经明媚的笑脸,深深叹息一声,脚步沉重了许多。在他身后,方遇白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毫无波澜。   回到局里,顾易止将今天口供的内容做成报告交给齐振。齐振详细看了一遍,问道:“你觉得这个方遇白有问题?”   “我只是感觉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微妙。”顾易止说道。他虽然对方遇白了解不深,但好歹还接触过几次,他不认为方遇白是那种会有兴趣替人牵线搭媒的人。   “上头对这件案子格外重视,已经派了枪支专家过来协助办案,现在任何可能存在价值的线索都不能放过。”齐振严肃地说道,“这样吧,我让人调查一下方遇白的来历,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队长,杨东会不会已经离开宜城了?”疑犯一旦潜逃,就会大大加重案件的侦破难度,这是顾易止目前最担心的问题。   “我已经通知宜城各个火车站、汽车站,还有机场的安保部门,他们会密切留意的,一旦杨东使用身份证信息进行登记,我们会第一时间收到通知。”以齐振丰富的办案经验,他早已做好了安排,但现在担心的就是,如果杨东采用私人工具离开宜城,那可能就无法拦截住他。   安慧拿着一个档案袋推门进来:“队长,罗珊的尸检报告出来了。”齐振接过袋子把资料抽出来,上面写的死亡原因和医护人员现场检查的结果差不多,致命伤就是枪伤和头骨碎裂,但死亡时间一栏里写的内容却让齐振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意思?”他把资料拍在桌上,指着“死亡时间”那一栏厉声问。顾易止探头看了一眼,震惊不已。   “疑为七天前?!”   “法医科的人说,从尸体的腐化程度及尸斑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七天前。”安慧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是所有人都亲眼看见罗珊是在文化馆里被枪杀的呀,怎么会七天前就已经死了?”   “这帮人做事真是越来越不谨慎了!”齐振不悦地皱眉。   “他们说死者的身体器官在送来的时候已经严重腐化,全身都已布置尸斑,根本不像是刚死的,但死亡原因的确是枪伤和头骨碎裂,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安慧说道,“队长,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我去法医科看看。”齐振拿起资料说道。   “等等我!”安慧追了上去。顾易止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和封泽在餐厅遇到罗珊跟杨东的时候,封泽就说过一句话——那两个人都有问题,而封泽所说得的这个“问题”,难道就是指……   顾易止心头一寒,跟办公室的同事说了一声,就急冲冲跑出警局。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向封家老宅赶去。去往山顶的路畅通无阻,顾易止心里又着急,连声催促,司机把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宜山顶上。李妈把门给他打开,顾易止一头冲进屋里,鞋子踩得地板啪啪响。   “小心点,昨天刚请人做的保养。”封泽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快跟我走!”顾易止上前拉起他就说。   “怎么,外面地震了?”看他这么心急火燎,封泽玩笑地问。   “跟我去太平间看看!”顾易止一边拽着他往外走,一边说道。   “你这爱好倒是真来越奇怪了。”封泽猜到他指得是罗珊的尸体,但还是忍不住挤兑他。   “罗珊的死有蹊跷。”顾易止看起来很着急,“法医说她死了有七天了,你帮我去看看她的尸体,是不是真像他们说得那样。” 第79章 警告   封泽把车开出来,顾易止坐进副驾驶座,催促道:“还是上次那家医院,开车开车!”   “你倒是还记得上次的事啊。”封泽戏谑地说道。   “所以才找你呀,这时候你可比法医管用多了。”顾易止嘿嘿笑着,给他戴高帽子。   “案子查得怎么样?”封泽睨了他一眼,看起来对这顶高帽没什么兴趣。   “现在杨东的嫌疑最大,我们还在找他的下落。”顾易止说道,“对了,他和罗珊之前去过龙泉岭,我猜大概是为了姚欣宜的事。”   封泽眉头一沉,他清楚记得封霖在几天前说过封月曾跟一男一女去过龙泉岭,难道指得就是罗珊跟杨东吗?而那次在路边偶遇,封月身上明显有施术过后留下的气息,这两者之间难道也有联系?   车子开到医院门口,顾易止直接去了太平间,在出示证件和说明来意后,守门人把他们带到停放罗珊尸体的尸柜前。尸柜被拉了出来,面容青白的罗珊出现在他们面前,胸口有明显的枪伤,腹部有解剖过的痕迹。封泽带上医用手套,手指在尸体的眉心、心脏、丹田三个位置依次划过,顾易止看见他手指经过的地方出现一条细细的金线,从那三个位置逐渐连接起来,很快消失在尸体身上。   对于这些神奇的现像,顾易止已经见惯不怪了,过了一会,封泽脱下手套说道:“你们法医说得没错,她的确已经死了快有六七天了。”   “那我们看见的罗珊是谁?”顾易止惊奇地瞪大眼睛。   “是她,也不是她。”封泽说道。   “别卖关子了,把话说清楚点。”顾易止催促道。   “她的灵魂被恶灵替换了。”封泽沉声说道。   顾易止愣了一下:“你是说我们见到的罗珊,都是代替她存在的恶灵了?”   “所以她身上并没有活人的气息,因为她真正的灵魂,早在之前就已经被人召唤出去,用恶灵来代替。”封泽说道。   “但我记得你说过人的身体与灵魂之间存在特殊的关联性,不会换个身体就能复活的事呀。”顾易止惊讶地说道。   “这不是复活,是还魂,而且是被人用法术强行更换,所以这具尸体才会腐烂的这么严重。”封泽皱眉说道。   “那……那本来的罗珊呢?”顾易止震惊不已。   “应该还留在施术的地方。”封泽说道。   “难道是在龙泉岭?”顾易止把今天从夏芝晴那里听来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封泽。封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已经猜到,这件事绝对跟封月脱不了干系。   从医院里出门,顾易止突然问道:“封泽,你说杨东会不会也是还魂回来的恶灵?”   “有这个可能。”虽然基本上可以确定杨东的问题,但在见到本人之前,封泽不会轻易断言。   “但是杨东在这个地方已经生活了三年,如果他也不是人的话,怎么能让身体保持这么久都没有变化?”顾易止不解的问道,“如果他一直都这样的话,那不就等于复活了?”   封泽很确定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死而复活的法术,就算是借身还魂,也维持不了多久时间,但顾易止的话不无道理。还魂的罗珊虽然可以行动自如,但明显就可以察觉出异常,杨东却不同,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毫无区别,到底是什么法术,可以让他活这么久?   封泽把顾易止送回警局后,并没有回老宅,而是转道去了一个他本来绝对不会踏入的地方——畔山林语,封百川和封月的家。这么多年来,封泽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父女当年的所做所为,如果他们安份守己,封泽可以选择沉默;但是,如果他们继续为非作歹,视封家族规如无物,他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对于他的到来,封百川一脸惊讶的表情:“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掌门人居然亲自登门,失敬,失敬啊。”   封泽对他的冷嘲热讽视而不见,淡淡说道:“既然是新年,我做为晚辈当然要来拜访二叔。”   “我可不敢当。”封百川冷笑一声,“说吧,有什么事?”   他既然开门见山,封泽也不必费心思跟他绕弯子:“我想问问封月,龙泉岭好玩吗?”   本来还拿鼻孔看人的封百川脸色一变:“什么龙泉岭,月月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没去过吗?”封泽坐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看他。   “封泽,我告诉你,就算你是封家掌门人,也别想把莫须有的事套在我们头上!”封百川拉着脸说道。   “二叔,我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封泽摊摊手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封百川冷哼一声,“月月出国那么久,一回来你就跟她做对,现在还拿什么龙泉岭按到她头上。封泽,做人不要赶尽杀绝,像你这样的胸襟,还配做封家掌门人吗!”   他的话直接把封泽逗笑了:“二叔太抬举我了,我倒是希望您能把封家放在眼里,这样至少不会纵容女儿胡作非为。”   “哼哼!我女儿的事轮的到你管吗?”封百川冷笑两声,鄙夷地说道。   “确实轮不到我管,我也没兴趣管。”封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淡然的说,“不过,封家有封家得规矩,如果她做了什么违背族规的事,我也总还是要行使下权利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封百川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封月去没去过龙泉岭,或者做没做过什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既然您不能好好管教女儿,那就让我来帮忙吧。”封泽微笑说道。   “封泽,你别太得寸进尺!”封百川怒道。   “得寸进尺是谁,二叔难道看不出来吗?”封泽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眼神却如寒风一般冷冽。   封百川脸色铁青地盯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父女做什么都要先向你申请吗?”   “二叔言重了,我没这个权利,也没这个兴趣。我只是想提醒二叔一句,封家的规矩不是摆投,我,也不是摆设。”封泽嘴边带了一抹笑意,平静地看着封百川,浑身散发出凌厉迫人的气势。   封百川眼中的嚣张气焰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嘴角抽动两下,不甘心地说道:“我告诉你,别拿掌门人的身份压我,你这位置怎么得来的,你自己清楚!”   “我所拿的,都是我应得的,”封泽笑了一声,“而二叔你曾经做过什么,难道忘记了吗?”   封百川脸色一变,怒叫道:“封泽,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吗!”   “你也希望您能担起长辈的责任,好好教导您的宝贝女儿,否则,不会有下一次。”封泽站起来,若无其事的说道,“好了,我也该走了,打扰了,二叔。”他向楼梯睨了一眼,一抹嘲讽的笑意浮现在眼底,转身离开这里。封百川虽然怒火冲天,但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封月从楼梯走下来,冷笑说道:“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啊,竟然还跑到我们面前指手画脚!”   “月月,我早就跟你说过,有的事来日方长,不能急于一时,你怎么就不听呢!”封百川忍不住责备他。   “凭什么我要听他的话,他算什么东西?”封月不服气的叫道,“龙泉岭又怎么了,不就是死了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那也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又没逼她,关我什么事!”   “通灵术是封家的大忌,你却非得要去做,你这不是跟封泽做对,是在跟自己做对吧!”封百川说道,“这要是让长老会知道,你会被从封家族谱除名的,知道吗?”   封月从小就娇惯任性,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轻易承认:“除名又怎么样,反正我也不可能再当上掌门人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封百川摇摇头,无奈地说。   “爸,我听封泽的意思,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封月皱眉说道。   “知道又怎么样,老头子已经死了,封启山失踪了这么多年,估计早就已经尸骨无存,就算他知道,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封百川冷笑一声,对当年的所做所为毫无悔意,“要不是老头子偏心,我会走到这一步吗,他们都是活该,活该!”   “所以啊,爸你应该最了解我的感受,当年我离掌门人就差一步,是封泽把它从我手里抢走的,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他!”封月眼里流露出无限恨意。   “我知道,我都明白,但你这样莽撞,只会害了自己。”封百川语重心长的劝道,“现在他已经是掌门人了,要是跟他硬拼硬,吃亏的就是我们自己。我们要等待时机,就像当年对付封启山一样,借刀杀人。”   “也许这次就是一个时机。”封月脸上露出笑意。   “你指什么?”封百川狐疑地问。   “封泽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所以他一定会去龙泉岭。”封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阴鸷,“我就借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消失!” 第80章 百鬼夜游   宜城是个犯罪率很低的城市,这桩枪击案经媒体宣染之后迅速在大街小巷传播开来,成为时下最热门的话题,画展和方遇白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相较于命案,警局的大领导们更加重视枪支来源,所以专门成立了调查组对各黑市展开地毯式搜查,而命案就交给刑侦大队全权负责,齐振就是这桩案子的负责人。   通过各方面调查和取证,种种矛头都指向了杨东,他的下落成了最关键的线索。罗珊的父母回国了,从太平间领走了罗珊的尸体送去火化,两位老人悲痛欲绝。出于同学之谊,方遇白暂时放下画展的事,陪伴两位老人将罗珊的骨灰送回汉昌。   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杨东的身世渐渐浮出水面。   “杨东,男,三十一岁,未婚,H市人。三年前他在自驾游途中遭遇车祸,身体受到重创,昏迷不醒,一度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却在两个月后奇迹苏醒。”办公室里,王浩向大家讲述调查的结果,“他的头部在车祸中受到重击,苏醒后一直处于失忆状态,连父母都不认识。在身体康复之后,他拒绝父母移民的要求,独自搬到宜城居住,开了一间西餐厅,这三年来,他几乎没有跟过去的朋友联系过。”   “你是说他在车祸后突然就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安慧奇怪地问道。   “对,没错。我电话联系了他以前一个朋友,他说杨东本来是个非常爱玩的人,蹦极、飚车、夜店样样都喜欢,但是在车祸之后,他性情大变,完全像是另一个人。”王浩说道。   “这不是很奇怪吗?失忆我还能理解,但他为什么要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呢?”安慧不解地问道,这也正是所有人都不明白的地方。   齐振沉思片刻,问道:“车祸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就是几个年轻人半夜飚车,不小心出了事故。”王浩解释道,“车祸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地方,几个当事人都是同一家车友俱乐部的成员。”   齐振点点头:“易止,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杨东和罗珊曾经一起去过龙泉岭,队长,我想去那里调查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顾易止说道。   “也好,你把手头的事安排一下,过两天我们一起走一趟。”齐振冷静地吩咐下去,“王浩,你和安慧去一趟汉昌,调查死者的具体情况,剩下的人继续搜查杨东的下落。大家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队长!”众人高声应道。   散会之后外面已经天黑了,顾易止专门去了一趟白事店,买了各种各样纸扎的化妆品和衣服。之前他还担心不会有江若要的东西,结果一进白事店里,放眼望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他干脆一次性多买点,省得江若挑三拣四不满意,就是结帐的时候他肉疼的不行,没想到这些纸糊的东西这么贵啊!   提着这两大袋子东西,他拦了辆出租车去郊外,按封泽所说的方法把东西全给烧了。这大半夜的杵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烧纸,他自己都感觉渗的慌。在确定火苗全部熄灭不会留下后患后,他叹了口气,江若也挺可怜的,等罗珊的事情结束后,真要好好帮她查一查了。   这个地方很偏僻,四周都是杂草,连盏路灯都没有,顾易止在路边等了一会,也没见到有车经过,只得徒步走回去。月亮在云层中穿梭,周围黑漆漆一片,冷风吹得浑身凉嗖嗖的,加上最近遇到的怪事太多了,顾易止心里不禁有点发毛,忍不住加快脚步。   但是,在这片寂静之中,他明显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啪,啪,啪——   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不会吧,又来?要不要这么背呀!   顾易止在心里哀嚎一声,眼不见为净,反正它也做不了什么,就当不存在吧!他忍下想回头看个究竟的冲动,两条腿几乎拿出了竞走的速度,在马路上走得飞快。   但那脚步声依旧执着地跟着他,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怎么回事?难道不仅仅只有一只吗?   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了。他尝试着向前迈了一步,那脚步声同样不依不饶的再次响起。   啪——   声音明显要比之前响了很多。   这……这数量到底是有多少呀?   顾易止微微转头,把视线往后面睨去,漆黑的夜色下,一片黑压压的模糊影子跟在他身后,依稀可以分辨出正逞行走姿势。   不会吧,这是要赶集呢还是准备开运会呀,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多?   顾易止忍不住哆嗦一下,准备快点离开这里。两束车灯忽然从后面射了过来,喇叭响了一声,在他旁边徐徐停下,车窗被摇下来,露出一个男人的脸。他大约三十来岁,五官轮廓很深,有种混血的感觉,皮肤在内灯下显得有点苍白,开口说道:“嗨,兄弟,你要去哪?”   “回市里。”好不容易看见个人,顾易止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上车吧,我顺路。”男人甩头示意他。   顾易止犹豫了一会,这是一辆挺老式的银灰色轿车,基本属于被淘汰的款式,大冬天的座位上却还铺着竹垫子,内灯嵌在车壁上散发下昏沉的光,显得车内气氛很沉闷。顾易止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片黑色人影都已经不见了。   “愣着干什么,这地方不好打车,你要就这么走回去,估计得花上两三小时呢。”男人热情地冲他说道。   “那麻烦你了。”顾易止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深更半夜到这种地方?”男人奇怪地问。   “没什么,一点小事。”顾易止说道。   “来这能有什么事呀,连个人都没有。”男人又问。   顾易止不习惯被陌生人这样追问,就换了个话题说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没有啊,这里除了你不就只剩下我了吗!”男人爽朗地笑道。   看来那些东西真的已经走了,最近简直霉运加持呀,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虽然知道他们不能对自己怎么样,但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坦然接受啊!顾易止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无意间一抬,看见那男人正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目光相遇后又迅速垂下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就在这瞬间的对视里,顾易止已经看见了他眼神中的寒意。   顾易止是警察,职业决定了他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虽然那个男人始终一幅泰然自若的表情,但他已明显感觉到他的异常。   “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件事,麻烦你靠边把我放下来吧。”   “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呀。”男人说道。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从他的反应,顾易止就已经确定,他绝对有问题。   “行吧行吧。”男人嘟哝了两声,把车子靠边缓缓停下来。顾易止打开车门走下来,冷风一吹,寒意无孔无入,温度似乎比刚才低了许多。顾易止看了一眼周围,神情忽然一怔,这里怎么跟他刚才烧纸的地方一模一样?   “诶,到底有什么事呀?”男人催促道,“快点吧,我们这还要赶路呢!”   顾易止没有回答他,低头在地上寻找,男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一抹薄光投到地面,照出草丛中一团黑糊糊的灰烬。   果然是这里!   但是他明明已经离开这么久,怎么会回到这里来?难道……他一直在原地徘徊吗?寒意爬上顾易止的心头,那个男人始终跟在他身后,他微微回头,赫然发现男人的脚边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影子!   难道他也是……   “干什么呢?好了没有?”那声音从后面传来,透出明显的不耐烦。   顾易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了,走吧。”   “真是麻烦。”男人抱怨了一句,转身走向车子。顾易止故意放慢脚步,在看见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后,他扭头飞快往反方向跑去。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叫声,汽车马达声响起,却渐渐没有了动静。顾易止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偌大的公路上根本没有人,更没有车,但还没等他喘口气,猛然发现自己所处的依然是刚才那个地方。   怎……怎么回事?   顾易止四下看了一眼,冷风瑟瑟,寒意彻骨,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寂静的可怕。   他这又是进到哪个空间了?   顾易止真是无奈了,别人烧个纸都能平平安安的,怎么就他能烧出这么多事来?先是被一大群鬼齐步跟踪,紧接着又遇上鬼车拦路,这会呢,是鬼打墙还是异度空间呀?大概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这会他倒一点都不觉得害怕了。顾易止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准备找封泽帮忙,转身刚把电话拨出去,整个人就愣住了。   就在离他二米远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黑压压的站了一群鬼影,它们或五官模糊,或四肢残缺,有的踮着脚,有的浮在半空中,唯独那一双双阴狠恶毒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易止,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电话已经接通了,里面传出封泽带了睡意的声音:“喂?”   顾易止呆呆地把手机凑到耳机:“封泽,我……我见鬼了……”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封泽冷静的声音传来:“你在哪?”   “107国道,距离市区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顾易止看着那些虎视耽耽的鬼影,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好像……好像还遇见鬼打墙了,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地方。”   那边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顾易止捏着手机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一步,那些鬼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他迈进一步。 第81章 女战神江若   这个距离仿佛是它们的极限,虽然无法靠的更近,但它们也不肯放弃,渐渐从两边散开,将顾易止包围在里面。   这是要干什么?想把他碎尸万段吗?顾易止头皮一阵阵发麻,他好歹也算经历过大大小小各种灵异事件的人,但那数量顶多也就是一只两只,哪有像现在这样成群结对的冒出来呀,他这是出门没看黄历,一不小心撞上百鬼聚会吗?   “江若……”顾易止唤了一声。一道白光从他口袋里飞了出来,落地时就出现了江若的身影,她已经换上顾易止烧给他的衣服,一件漂亮的小洋装,裙子蓬蓬松松的,显得特别清纯可爱。大概是有新衣服穿,她的笑容都变得格外灿烂。   “你的眼睛真不错啊,我就喜欢这种风格的衣服,下次你再……”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愣在原地,眼睛瞄了瞄周围这阵势,问道,“这是在干嘛?聚会啊?   “我也想知道!”顾易止头痛地说,“要不你帮我问问它们聚在这里想干嘛吧。”   江若看看那一张张阴森的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它们都是鬼啊,太吓人了!”   “你也是鬼好不!”顾易止说道。   “那不一样,它们是恶鬼,我是好鬼。”江若干脆躲到顾易止身后,“你看它们那样子,跟要吃了你似的,你还不赶紧逃啊。”   “那也得逃得出去才行,我遇上鬼打墙了,老在这儿转圈。”顾易止已经后悔跑这儿来给她烧纸了。   “那……要不我试试看?”江若凑过来小声提议,好歹人家给她烧了这么多东西。   “怎么试?”这一大片鬼里面就数她个子最小,顾易止真想不出来她有什么办法可以试。   江若伸出手,一柄银光闪闪的大刀腾空出现在她手里:“把它们全部打飞!”   “等等,你哪来的刀?”顾易止目瞪口呆,那把刀都快有她半个人高了。   “你刚才烧给我的呀!”江若双手举着大刀,一幅要奋战沙场的英勇表情。在白事店买了这么多东西,顾易止还真不记得有这柄刀的存在,江若一鼓作气,挥着大刀嗷嗷叫着冲进鬼群里面。大刀砍在一只鬼身上,那鬼瞬间化为黑气消失,江若得意地回头冲顾易止挑了挑眉,顾易止还没来得及见证奇迹的时刻,江若就已经被扑上来的恶鬼给淹没了。   “江若!”顾易止管不了那么多了,冲向那团黑影。群鬼显然对他身上的封印力量有所忌惮,在他靠近的时候就纷纷往旁边散开。江若杵着大刀直喘气,头发凌乱,新裙子也被撕的狼狈不堪,她气愤地叫道:“竟然敢弄坏我的新衣服,我跟你们拼了!”她把刀举起来,又嗷嗷叫着冲了过去,刷刷两下就砍灭了两只鬼。   她现在虽然是鬼,但力气还是跟生前对等,那柄大砍刀目测足有十斤重,她把它举起来都够呛,挥那两下就已经累得直喘。恶鬼朝她围了过来,又是扯头发又是抓脸,出场时还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江若这会已经跟乞丐差不多了。顾易止真怕她再砍下去会再死一次,连忙拦到她面前说道:“好了好了,别跟他们打了。”   “不行!我要他们赔我衣服!”江若气鼓鼓地说。   敢情现在她不是为了帮他突出重围,而是给自己这身新衣服报仇啊?顾易止满头黑线,只得说道:“我不是给你烧了很多吗,不差这一件啊!顶多我下次再烧给你,这总行了吧?”   “下次给我烧把机关枪,我要把它们全部秒掉!”江若把银光闪闪的大刀杵在地上,冷风一吹,就像个威风凛凛的女战神,就是这女战神实在太狼狈了点。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顾易止,既然江若连武器都可以使用,那他给她多烧点枪炮刀剑没准哪天还能派上用场。   “都怪你太好吃了,它们才会跟着你。”江若瞪着顾易止抱怨。   “哈?”顾易止没听明白。   “你身上有一股特别吸引鬼魂的力量,要不然我当初怎么会选择跟着你呢。”江若说道,“我猜它们是想把你困死在这里,然后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生吞活剥,一点不剩!”她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做着手势。   “别开玩笑了,要是我真有这种力量,按你的话说,我早就该被它们送去见阎王了,还能平安无事活这么多年吗?”顾易止完全不相信。   “你不知道吗?”江若狐疑地看着他。   “知道什么?”顾易止奇怪地问。   “你身上有一个很厉害的封印啊!就是它一直在保护你,所以它们才无法靠近你呀!”江若脱口说道。   “封印……?”顾易止一愣。   “你该不会一直没发现吧?”江若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他,“你以为它们为什么怕你,就是因为有那个封印呀。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封印,但是它太厉害了,我离你近一点都感觉要魂飞魄散了似的。”   顾易止想起以前经历的种种,那些疑惑在此时豁然开朗,他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魅怪和恶鬼都好像有所忌惮一般不敢靠近他,原来都是因为封印的关系,但那会是谁施的法术呢?   “江若,你知不知道……”顾易止本来想问一问她关于封印的详细情况,但江若突然在他眼前变成一道白光窜回到口袋里,那一道道鬼影像烟雾一样消散,封泽渐渐出现在视线里,恶鬼四下逃窜,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股透骨的寒冷也紧跟着消失了。   顾易止松了口气,一脸劫后重生的表情。   “你半夜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封泽皱眉看着他。   “江若上次不是让我给她烧点东西吗,我怕我去了龙泉岭后就没时间了,就趁今天烧给她了。”顾易止尴尬地说道。   “你要去龙泉岭?”封泽声音一沉。   “是呀,调查杨东和罗珊的事。”顾易止说道,“我们查到杨东的身份了,他在三年前出过车祸,醒来后就性情大变,这件事真挺奇怪的。封法,会不会真像我们所想的那样,杨东也被人换了灵魂?”   关于杨东的身份和来历,封泽今天已经从封霖那里得到了具体消息,情况和顾易止所说的一样,也让他更加确定这个杨东并不是真正的杨东。封月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虽然封泽没必要替她挽回局面,但他身为封家的掌门人,有责任维护封家的声誉,所以他不能让罗珊的成为孤魂野鬼。   “你查你的案子,剩下的事交给我。”   “其他事我也没能力管,刚才都差点让鬼给撕碎了。”顾易止想起那黑压压一群恶鬼,都还浑身瘮得慌。   “过来。”封泽对他伸出手。   顾易止乖乖向他走去,封泽把他揽进怀里,低头吻住他的双唇。顾易呼吸一滞,眼睛瞪得大大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手都不知道往哪摆才合适。过了一会,封泽把他放开,说道:“在没有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之前,我只能先帮你暂时加固封印。”   “你也知道封印的事?”顾易止惊奇地说道。   封泽在刚才就听到了他和江若的对话,也没必要再将这件事隐瞒下去:“你身上的是我们封家的护身金印,法力强大,可以保护你不受恶鬼及攻击法术的伤害,但是现在它有减弱的迹像,在找到施术者之前,我会帮你加固封印。”   “那这个施术的人会是谁?”顾易止好奇地问。   护身金印在封家阴阳术里是属于最高等级的法术,需要耗费极高的灵力来完成,在目前所有封家人当中,只有封泽会使用这个法术。顾易止身上的封印明显已经存在很长时间,甚至有可能跟他七岁时失忆的事有关,而那个时候会使用这个法术的人,只有封泽的父亲——封启山。   封启山失踪的时候,封泽只有十岁,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就算封启山真如其他人所说得那样被法术反噬灰飞烟灭,他也希望可以帮助父亲的灵魂投胎转世。但是,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都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封启山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是封老爷子临终前最记挂的事,也是封泽最想要找到答案的谜题,如果顾易止身上的护身金印真的是由封启山所留,也许这就是找到封启山唯一的线索。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查清楚。”封泽说道。   “那……加固封印非得用这个方法吗?”顾易止红着脸说道。   “方法有很多,但是,我只喜欢这样。”封泽抬起他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不满意吗?”   幸好现在是深更半夜,幸好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要不然顾易止真能找个洞钻进去。他都不知道他和封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种关系,是在星光广场上重逢跨年的时候吗?还是后来在百盛购物中心的偶遇?又或许,是从第一次相遇开始?顾易止已经完全分不清了,他只知道,如果是封泽,他愿意做任何事。 第82章 因为我在这里   回到小区已经是凌晨一点多,这几天为了办案,顾易止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人还没下车就已经开始不断打呵欠。封泽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模样,无奈地说道:“你们警局难道就这么缺人手吗?”   “现在是非常时期,局里很重视这件案子,大家都没日没夜的,我也不能例外。”顾易止疲倦地说道,“尤其是队长,他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压力最大。过两天我们俩要一块去龙泉岭,希望这次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就算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杨东,但如果找不到真凭实据的话,仍然无法对他实行抓捕,况且杨东现在下落不明,时间拖的越久,对案子的进展越不利。   “封泽,我觉得罗珊去龙泉岭一定跟姚欣宜失踪的事有关,而姚欣宜又跟龙泉岭有关,那杨东跟姚欣宜之间会不会也存在某种关联?”虽然这只是顾易止的猜测,但他总觉得最近发生的所有事,都似乎息息相关,将它们串联想来的那条线,又会是什么?   “姚欣宜的事只是偶然,但从罗珊到宜城后,事情就成了必然。”封泽冷静地说道。   “你还在怀疑方遇白吗?”顾易止犹豫地问道,上次在画展见过方遇白后,虽然他说的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顾易止总觉得不对劲。   “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去睡一觉,而不是在半夜三更考虑这些问题。”封泽揉揉他的头发说道。   “哦……那好吧。”顾易止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那个……”   封泽知道他想说什么,却还是那样微笑地看着他,眼神中深意未明。顾易止把心一横,一鼓作气问道:“你要上来吗?”   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而封泽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小区安静的只剩下风声,月光在云层中穿梭,电梯银白的镜子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顾易止呆呆看着,有点发愣。一般来说,电梯的镜子都会把人照变形,外表缺点暴露无遗,但为什么封泽看起来还是那么帅气?天花板那盏灯泡白花花亮着,顾易止的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往封泽那边靠去,但想到小区里那个八卦的保安,立马又直起身体,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   封泽从他手里拿过钥匙打开房门,顾易止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进去的,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不愿再动弹。   “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在龙泉岭找到线索。”他嘀咕了一句。   “你脑子里就只会想着案子吗?”封泽无奈地说。   “现在我还想睡觉。”顾易止朝他望了一眼,抿抿嘴唇,小声说道,“我也想你……”枪击案是由他们科室负责的,这几天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他也快有一周没有联络过封泽了,有时候深更半夜回到家,拿着电话愣半天,最后也没有拨出去。要不是今天晚上遇到百鬼拦路,估计至少要等他从龙泉岭回来之后才能见上面。   封泽轻轻一笑,把他揽进自己怀里。顾易止听着他的心跳声,睡意一阵一阵袭来,迷迷糊糊地问道:“封泽,如果封印失效的话,我会怎么样……”   在睡去之前,他听见封泽温柔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会怎么样,因为,我在这里。”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满窗台,顾易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过来,抬头就看见封泽带了笑意的眼睛,脸忍不住一红,匆匆爬起来走进浴室冲澡洗漱。已经八点多了,他换好衣服,封泽送他去警局上班。   “我今天得把手头的工作整理一下,估计明天就要跟队长去龙泉岭了。”顾易止说道。   “自己多注意点。”封泽说道。   顾易止点点头,朝他望了一眼,打开车门走下去。王浩正巧也刚在门口下车,见到他就热情的举手打招呼:“呦,早啊,易止。”   “那是你女朋友呀?”顾易止注意到开车的是个女孩子。   “嘿,你上回在餐厅门口见过她的,叫雯雯,就是她。”王浩一脸得意地说道。   “不错啊,这么快就追到手了。”顾易止对那个斯文大方的女孩还有点印象。   “那是,也不看看你兄弟我这条件!”王浩夸张地甩了甩头发,一把揽住顾易止肩膀,“你看我这都脱单了,什么时候轮到你呀?”   “我那个……”顾易止吱吱唔唔的,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封泽透过车窗看见他们熟络的模样,表情已经黑了下来,只不过从顾易止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   “看什么呢,那有美女呀?”王浩跟着回头。   “你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啊!”顾易止趁机转移话题。   “我这顶多就是饱饱眼福,心可专一的跟咱们局里的铁门一样。”王浩信誓旦旦地说。两人勾肩搭背越走越远,消失在封泽的视线里,而他的脸色,早已经黑的跟锅底一样。   看来有些事情,他必须得找个时间跟这位顾警官好好谈谈了。   回到老宅时,封霖居然破天荒的在家里,一见到他就八卦的问道:“大哥,你昨晚上去哪了?李妈可是说你半夜出去的啊,快说,是不是佳人有约!”   “夜合,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去龙泉岭。”封泽懒得搭理他,直接对夜合说道。   “是,少主。”对于封泽所说的话,夜合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龙泉岭?大哥,你去那干嘛?”封霖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罗珊的事跟封月有关。”封泽说道。   封霖才想起来封月也去过龙泉岭,以她那性格,确实有可能做出不可理喻的事。封霖虽然年纪比她小,但以前一块住在老宅的时候,就什么事都让着她,自从封泽当上掌门人后,她明里暗里没少惹事,封霖虽然不说,但都看在眼里。其实以封泽在封家的地位,完全可以严惩封月,但他最终都没有这样做,原因是什么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可是封月却还是一意孤行,所做所为越来越过份,估计这次真的已经触到封泽的底线了。   封霖叹气一声,说道:“二姐这脾气真是要改改了,否则她总有一天要吃苦头。”   “这里的其他事情就交给你了。”虽然这段时间封泽没有接任何生意,但老宅这边还是需要有人留下来看着,一来以备不时之需,二来也是方便监视封百川父女的举动,以封月的为人,他并不认为她会轻易善罢甘休。   “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封霖笃定地说道。虽然他这人又爱泡夜店又爱把妹,看起来特别不靠谱,但那也是在不影响正事的前提下。其实封霖的天份不低,如果勤加修炼的话,完全可以跟封月平起平坐,但他一直都二天打渔三天晒网,一是因为他从来就对掌门人之位没有兴趣,二也是因为他非常尊敬封泽,知道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赶上封泽,所以索性就学封云岚周游世界,无牵无挂,乐得轻松自在。   “大哥,如果这件事真是二姐做的,你打算怎么办?”不管怎么样,封月都还是他们血浓于水的亲人,封霖真的非常不愿意看见剑拔弩张的事发生。   封泽沉默下来,他知道封月所做的一切针对的并不是封家族规,而是他。在封月眼里,他这个封家掌门人的位置是通过卑鄙手段得到的,但她永远不会承认,当年她在法器上施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掌门人之位封泽本来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如果将封家交给那对为了地位可以谋害至亲的父女,对封家来说才是最大的灾难。   或许封老爷子早就发现了他们父女的阴谋,所以才在他身上留下式神,封泽才可以逃过一劫,而被式神反噬的封老爷子,在临死前唯一留下的话,就是让封泽好好守护封家,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封家交给封百川父女。   人的能耐都是有限度的,封泽的退让,并不是他对封百川父女有所忌惮,而是他不希望封家因为他们而蒙上耻辱。但是,他的举动在封月眼里是软弱,是无能,所以她才会一次次挑衅。就如封泽在封百川面前所说的一样,封家的规矩不是摆设,而他,也不是摆设。   封泽没有回答封霖,但从他的眼神中,封霖已经知道了答案。他点点头,说道:“大哥,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如果一定要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封霖会毫无犹豫站在封泽这边,因为对他来说,唯一能代表封家的,只有封泽。   “我听说龙泉岭在以前是个战场,大哥,你要小心点。”封霖多少能猜到那个地方的诡异,它曾被无数鲜血与仇恨浸染过,那一个个带着不甘与怨恨战死的人,他们的灵魂盘桓在异国他乡,找不到出路,得不到超渡,必定已经怨气冲天。   “一会让李妈把屋里这几件古董都收起来。”封泽扫了眼那些价值不菲的瓷器说道。   “不用这样吧!”封霖刚刚酝酿出来的情绪转眼被一扫而空,不满地叫起来。 第四卷 因果循环 第83章 出发龙泉岭   为了不引起疑犯的注意,这次去龙泉岭齐振没有开警车,而是问局里要了一辆普通的黑色公车,跟顾易止两个人迎着清晨的阳光开向龙泉岭。   龙泉岭位于宜城和汉昌的中间地段,行政管辖划分给了汉昌市。几年前龙泉岭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乡镇,后来有村民无意中在山里挖出一大块奇形怪状的铁疙瘩,经县文化局鉴定后,认为是三国时期遗留下来的青铜剑,虽然已经生锈并粘成一团,但粗略估算,约有三十余把。这桩新闻引起了汉昌大学考古系的注意,两名教授就组织学生进行了一次实地采风活动,结果真的在离发现青铜剑不远处的山谷里找到了古战场遗迹。   经向有关上级报告后,市里很快派了专业考古队下来挖掘,这些年挖掘工作一直在陆陆续续进行中,城防日渐露出规模,虽然只剩下残垣断壁,但其独有的历史价值还是吸引了全国各地许多三国文化爱好者。龙泉岭抓住这个商机,再借由各地媒体记者的报道,将它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乡镇,吹嘘成了拥有深厚文化底蕴的三国遗迹,大力开发旅游项目,从而推动了一系列产业链。   虽然遗迹是真的,历史也是真的,但过于商业化反而使它原本的神秘消失怠尽,而相较于风景如画的名胜古迹,几面破城墙或者是放在玻璃展柜里那些生锈并且完全看不出本来样子的青铜兵器,对于游客来说都太过乏味。因此在炒作热头过了以后,龙泉岭很快被打回原形,虽然景区里挂了“物质文化遗产”的牌子,但这并没有给龙泉岭带来多少收益,每年接待的游客寥寥可数,很多酒店宾馆在风光一段时间后纷纷挂牌转让。   不过说来也真是奇怪,吃的住的都倒闭了,反倒古董交易渐渐兴旺起来,许多收藏爱好者都从外地赶过来,为的就是能捡次漏,不过这行水太深,东西大多真假难辨,只要那些贩子没出什么大纰漏,有关部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车子平稳行驶在盘山公路上,顾易止注意到周围的景色,神情愣了愣:“队长,停一下车。”   齐振靠边缓缓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顾易止打开车门走出来,注意着那条在树林中蜿蜒延伸的羊肠小道,眼神黯淡下来。那一天,他和李文昊他们就是从这里走进山村,而当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在身边的只是挚友的鬼魂。所有的事情在冥冥中自有注定,如果客车没有抛锚,就不会派出接应车辆,李文昊也不会遇上车祸,顾易止不会走进山村,更不会遇到山魅。   他相信李文昊从未想过要害他,但这些事情再也无法改变,死去的人,消失的村子,一切一切,都已经是定局。   顾易止深深叹息:“队长,你相信因果吗?”   齐振已经察觉出他的异常,他跟随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条小路,说道:“我们当警察的应该相信科学和正义,但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太多难以解释的事,如果真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我们也能许多轻松。”   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不是没接触过用常理无法解释的案件,虽然真相不能被写进卷宗中,但也同样无法掩盖其背后的神秘与诡异。齐振并不是迂腐不化的人,他能接受,也能理解,只是主流观念仍然对这些东西讳莫如深,所以他也尽量避免把事情往这方面上衡量。所谓因果,毕竟是太飘渺虚幻的东西,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惩治罪恶的,只有法律。   “不好意思,队长。我只是想起了一个老朋友,所以有点感概。”顾易止歉意地说道。   “我们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出杨东犯罪的证据,其他事情就先放一放吧。”齐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顾易止点点头:“剩下这段路就让我来开车吧。”   这里离龙泉岭已经很近了,车子继续往前开了有一个小时左右,右转进入一条水泥路,一座水泥浇筑而成的牌坊出现在视线里,正中用金漆刻了“龙泉岭”三个大字,巍峨耸立,很有气势。   顾易止沿着这条路一直开进去,不一会儿就看见山脚下露出几排房屋。龙泉岭四面环山,地势很低,这条路是通往龙泉镇的必经道路,还是这两年刚修缮的。镇子一共有十九个大大小小的村落,住户非常分散,全镇大概有二万多人,而这山脚下就是镇中心。   龙泉岭的经济水平在汉昌市一直处于中下游,不过自从跟旅游和古玩交易挂上勾后,人均年收入高了不少,镇上吃的玩的一样不少,可以看得出来是个非常热闹发达的地方。齐振和顾易止先去了趟镇派出所,让他们帮忙协助调查,虽然隶属于不同的行政管辖,但镇所还是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们,承诺一定会尽全力配合案件调查。齐振让他们安排一名向导,并约定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去景区。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两人找了间旅馆安顿好,又上外头吃了饭。齐振跟市局还要事情要联络,顾易止看时间还早,就一个人出门逛逛。   头两年媒体对龙泉岭进行了大篇幅夸张的报道,各种冠冕堂皇的词语都往这上头按,也因此让龙泉岭引来旅游高峰,虽然现在已经冷清不少,但街道上还是有几家特产跟纪念品店铺,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也总能见到背着行囊兴致冲冲的游客。   顾易止跟着路标不知不觉来到传说中的“古玩一条街”,街道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地面坑坑洼洼的,店铺的遮雨棚都搭到路上来了,桌子椅子货架等东西摆得满满当当,剩下的空隙仅供两个人勉强并排行走,里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交谈声此起彼伏,比中心街道还要热闹。   顾易止跟着人流走进去,发现大部分人都是跟他一样来闲逛凑热闹的,真正走进店铺的人非常少,店主都在有意无间的显摆自己手里的东西,或绿锈斑斑的铜佛,或布满砂眼的瓷器,或泛黄的玉把件,试图吸引游客的注意力。古玩生意这两年滑坡很大,而收藏这一行水又太深,敢出手的都是经过无数次比对与考量的,像这样出门逛两圈就买个不知真假的玩意儿回家的人,实在太少了。   这条街不算长,大概有一百来米左右,每家店铺的门面都不过几个平米,整条街挤得密密麻麻。顾易止虽然完全不了解古玩这一行,但也知道这些能被摆在货架上的东西,估计八成以上都是假的,真正的好货都被藏了起来,哪会摆在眼皮底下让人摸来摸去。   虽然对古玩没什么兴趣,但顾易止却注意到几乎每家店铺门前都摆了一块约四十厘米高的石牌,上面用红漆雕刻着符咒,有的摆在墙角,有的立在门边,有的直接给贴在了柱子上,每一块石牌都如出一辙。   顾易止不自觉停下脚步多看了一眼,听到一个圆滑的声音响起:“小伙子,看中什么没有?别客气,进来看看啊!”   说话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中式马褂,头发梳的油光发亮,手里捏着两枚文玩核桃,食指上一枚大金戒指黄灿灿的,笑起来眼睛就剩下两条缝,热情地说道:“进来吧,看看又不花钱。”   顾易止对他不好意思的一笑,准备离开。中年男人一个箭步上来就拽住他:“这么急着走干嘛,进来陪才老哥我聊会,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顾易止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连拉带拽拖进了店子里。   这店子大概七八平米方,靠墙立了三个货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古玩,有字画有铜器有瓷器,屋里灯光很暗,大概是故意想营造出一种陈旧感。左边摆了一张小圆桌子,上面放着一套冰裂茶具,壶里还烧着开水,中年男人乐呵呵地说道:“刚才在人群中我一打眼就瞧见你了,你可别见怪啊。”   顾易止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普普通通的装扮,应该就是属于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类型吧,怎么就显眼了呢?中年男人看出他的诧异,一边洗茶一边说道:“兄弟啊,干我们这行的,见的怪事可多了,就数你这样的最稀奇。你瞧你身后那些,啧啧啧,数量还真不少呢。”   顾易止心头一惊,不禁朝他看去:“你……有阴阳眼?”   “不敢当不敢当,也就是能看见些影子。”中年男人摆摆手说道,“小时候没少遭这份罪,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现在年纪大了,看见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你算是我这几个月来的头一回。”   看来自己身后跟着的那群东西数量还真不少呢,顾易止叹了口气。中年男人看他这个样子,惊奇地问道:“诶,兄弟,你该不会一直都知道吧?”   “也不是一直,就前几个月。”要不是遇上封泽,顾易止可能还真不知情。 第84章 传言   “其实这看见和看不见都不算好事,看见的人会害怕,而看不见的人会担心,倒不如就被蒙在鼓里,俗话说不知者无畏嘛。”中年男人给他递了杯茶,自我介绍道,“我叫陈兴,刚前年把店子搬到这里来,兄弟,你是从哪过来的?”   “宜城,来这办点事。”顾易止说道。   “哦,宜城那地方挺不错的,山水城市,空气好,我之前去过几次,就隔这里三四个小时的距离。”陈兴喝了口茶,“兄弟,你后头跟着那一大群东西,就不觉得难受吗?”   “看不见就当不存在,就不觉得能耐了。”顾易止说,除了那天晚上遇到百鬼拦路,他还真从来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的,之前是因为察觉不到,而现在,则是因为封泽。陈兴一脸费解的表情:“这可真是奇怪啊,正常人要遇到这事肯定得去半条命。兄弟,你老实说,你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奇遇。”顾易止笑笑说道。   “不太像,真不太像!”陈兴摸着下巴打量他,“你没骗我?”   “陈老板,我看这里每家店里面都摆了这样一块石牌,是用来镇宅的吗?”顾易止岔开话题。   “这个啊,这是山里那间道观赠送给我们的,这条街上每家都有,反正不是什么坏事,大伙就都给摆在门口了。”陈兴不以为意地说道,“干我们这行的,天天接触的都是这些来历不明的玩意儿,谁没遇上点怪事,都习惯了。”   “这些古玩你们都是从哪收来的?”顾易止问道。   “这就说不准了,各人有各人的门道。有的是问村子里的人收的,有的是跟文物贩子买的,我们这都是正经营生,至于他们从哪整来这些东西,可就不说好了。”陈兴左右看了一眼,往顾易止跟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道,“兄弟,不瞒你说,这里头肯定一部分是盗墓得来的。这在咱们这一行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就是大伙都不拿到台上面说罢了。”   “那不是违法吗?”顾易止震惊地说道。   “这我们就管不着了,人家说是从地里刨出来的,我总不能上前抓着人家拿证明出来吧。”陈兴嘿嘿一笑,说道,“不过啊,这从下面刨出来的都是好东西,可不是说能买到就能买到的,没个熟人连宝贝的边都摸不着。”   顾易止是刑侦科的,对文物盗窃案接触不多,这会听陈兴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睁大了眼睛。原来这些事在他们这一行的人眼里,就是公开的秘密,不成文的规矩呀!陈兴看出他的惊讶,拍拍他说道:“我是看咱们有缘,才把这话告诉你。我猜你是来旅游的吧,那个冤枉钱你还是别花了,什么古战场遗迹,说得倒好听,就是一些破土坯子,没一点看头,你还不如回家上网找几张图片看看呢!”   “陈老板,你了解那个地方吗?”顾易止想打听一下关于景区的事。   “没什么稀奇的,都是报纸给吹出来的,你去了后准后悔。”陈兴笃定地说。   “毕竟是战场遗迹,总还是有历史价值的。”顾易止说道。   “其实山里的村民很早以前就经常捡到一些瓷器碎片,或者锈得跟土堆一样的青铜器,就是没人当回事,后来来了考古队,才被政府重视起来。说什么保护历史文物,我看他们就跟盗墓的差不多,不都是刨死人坑吗,换上文绉绉的名字就高尚起来了?要真想保护文物,干啥还费这么大劲给刨出来,埋地下不是更好吗?”陈兴一脸鄙夷地说道。   “考古挖掘,是挖掘历史和文化;而盗墓,盗的却是良心和钱。”顾易止皱了皱眉。   陈兴被他说的话一愣,嘴硬道:“他们断断续续在山上杵了三四年,也没见挖出什么宝贝呀,因为真正的好东西他们根本找不着!”   “你都说那只是些破土坯子,能有什么好东西。”一开始顾易止还觉得这个人热情健谈,想着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事,就多跟他聊了几句。没想到他越说越离谱,甚至还把违法乱纪的事当成资本来炫耀,虽然顾易止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非要揪着他上派出所的人,但也实在不喜欢这种掉进钱眼子里的人。   “他们挖到的地方只有土坯,可没挖到的地方,谁都不知道埋了什么。”陈兴凑过来一脸神秘地说道,“传说这山里埋了一位大将军,以前就来过好几拨行内人,想找到将军墓,不过都无功而返,这要是谁能挖到,几辈子都不用愁了!”   他所说的引以为傲的行内人,在顾易止眼里却是十恶不赫的盗墓贼,他一点也不想再听陈兴说起来,站起来说道:“陈老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么快?再坐会呗,这茶都没喝完呢。”陈兴在这守了一天店都没能做成一桩生意,正愁无聊着,好不容易逮住个人一块聊天,哪能轻易放跑。   “不了,谢谢你的招待。”留下这句话,顾易止径直离开了这间店铺。   古玩街的人流比之前要少了一些,顾易止直接从街尾走出去,夕阳余辉洒满城镇的每个角落,一辆黑色越野车在暮色中映入他眼帘。顾易止一愣,那车怎么这么眼熟呢?街上停的车不少,大部分都是轿车,显得那辆悍马越野车更加显眼,几个路过的年轻人不禁投去羡慕的目光。   这不是封泽的车吗?   顾易止才想起来之前在张家村时见过这辆车,可这车怎么会在这里?他朝那里走过去,绕到后面看了看车牌,又走到窗玻璃旁往里面张望。   “顾警官想监守自守吗?”那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顾易止吃了一惊,转头就看见封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他身后,正用一脸玩味的笑容看着他。   “你……”顾易止神情有点发愣。   夕阳暖黄的光照在封泽身上,黑色大衣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嘴边带了一抹笑意:“上次忘了告诉你,我也正准备要来龙泉岭。”   “呃?来这干什么?”顾易止不解地问。   “为了罗珊的事。”封泽说道。   “你是说罗珊的灵魂?她还在这个地方吗?”顾易止惊讶地说道。   “如果灵魂无法回到躯体,就会一直在原地盘桓,时间长了,就有可能就会变为恶灵。”封泽说道。   “你……想帮她超渡啊?”顾易止张大嘴巴,他记得封泽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   “这件事是封月做的。”封泽没有隐瞒他。   “又是她!”顾易止皱眉不已,“她这都算是变相杀人了!”   他说得没错,封月的行为确实已经触犯底线,但封泽不明白的是,封月是用了什么方法将死灵召唤回来并放进罗珊的身体里?是杨东在旁边协助吗,还是另有其人?这次到龙泉岭,帮助罗珊走入轮回是其一,找出法术的根源是其二,而这两者都跟枪击案脱不了干系,所以封泽才没有隐瞒顾易止,至少知道实情对他来说更为安全。   “你现在住在哪里?”封泽问道。   “就前面那家吉星宾馆。”顾易止指了个方向说。   “带我们过去。”封泽不客气地说道。   “你们?”顾易止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才发现夜合一直站在不远处,两人目光对上,夜合朝他礼貌地点头示意。   吉星宾馆在镇上开了有些年头了,虽然前两年借着旅游风周边陆陆续续开了好几家宾馆,但都没挨过后来的冷淡,倒闭的倒闭,转行的转行,吉星宾馆经营的年头久,倒没受到什么影响,一直都在开门营业。只不过就是挺旧了,墙壁看上去灰扑扑脏兮兮的,夜合去办入住手续,前台小妹一看见他把眼睛都瞪直了。   “谢谢。”夜合接过房卡微笑说道,把那女孩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顾易止看了看他们的房间号,说道:“咱们都在同一层楼呢,这间还在我隔壁。”   “是吗?”封泽把那张房卡拿过来,别具深具地笑了笑。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顾易止的脸已经先红了起来,连忙岔开话题说:“一会我们晚上一块吃饭,我把队长也叫过来。”   前台小妹听到他说的话,抬头热情地建议:“我们这的夜市很热闹,就在后面那条街上,很多游客都喜欢去那里吃饭,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听到夜市两个字,顾易止脑海里就浮起小龙虾和烤串,这肚子不知不觉又饿了。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就去那吧,今天我请客!”   “你能有一次不请吃地摊吗?”封泽说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正的美食都是藏身在市井街头的,我们吃的是情怀,是氛围!”顾易止一脸经验谈。   “抠门的情怀吗?”封泽挖苦道。   “够了啊!再说我让你晚上啃桌子!”顾易止不满地瞪着他。   “我可以啃点别的。”封泽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顾易止这一张脸差点红到脖子根,刷开房卡就走了进去,啪一声把门给关上,看都不去看他们一眼。 第85章 保持距离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顾易止敲门喊他们出来吃饭。封泽和齐振之前在百盛见过,对彼此的印象都还算不错,齐振虽然惊讶封泽会出现在这里,但也没多问什么。夜合看见齐振就认出他是住在自己旁边的那个人,齐振眼神里有点诧异,不过还是很快就恢复平静,两人相互握了握手。   前台小妹说得不错,宾馆后面确实有一条夜市街,店主直接把桌椅从店里给搬出来摆到马路边,用油布搭起棚子,牵了根电线装上灯泡,放眼望去从街头到街尾挤得满满当当的,路面留出来的空隙都还不够一辆车通过的。   这回不吃烧烤了,顾易止特意找了一家海鲜排档。蓝色的塑料圆桌上铺着一次性桌布,跟所有大排档一样,桌上除了餐具外,还有一大壶不知名的凉茶。顾易止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轮到封泽的时候还不忘冲他示威似的瞪了一眼,就差把证明自己不抠门的话给说出来了。   封泽感觉这顿饭估计不好消化,夜合脸上的神情虽然平静,但心里却非常惊讶封泽会坐在这种地方吃饭。要知道封泽是对饮食非常挑剔的人,除了味道之外,还讲究健康和卫生,而这种露天大排档,跟哪一项都不挂勾。   顾易止按照菜单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一箱啤酒:“队长,今天晚上没任务,咱们就好好喝一顿。”   “你别明天早上起不了床就行。”齐振笑着说。   “这箱酒我们没个人也就三瓶,小意思。”顾易止一边说一边把啤酒拿出来。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夜合歉意地笑了笑。他从小练武,为了保持身体的反应速度跟自身警觉性,他一直滴酒不沾。   “没事,拿来我喝。”齐振爽快地说道。   “队长,别明天爬不起来的人是你啊。”顾易止不客气的把六瓶啤酒堆到齐振面前,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以齐振的酒量,再来一箱都不成问题。   菜陆续上来的,都是以海鲜为主,有清蒸基围虾,红烧螃蟹,葱油小黄鱼等等,店主还赠送了两个凉菜,满当当的摆了一桌,香气扑鼻,抛开卫生条件不说,确实非常诱人。难得今晚手头没事,顾易止兴致很高,不知不觉三个酒瓶就空了,本来想再叫一箱,但想到明早上还得去景区查案子,只得作罢。   排档里人不算多,三个叼着烟的年轻人双手插兜走过来找了个位置坐下,明明烟灰缸就在旁边,却还是把烟蒂扔到地上用布满铆钉的鞋子碾灭。那个戴着非主流耳钉的年轻人拍着桌子大叫声起来:“人呢!都死哪去了,会不会招呼客人呀!”   服务员忙不迭地跑过来,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   “先给我们上两箱酒,再把那鱼,还有那虾都给我们炒一盘过来,要快,知道吗!”耳钉男把一脚踩在凳子上,嚣张地说道。   服务员从兜里抽出笔准备记下来,结果手一滑,笔掉在了耳钉男的鞋子上。服务员俯身去捡,耳钉男啪一下把笔给踩住,说道:“你他妈砸到我了,没看见吗?”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是个年轻女孩,连忙低头道歉。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耳钉男把腿往她面前一伸,“给老子擦干净了。”   服务员一愣,一张脸涨得通红,正在邻桌结账的老板见状连忙跑过来,赔笑地说道:“实在是对不起啊,她是新来的,还不太熟练,要不我送你们两个凉菜当是赔罪吧。”   “凉菜?你这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呢!”耳钉男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还想不想在这条街上干了?”   开门做生意的,最怕就是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无赖,老板准备息事宁人:“这样吧,这顿饭我给你们打七折,怎么样?”   耳钉男瞟了他一眼:“行啊!让她把桌上这三瓶啤酒都给喝了,这事咱们就算了结了。”另外两个年轻人不约而现爆发出笑声。服务员委屈地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老板,我真没砸到他,就是笔不小心掉到他鞋子上了。”   “你知道我这鞋多贵吗?告诉你,花你一个月工资都不够买!让你喝几瓶酒那是我们哥几个看得起你,怎么着,不给面子啊?”耳钉男敲着桌子说道,那两个同行的年轻人跟着不断起哄。顾易止皱眉往那里看了一眼,耳钉男注意到他的视线,从桌子间挤过来,大声问道:“你看什么看?”   “看王八犊子呢。”顾易止冲他们笑着说。   “你他妈骂谁呢?”耳钉男一脚踢开旁边的椅子,朝他们这一桌怒气冲冲地走过来。   “你不是已经对号入座了吗?”顾易止气定神闲的说。   “小子,你不想活了!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耳钉男伸手抓向顾易止肩膀,但他的手刚刚伸出去,就已经先被顾易止扣住手腕。   “谁的地盘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对不起对警察还是管用的。”顾易止将耳钉男反扣在桌上。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呀!”耳钉男叫道。那两名同伙各拿起一个啤酒瓶往桌上一砸,拿着那锋利的瓶口就朝他们冲过来。夜合和齐振几时同时迎了上去,轻轻松松就把他们给制伏了。   “你们他妈是哪条道上混的!”耳钉男一边挣扎一边叫道。   顾易止拿出手铐直接给他双手铐上,说道:“正道算不算?”耳钉男一愣,顿时跟焉了的白菜一样不敢再吱声,齐振把另外两个人铐在一起,严肃地说道:“我现在以妨碍社会治安罪逮捕你们,跟我去派出所一趟吧。”   这些混混都是欺软怕硬的人,本来想挑个软柿子捏捏,没想到直接撞上枪口,个个蹲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不过这一顿饭算是吃不成了,封泽说道:“夜合,你帮齐队长把人送到派出所去。”   “这好像是我的职责。”顾易止说道。   “你要是走了,这些砸坏的东西谁赔?”封泽扫了一眼地上那几个摔碎的盘子。   “呃……好吧。”顾易止才发现那是刚才他把耳钉男扣在桌子上时不小心碰掉的。   “麻烦你了。”齐振对夜合笑了一笑,说道。   “不客气。”夜合拉起耳钉男,两个人一起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本来在排档里吃饭的客人都已经跑了个精光,今晚的生意算是做不成了,老板招呼服务员过来收拾残局。顾易止走过去歉意地说道:“老板,不好意思啊,你算算这砸坏的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   “没啥,不值几个钱。”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爽快地说道,“还要真谢你们赶跑那帮混混,要不然真不知道他们会整出什么麻烦事来。”   “那是我的职责范围,应该的,过该赔的还是得赔。”顾易止一边说话一边把钱包拿出来。   “真不用了,警察先生,你太客气了。”老板推托道。   他们在那边推推搡搡,封泽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径直走过去把顾易止扯到身后,从他手里接过钱包,把里面的几百块钱都掏出来塞进老板手里,拉起顾易止就走。老板还愣在那里发呆,等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走远了。   “要不要拿这么多啊!”顾易止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哀叹。   “多的就当是你今晚上搅了人家生意的赔偿了。”封泽淡淡地说道。   “我这叫路见不平!”顾易止义正言辞的纠正他。   封泽看着他在路灯下闪闪发亮的眼睛,一把将他扯到墙角压住,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低低说道:“顾警官,从现在起你要记住一件事,就是跟人保持距离。”   “什么距离?”顾易止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封泽朝他低下头:“既然你不清楚,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他霸道地吻上他,不给顾易止一丝抗议的机会。今天晚上明明才只喝了三瓶啤酒,顾易止却已经觉得晕晕乎乎了,那些吃下去的鱼啊虾啊在肚子里都好像活了一样,挠得他心里又痒又麻,情不自禁伸手抱住封泽,生涩的回应他的亲吻。   转角处传来由远至近的交谈声,顾易止回过神,着急地推开封泽。封泽把他搂进怀里,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才放开他。路灯下,顾易止的脸涨得通红,眼睛低垂着,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人。   “现在知道了吗?”封泽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   “应该……算是吧。”虽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他生这么大气,但顾易止至少明白了他的意思。   封泽走到路边,背对着他点起一根烟。顾易止看着他在路灯下挺拔修长的身影,心里就跟塞进一团棉花似的,好像哪里都是软的。他把瘪的可怜的钱包塞进兜里,走过去说道:“天色还早,我们走走吧。”   封泽看了他一眼,那只空着的手微微勾起示意,顾易止愣了愣,把右手递进那只手掌中。深沉夜幕下,他们的手静静握在一起,走在安静空旷的街道,路灯在他们头顶闪耀,月亮在云层中穿梭,他们的影子长长拖曳到地上,在夜色中渐渐走远。 第86章 出发去景区   派出所还有人在值班,齐振和夜合把那三个小混混扭送进去交给民警,又把事情经过交待了一遍,等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路边的商铺已经关了大半,车子一辆辆整齐的码在停车位上,街道上鲜有行人和来往车辆,只有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照出齐振和夜合同步而行的路。   “真是麻烦你了,夜先生……”齐振正想致歉,一向温和有礼的夜合却忽然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我并不姓夜。”   齐振一怔,他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已经能从人的细微表情变化中察觉出心态,他看见夜合微垂的眼眸中带了一丝落寞,就知道他不愿意跟人在这件事上多作议论。齐振笑了笑,说道:“夜合是夜香木兰的别称,是个好名字。”   夜合朝他望来,神情里带着诧异。   很多人都知道夜香木兰,却不知道它还是一个名字叫夜合。那是一种枝叶深绿婆娑的小乔木,花朵纯白,幽香清雅,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卉,他的名字也因此而得来。只因夜合花耐阴喜夜,就如同他一般,永远只能是封泽身边的一道影子。   “你身手不错,应该练了很多年了吧?”齐振笑着问道。   夜合点了点头,他并不擅长跟人交谈,眉宇里总会带着对人的礼貌与尊敬,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总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好像无法更靠近一步。齐振却是那种最容易让人产生信赖感的人,好像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他在警局很有威望,除了办案能力之外,当然也包括他自身的人格魅力。   “那些小混混平常就喜欢欺负老实人,抓进去后关个两天就会被放出来,要是没犯什么案子,基本上派出所也拿他们毫无办法。”齐振叹气说道。像那种这种社会毒瘤,个个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最会跟派出所打游击,有的还把拘留当成炫耀资本,一般抓起来也就是教训一顿,等他们从里面出来,照样横行霸道,毫不收敛。   “或许刚才应该先教训他们一顿。”夜合说道。   “你这是要在警察面前知法犯法呢?”齐振笑了两声,“不过我可以当没看见。”安静的夜色下,他们两人相视一笑,沿着无人的街道渐渐走远。   这地方不好打车,回到吉星宾馆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人在楼梯口告了别,各自回到房间里。而就在他们前面几分钟,封泽和顾易止也刚刚回来,这会顾易止躺在床上,眼睛瞪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虽然上面除了一盏节能灯外什么都没有,但他就是没有睡意。   龙泉岭这地方靠山,入夜之后温度下降很快,宾馆的空调也不知道是哪个年头装的,外壳都已经脏成了褐黄色,出风口沾着一层灰,估计就算还能用,吹出来的也是一大片有害菌。风在窗外刮得呼呼响,也把顾易止的思绪刮得跟乱麻一样。   他这人吧,从小女人缘就堪忧,没牵过女孩子的手不说,就算偶尔遇见一个走得近的,也会突然就被她疏远了,至于原因是什么,顾易止还真没想明白过。朋友们总说他不会揣摩女孩子的心思,经常张嘴就得罪人家,甚至还有说他情商负数,将来没准就只能靠相亲来结束单身生活,那他现在算单身还是……   顾易止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他和封泽的关系,他们之间,好像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但要说具体在那一天哪一时刻,顾易止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异常的地方。至少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自从遇见封泽之后,他身边的怪事就没有断过,连带人生观都被刷新了无数次。   但是,那一桩桩在他看来遥不可及的事件,封泽每一次都可以轻易解决,他好像无所不能,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僵尸,山魅,甚至是夜游的百鬼,在他面前都不过是几句咒语的事。   并不是它们不够可怕,而是,封泽太过强大。   正因为是这样,顾易止才会觉得他和封泽之间,好像就是虚幻的一般。虽然不想承认,但不管是从家世还是地位,或者是从职业上来讲,封泽都跟开了挂似的,而这样一个开挂的人,怎么就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呢?   风声还在呼啦呼啦响,顾易止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都这个点了,明天一大早就得跟队长去景区调查案子呢,这会还有闲心在这里胡思乱想?睡觉睡觉!   顾易止把被子扯到身上,倒头大睡。   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捧着个筐蹲在路边,浑身挂满金银财宝的封泽开着豪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咣啷一声朝他筐里扔了个黄金骷髅头……   第二天顾易止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坐起来,意识还是模模糊糊的,隐约还能看见那枚黄金骷髅头在眼前晃悠,还有珠光宝气的封泽那一脸不屑的表情。这梦怎么这么眼熟呢,以前好像也梦见过差不多类似的事啊,只不过……角色好像调换了。   大概是昨晚上喝多了吧,要不他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拿个筐蹲路边要饭啊!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梦的什么?担心自己丢了工作流落街头,还是担心封泽开豪车跟人跑了?   “跑就跑,谁稀罕呀!”顾易止不乐意的嘟哝一句,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等都收拾妥当后,已经快八点了,他先去找了齐振,但敲了会门也没有人回应,扭头看了眼封泽的房间,那梦里的情形清晰浮现在脑海,直接让他打消了找他的念头,准备先下楼找地方把肚子填饱再说。   顾易止走下楼梯,人还没走到大堂就已经看见宾馆门口杵着两道熟悉的人影,正是封泽和齐振。梦里封泽那个嚣张的眼神还在眼前晃荡,顾易止直接就把他给忽略过去了,朝齐振说道:“队长,现在要出发吗?”   “我们那辆车出了故障,发动不了,封先生说他们也要去景区,顺路捎上我们一块。”齐振回头说道。   顾易止闷闷地应了一声,封泽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问道:“你怎么了?”   是呀,不就是个梦吗,他这是耿耿于怀什么呢?   该不会……真是担心封泽跟人跑了吧?   ——怎么可能!   ——我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再怎么也不会跟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再说了,他爱跟谁跑跟谁跑,不稀罕!   顾易止朝他露出一脸灿烂笑容:“没怎么呀,我挺好的。”   封泽忍不住脊背发凉:“大清早的,你出门夹着脑袋了?”   顾易止差点就抬腿踹上去,但鉴于齐振在场,他还是硬挤着笑脸,一双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不过这对封泽完全没有杀伤力,他还是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引得前台小妹频频向他张望,满眼都在冒桃心。   越野车在马路边停下来,夜合摇下车窗对他们点头示意。齐振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景区吧。”   比起填饱肚子,当然正事更要紧,顶多一会在路上买几个包子凑和凑和。顾易止准备上车,听见齐振对封泽说道:“封先生,麻烦你了。”   “不客气,顺路。”封泽说道。   封泽也是为了罗珊的事而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齐振的目的是一样的,只是,他们所要做的事,一个是暗,一个是明。罗珊的死是意外还是蓄谋,齐振不敢确定,但按目前的进展来看,找到杨东的下落是最关键的线索,而龙泉岭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封泽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他来到龙泉岭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找到罗珊的灵魂,而是希望能借此逼出那个躲在暗处推波助澜的人。   他很肯定,那个人就是方遇白。   但是现在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方遇白从来没有亲自动手做过任何一件事,却像一个主导者一样在背后操控着一切,罗珊也好,杨东也好,包括封月在内,都不过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他是谁?   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封泽不知道,他用了很多办法,甚至调查了方遇白的履历,也没有发现一丝异常。他的履历非常完美,出身书香世家,父母移居国外,连他在什么时候得过什么奖,都记录的一清二楚。他确实是一个画家,一个非常出众的画家,但是,一个人一件事情如果太过完美,要么是假象,要么就是伪装。   不管是哪一种,对封泽来说都没有区别,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会一直奉陪下去!   古战场遗迹在离龙泉岭镇大约半小时车程的后山上,这座山原来没有名字,直到几年前挖掘开发,地方政府才给它匆匆按了个名字——龙泉山。这条水泥路也是这两年刚修的,沿途还能看见些小平房子,大多陈旧残破,很有年代感。龙泉岭是个农业镇,虽然因为景区的开发红火了一阵,但大部分居民还是以务农为生,道路两边开垦出来的田地栽种着翠油油的蔬菜,给这寒风瑟瑟的冬日增添了几分生机。   其实龙泉岭景区的没落跟当地政府的过度包装与推销有很大关系,所谓物极必反,当神秘面纱完全被揭开,没有一丝保留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对它失去兴趣。如果当初有关部门没有这样急功近利,而是将遗迹好好保护起来,或许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然而现在沿途所看见的,只有荒废的餐馆、旅店,它们曾经大概也门庭若市过,如今已经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屋,在岁月长河中逐渐变得斑驳。   顾易止看着窗外,一栋灰扑扑的小楼映入眼帘,它掩藏在两棵大树后面,似乎连门窗都没有装上,四周杂草环绕,一道人影忽然闪过。只是那匆匆一眼,已叫顾易止神情一怔,那个人……似乎是古玩街的老板陈兴…… 第87章 追查案件   去往景区就这一条路,中间也没什么岔道,直着往下开就到了。入口处立了一幢古色古香的挑檐式门楼,柱上浮雕着九爪金龙,气势恢弘。门楼下方的基石上嵌了块黑色花岗岩,用精致的楷体刻着关于景区的介绍,偌大停车场上只稀稀拉拉停了几辆小车和一辆旅游大巴,风吹着沙土飞扬,到处都像粘着一层灰,连阳光都变得黯淡起来。   顾易止看着周围,忍不住感叹,传言果然是不可信的,因为真相往往都很残酷!不过也难怪,这里并不是风景秀丽的名胜古迹,而是充满历史厚重感的古战场遗迹,如果有关部门真把它包装的花里胡哨,那估计连这点最后的吸引力都要失去了。   “易止,我们先去景区管理处。”齐振说道。   “好。”顾易止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封泽,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话,“你……小心点。”   封泽要做的事,比查案要危险的多,如果可能,顾易止也希望罗珊可以投胎转世,而不是留在这陌生的地方变成一缕无家可归的孤魂。   “石头带了吗?”封泽看着他问。   顾易止下意识摸向口袋:“带着呢!”其实从汉昌回来后,他一直就把江若带在身边,一是希望能有机会帮助江若找到凶手,二也是因为遇见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后,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还必须得靠这个护身符啊。不过他没有告诉封泽,他后来还偷偷给江若烧了很多轻便的武器,没准哪一天就能派上用场。   “自己多注意点。”封泽望了他一眼,和夜合两个人先行离开。看着他们渐渐走远,顾易止才把目光收回来,扭头就看见齐振别具深意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齐振的洞察力和侦察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在整个局里都首屈一指,顾易止刚上班那会还是个小菜鸟,有一次跟齐振出门查一宗服毒自杀的案件,现场又是药瓶子又中呕吐物,受害者丈夫一直跪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同事们都还在采集现场证据,齐振只在屋里走了一圈,就让人把受害者丈夫带回局里。   结果只经过半天审问,那个男人就全招了。原来他早有外遇,妻子怎么都不肯离婚,说耗也得耗死他。受害者一直有抑郁证,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这男人被逼急了,就通过非法渠道购买了这种含有剧毒的药物融进水里,并伪造遗书,营造出一种受害者因受不了精神压力而自杀的假象。   这案子本身就具有很多漏洞,只要尸检和技侦结果出来,马上就可以锁定凶手。但当时技侦科的同事还在采集现场,尸体也刚刚被救护车拉走,齐振就可以凭凶手在表情、动作上的一些细微变化察觉出他的异样,从而仅花了半天功夫就破了这桩案子。   事后顾易止曾经问过原因,齐振是这么告诉他的:“人在不同的心情下,对环境、对事物都会产生不同的反应,比如信任对方时,肢体动作就会不自觉向那个人靠拢。又或者说,当一个人处于极度焦虑不安的情绪下,他对周围正在发生的事就会产生一种无意识的戒备,大多数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极力隐藏,但这往往就是最大的漏洞。情绪如果被过于压抑,就会通过肢体动作反应出来,这些动作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就很容易暴露出真相。不过,如果对方是个心理防线极强的人,就会加大案件的侦破难度。现在很多高智商罪犯都喜欢跟警察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认为自己是猫,可以把警察当成老鼠玩弄在股掌之间,却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根本不会存在天衣无缝的犯罪手法。”   从职业上来讲,齐振算是顾易止的伯乐与导师,顾易止尊敬他,不只是因为齐振出众的办案能力,还因为他自身的人格魅力,齐振就是那种一眼看见就能产生信赖感的人,成语里的“正气凛然”,说得大概就是齐振这类人。   除了办案之外,顾易止在平常确实神经大条,在现在看见齐振投来的目光,他差点想就地找个洞钻进去。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尴尬,齐振笑了一笑,如往常般说道:“之前我约了龙泉岭派出所的同志九点前在景区管理处见面,这会他们估计已经到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停车场上竖着有指示路牌,他们按路标所指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看见一幢贴着白瓷砖的二层小楼,面阔六间,院子里停着二辆面包车和一辆警车,一间挂着“接待室”牌子的办公室敞着门,里面隐约传出交谈声。   齐振走过去敲门示意,屋里三个正在喝茶聊天的人几乎同时向他们望过来。其中一个人他们在龙泉岭派出所见过,是负责接待他们的副队长陈鸿,今年三十多岁,穿着一身橄榄绿的警服,显得精气神十足。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年纪比较大,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了,戴着顶深灰色的前进帽;女的二十多岁,穿着制服,从打扮上来看像个导游。   陈鸿率先站起来朝他们打招呼:“你好,齐队长,顾警官。”相互礼貌的握手之后,陈鸿飞为他们逐一介绍了彼此,男的是景区管理处的王主任,女的则是负责接待的导游,叫周梦洁,家就在龙泉岭镇上,为了离家近点,才特意应聘到这里来上班。   寒喧客套过后,王主任说道:“齐队长,你们来的目的我已经听陈队长说了,所以我特意安排了小周当你们的向导,她带队有几年了,对景区比我还熟,你们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地方,可以直接问她。”   “麻烦你了,王主任。”齐振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基层百姓就应该配合政府的工作,这是我们的义务和职责。”王主任开口就打起官腔,说得冠冕堂皇。   齐振也不跟他客套,直接拿出罗珊和杨东的照片放在桌上,问道:“王主任,你对这两个人有没有印象?”   王主任拿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又把照片递给周梦洁,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齐振解释道:“照片上的女人就是这起命案的受害者,而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这个男人,据我们调查,这两个人在十二月三十一号曾经来过龙泉岭景区。王主任,我希望能调取出当天的监控资料交给我们,以便取证。”   “这个啊……”王主任为难地皱了皱眉,“我们这监控室的资料一般只会保存十天,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不一定还能找得到。这样吧,一会我先去问问,尽量提供给你们。”   现在各种高科技手段给案件侦破带来了极大的帮助,但同时也存在各种弊端,因为有时候太过于依赖科学技术,反而会忽视了最本质的东西。对齐振来说,一桩案子的侦破,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而并非仅仅依靠科学手段,他需要的就是通过监控来证实案件走向是否正确,而不是把破案希望寄托在它身上,因为最重要的证据,往往都是通过人为努力找到的。   “如果数据已经被覆盖,方便的话请把当日储存资料的硬盘提供给我,我会请侦技科的同事想办法恢复。“齐振说道。   “这个没问题,。”王主任爽快地说道。   “王主任,你还记不记得十二月份汉昌大学有四名学生在半夜闯进景区的事?”顾易止问道,直觉告诉他罗珊来到龙泉岭绝对跟姚欣宜失踪的事有关。   “记得啊!这件事在当时闹得还挺大,我们景区规定七点就要清场,除了留几名保安巡逻之处,是不允许有任何游客滞留在景区里的。”提起这件事,王主任的话匣子就打开了,“那天晚上保安室里突然闯进来三个年轻人,说一个女同学跟他们走散了,在景区里失踪了,几名保安也顾不上质问他们,马上就组织找人,一直到后半夜两点多才找到那个女孩子,就在景区最偏僻的那地方,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跑那去,怪吓人的。”   “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顾易止冷静地问道。   “异常情况倒没有,不过那个女孩估计也被吓坏了,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肯说话,后来汉昌大学的老师来了,就让他们把人领回来了。”王主任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生气,“这帮孩子也真是的,这可是国家级保护区,哪能半夜三更翻墙进来,毁坏公物先不说,这要是真出点什么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呀。”   “这件案子当时是我经手的,”陈鸿说道,“我们所里接到电话就出警了,也对那三个男生进行了盘问,他们说天色太黑,再加上分不清方向,不知不觉就跟那位女同学失散了,在景区里兜转了半天才找到保安室求助。”   在来龙泉岭的路上,齐振就听顾易止说了关于姚欣宜失踪的事,也知道罗珊来龙泉岭的目的很可能跟姚欣宜有关,他听完陈鸿和王主任的讲述,眉头不禁一皱。三男一女在半夜翻墙跑进景区已经是非常匪夷所思的事,当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是最关键的地方,而陈鸿和王主任都没有提起。   “姚欣宜说了什么没有?”齐振避重就轻地问道。   “她受到了惊吓,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我们盘问了很久,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陈鸿叹气说道,“后来市局派人来拿这桩案子的卷宗,我才知道那女孩失踪了,所里也配合了一阵,但一直都没找到线索。齐队长,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事?”   齐振也不跟他隐瞒:“姚欣宜跟这次枪击案的死者罗珊是表姐妹,我们怀疑罗珊到龙泉岭跟姚欣宜失踪的事有关。”   “哦——确实有这个可能。”陈鸿点头说道。王主任闻言又拿起照片看了会,笃定地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人!当时来接那四个学生的就是这位老师!” 第88章 古战场遗迹   要不是他们提起这桩事,王主任估计根本想不起来,他举着照片说道:“人年纪大了就是记性不行,你们要不提起这桩事,我还真给忘了。齐队长,你说得没错,这位罗老师之前确实来过景区,那会我正在办公,远远看了一眼,看她样子好像挺着急,就没上去打招呼。”   齐振眼前一亮:“王主任,你还记得她跟什么人一起来的吗?”   “这个……”王主任拧着眉头苦想,“隔了这么多天,真没什么印象了。好像是两个?不对不对,好像是三个人,他们三个人一块来的。”   三个人?   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除了杨东之外,另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封月。齐振追问道:“是不是照片上这个男人?”   王主任拿起杨东的照片看了半晌,摇着头说:“这时间隔得太久了,我真记不得那么清楚了,不好意思啊,齐队长。”   齐振点点头表示理解,问道:“我们现在能去景区看看吗?”   “可以,当然可以。小周,你一会陪齐队长他们过去。”王主任热情地说道。   “好的,主任。”周梦洁对他们一笑,不知道是否是职业的关系,她的笑容看起来总有些公式化。   “王主任,监控录像的事就麻烦你了。”齐振站起来说道。   “你太客气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要是还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来管理处找我,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王主任也站起来,一边握手一边打着官腔。   “那我们先去景区了,麻烦你了,周小姐。”齐振对周梦洁点点头。周梦洁落落大方地说道:“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请跟我来。”   王主任一直把他们送出管理处大门,除了周梦洁之外,同行的还是陈鸿,这次龙泉岭派了他过来协助齐振和顾易止的工作,以备不时之需。通往景区的路是环山开凿出来的,为了保护遗迹的安全性和完整性,所有车辆都禁止进入,整条路面修得较窄,仅够两个人并排行走。龙泉山以前是座荒山,没什么人迹往来,本来也是绿树成荫、鸟兽成群的,但现在由于过度开发,沿途上随处可见坑坑洼洼露出来的黄泥,有的还甚至形成了巨大的石坑,嵌在被植被覆盖的山壁上,分外扎眼。   “遗迹刚被发现的时候,有很多不法之徒乘机过来违规挖掘,这些石坑都是那会留下的。”周梦洁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后来政府重视起了这块地方,每天晚上都会派人来巡逻,现在已经没有这些现象了。”   顾易止想起古玩街老板陈兴的话,大概他口里所说得“好货”,也跟这些土坑脱不了干系。在来的路上,他匆匆看见的那条人影,是错觉吗?顾易止想了想,问道:“周小姐,古玩街上那些店铺,都是合法经营吗?”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古玩街是我们镇上的一大特色,来这的人就算不来景区,也会去古玩街逛逛。”周梦洁说道,“它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当地部门也很重视,现在也是我们镇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了。”   “古董这行水太深,现在造假技术又那么厉害,外行人还真是分不出来。”陈鸿叹气说道,“我们局里和工商部门也联合组织过几次打假行动,要真发现有假货,店主第一个跑出来哭自己被坑了被骗了,连罚都罚不了他们。”   这就是古董交易的一大弊端,人人都想捡漏,但真正能捡着漏的又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清。古董市场本来就混乱,黑货假货私货混杂,背地里的不法交易更是数也数不清,但由于这一行的特殊性,监管起来难度较大,只要商家拥有有关部门颁发的正规证照,就算发现假货,也能用自己是第一受害者蒙混过去。况且以现在的造假技术,连专家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更别说是普通人。   “这两年我们已经加大了对古董来源的管控,也在严厉打击盗挖盗掘的现象,就目前来说,还是有不错的成效。”陈鸿说道,“不管怎么样,事情总归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希望将来可以完全杜绝这种现象。”   “我们陈队长做事可较真了,我就经常看见他带人在山里转悠,要不是陈队长帮忙,光靠景区那几名保安,也不能这么快就杜绝掉盗挖盗掘的现象。”周梦洁打量着周围,充满期待地说道,“等这些泥坑找出植物来,我相信龙泉山会跟以前一样漂亮。”   “我们这地方小,林业局没有配备专门的森林公安,所以只能让所里定期组织巡逻,以确定遗迹和古物的安全。”陈鸿笑笑说道。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说了这许多,几乎句句都在表明当地有关部门一直在“恪尽职守、任劳任怨”,但这里毕竟不是宜城的行政范围,齐振他们也没有权利过问,为避免陈鸿误会,齐振转移话题问道:“周小姐,你记得姚欣宜是在什么地方被发现的吗?”   “记得,那地方挺偏的,走过去还得有一段时间。”周梦洁说道,“也挺奇怪的,那里那么偏僻,大白天都不一定能找到地方,而且又远,四周又都是荒山野岭,她要是真迷路了,也不可能继续往深山里走吧。”   周梦洁说得不错,按常理来说,人如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迷路,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通过手机与亲人朋友联络,如果当时正处于没有信号的状态,可以选择在原地等待或通过其他方法辨别方向。迷路会让人产生恐慌情绪,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会丧失,姚欣宜没有通过手机跟朋友联络已经非常奇怪,反而越来越往偏僻的地方走,确实与常理不符。   “这里以前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吗?”顾易止问道。   周梦洁想了想说道:“景区挺大的,我来这上班两年了,游客走散的事经常会发生,但景区下山的路只有这一条,而且到处都立有夜光指示牌,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能找到路回来,像姚欣宜这样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景区里面有手机信号吗?”顾易止又问。   “有倒是有,不过时断时续的,不太好,毕竟是在山里,基站没那么多。”周梦洁说道。他们沿着山路走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眼前渐渐出现一块巨石,上面用红漆凿刻着“龙泉岭古战场遗迹”几个大字,旁边立了一块一人多高的黑色花岗岩,刻着关于遗迹的历史和其他相关资料。   虽然他们不是来参加观,但周梦洁还是兴致勃勃介绍道:“这里就是古战场遗迹了,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历史,遗迹里所有的东西都还保留着最先挖掘出来的模样,即不影响它的历史研究价值,同时也具有极高的观赏性。”   周梦洁说得不错,比起其他地方的古战场景点,这里的确保留了它最原始的模样,景区里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只有几处风化严重的残垣断壁,有的用油布遮挡了,还在继续挖掘。山风呼呼刮过,尘土飞扬,几乎遮天蔽日,充满历史厚重感。这里对于历史爱好者来说,确实具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但对于普通游客来说,却太过于单调沉闷。放眼望去灰扑扑一片,跟其他名胜古迹相差得太远了。   大概这也是龙泉岭景区没落的重要原因,挖掘工作还没有完成,当然不能在这里大兴土木进行改造,游客大老远过来,要的是一个赏心悦目,而不是到这里来喂风沙。说到底,还是龙泉岭政府太过急于求成,把好好的一个旅游项目给浪费了。   一个举着小红旗的女导游领着三四十名戴着红色鸭舌帽的游客从景区走出来,手上的扩音喇叭正在提示游客注意安全,不要走散。游客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岁,有的背着相机,有的吃着零食,有的在跟旁边的人聊天,从表情上看,显然都对这里很失望。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顾易止听见有人在抱怨白花了团费,还走了这么远的山路,太不值当。周梦洁也听见了,她朝顾易止笑了笑,神情有点尴尬。   不过顾易止倒觉得这里不错,至少比起那些东施效颦般刻意建造的仿古建筑,这里还保留着最原始的历史气息。周梦洁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陈鸿指着一块地方说道:“根据那三个男生的口供,他们就在这里发现跟姚欣宜走散的,然后才下山找管理处帮忙。”   陈鸿所指的地方是一片类似于防护城墙的岩壁,上面布满沙眼,风化痕迹严重。周梦洁解释道:“这里是三国时期的城楼,是用于防御工事的,一般都用泥土和石块垒造,由于年代久远,两者逐渐融为一体,我们现在所看见的就是它经岁月侵蚀过的痕迹。”她说话里带了导游固有的介绍语气,她在这里上了两年班,几乎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景区里的一草一木。   顾易止注意到这里确实离下山的路不远,而且显眼位置还立有指示牌,确实像周梦洁所说得那样,有点常识的人都不可能会在这里迷路。   “姚欣宜就是在这里失踪的?”顾易止有点难以置信。   “现在的大学生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心里承受能力又差,估计跟同伴失散后就胡闯乱走的,这才迷失了方向。”陈鸿牵强地解释道。 第89章 诡异坟地   “我觉得不太可能。”周梦洁快人快语地说道,“上回我侄女偷偷跑进来玩,她一个初中生都能找到下山的地方,那几个人好歹还都是名校的大学生,不至于没常识到这个地步吧?”   “这种事情很难说的,这世上什么人都有。”陈鸿脸上微笑着,但望向周梦洁的眼神已带了明显的不悦。周梦洁一愣,干笑着说道:“也是,陈队长说得有道理,他们头一回到景区里来,不像我侄女是镇上土生土长的。”   “姚欣宜的案子有没有什么进展?”齐振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但也没显露出神色,只像平常那样问道。   “人是在汉昌失踪的,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市局派人来过两回,但都没什么进展。”陈鸿叹气说道。   他们沿着景区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而对于照片上的两个人,负责景区巡逻工作的人员也纷纷表示没有印象。从外表上来说,杨东和罗珊都属于那种非常显眼的人,连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对他们没有印象的话,那说明他们很可能没有到景区里来。   “周小姐,可以带我们去发现姚欣宜的地方吗?”齐振礼貌地问道。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周梦洁看了看时间,说道:“那里有点远,步行大概需要一小时差不多,景区在七点钟就要关门了,我们最好在这之前下山。”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多,齐振算了算来回和调查的时间,要在七点钟前下山应该绰绰在余。他说道:“行,我知道了,我们这会就过去吧。”   “都已经中午了,大家肯定都饿了,我这带了吃的,我们先把肚子填填。”周梦洁从随手携带的背包里拿出几包饼干分给他们,“这是我们龙泉岭的特产,叫芝麻糖饼,齐队长,顾警官,你们尝尝。”   顾易止还真是觉得饿了,早就在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凑和了一下,刚又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这肚子早就已经在抗议。景区里还有一家小卖部,陈鸿过去买了几瓶水和面包过来,四个人原地凑和着填饱肚子,往最后的目的地走去。   周梦洁虽然是女性,但经常在山里带队走动,体力不比那三个男同胞差。她领着他们走进一条通往深山的小路,顾易止看见入口的指示牌上写着“英雄冢”三个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在来龙泉岭之前,他就在网上找过相关资料,这所谓的“英雄冢”就是埋葬战死将士的坟地,经过上次百鬼夜游的事后,顾易止就对这类事多了几分忌惮,不过这都过去一千多年了,就算有过什么,也应该早就烟消云消了吧。   顾易止摸摸兜里的白石头,给自己找点安慰,现在是大白天,肯定不会遇上怪事,别跟这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他自我安慰一番,好不容易让那颗犯嘀咕的心平静下来。小路林荫,阳光穿过枝桠在地面形成斑驳光影,顾易止抬头看去,隐隐看见碧空中飘浮着的朵朵白云,心里不禁想,封泽这会在做什么呢……   这个时间,封泽已经到了他这次的目的地——英雄冢,由于他之前接触过罗珊的尸体,凭借尸体跟灵魂之间的磁场关系,他用封家追踪术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地方。这里很偏僻,四周大树林荫,杂草丛生,小路掩藏在草丛中,非常不显眼,一块石碑上用黑漆刻着“英雄冢”三个大字。奇怪的,周围明明植被丰富,而中间这块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地方却寸草不生,上面铺着厚厚一层落叶,似乎连阳光都穿透不过去。   “少主,你看这里。”夜合站在一棵树下说道。封泽走过去,发现树干根部有过熏烧过的痕迹,周围地面还残留着一些黑色斑块,封泽蹲下来检查片刻,说道:“封月应该就是在这里施的法。”   “罗小姐会出意外,是不是代表封月小姐的法术失败了?”夜合不确定地问道。   封泽可以猜到封月所用的是什么法术,就是流传非常普遍的通灵术。市井上有很多半吊子的灵媒师用花里胡哨的手法故弄玄乎,佯装请来鬼神帮助有所求的人,满足其欲望,这其实是一种抓住人类某种心理弱点而形成的供需关系,他们不一定就真的相信灵媒师所说的话,但是,至少能从里面得到想要的安慰。真正的通灵术有很多禁忌,想要从事通灵职业,除了其本身要具有灵异体质外,还需要有极高的灵力来保护自身安全。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没有相对应的灵力来控制鬼魂,很有可能就会被反噬,导致自身死亡。这一行很危险,也因此有着非常多的禁忌,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是绝对禁止以活人为媒介。通常灵媒师在施法的时候,都会以自身为媒介与鬼神进行交流,他们知道该如何自保,会将危险降到最低。但大部分普通人都没有这个意识,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在鬼魂面前自保,如果让他们灵魂出窍进入阴界,无疑就是自寻死路。   封泽去看过罗珊的尸体,从上面残留的施术痕迹来看,封月所做的,确实就是这项禁忌的法术,这也是让封泽震怒的原因,所以他才会在封百川面前说了那样决绝的话。   他已经包容了太多,而他的包容,却换来了这对父女的变本加厉。   封月为什么会认识罗珊,其实不难猜到。早在汉昌的时候,方遇白就在他们面前故意提起封月和他的关系,他似乎对封家很了解,料到封泽不会答应罗珊的请求,所以层层设套,引罗珊去见封月。   通灵术并不算很难的法术,但危险程度较高,以封月的性格,她当然不会为一个陌生人冒险,所以她就选择了以罗珊为媒介,让她灵魂出窍进入阴界。法术并没有失败,会造成灵魂错位的原因,是有人在故意干扰,封月不可能没有发现,但她却没有做任何补救措施,而是任凭事态发展到现在这种无可挽回的地步。   方遇白就是利用了封月这种为所欲为、不肯低头的性格,一步一步的杀死罗珊,引他们所有人来到龙泉岭。   但他的目的是什么?这片寸草不生的坟场,又藏着什么秘密?   山风刮着落叶翻飞,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住,天色忽然黯淡了许多。在瑟瑟的风声中,封泽忽然听见了另一种响动,他斜目望去,不远处的草丛轻微摇晃几下,又马上恢复了安静。封泽眉头一沉,用眼神示意夜合。夜合点点头,缓步走过去,草丛里猛然窜出一条人影,往树林跑去。夜合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摁到地上,那人惊恐地挥手着双手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他的声音不过就是二十岁左右,封泽示意夜合放开他,那男孩躺在地上,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你……你们是什么人?”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冲锋衣,留着短短的板寸头,背包在刚才逃跑的时候被扔到了一边,眉宇里带着几分稚气,似乎还是个学生。封泽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地问道:“这句话该我问你。”   大概看出来他们也是普通人,男孩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衣服坐起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他话说了一半,又猛然停住,眼睛滴溜一转,已经换了个话题:“你们是游客吗?这地方可不常有人来,没导游带你们吗?”   “汉昌大学的?”封泽注意到他背包上别着的校徽。   “你怎么知道?你该不会也是为了欣宜的事来的吧?”他脱口而出,但说完就已经后悔了,在原地怔了片刻,爬起来捡起背包准备走。   “姚欣宜吗?”封泽也不阻止他,只看着他的背影静静说了这个名字。男孩的脚步明显一顿,声音里充满诧异:“你……认识欣宜?”   “你就是那三个人里的其中一个。”封泽并不能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测,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让对方自己露出马脚。   “什么三个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孩眼神闪烁,“我走了,你们自己在这呆着吧。”   “如果你走了,”封泽冷淡地说道,“就永远别想找到姚欣宜。”   那个男孩在远处停处脚步,肩头的背包缓缓滑落,掉到地上。他转过身来,脸色在树影下忽明忽暗:“你怎么会知道欣宜的事?你是警察吗?”   “如果警察能够找到姚欣宜的话,你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封泽知道,姚欣宜的失踪必然跟遗迹息息相关,而那已经超出了警察的能力范围。   男孩站在原地,风从他身边呼呼地刮过,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混乱。树林里很安静,他们之间隔着无数杂草与树木,男孩期待的眼神透过缝隙传了过来:“你真的能有办法找到欣宜?”   “至少我需要知道前因后果。”封泽的声音清晰传进他耳朵里。男孩犹豫着,许久才点了点头。   “好,我都告诉你。” 第90章 失踪真相   “我叫方旭晨,跟欣宜是同班同学,我们都是英语系的。”在沉默了片刻后,方旭晨终于说道,“欣宜在我们系很受欢迎,她长的漂亮,性格又开朗,跟很多人都合得来。她家有钱,经常请我们几个同学吃饭,再加上她一点也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矫情,所以我们男生都特喜欢跟她玩。”   没错,像姚欣宜这样开朗、健谈又漂亮的女孩,确实就是男生心目中的那片白月光,而对于女生来说,恰巧就是眼中钉,因为在潜意识里,人们总会把容易跟男生打成一片的女孩看作是耍心机,至于是真相还是妒忌,就是仁者见仁的事了。至少在方旭晨眼里,姚欣宜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女神。   “后来有一天欣宜在网上看见关于龙泉岭景区的报道,就说想过去探险,问我们谁愿意跟她一块去。欣宜平常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像鬼屋,蹦极,冲浪,越刺激的她越爱玩。我说那景区就是一片荒山野岭,没什么好玩的,她却说白天不好玩,那就晚上去啊,总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方旭晨说道,“那会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考试,就没什么人搭理她。欣宜挺失望的,成天闷闷不乐,我就说要不找个周末我陪你去吧,就当是放松放松心情。欣宜听了特高兴,又叫了另外两个男生一起,我们四个人就出发了。”   “那两个人是谁?”封泽问道。   “一个是大四的学长,叫李平昊,另一个也是我们班同学,叫钱波。”方旭晨低下头,懊恼地说道,“要是我不跟欣宜说要陪她来龙泉岭,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平静了一会心情,又继续说道:“我们租了辆车到龙泉岭后先找了家旅馆住下,等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欣宜就挨个催我们出发。我们对景区都不熟,摸摸索索找地方时都已经快十点了,景区大门早关了。本来我还说看一眼就算了,没必要翻墙进去,但欣宜不肯,我们拗不过她,只得找地方翻了进去。”   “那景区特别大,晚上还没什么灯光,我们就靠着夜光指示牌认路,大家心里都挺紧张的,就怕遇见巡逻的人,要是被学校知道,肯定得记个大过。其实那里面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破土坯子,钱波说自己肚子疼,要找地方方便,但黑灯瞎火的又没看见厕所,他就进林子去解决了。我们三个人在外头等他,李平昊这人没事就跟欣宜套近乎,还动手动脚的,我心里窝火,就说了他几句。那小子冲上来就要跟我干架,欣宜一生气就跑到一边不搭理我们。”   一个漂亮的女孩,三个各怀心思的男孩,在半夜深更出现在荒山野岭,又怎么会是一个寻常的、普通的夜晚?   封泽虽然对这些小年轻之间的八卦没有兴趣,但是姚欣宜的失踪跟遗迹有直接关系,或许可以借此解开遗迹里的秘密。封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方旭晨叹了口气,似乎也在为当日的冲动后悔:“李平昊非抓着欣宜要她说清楚喜欢谁,我看他们拉拉扯扯的,一怒之下冲上去就打了李平昊一拳,我们俩就这样扭打在了一块。起先还能听见欣宜在旁边叫着让我们住手,但当时我们都被嫉妒冲昏了头,哪听得进去,等我们回过神来时,欣宜早就没了踪影。我们以为她生气躲起来了,但又不敢大声喊,怕引人注意,准备在附近找找,就在这个时候,钱波回来了……”   方旭晨声音一顿,脸上露出无比恐惧的神色:“钱波说,我和李平昊在打架的时候,他在林子里看见我们周围全是人影,一个一个的,就那样看着我们……”   封泽脸色一沉,眉头皱了起来。方旭晨冷静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我们当然不肯相信,他说他亲眼看见欣宜跟着那群影子走了,他就是因为吓呆了,才躲在林子里没有出来。钱波这个人平常挺老实的,而且他也没必要拿这种事骗我们,当时我们就慌了,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欣宜。我准备给欣宜打电话,手忙脚乱的不小心把摄像头给打开了,然后我就看见……我就看见……”   方旭晨后退一步,指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杂草和树木,仿佛当时的情景仍在眼前:“我看见景区里面全是人影,黑乎乎的,到处都是!我吓懵了,李平昊凑过来看了一眼,当时就吓得跌到地下,我们三个人鬼哭狼嚎一样冲下山,直到遇上巡逻保安才想起来欣宜的事。”   那日的情景如恶梦一般萦绕在方旭晨心头,让他此刻的眼神中仍然充满恐惧:“我们不敢告诉保安鬼影的事,怕他们不去找欣宜。后来我们被带回了办公室,差不多凌晨三点的时候,他们就带着欣宜回来了。欣宜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全是泥土,就跟刚从坑里爬出来一样,不管我们怎么问她,她都不肯说话。”   “你把这些事告诉警察没有?”封泽问道。   方旭晨摇了摇头:“我们不敢说,如果当时不是我们打架,欣宜或许根本不会失踪。我们都怕这件事会影响到成绩,而且李平昊正在考研,这件事如果被学校知道,他就很有可能会被取消资格。所以我们就达成协议,一口咬定欣宜跟我们是在无意中走散的。况且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就算我们把看见的事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这份私心,才使得姚欣宜失去了最后获救的机会。接下来发生的事封泽在汉昌的时候已经听罗珊提过了,但他没有阻止方旭晨继续说下去。   “回到学校后,欣宜一直没有来上学,我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就想找个时间去看看她。李平昊和钱波这两个胆小鬼说什么都不肯去,还说以后要跟欣宜划清界线,说欣宜跟那些东西都能走到一块,肯定也不正常。我气得大骂了他们一顿,准备自己过去找欣宜,但是就在那一天,学校来了几名警察把我们三个人带走了,我们才知道欣宜失踪的事。”   “我们从龙泉岭回来后就一直呆在学校里,哪也没去过,老师同学都可以作证,警察看没什么嫌疑,就把我们给放了。李平昊这王八蛋居然说欣宜肯定被那些东西给迷走了,叫我和钱波以后别再来找他,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欣宜都失踪了这王八蛋还在落井下石,要不是有钱波拦着,我肯定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他现在死了真是活该!”   “你说李平昊死了?”封泽一惊。   “是啊,就在欣宜失踪后的第十天晚上,他在打篮球的时候突发心梗,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晚了。”方旭晨说道,“据当时在场的人说,他又叫又喊的,好像看见了特别恐怖的东西,就那样直挺挺的倒下来,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虽然大家认识这么久了,但我觉得他就是个人渣,该死!”   按时间来推算,李平昊死的时间正好是他们离开汉昌的第三天,那个时候罗珊也应该刚刚来到宜城,所以连她都不知道这件事。从方旭晨的讲述中,封泽明显感觉到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处处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不管是姚欣宜的失踪,还是李平昊的猝死,都太不寻常了,但是,方旭晨接下来的话,更让封泽惊讶。   “我以为李平昊的死就是个意外,但没想到就在他猝死后的第四天,钱波也死了。”如果刚才方旭晨的脸上还有一些兴灾乐祸的话,此刻已经被恐惧代替,“那天早上他没去上课,等室友回来时才发现他浑身都凉透了,医生说他至少死了有十二个时辰,他那几个室友想到自己跟具尸体睡了一晚上,连宿舍都不敢回了。”   “他是怎么死的?”封泽问道。   “学校对外说是严重过敏引起的器官衰竭,钱波一直对花生过敏,他平常都非常小心谨慎,每次去外面买东西或吃饭他第一件事就是要问清楚有没有含花生,怎么可能还吃下去呢。”方旭晨左右看了一眼,好像在害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冒出来,“我觉得是欣宜回来报仇了,她恨我们那天晚上丢下她,她要杀我们三个都杀光!李平昊死了,钱波也死了,很快就会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表情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他背靠在一棵大树,猛得把头转头左边,又猛得转向右边,手漫无目的挥舞着,语无伦次地叫道:“我知道是欣宜回来了!是她!一定是她!是欣宜回来了!”   这些话在他心里压抑的太久,当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恐惧与懊悔的情绪如潮水一般吞没了他,让他的精神处于崩溃边缘。封泽看了看夜合,夜合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拧开一瓶水递给方旭晨,方旭晨像抓住救住稻草一般接过来,大口大口喝下,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急促,在这寒冷的深山里,他的额头竟然渗出了点点汗珠。 第91章 有鬼   封泽比任何人都清楚,鬼魂不能真正意义上杀人,但是,它却可以通过幻象迷惑人的心智,让人在极度恐慌中自己杀了自己。他不是警察,没有兴趣去关心或追究命案背后的真相,他所在意的,仅仅只是古战场遗迹里那匪夷所思的秘密。   “姚欣宜是在汉昌失踪的,你为什么要再回到这个地方?”正常来说,一个人如果对某件事物产生阴影或恐惧感,就会尽量避免再去接触,从方旭晨的表现来看,他显然非常惧怕这里,没有理由再回来。   “在欣宜失踪之前,我准备去看望她,出门之前先给她打了电话,但一直没有人接。后来我给她微信留言,等了很久她才回复,只有五个字。”方旭晨拿出手机,按出微信界面,缓缓把屏幕对向封泽他们。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浅灰色界面上清晰印着一行黑色小字——不要来,有鬼。   “这是欣宜最后留下的话,但是……但是她在那之前就已经失踪了!”方旭晨突然提高了音量,“这是她失踪后给我发的信息!李平昊说得没错,或许……或许那些东西一直就在欣宜身边,它们把欣宜带走了,是它们……是它们!”   一阵冷风从树林刮过,吹得覆盖在坟地上的落叶漫天飞舞,方旭晨的脸色瞬间煞白,抱头蹲到地上:“它们来了,它们要来杀我了!欣宜,我错了,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夜合于心不忍,在他身边蹲下,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方先生,你别害怕,这里什么都没有。”   方旭晨把头抬起来,目光缓缓移到墓地上,伸出手指着前面说道:“它们就在那里,你们看不见吗,就在那里,一个个都在看着我呢……”   夜合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几片落叶被风卷起来飞到半空中,又无声地落到地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而方旭晨却直勾勾地盯着那里,身体不停的身后退缩,就近抱住一棵大树,声音里充满恐惧:“欣宜,你放过我吧,我……我没有害你,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罗珊这个人你认识吗?”封泽忽然问道。   方旭晨愣了一下:“我们学校美术系有一位讲师叫这个名字,她是欣宜的表姐,当初就是她来龙泉岭接我们回去的,为了欣宜的事她还找过我们几回。”   “她死了。”封泽的声音在树林里清晰响起。   “她……她……”方旭晨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等天黑之后,我会找出她的灵魂,到时候需要你的帮忙。”招灵必须要符合一定的条件,一要知道对方的生辰八字,二是必须要在对方的死亡地点,三就是要有一件对方近期使用过的物品,或长期接触过的人。前面两项条件都已具备,唯独缺了第三条,封泽本来想要以自身修为冒险一试,但方旭晨的出现恰恰解决了这最后的难题。方旭晨和罗珊属于师生关系,再加上他和姚欣宜之间的牵扯纠葛,而罗珊又和姚欣宜血脉相连,就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个人之间息息相关,通过方旭晨为罗珊招灵,或许也可以找到姚欣宜。   “那……那这样就可以找到欣宜吗?”方旭晨期待地问道。   事情还没有进行,封泽不会对任何尚未确定的事进的保证,他更不会因为自身目的而去欺瞒方旭晨,他只冷静地说道:“我只能告诉你,有这个可能。”   “你说要找到罗老师的灵魂,那……那不就是鬼吗?“这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方旭晨的脸色已然大变,“你要我帮你找鬼,那万一……万一那些东西都跟过来了怎么办?它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肯定不会!”   “方先生,少主不会犯这种错误,你放心吧。”夜合安慰他。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方旭晨大叫,“命是我的,我不会交给任何人做主!”他对招灵的理解显然已经偏颇,夜合正想向他解释清楚,方旭晨如临大敌般看着他们,不断后退:“我知道了,你们就是那些东西派来迷惑我的,我告诉你们,我不会上当的!欣宜被它们带走了,没有人可以找到她,没有!”   他扭头就跑,树林里出现几道人影,他冷不丁撞上走在最前面的周梦洁。周梦洁摔到地上,方旭晨满脸惊慌,头也不回地往树林深处跑去。   “怎么回事?”顾易止看着封泽,诧异问道。   “陪姚欣宜到龙泉岭的三个男孩之一。”封泽简短地说道。   “你留在这,我去追!”齐振马上明白过来,对顾易止说了一句,往方旭晨消失的方向追去。封泽以眼神示意夜合,夜合点点头,也跟着追了过去。顾易止看看周围,不解地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吓成这样?”   封泽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陌生人,目光停留在陈鸿身上,眉头一皱,没有说话。倒是周梦洁兴致勃勃地问道:“顾警官,这位是?”   “哦,他是我的朋友封泽,”顾易止给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派出所的陈队长,这位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周梦洁已经迫不及待走上前说道:“封先生你好,我是景区的导游周梦洁,这是我的名片。”   封泽接过来,礼节性地对她笑了一笑。周梦洁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殷勤地问道:“封先生是来旅游的吗?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为你讲解吧。”   要不要这样明显啊,封泽身上又没有镀金!   顾易止在心里嘀咕一句,没好气地瞪了封泽一眼,向陈鸿问道:“陈队长,姚欣宜就是在这个地方被发现的吗?”   “没错,根据巡逻保安的讲述,当时姚欣宜就在这个地方。”陈鸿指了指那一片被落叶覆盖的墓地,“这里从前就不长植物,镇上的人都觉得奇怪,后来市里的专家说这下面埋着很多古代将士的遗骨。本来是要被挖掘出来的,但这都过去快两千前了,挖出来的几具遗骨见风就碎成粉末,市里一直没想到好办法,就把事给耽搁下来了。”   “就是说这里曾经被挖开过?”顾易止问道。   “对啊,就是两年多前的事,”周梦洁的声音传来,“考古队在这里挖了好大一个坑,那些遗骨密密麻麻的摆在一起,他们好不容易清理出两具,都还没来得及抬出坑,风一吹就变成了粉末。咱们这地方对这些事挺忌讳的,镇上的人都跑到政府大门口抗议,让他们停止挖掘工作,还有人偷偷跑过来把考古队的东西给砸了,当时闹得特别大,政府没办法才把坑又给填了起来。”   “是有这么个事。”陈鸿也不否认,“我们这镇子靠山,当地人都很迷信,认为掘墓是非常不吉利的事,会影响到子孙后代。不过这都是些没凭没据的说法,现在是科学社会,应该拒绝这种封建迷信思想。”   “俗话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封建思想也是一种文化,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东西,也不能全盘否认,不然要真出了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了呢。”周梦洁有点不服气地说道。陈鸿脸色一黑,不悦地朝她望了一眼,目光在与封泽撞上时,转眼又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   顾易止打量着周围,如果不是入口那块石碑,没有人会想到这层落叶下面就是埋着无数战死将士的墓地,阳光已经隐进了云层,天空一片黯淡,云朵灰扑扑飘浮着,透出一股沉闷的气息。落叶在风中翻卷,时不时落到墓地上,顾易止突然想,如果拂开这层落叶,下面会是什么……   他不禁想要踏上去,但一想到下面的遗骨,他的脚步就再也迈不开。周梦洁说得不错,掘人坟墓就是扰鬼安宁,不管是为了哪种理由,都不该将这里挖开。它们在这里已经沉睡了一千八多年,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打扰他们。顾易止低低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封泽,把他拉到旁边问道:“刚才那个人怎么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那三个人现在只有他还活着,另外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封泽说道。   “什么?”顾易止差点惊叫出声,“怎么回事,是意外吗?”   “太过巧合的事,就不是意外。”封泽淡淡说道。   “难道跟姚欣宜有关?恶鬼复仇吗?”顾易止忍不住往这一方面猜测。   “顾警官,你那套科学办案的原则呢?”封泽挖苦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倒是真想所有事情都放在常理范围之内,可惜呀,现在别说常理,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是奢望。”顾易止叹气地说,“罗珊的事还没头绪呢,现在又整出另外两桩命案,这一环扣一环的,就像个死套,解不解得开都还是个问题。”   “那两桩命案好像并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封泽提醒他。   “但是罗珊的死跟姚欣宜有关,而姚欣宜的失踪又跟他们三个人有关,我感觉这两件事背后还有一条线,只要能找到那条线,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顾易止皱着眉说。   虽然他这个人情商负数,又经常犯傻,但有件事封泽不得不承认,那就是调查案件,他的第六感和洞察力确实要超出常人。封泽伸手拍拍他脑袋,一脸夸赞的表情:“你还挺聪明的,不错不错。”   顾易止瞄到陈鸿和周梦洁正向他们这边望来,脸上一红,把封泽的手从自己头上抓起来,瞪着眼睛说:“我是个警察,不是你家养的大狗!”   虽然封泽没有养狗,也一向不喜欢动物,但是看到顾易止瞪得滚圆的眼睛和气鼓鼓的脸,他忽然觉得,养这样一条大狗也是很不错的事。他微微笑着,向顾易止靠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已经是了。”   那温热的呼吸喷在顾易止耳边,叫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如临大敌似的从他跟前跳开,左顾右盼,扯开话题:“队长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以齐振的身手,再加上有夜合帮忙,追捕一个普通大学生是绰绰有余的事,顾易止纯粹就是在给自己找台阶,尤其是在看见封泽似笑非笑的眼神后,他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第92章 再次出现   周梦洁在远处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有点不高兴的撇撇嘴,明明就是自己最喜欢的类型,怎么顾警官非得霸占着人家不放?她百无聊赖的在四周闲逛,这里她太熟悉了,虽然起了“英雄冢”这么个高大上的名字,但实际上就是片荒地,每次带队上来时,她都得绞尽脑汁编点新鲜词出来,要不然被人投诉还得扣奖金,多不划算!   周梦洁在这里呆了两年,一开始每天都还能带几支队伍上来,渐渐的越来越少,淡季的时候可能等个一星期都不见有团队过来,平常那些一个两个的散客,也根本不会花钱去请导游。本来她们导游部本来有五六个女孩,现在就只剩下她了,好不容易招了一下进来,没呆两天就嫌工资低地方偏,现在就剩她一个人扛大梁,虽说闲吧,但都一年没涨过工资了,得找个时间好好跟主任谈谈。周梦洁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在林子里散步,也难怪人家姑娘不肯留下来,这荒山野岭的,又没个升职前途,她要不是为了离父母近点方便照顾,肯定也早走了!   周梦洁叹气一声,忽然看见一道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她下意识问道:“谁?”   陈鸿听到她的声音赶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看见那里好像有人。”周梦洁指了指前面,害怕的往陈鸿身后缩去。树林里很暗,茂盛的枝叶交错出无数光影闪动,陈鸿皱眉仔细看了一会,回头说道:“没有啊,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不会吧,我刚刚明明……”周梦洁探头张望,除了刮过树林的风声,那里什么也没有,她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真看错了?”   已经等了这么久,齐振他们还没有回来,顾易止不禁有些着急:“不会走出事了吧?我过去看看。”他准备离开,封泽却忽然间脸色一变,猛得将他拉住压到地上,几乎就在同时,枪声划破寂静的山林,在他们头上响起。   “真……真的有人……”周梦洁吓呆了,双腿一软,瘫到地上不能动弹。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树后一闪而过,往山林深处跑去。顾易止回过神来,与封泽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往那个方向追过去。陈鸿惊愕地站在原地,周梦洁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腿,哆哆索索说道:“他有枪……他、他……他有枪……”   “你先下山去报警,这里交给我们处理。”陈鸿把她提起来说道。周梦洁胡乱点头,她哪里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啊,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往的山下冲去。陈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一沉,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道黑影动作迅速,而且似乎很了解这片山林的地势,在林子里左窜右窜,很快没了踪影。顾易止追是气喘吁吁,衣服被树枝勾破好几道口子,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树木,哪里还有目标的影子。他停在一棵树下,喘着气说道:“这是人还是猴子啊,居然跑这么快!”   “他不是人。”封泽沉声说道。   顾易止一怔,回头看他,等着他的解释。封泽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是杨东。”他曾经近距离接触过杨东,那股充满腐烂的尸气,他绝对不可能认错。顾易止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毁灭证据的?”   “找到他,也许就会真相大白。”封泽念咒语召唤出式神鸟灵,让它去追踪杨东的下落。顾易止看见那道红色的光影在空中盘旋,震惊地问道:“那是什么?”   他果然看得见……   顾易止曾经用血为他疗伤,而他血液里所含的灵识,也转换成了灵力与封泽融合在一起,所以封泽所施的法术或所召唤的式神,他都能够看得见。这或许并不是坏事,至少封泽今后可以通过式神找到他或保护他。他回答道:“是用来追踪的法术,跟着它。”   顾易止不禁咋舌,这简直要比高科技的定位系统都厉害啊,警察局要是会这门技术,那对付罪犯可就容易多了!鸟灵振翅向一个方向飞去,顾易止一边跟过去一边拿出手机准备联络齐振,但是手机信号格上只剩下一个红叉,他只得又塞回兜里,准备先找到杨东再说。   鸟灵的速度不快,跟踪起来要轻松很多,顾易止想起刚才的枪声,忍不住心有余悸:“我跟杨东无怨无仇,以前连见都没见过,他为什么三番四次想要杀我?”   杨东不是人,他是寄宿在他人躯体里的死灵,封泽查过相关资料,这种禁忌的法术已经消失了近百年,施术者必须要找到一具将死未死的躯体,以咒术从阴界召回一个游荡的死灵,将它安放进那具躯体里,以封印禁锢,使两者强行融合。法术成功的话,就可以像杨东这样生活得像个普通人,如果失败了,施术者很有可能会被召唤回来的死灵附身,丧失自我。   这个法术已经失传了近百年,如果不是封泽查阅古籍,他可能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这个法术有一项致命的弱点,就是每隔三年必须更换一次躯体,否则原寄生的躯体就会日渐腐烂,有如行尸走肉,而杨东执意要杀顾易止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他独独挑中顾易止,当然是因为顾易止特殊的体质跟血液里所蕴含的力量,对于死灵来说,那是几乎可以让他重生的力量。   “还记得在百盛商场的事吗?”封泽问道。   “我差点把命都丢那了,怎么会不记得。”顾易止想起那股冰冷的感觉还觉得不寒而栗。   “他想上你的身。”封泽看了他一眼,说道。   顾易止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封泽将他拉住,好笑地问道:“你害怕了吗?”   “我什么歹徒没见过,怎么会怕他!”顾易止明显底气不足,他虽然见过各种各样穷凶极恶的歹徒,但真没见过想上他的身的恶鬼啊!   “那一会就靠你惩奸除恶了,顾警官。”封泽笑着地说道。   “包在我身上!”顾易止一拍胸口,说得气宇轩昂,但就感觉这浑身凉嗖嗖的,哪哪都不自在。封泽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脑勺,声音也温柔了几分:“有我在这里。”   短短的几个字,却像带了神力的魔力一向,让前一秒心里还直打鼓的顾易止突然安心下来。   是呀,有封泽在这里呢,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顾易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紧走几步,跟了上他的脚步。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山林的另一个方向,齐振和夜合也遇到了困难。这座山里虽然禁猎,但还是会有一些不法之徒偷偷跑进来设下陷井跟猎夹,巡逻队清理过几次,每次他们前脚刚把东西收走,那些偷猎走后脚就会换地方重新布下,要是不熟悉这山里的地形,很可能就会着了道。   齐振的注意力都放在追捕方旭晨身上,陷井隐藏在草丛中,当他发现自己踩到机关时,那面硕大的木排已经朝他乱了过来。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夜合冲上来猛得将他推开,虽然他已经做了自我保护措施,但木排来势凶猛,擦着他的左手和左腿划过,转眼间鲜血横溅。   “夜合!”齐振大叫一声,而方旭晨也趁这个时候逃之夭夭。那个木排是用来捕猎的,四边都削的很锋利,夜合左手受伤较轻,但左腿几乎血肉模糊,鲜血不断滴落,染红了草地。他强忍着疼痛说道:“齐队长,你快去追他!”   齐振看了一眼方旭晨消失的方向,犹豫片刻,果断脱下身上的外套,用力将它撕成碎布条,扎住夜合腿部伤口的上下方,以防止他流血过多。   “我先带你下山。”   “可是……”夜合神情犹豫,他不希望齐振因为自己耽误工作。   “只要知道他的身份,将来有的是机会,不用急于这一时。”齐振将他小心翼翼扶起来,“怎么样,能行吗?”   夜合勉强站稳脚步,脸色已因疼痛变得煞白。从伤口的深浅来看,应该没有伤到动脉,但出血量太多,很容易发生感染,需要尽早处理。齐振脱下自己的毛衣系在夜合腰上:“把伤口遮一遮,免得一会碰到草木。”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在寒风阵阵的树林中,他似乎并不觉得寒冷,将夜合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另一手圈住他的腰,说道:“小心点,我们先下山去。”   夜合伤在左腿外侧,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齐振几乎将他身体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一边注意脚下,一边用手为他拨开拦在面前的树枝,在这样寒冷的天里,他的额头渗出颗颗汗珠。夜合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想走下山去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忍地说道:“齐队长,你还是放下我吧,这样子我们谁都走不下山。”   齐振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以他现在的情况,齐振又怎么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况且夜合还是因为他才受的伤。齐振想了想,停下脚步,把他双手放到自己肩膀,半蹲下来说道:“你忍着点,我背你下去。”   夜合一怔,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失去平衡。齐振将他的手一拉,把他背了起来。夜合伤在腿部,背的话就很容易碰到上面的伤口,摩擦之下会更加疼痛,齐振以他腰间的毛衣垫着手臂,尽量避免碰触到他的伤口。 第93章 追踪   已经是下午四多点了,林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风声呼啸而过,齐振背着夜合走在落叶缤纷的树林里,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衬衫。夜合看着他额头渗下一滴一滴汗珠,沿着脸庞滑落,忍不住伸手替他拭去。齐振故作轻松地说道:“几个月前我参与了一起追捕大毒枭的行动,也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那是一伙亡命之徒,又都带着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我们在山里耗了近二个月,才顺利把他们抓捕归案。虽然有好几个兄弟都受了伤,不过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光是听他这短短的几句话,夜合也能想像得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齐振遇事时的冷静或许就是从这一次次的生死冒险中历练同来的。齐振话锋一转,才说出下半句他真正想说的话:“所以啊你放心,我肯定能把你平安无事的带下山。”   夜合一怔,说道:“齐队长,我没有……”他想说自己的沉默并不是在担心自身安全,而是他从小在封家长大,除了封泽之外,从来没有跟第二个人这样接近过,也不知道怎么样做才最合适的。   “也怪我太心急了,没注意到周围情况。”齐振内疚地说道。   “不,是我耽误了你的工作才对。”对于眼睁睁看着方旭晨逃走的事,夜合也深感抱歉。   “对了,你们和那个男学生间发生了什么事?”齐振一直没来得及问,从方旭晨的样子来看,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夜合犹豫了片刻,才把方旭晨所说的内容告诉齐振,只不过,他隐瞒了封泽要为罗珊招灵的事,在没有经过封泽允许之前,他不会把封家的事告诉任何人。听完他的讲述,齐振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凝重:“这件事确实很蹊跷,这世上怎么会有鬼魂报仇这种杀人理由,姚欣宜现在只是下落不明,并没有证据证明她已经死亡,我看这两桩命案很可能跟方旭晨脱不了干系。”   从他的语气里,夜合感觉到了他对灵异现象的否定,他沉默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其实夜合也是个普通人,他并不具备看见鬼魂的能力,但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下,他多多少少还能感觉到身边环境的异常,只是对齐振来说,那一切都太过天方夜谭。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天色越来越暗,树林里变得混沌一片,齐振停下脚步,视线从周围扫过,心渐渐开始下沉。   他发现,他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齐队长?”夜合见他神情怪异,不禁叫了他一声。齐振把他放下来,让他靠在一棵树干坐下,仔细检查周围环境。   他做了这么多年警察,有过无数次野外抓捕的经验,不管是求生能力还是辨别方向的能力,他在同行里都是首屈一指。齐振确信自己所走的方向不会有错,但是,他们也确实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他们,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夜合也感觉到了,他打量着四周,眉头蹙起。   是鬼打墙。   在荒郊野外,最怕遇见的就是鬼打墙,它会让人丧失方向感,如同被困在迷宫里一样,不管怎么样,都还是留在原来的地方。   齐振拿出手机准备联络顾易止,但是信号格基本是空的,他尝试着拨出去,在久久的寂静之后,那头只传来空洞的忙音。齐振虽然感觉到事情蹊跷,但并不惊慌,反而安慰起夜合:“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再找找方向。”   夜合点点头,鬼打墙本身并不具有杀伤力,它只会让人在迷失方向中产生恐慌,只要保持镇静,就不会发生危险。况且他如果没有回去,封泽自然会有办法找到他。齐振在夜合身边坐下,重重舒了口气,他检查了下夜合腿上的伤,发现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齐队长,你不冷吗?”夜合担忧地问道。   “没事,习惯了。”齐振笑了笑,“以前经常光着膀在冰天雪地里训练,饿了就吃压缩饼干,渴了就化点雪水喝,那日子才叫艰苦。”   “警察也要拉练?”大概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夜合的神色里也多了几分轻松。   “我当过几年兵,后来转业才到了公安局。”齐振说道。   “原来是这样。”夜合一笑说道。   齐振盯着他的脸看,玩笑地说道:“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啊,以后就别老摆着脸,怪生疏的。”   这么多年,夜合都已经习惯了不苟言笑,他极少将情绪显露在脸上,身份决定了他必须要时刻保持冷静,才能对封泽有所帮助。他的家族世代服侍封家,而他这一辈子,注定也只能为封泽而活。   夜合垂下头,刚刚浮起的一抹笑容已被黯然所取代。林子里昏昏淡淡的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俊挺的五官轮廓,唇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过暧昧,齐振神情有点尴尬,站起来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他作势想要将夜合背起来,夜合却只是借着他的手站起来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那行,小心着点。”齐振也不勉强,只将他搀扶住,叮嘱道。光线阴暗的山林里,他们的身影在树木间穿梭,渐渐远去。   天都已经黑了,杨东却还是没有踪影,顾易止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跟错了方向。他抬头看看乌漆漆的天空,问道:“封泽,你确定我们有没有找错路?要不然你叫那只鸟回来问问?”   “你可以试试。”封泽当然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不知道队长有没有抓到方旭晨。”顾易止长叹一声,“这里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想联络都联络不上。诶,对了,你跟夜合有没有其他联系方式,比如像那只鸟一样,倏的一声就可以找到彼此在哪的那种。”   “你当是演电视剧吗?”封泽好笑地说。   “我们这么久都没回去,他们肯定得着急。”顾易止回头看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树林,担忧地说道,“还有陈队长和周小姐,他们别遇上杨东就好了,杨东身上带着枪,太危险了。”   “你说得那个派出所队长,他不正常。”封泽说道。   “啊?”顾易止一愣,“难道他也不是人啊?”   “他身上阴气很重。”封泽想起见到陈鸿时的情景,他站在周梦洁旁边,明明身穿警服,身上却缠绕着一股消散不开的阴气,那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只有长年累月接触不干净的东西的人,才会有这么重的阴气。   顾易止听了直咋舌:“我怎么感觉自己遇上的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呢。”   “物以类聚。”封泽挖苦他。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顾易止不满地叫道,“你看你这一天天的,尽跟这挤兑我,有意思吗?”   “有意思。”封泽干脆地说。   顾易止简直气结,大跨几步走到他前面。他心里想,要真有物以类聚这回事,那也是他封泽头一个招惹的,这群人里面,就属他最怪,最难以理解!顾易止大步流星,走得飞快,封泽忽然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鸟灵盘旋在空中,封泽伸出手,鸟灵飞到他手掌里,红光渐渐淡去,消失在空气中。眼前是一蓬茂密的灌木丛,顾易止轻手轻脚将它拨开,探着脑袋张望,月光静静洒在峭壁上,一个有树枝遮挡着的山洞出现在眼前,一股尸体腐烂后散发出来的刺鼻气味被风送了过来。顾易止忍不住皱眉,身为警察,他太熟悉这种味道了。   “他真在在里面吗?”顾易止倒不是怀疑封泽的本领,他就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躲在这种臭到辣眼睛的地方。   封泽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小心点。”杨东是死灵,本就不应该存于在世上,死灵是没有实体的,它所有的力量均来自于幻象,意志越薄弱的人,越会受它影响。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占据了杨东躯体的死灵,已经被实体化,无法再通过幻象来迷惑对手,而为了继续留在世上,他必须要在大限来到这前更换躯体。   “希望队长他们平安无事。”顾易止回头看了看月光笼罩下漆黑的树林,就算知道以齐振和夜合的身手,肯定能够化险为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莫明不安。杨东是他们到龙泉岭的目的,现在凶手就在眼前,可这整件案子,却越来越往无法解释的方向发展。顾易止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我这都快改行成抓鬼的了。”   “能者多劳,你可以申请加工资。”封泽不客气的取笑他。   “算了吧,我宁愿当个抓普通犯人的普通警察!”顾易止特地在“普通”两个字上加重音量,以证明自己的决心。   “害怕了?”封泽看着他。   “我好歹也是个打过僵尸的人!”虽然底气不足,但顾易止还是挺着胸膛说,“他是通缉犯,抓捕他是我的责任,你一会就看我的吧!”他左右看了一眼,猫着腰从灌木丛旁边走过,又再次警觉的观察四周动静,一个箭步窜过去,迅速贴到峭壁下。虽然动作没什么问题,但怎么看上去就那么好笑呢?封泽的嘴角不经意弯起,而贴在峭壁的那个人,正浑然不觉得冲他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山洞的入口被树枝挡住了,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漆黑一片,似乎深不见底。顾易止苦恼地皱起眉头,如果搬动树枝,肯定会会让躲在里面的杨东察觉到,但不搬开树枝,他更加拿杨东无可奈何。总不像像古时候行军打仗一样站在洞口叫阵吧,杨东身上带着枪,要真这么干了,顾易止感觉自己九条命都不够丢的。 第94章 陷阱   “我们怎么进去?”顾易止打量着四周,峭壁在月光下惨白惨白的,巍峨中透露出一丝诡异气息。   “走着进去。”封泽绕过他直接走到山洞口。   “他有枪啊!”顾易止如临大敌,一把将他拉回身边压在峭壁上,侧耳倾听着山洞里的动静。直到确认只有风声后,他才松了口气,抬头就看见封泽在月光下似笑非笑的眼神,下意识要从他身边离开,但封泽伸手箍住他的腰一拉,反而让他们靠得更近。   顾易止的脸涨得通红,眼睛几乎没地方放,封泽缓缓低头向他靠近,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顾易止心头狂跳,抿着嘴唇不知所措。封泽却在这时候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山洞有风,说明还有另一个出口,杨东不在附近,放心吧,我们可以走着进去。”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的手也随之放开,顾易止回过神,那脸色红得几乎要冒出烟来,而罪魁祸首却跟没事人似的站在山洞口看他。   “干……干什么?”顾易止结巴地问。   封泽指了指那堆断枝:“搬走。”   顾易止一愣,差点破口大骂,又不是没手,干嘛非要等他搬!他把眼睛瞪得滚圆,但夜色里他这无声的抗议显然是徒劳的,因为封泽完全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顾易止愤愤不平地走过去,抓起一根树枝就丢到旁边,嘴里不停抱怨:“你这资产阶级的大少爷,有没有一点人性!”他倒是忘了,封泽来到龙泉岭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杨东,而现在却和他一起站在这里,也正是因为有这位资产阶级的大少爷,他才有把握去对付杨东。   树枝逐渐被搬开,露出足够一人通过的空隙,大冬天的顾易止累得满头大汗,山洞里漆黑无光,只有寒风呜咽地吹过,在月光下听起来像哭声一样阴森。顾易止把手机拿出来照了一下,发现洞里面怪石林立,一股股寒气迎面扑来,似乎深不见底。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举步走进去。   封泽看着他的背景即将被黑暗吞没,忽然心头一紧,脱口叫道:“等等!”   “啊?”顾易止下意识回头,但是在他的身后,只剩下一堵陡峭的石壁,没有寂静的山林,没有清冷的月光,没有呜咽的风声,也没有封泽。   山洞入口在封泽面前消失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峭壁,那些树枝仍然堆在旁边,可山洞却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封泽终于知道哪里不对,既然杨东不在山洞里,鸟灵怎么会突然停下,要么它被其他法术所阻止,要么就是在故意引他们来到这个地方。   如果式神被阻止,封泽不可能察觉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第二种,也就是说,从杨东出现开始这就是个陷井,这个入口是用法术制造成出的幻觉,不管他们哪一个人走进去,都会被困在幻象里。封泽伸手触摸石壁,尖砺冰冷的触感在他指尖蔓延,他默念咒语,一道细细的光线在他食指经过的地方逐渐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符咒,在石壁上蔓延开来。他要想办法重新打开空间入口,救顾易止出来。   符咒越来越大,渐渐渗进石壁里,那灰白色的岩石开始变成黑色,出现一条一条裂纹,似乎马上就要碎裂开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束血红的火光飞了过来,打在符咒上,符咒受到冲击,力量波动,裂纹迅速消失,石壁也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那束火光熄灭,灰烬掉到封泽脚下,他认出那是一张燃烧过后的符纸。惨白的月光下,一道人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黑色皮风衣勾勒出她曼妙修长的身形,嘴边一抹充满讥讽的笑意:“堂堂封家掌门人,原来也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自乱阵脚,简直可笑。”   封泽的眼神冰冷如刀,看着眼前这个永远不知悔改的人——封月。   “你觉得你做的事还不够吗?”   “我做了什么?大哥,我怎么听不明白呀。”封月摊摊手,无辜地说,“你是在说罗珊的事吗?我是在帮她完成心愿呀,你知道我这个人心很软的,最怕看见别人受苦,不像有的人铁石心肠。”   她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可每一个字都在指槡骂槐。封泽厌恶地皱起眉头:“封家似乎从来没有教过你用别人的性命去冒险。”   “大哥,话不能这样说啊,我早就告诉过她通灵法术的危险,是她心甘情愿当媒介的。”封月依旧豪无悔意,“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怎么会知道她身上还带了其他符咒,如果不是这样,我的法术根本不会失败。要怪就怪罗珊这个女人太笨,连别人在她身上下了符都不知道,她的死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之前封泽就怀疑过,通灵法术并不难,以封月的能力,只要罗珊在灵魂出窍进入阴界后按约定去行动,法术就不会失败。封月虽然性格偏执,但也没必要去加害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罗珊的灵魂最后没有回到本体,很可能就是受到其他力量的干扰,那股力量将罗珊锁在阴界,才导致封月召唤回一个不知名的死灵进入罗珊的身体。   方遇白一步步诱导罗珊去找封月,又安排杨东刻意接近罗珊,那枚符咒,很可能就是他们在去龙泉岭的途中杨东趁机放在罗珊身上的。当封月施术时,符咒自动启动,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连环局,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没有亲手去做任何事,却让每一个人都成了他手中最有利的棋子。   如果这件事封月还算情有可原的话,在法术失败之后,她不可能没有发现回来的人不是罗珊,但她却选择沉默,没有去做任何补救措施。在封月眼里,她从不接受失败,甚至将个人荣誉看得比别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她的自私冷漠让罗珊失去了最后生还的机会,这才是最令封泽愤怒的事。   但是现在封泽不想跟她在这里周旋,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但现在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怎么啦?你这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呢,还是急着要去救那个小警察啊?”封月摸着下巴说道,“大哥,我怎么瞧着你对他特别不一样呢?难道……”   “封月!”封泽厉喝一声,声音里透出的寒意连一向嚣张跋扈的封月都愣了下。封泽向前走了两步,风卷着落叶在他脚下翻飞,夜色里他的眼睛像刀锋一样锐利冰冷,浑身散发出一股压迫性的强大气势。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可以继续为所欲为,但是,我也有办法让你一辈子后悔!”这句话被夜风清晰送进封月耳朵里,每一个字都没有留下任何余地。封月脸色骤变,勃然大怒,叫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封家的主人了,我告诉你,你不配,更没有资格命令我!想救那个警察,可以啊,除非你先杀了我!”   她催动符咒,面前出现无数针尖般大小的红光,在她变换的手势中向封泽飞去。封泽根本不想跟她周旋,单手筑起结界,红针被结界挡在外面,定格在半空中。封泽再次施术准备打开空间入口,封月见自己的招式被他轻而易举挡下,更加气急败坏,将灵力灌输到手中的符纸上,符纸化为一道剑影,红针纷纷聚集过来,形成一个针球,破空而去,冲向结界。   针球的力道要比之前强上好几倍,封泽明显感觉到掌心的刺痛,但他仍然选择将大部分力量放在开启空间入口上。针球在结界壁上撞击旋转,却始终无法攻破防御,封月拿出法器阴阳五行轮盘,咬破手指,将鲜血滴在上面。   阴阳五行轮盘是封家最厉害的法器之一,五行必合阴阳,阴阳必兼五行,两者相生相克,密不可分,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它原本是封百川的法器,在封百川得知自己无缘继承封家之后,一怒之下封冠退隐,再也不接触任何有关阴阳术的东西,并把法器传给封月。阴阳五行轮盘本来是用于超渡亡魂、驱邪扶正的,但是到了封月手里,却成了她用来对付封泽的武器。   鲜血滴在轮盘中间,金、木、水、火、土五个方位逐渐被红光串联起来,形成五芒星图案。封泽感觉到来自结界外的那股强大力量,掌心微微一收,针球消失在空气中,几时就在同时,一束红光从轮盘中破空而出,如闪电般飞向封泽。   封泽大部分力量都用在了开启空间入口上,而通过阴阳五行轮盘催动的法术,力量是原本的数倍,结界显然无法抵御,红光像蛇一样缠上封泽的手臂。这原本是用来捕捉恶鬼死灵的法术,在轮盘的作用下,它甚至可以直接抓取人的灵魂,封泽明显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感觉从手臂开始向全身蔓延,而封月已经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哥,你不要怪我,如果不是你当初出尔反尔,抢了我的掌门人之位,我们也不会变成这样。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是你咎由自取,我只是在拿回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它从来不属于你,你也没有这个资格。”红光映出封泽冷漠的眼睛,他并没有因为行动被束缚而露出一丝惊慌之色,与洋洋得意的封月相比,他像一座巍峨不动的冰岩,浑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气。封月冷笑着说道:“你这张脸可真讨厌啊,要不是当年爷爷保护你,你早就已经下地狱了!只要没有你,一切就都会是我的,所以,你去死吧!去死吧!” 第95章 危急时刻   在封月充满恨意的声音里,阴阳五行轮盘发出耀眼的光芒,一束一束似蜿蜒的毒蛇爬上封泽的身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没。见封泽毫无反抗之力,封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就算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的仇恨也没有减轻半分,当年封家老宅聚集四大支派的长老及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掌门人之位她志在必得,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封泽会平安无事的回来,并和她一起站在了擂台上。   虽然一直以来封泽对掌门人的位置都没有兴趣,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封百川最忌讳的事,特别是封老爷子宣传下任掌门人在孙辈子选出后,封泽就成了封百川的眼中钉。当他得知封泽要代替病重的封老爷子前往顾主家驱魔时,他就在法器玄真玉上动了手脚,就如同当年他设计封启山一样,这次他也要让封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世界上消失。   封月当然知道如果玄真玉失效,封泽就算侥幸捡起一条性命,也会变成废人,再也不会有人危险到她夺得掌门人之位。封月默许了封百川的做法,为保万无一失,甚至亲手将玄真玉交到封泽手里,她以为一切都万无一失,掌门人之位已经是她的囊中物。   那一天除了病重垂危的封老爷子后,封氏阴阳术下所有支派旁的重要人物都到了,他们齐聚一堂,只为了见证封家新的主人诞生。封月站在台上,自信心和骄傲都膨胀到了极点,当象征着掌门人身份的密室钥匙和古籍即将交到她手中时,封泽出现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离掌门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封月第一次输在了封泽手里,甚至,全无反击之力。   恨意在那一刻就扎根在封月心里,这么多年来,如吐着腥红信子的毒蛇,盘踞在她心头,叫她每每想起,就嫉恨的难以自己。她只记得,是封泽夺走了她的掌门人之位,却从来没有想过,封家掌门人的位置,从一开始就没有属于过她。她更不会知道,她和封百川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够为所欲为,并不是因为封泽有所忌惮,而是因为封老爷子临终前最后的嘱托。   为保护封泽而被式神反噬的封老爷子,在垂危之际除了挂忧封启山的下落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封家的声誉。封百川父女的所做所为,足够令本家颜面扫地,正是为了维护这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名誉,封老爷子选择了沉默,他最后留下的遗言,就是要封泽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以守护封家为重。   然而,封泽的一次次退让,在封月眼里就是懦弱,他在封百川面前所留下的警告,彻底激起了封月的报复心。她不顾封百川的劝阻,跟踪封泽来到龙泉岭,虽然她不知道是谁将顾易止关进第二空间,但为了救出他,封泽必然要分心,无法集中力量跟她打斗,对封月来说,这就是她除掉封泽最好的时机。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使用了攻击性最强的法术,没有手下留情。她要借助阴阳五行轮盘的力量,抽取封泽的一魂二魄,让他从此成为废人。   “大哥,我会好好管理封家,至于你,就去当一个开开心心的傻子吧!”封月举起轮盘,红光已经遍布封泽的身体,她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嚣张。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仁慈了,至少没有要了封泽的性命。   寒风瑟瑟,从树林里刮过,月亮隐进云层,封泽身上的红光在猛得绽放开后,开始渐渐隐沉,黯淡,被阴阳五行轮盘所吸收。封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可是很快的,她的表情僵住,因为她很清楚的看见,在那逐渐消失的光影里,根本没有封泽的身影。   “我说过,你没有资格。”冷漠如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封月如被电击般猛得转身,漆黑夜色下,封泽站在林中,几乎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但那股迫人的凌厉气势,却像是要将万物踩在脚下。   “你……你……”封月震惊地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在封泽张开结界之时,他留在结界里的就只是一个幻象,他一直站在封月身后,而满心得意的封月,完全没有察觉。幻象虽然是假的,但它是由封泽以灵力所塑造出来,所以幻象所经受的事,封泽同样能感觉到,在阴阳五行轮盘的作用下,幻象的力量被吸收进轮盘里,封泽微微一抬手,轮盘就从封月那里脱手而出,落在了他掌中。   “封月,你为非作歹,残害他人性命,从现在开始,剥夺你使用阴阳五行轮盘的权利,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拥有封家的任何法器。”封泽的声音在夜色里静静响起,不带任何感情波澜。   “它是爷爷留给我爸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封月气急败坏地叫道。   “封月,你不要忘了,封家现在的主人,是我。”封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封家历代奉掌门人为尊,法器的归属只在于掌门人的意愿,封老爷子可以把阴阳五行轮盘交给封百川,封泽同样有权利从封月手中收回来。封泽很清楚阴阳五行轮盘对封月的重要程度,他早就说过,封家的族规不是摆设,而他,也不是摆设。   “你还给我!”这件法器陪伴了封月近十年,几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法术源泉,怎么肯就这样交给封泽。封月不顾一切扑过去,却在封泽强大力量的压制下无法再靠近一步。   “你最好现在就离开,否则,我从你身上拿走的,就不只是这件法器。”封泽平静地说着,但每一个字都足以让封月如坠冰窖。她一直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自己的法术已足以和封泽旗鼓相当,但是失去了轮盘,她在封泽面前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将来我要向你加倍讨回来!”恨意像火焰一样染红了她的双眸。   “既然这样,我也可以告诉你,你会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封泽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   封月冷笑几声,无比嘲讽地说道:“不要以为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像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人,根本不配做封家的主人!夜合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却只关心那个警察,他如果知道了,估计连死都不会瞑目!”   封泽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怎么,你担心了?”封月幸灾乐祸地说道,“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夜合和那个警察队长闯进了别人制造的幻境里,他们都是普通人,估计这会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是封月在无意中看见的事,明明知道夜合和齐振即将走进幻境,也丝毫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对她来说,夜合就是封泽的帮凶,而那个不知名的警察队长跟自己毫不相干,她完全没有必要为他们耗费法力。她现在告诉封泽,就只是为了让封泽走进险地,虽然她不知道制造幻境的人是谁,但她至少能猜到,那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弱,连顾易止的失踪,都可能跟他有关。   封月要看的就是两虎相争的好戏,她绝不会就这样把阴阳五行轮盘交出来,更不会容忍封泽继续得意下去!   看到封泽沉默下来,封月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后退两步,转身跑进夜色深处。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似乎连风声都消失了,月光打在灰白的峭壁上,封泽站在原处,静静看着树影在峭壁上浮动,而在他身后,依旧是无边的树林,在黑暗中摇晃着模糊轮廓。   月光无法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树林里变得漆黑一片,齐振和夜合已经兜转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办法走出这个地方。以齐振的能力,要在黑暗中辨别出方向是非常容易的事,但是面对眼前这匪夷所思的现象,他所有的知识和经验都仿佛成了摆设。普通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早已经惶恐不安,失去思考能力,但齐振还是很冷静,纵使明显感觉到所处环境的异样,他也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   夜合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他的精神却越来越虚弱,脚步明显缓慢了很多。齐振察觉出他的异样,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夜合摇了摇头,简单两个字却说得十分吃力。齐振伸手贴上他的额头,神色不禁一沉,就近扶着夜合坐下,将他身上的衣服拉紧,说道:“你发烧了。”   “齐队长,你再这样带着我,我们两个都会被困在这里,你……你还是先走吧。”夜合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即使他没有封泽那样的能力,也能明显感觉到周围环境的不正常。他的伤势本来并不算严重,但在这树林里每多走一步,都让他觉得筋疲力尽。这里仿佛就是一个无尽的黑洞,在源源不断吸取他身上的力量。   齐振知道,以目前的状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先去找出路,但这样的话就只能把夜合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齐振总觉得这地方暗藏凶险,正因为这样,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把夜合留下来。齐振沉默了一会,拿出手机尝试跟龙泉岭派出所联系,但电话那头除了久久的寂静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没用的,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夜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算他说了,齐振也不一定会相信。   齐振看了看四周,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第96章 迷心之术   看着他转身离开,夜合心里反而轻松下来,他从来不愿意给任何人带去麻烦,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拖累,如果齐振能平安无事离开这里,那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夜合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树干上抬头看着层层枝叶上隐隐洒下来的几缕亮光,伤口仍在阵阵作痛,他的心情却逐渐平静下来。   从他出生那一刻起,命运就注定了他与封家密不可分的关系,纵使这么多年封泽从未将他视作外人,但对夜合来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忽视尊卑之分,主从之别。他尊敬封泽,也忠于封泽,但留在他心里的心结,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   意识越来越模糊,夜合昏昏沉沉的,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一道人影浮在眼前,那个空洞的声音却清新传来。   “他们都走了,你被抛弃了,好可怜啊!”   这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语调缓慢,可不管夜合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楚她的样子。   “你是谁……”   “我是最了解你的人呀,”女人轻飘飘地站在他身前,“他们都不要你了,以后我会陪着你,你再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好不好?”   “陪……我?”夜合神情恍惚。   “是呀!你在封家这么多年,你看你都得到了什么,连现在快死了都没有人救你,真是太可怜了。”那个女人叹气一声,声音里充满同情,“尤其是封泽,你为他拼死拼活,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你。”   “少主是因为……是因为……”夜合想要解释,但筋疲力尽的身体连开口说话都变得十分艰难。他感觉到两条冰凉的胳膊环到他脖子上,那个蛊惑的声音近在耳边响起:“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封泽根本不在乎你,在他眼里你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跟班,如果他在乎你,怎么没有来找你呢?”   夜合伸出手,想要将她推开,可所能触摸到的,只有虚无的空气,而那个声音始终还在他身边:“你想想自己多么可怜呀,没有自我,没有自由,就只为封泽而活着。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永永远远都只能是封家的仆人,这就是一个魔咒,封家人给你们下的魔咒!”   “别说了……”夜合吃力地摇头,神情十分痛苦。黑暗中,那具冰冷的躯体紧紧贴在他背后,寒意爬进脖子,仿佛要将他的血液一点一点冻结,意识越来越模糊,连伤口的疼痛都不再有感觉。   “你跟了封泽这么多年,他给过你什么?想想看吧,他什么都有了,而你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甚至连拥有姓氏的权利都没有。将来你结婚生子之后,你的孩子同样会成为封家的仆人,一代又一代,永远不会结束,你甘心吗?”冰冷空洞的声音在静寂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利箭一样扎在夜合心头。   那是他最大的心结,他将它深深掩藏起来,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姓,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最普通的权利,可对夜合来说,它却是最遥不可及的东西。一切只是因为在百年前,他的祖先为封家先人所救,自那时候起,他的家族就世世代代服侍封家,为表忠诚,甚至抛弃了姓氏。   这根刺扎在他心里太久太久了,久到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假装忘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继续履行家族的使命,留下来服侍封家。   “其实你一直很恨封泽,对不对?”女人的声音始终阴散不魂,“只要有他在,你永远只能居于封家之下,可是如果没有他,你就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是封泽剥夺了你的一切!”   “恨……”这个字盘旋在夜合脑海里,在那个声音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像巨石一样即将压垮夜合的精神。   “对,你恨他,你一直都在恨他!”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抚上夜合的脸颊,他只看得见眼前那团模模糊糊的白影,“他在利用你,封家也一直在利用你,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要封泽还活着,你永远都不可能翻身。所以,杀了他,杀了他吧,杀了他!”   夜合想要摇头,但他的身体仿佛被冻结了一般,连手指都失去了活动能力,只剩下嘴巴机械开合着:“杀了他,杀了他……”   “只要把你的灵魂交给我,我就会帮你完成心愿,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没有人再可以束缚你。”白影一点一点渗透进夜合的身体,逐渐消失的意识让夜合失去了反抗能力,除了通体冰凉以外,他对外界再也没有任何感知。   “你很快就不会再感觉到痛苦了,以后我会代替你活着,也会替你杀了封泽,安心的睡吧,没有人会打扰你……”那个声音越来越轻,带着诡异的迷惑人心的力量,将夜合最后留下的意识从他身体里一点一滴抽离,夜合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只想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就在这时候,一道耀眼的金光穿破黑暗将夜合包围,冰冷的感觉逐渐褪去,焦急地呼唤声由远至近传来:“夜合!夜合!”   那道缠绕在身上的诡异白影已经消失,意识渐渐回到脑海里,夜合睁开眼睛,一团火光在黑暗中燃烧着,齐振抱着他焦急呼喊:“醒醒,你不能睡!夜合,快醒醒啊!”   “齐队长……”夜合喃喃地唤他,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幻觉。   齐振把火把插在地上,让夜合靠在自己怀里,他很清楚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意识,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齐振不停摩擦夜合的双手,帮助他恢复知觉:“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着!”   那股冰冷的感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从掌心不断传来的温暖,想起刚才似真似假的经历,夜合握住齐振的手,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如果齐振晚来一步,他此刻已经在死灵的迷惑下被夺走身体,他的命微不足道,但如果因此而危及到封泽,他连死都不会安心。   没错,姓氏确实是他最大的心结,但夜合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此去加害封泽。他的家族虽然长久以来一直服侍封家,但封家从未将他们视作下人,在他的父母意外去世之后,封老爷子将他接回老宅悉心照顾,从来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差别对待,难道因为那份不甘和自私,他就要抹消掉封家所有的恩情吗?   死灵抓住了这个弱点,并将它无限放大,直至压垮夜合的精神,这虽然不是夜合真正的想法,却也是最令他悔恨的地方。他的意志,他的忠诚,他的信念,都那轻易的被人迷惑,或许在他内心深处,真的存在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恨意。   伤口的疼痛提醒他仍然活着的事实,可他的心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要寒冷过。如果他真的被死灵所利用,成为杀人工具,那他的存在对封泽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危险……   火光下,夜合的脸色苍白如土,齐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安慰他道:“现在别想太多,我们最重要的不是想办法出去。”   “齐队长,你不是……”夜合明明看着他离开的,怎么又会回来?   “我去找了点枯枝生火,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火又能驱寒又能护身,比手电筒管用多了。”齐振笑笑说道。火把在他手里熊熊燃烧着,顶端包裹着一件衬衫,已经烧得一团漆黑,只剩下半截袖子可以隐约辨认出来,夜合这才注意到齐振身上只剩下一件背心,胳膊已经被枝叶划出无数道伤口。   “这是松树枝,燃烧后会产生油脂,能保持火光很长时间不灭,在野外没条件时最合适用来照明。”齐振以为他在担心安全,就解释了一遍。   也许是孤单的太久,也许是从前他太过于恪守身份,此刻看到火光中那张明朗的笑脸,似乎已跟光明一起投照进夜合心里。齐振将他扶起来,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夜合试着将受伤的脚踩到地上,一阵剧痛传来,他的身体失去平衡,齐振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说道:“没事,别着急,慢慢来。”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抚着夜合的肩膀,缓慢向前走去。   “你的伤口可能感染了,等下山之后一定要尽快找间医院处理。”虽然刚才发现夜合的体温下降了一些,但齐振还是放心不下。   “是我拖累了你。”夜合内疚地说道。   “要不是你,我这会身上早不知道被那木排子扎出几个窟窿眼了,一切都怪我太过粗心大意,才害得你受这么重的伤,要真说拖累,是我拖累了你才对。”齐振叹气说道,虽然这跟他不了解山林的地形有关,但不管怎么样夜合还是因为救他才会受伤,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扔下他不管。   夜合看着他在火光下坚毅的脸庞,大颗汗珠沿着额头滴下,纵使已经在树林里兜转了这么久,齐振也没有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   “这个地方太古怪了,我们要尽快找到出路。”齐振说道。   “齐队长,其实这里……”夜合很想告诉他这里根本不会有出路,他们被人用法术困在了里面,就算走到筋疲力尽,也无法走出去。齐振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禁把疑惑的目光望过来,忽然神情一怔,停下脚步。   夜合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漆黑无边的树林像一张被撕开的画一样,出现了一道硕大的裂缝,向周围蔓延开来,树林像燃烧过后的灰烬般收缩消失,逐渐显现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色,虽然仍只有荒地和树木,却再也感觉不到那股压抑的氛围,月光投照进来,山风习习,兽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充满了勃勃生机。   “少主……”夜合看到月光下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神情不禁怔住。   “你受伤了?”封泽向他走过去。   “一点皮外伤,没什么事。”夜合低着头,经过那件事后,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封泽。封泽查看了一下伤口,血肉模糊的伤势令他皱起眉头。   “齐队长,麻烦你带他下山去医院。”封泽说道。   齐振点点头,看了看周围问道:“易止呢,他没跟你在一起吗?”   封泽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们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很快就能看见下山的路,自己多加小心,路上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头。”   比起前一刻亲眼所见到的怪异现象,齐振此刻更加担心顾易止的安危,神情里充满焦急:“封先生,易止是不是出事了?”   “不,他不会有事。”留下这句话,封泽转身离去。   “少主!”夜合急切地唤了一声,封泽脚步一顿,却没有再回头,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夜合怔怔看着那个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第97章 奇怪的洞穴   民间都说人在本命年的时候,会遇到很多怪事,平常就要多穿点红色的衣服来趋吉避凶,顾易止想今年也不是他的本命年呀,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三天两头遇到这种怪事!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借助手机的亮光辨别方向,江若轻飘飘跟在他后面,手里面还煞有其事地拿着把手枪,一会往东指,一会往西指,玩得不亦乐乎。   顾易止回头就看到那黑呼呼的枪眼正对着自己,手机映出江若七孔流血的脸,把他吓得够呛,整个人都贴到了石壁上,叫道:“我们都被困在里面了,你就不用能张正常点的脸对着我吗!”   “那好吧。”江若晃了晃脑袋,终于换回她平常的样子,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给我烧得这把枪挺好玩的,又轻又方便,等我哪天回到阴界,肯定要把那些坏鬼恶鬼色鬼都打得哇哇叫,看它们还敢不敢欺负我!”   “我看只有你欺侮它们的份。”顾易止怀疑自己叫江若出来是不是错了,这山洞里都还没发生什么事呢,倒是先被江若吓了好几回。   “诶,对了,我刚才就想问你,”江若凑过来,使劲在他身上闻了闻,“你身上怎么有股这么讨厌的味道。”   “不会吧,我出门时换衣服了啊。”顾易止扯起外套检查了下,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不是这个味道,是哪个味道。”江若费力地解释,“就是人的气味,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同,你之前肯定接触过一个我特别讨厌的人。”   “你上辈子是警犬吧?”顾易止被她左闻右闻的样子逗乐了。江若作势就想踹他一脚,奈何鬼魂没有实体,那一脚只能扑了个空,她气鼓鼓地说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就知道在这里嘻嘻哈哈,一点都没有警察的样子,都还不如那个天师靠谱!”   虽说顾易止从小到大没少挨训,但被个女鬼这么光明正大教训还真是头一回,更要命的话,他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江若得意地挑挑眉,说道:“我告诉你啊,现在那个天师不在,像这种危险的地方,只要我才能保护你,你得对我客气点,要不然一会遇上怪物我可不会帮你!”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示威似的扬了扬手里的枪。   顾易止嘴角抽搐两下,脑壳都涨疼了。刚刚发现自己被与世隔绝后,他下意识叫出江若想问问她能不能找到出口,结果这位大妹子一脸睡眼惺忪地问他是不是在山洞大冒险!这乌漆抹黑连点光都透不进来的地方,被她一说就成了哪个景区的游乐设施,别说出口了,连危机意识都不带有的!   “那我谢谢你了。”顾易止有气无力地说,看来这出口是指望不上她了。   “咦,这个地方……”江若滴溜着眼睛,用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顾易止本来已经熄灭的希望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期待在问道:“这地方怎么了?你是不是认识?”   “这地方好像美国片里的场景啊!”江若兴奋地说道,“这里会不会出现变异人呀,异形呀,丧尸呀一类的怪物讶?”   顾易止差点把脑袋磕到墙上,转身走得飞快,他坚信自己肯定是因为没吃饭太饿了才会相信江若有办法。江若轻飘飘地跟在他后面,兴致勃勃地说道:“你看过那个电影没,就是六个女的跑到一个山洞里探险,结果遇上了变异人,把他们一个个抓走吃掉,特别恐怖!还有还有,有一部电影是讲辐射的,人都变成了怪物,就住在这样一个山洞里,天天等着抓过路的人来吃……”   顾易止听得头皮都发麻了,在这种情况下,说这些恐怖电影好像不太合适吧?江若吧啦吧啦说了好几个电影,部部都不离山洞的主题,临了了还不忘加一句:“都特别好看,跟现在咱们呆的这山洞特别像,回去后你一定要找出来看看!”   “我觉得你先帮我找出口比较重要。”为了避免她继续加重恐怖氛围,顾易止不得不把话题扯开。   “反正就这一条路,往前走就是了。”江若完全不担心,大大方方的飘到顾易止前面,白衣白裙一晃一晃的,在黑暗里特别显眼。   是呀,除了往前走,还能有什么办法!顾易止垂头丧气地迈着步子,大概是感觉到他情绪低落,江若凑上来安慰他道:“我觉得吧,你其实可以站在这里等,那个天师肯定会来救你的。”   “我不能太依赖封泽,他也有他要做的事。”提到这个名字,顾易止不禁挺起胸膛,眼睛在手机反光下亮晶晶的,似乎恢复了不少元气。   “不过他这么久都没来,是不是把你给忘了?”江若愤愤不平地说道。   顾易止脚步一顿,在他走进山洞的时候,封泽就在外面,如果他平安无事的话,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找他,但是正如江若所说,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封泽还没有出现,难道真的出事了吗?江若见顾易止没有说话,以为他相信了自己的话,顿时手忙脚乱地解释:“那个啥……我都是瞎说得呢!天师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放着你不管,安啦安啦,只要他活着,肯定会来的!”   最后几个字像把剑一样戳在顾易止心头,让他的心情更加忐忑不安。江若见他好好的一下子又突然消沉下来,真想甩手给自己一巴掌,真是说什么错什么啊!不过她显然小看了顾易止,正当她冥思苦想该如何安慰他时,顾易止猛得抬起头,信誓旦旦地说道:“所以我更不能给他添麻烦,这个山洞,我一定会走出去!”   江若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人还真是……!唉,可惜自己已经是个鬼了,要是能早点是见他……不过就算早点遇见他估计也没自己的份,怎么争也争不过那个天师啊!这边顾易止刚刚恢复元气,江若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跟在顾易止后面。   这个山洞很长,仿佛没有尽头,两边都是粗糙滑腻的岩壁,头顶垂落下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偶然可见高处有一个小溶洞,在手机微弱的光芒的反射下,就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在黑暗静静注视着他们。四周安静的可怕,可就在这安静中,顾易止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窸窸窣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岩壁爬行。顾易止怔了片刻,举起手机缓缓对向声源,只见头顶那根硕大的钟乳石上赫然盘踞着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蟒蛇,朝他们吐出腥红的信子。   “蛇啊!”江若吓得又跳又叫,捂着头跑到角落里躲起来。蟒蛇垂挂下来,三角蛇头落在顾易止面前,嘶嘶叫着,露出狰狞的獠牙。顾易止知道这种尾巴尖细、头部逞三角的蛇都有剧毒,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蟒蛇在他前面绕了几下,沿着岩壁缓缓滑到地上,前半身收缩,时不时吐出细长分叉的信子,一动不动盯着上顾易止。   大部分蛇的视觉都很差,靠红外线感知能力判断物体,它能感觉到远处千分之一的热度变化,也就是说,猎物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它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顾易止并不了解蛇的习性,但是从它的反应来看,自己显然已经被当作猎物。   这个山洞只有一条通道,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顾易止心头一阵阵发冷,江若吓得目瞪口呆,连大气也不敢出。蟒蛇扭动了几下尾巴,弓起的前半身忽然朝顾易止扑过来。顾易止敏捷的往旁边躲去,蛇身重重撞上岩壁,几缕碎石滚了下来。江若正想开口叫好,猛得看见蛇尾向顾易止挥来,着急地大叫道:“小心……!”她的话音还没落下,蛇尾已经缠上顾易止的腿,将他拉到地上拖行。   顾易止抓住就近一块峭壁,手掌在撕扯之间变得鲜血淋漓。蟒蛇闻到血腥味,更加兴奋起来,蛇身回旋,朝顾易止游过来。趁它尾部的力量稍有缓滞,顾易止捡起地上一块岩石,用力向蛇尾扎去。   蟒蛇吃痛,松开他的腿,顾易止翻身爬起来,呼吸粗重,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蟒蛇彻底被激怒,高高直立起,迅速地向顾易止飞扑过来。它硕大的身躯缠上顾易止的腰间,将他层层包裹住,口里喷出阵阵腥臭味,獠牙向顾易止脖子咬去。顾易止双手抓住蛇脖子,想要将它从身上甩开,但蟒蛇力大无穷,在他身上越收越紧,剧痛阵阵袭来,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碾碎。   江若急得团团转,举起手枪就朝蛇身射击,但她手里的枪本来就是阴界的东西,对属于阳界活物的蟒蛇根本毫无杀伤力。她嗷嗷叫着冲上去,可是身体却直接穿过顾易止和蟒蛇,连想捡块石头砸的能力都没有。   顾易止感觉身体就像要被挤碎了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双手渐渐失去力量,眼前白花花一片,连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甚至已经感觉到冰凉的毒信在脸上滑过。顾易止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张嘴用力咬住蛇脖子。蟒蛇吃痛,仰头长啸,蛇身更加用力,顾易止只觉得心脏像要从胸腔里被挤出来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撕咬蛇脖,腥臭的血液溢满他的口腔。   江若被吓得呆若木鸡,蟒蛇倒地翻滚着,身体不断撞击岩壁,想要迫使顾易止松口。但是顾易止始终咬紧牙关,没有一刻放弃,蟒蛇失血过多,再加上多次撞击岩壁,蛇身渐渐松懈下来。顾易止感觉到身体上的束缚感消失,意识逐渐恢复清明,蟒蛇趴在地上没了动静,顾易止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蛇血溅满他的全身。江若这才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话,却看见顾易止从地上搬起来一块巨石,用力砸在了蟒蛇腹部。   前一秒还悄无声息的蟒蛇忽然直起蛇身长啸一声,重重摔到地上翻滚,似乎想要将压在身上的石块掀开。顾易止用另一块石头压住蛇头往下七寸的位置,蟒蛇挣扎几下,再也没有力气反抗,蛇脖子汩汩往外冒血。   “你……你怎么知道它还没死?”江若看得目瞪口呆。   “蛇的心脏大部分都长在腹部,颈部的伤会让它用装死来迷惑对手,只要击打腹部,才能真正的办法。”顾易止喘着粗气说道。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江若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我妈以前是科考队的。”顾易止说道。科考队虽然不管抓蛇,但天天都在野外吃住,总会遇见各种蛇虫鼠蚁,打蛇对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小时候顾易止经常听顾母提起科考时遇见的惊险事情,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派上用场。 第98章 活死人   江若虽然没听明白,但已经对顾易止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么大一条蟒蛇啊,都快赶上有她小腿粗了,居然能被顾易止徒手杀死,简直就是个大英雄,超级偶像!江若闪着心心眼,一脸崇拜地说道:“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电影里演的特警还要厉害!”   顾易止擦了擦那满脸的血,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但至少还有手电筒功能可以照明,总比摸黑要强的多。他照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蟒蛇,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这才真正松了口气,说道:“我们走吧。”   江若贴着墙绕过蟒蛇的尸体,小跑几步赶上顾易止:“你说这里真的会有出口吗?”   “不管有没有,都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顾易止心里有种预感,蟒蛇只是开场,接下来的路还会有其他更危险的事在等着他。   “你不害怕吗?”江若侧头看着他问。   “害怕,但是我更怕不能再见到想见的人。”顾易止露出坚定的笑容,“所以,我会活着走出去。”   江若愣了一愣,直到那身影越来越远,她才回神追赶上去:“等等我!”   口腔里满满都是蛇血的气味,顾易止觉得十分难受,只想大口大口喝水冲掉那股腥臭的味道。刚才的剧烈搏斗消耗了他很多体力,脚步踩下去还有些软绵绵的,呼吸的时候胸口阵阵发疼。江若手里的武器已经换成了两柄轻快的长刀,虽然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她总感觉手里要有点东西才有安全感。手机的电量已经剩下不多了,顾易止不得不关掉手电筒,借着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前行。   他们来到一条叉路,左右各有一条通道,漆黑一片,没有尽头。江若为难地问道:“怎么办,我们要走哪一边?”   顾易止在每条叉路的入口都站了一会,指着左边说道:“走这个方向。”   “你怎么这么肯定?”江若跟上去问道。   “只要有风,就说明这里一定会有出口。”顾易止冷静地说道。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江若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真的是那个曾经在山水华庭小区被自己吓得一惊一乍的顾易止吗,怎么……跟眼前的人判若两人?   这里要比先前宽敞一些,岩壁上密密麻麻垂挂着大小不一的钟乳石,路面崎岖不平,断层重重,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深渊。江若身为飘着走路的鬼魂都不禁心惊胆战,更何况顾易止这样很少进行野外活动的人,好不容易穿过一处断岩后,顾易止出了一身冷汗,体力消耗严重,只有坐下原地休息。   在这样的环境里,保存体力是最重要的事,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食物和水,一旦体力透支,就很难得到恢复。江若倒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轻飘飘的在岩洞里四处查看环境,这里要比之前他们所走的地方亮堂很多,岩石隐隐发出白色的磷光,照得四周似明似暗,一览无余。江若不经意抬头,一道黑色人影在磷光下映入她的视线,她下意识惊叫起来:“啊——有人!”   顾易止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紧张地问道:“什么?哪有人?”   “那里,那里!”江若躲到顾易止背后,伸手指着那个方向哆哆索索说道,“我刚看到那里站了一个人!”   “什么也没有啊!”顾易止仔细看了一会,无奈地说道。江若小心翼翼从他后面探出脑袋,那个地方果然空洞洞的,除了几根垂挂下来的钟乳石,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了。”江若不死心地说道。   “别自己吓自己了,也许看错……”顾易止转身准备安慰她,只说了一半的话却忽然停住,脸上浮起怪异地神色,直勾勾盯着江若背后。江若整个人都发毛了,结结巴巴问道:“怎……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后面有什么?”   就在离他们四五米远的断岩上,一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浑身包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岩石的磷光在他身后隐隐闪耀,折射出清冷的光晕,仿佛死神一般充满诡异气息。   顾易止闻到了空气里传来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心头一凛:“杨东……”   “没想到你居然能活到现在。”黑影没有否认,声音听上去却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苍老空洞,毫无活力。   “你杀害罗珊的事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我劝你最好投案自首,争取从轻发落。”顾易止厉声说道。   “我杀了她吗?不,她不是我杀的,真正杀死她的人是封月,是封家的人!”杨东阴森森地说道。   “你欺骗罗珊,利用封月,现在还在这里混淆视听,推卸责任!”顾易质问他,“罗珊跟你无怨无仇,她只是想找到自己的表妹,你却利用她对你的信任将她带到这里,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呵呵,我对她没有任何目的,如果一定说有的话,我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因为一个人,连我现在出现在这里,都是为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杨东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温柔。   顾易止心头一沉,他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方遇白。杨东是方遇白介绍给罗珊的,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方遇白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顾易止脑海里浮现方遇白出众脱俗的样子,无法把他跟嗜血残忍的杀人魔联系在一起。方遇白啊,那个一身白衣永远礼貌微笑着的方遇白,会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幕后主谋吗?   江若靠近顾易止,在他耳边悄悄地说:“这个人跟我们在百盛商场遇见的那个人很像,但是又没有那么厉害,我想他应该是他的手下。”   顾易止点点头,杨东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一直在等待时机,可惜你的命太硬,但是今天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乖乖地把你的命留下来吧!”杨东举起手枪瞄准顾易止,顾易止就地翻身躲过,子弹打中地面,迸起碎石无数。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跑不了的。”杨东发出阵阵狞笑,一步一步向顾易止走来。先前的蟒蛇虽然危险,但到底还只是个生蓄,顾易止还可以靠自身能力解决,但杨东显然已经丧心病狂,大限将至的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夺取顾易止的身体,来换取自己更长远的寿命,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继续留在方遇白身边。   黑洞洞的枪口对向顾易止的头颅,又缓缓移到胸口,避开要害位置:“死人是没有用处的,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放过你。要怪只能怪你父母给了你这个与常人不同的身体,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孝顺他们。”   在斗篷帽子的遮掩下,顾易止只能看见杨东不断开合的嘴,一股一股腐肉般的恶臭从他身上传来。扳机已经被扣动,发出刺耳的“吡啦”声,顾易止浑身如坠冰窖,不管他有多快的速度,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里躲过子弹。杨东的嘴角弯出一抹狰狞的笑容,似乎已经看见自己重生的那一天,手指渐渐用力,就在子弹即将迸射而出的时候,江若冲上来掐住他的脖子,子弹擦着顾易止肩膀飞过,打在远处的岩壁上。   杨东大怒,用力抓住江若的胳膊将她甩开,江若扯住他的斗篷,轻飘飘落到地面,惊奇说:“我居然可以碰到他!”   顾易止愣了一愣,但他很快猜到这是因为杨东并非真正的活人,他身体里居住着的是来自阴界的死灵,跟江若在某种性质是是一样的,所以她才可以碰到他。江若扬了扬手里的斗篷,得意地冲杨东挑眉,却在看清楚杨东的样子后,惊叫一声,躲到顾易止背后。   顾易上也惊呆了。   虽然他之前没有接触过杨东,但是从收集到的照片跟资料上来看,杨东是个非常俊朗帅气的人,当时局里几个女同事看完照片后,都不相信这么帅的人会是杀人凶手。但是眼前的杨东跟照片里判若两人,他的脸已经残缺不全,布满污血和脓包,眼睛浑浊发白,手掌腐烂严重,露出森森白骨,血水不断从他衣服下渗下,发出阵阵恶臭。   杨东发现自己的斗篷不见了,掩面大声惨叫,凄厉的声音把江若吓得够呛。直到此刻,顾易止才终于明白杨东为什么这么迫切的想要杀他,原来,这就已经是是他的大限。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杨东大叫,举起手枪胡乱射击。这倒让顾易止更加容易躲避,江若用眼神示意顾易止,将手里的斗篷猛得向杨东扔去,喊道:“斗篷还给你,快接住吧!”   杨东几乎将斗篷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见斗篷朝自己飞过来,立即伸出双手去接。藏在斗篷后面的江若就在这个时候抱住他的身体,杨东大吃一惊,本能地想要挣脱。趁他分神之际,顾易止飞身上前夺走他手里的枪,江若顺势一推,从杨东身上逃开。   如果她是人,现在还真想跟顾易止来个击掌庆祝,这配得合实在太有默契了!杨东失去了武器,却还是执着地将斗篷捡起来包住整个身体,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顾易止于心不忍,劝他道:“杨东,只要你肯告诉我们实情,我会让封泽帮助你的。”   “封家的人都该死!全部都该死!”杨东愤怒地叫道,“所有和他做对的人都不配活在世上,你也一样,你也该死!”他作势想要扑上来,江若挥舞着手里的两柄长刀说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你,你要是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把你身上那些烂肉全给削下来!”   “一个女鬼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给我滚开!”杨东狰狞地大叫。   “女鬼怎么了,我至少还是人模人要的,你瞧瞧你,身上连块好肉都没有,出去就能把人吓个半死,我看你连鬼都不如!”江若挑衅地说道。先前虽然被吓了一跳,但发现对方差不多就是同类后,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反而仗着自己手上武器无数,开始向杨东叫嚣起来。 第99章 命悬一刻的时候   江若说得每一个字都像钢针一样扎在杨东心头,他气急败坏地向江若冲过来:“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他的身体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失去肌肉保护的骨骼难以承受他这么剧烈的动作,才刚刚迈出两步,小腿骨竟然应声而断,杨东重重摔到地上,手臂撞击到岩石,刮下大片腐肉。   江若呆住了,拿刀的手垂下落,看了看顾易止,不知道该怎么办。杨东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却再也没能成功。顾易止万分不忍,走过去想要搀扶他,杨东如临大敌般往后爬去,地面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杨东,封泽会帮助你的,跟我走吧。”顾易止向他伸出手。杨东抬头看了他一眼,泛白的眼珠里已经看不出任何神色变化,只将目光缓缓移到那只手上,白骨森森的手臂伸过去,就在即将碰触到时,猛得拉住顾易止,将他压到身下,喉咙里发出犹如夜枭般刺耳的笑声。   “唯一能帮我的办法就是把你的身体给我!”杨东掐住顾易止的脖子,污血从他脸上滴落,愈显得他神情狰狞恐怖。   顾易止被他压制住动弹不得,一旁的江若挥刀就像杨东砍来,顾易止想出声阻止,但被死死掐住的脖子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江若可不管杨东可不可怜,既然已经跟封泽达成协议,对她来说顾易止的安危就是最重要的事,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刀刺进杨东身体。杨东惨叫一声,江若一脚把他踢开,生气地叫道:“你真是太没良心了,他都说要帮你了,你还想杀他,像你这种人简直不值得同情,死有余辜!”   杨东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惨叫,鲜血连着腐肉不断掉落,他的脸上已经再也看不见完整的五官,眼睛只剩下两个血窟窿。拖着流血不止的身体,杨东拼尽最后的力气爬行着,喉咙里发出破碎不全的句子:“救救我……救……白……救我……”   山洞里静寂一片,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他拖着残全不全的躯体在布满尖砺碎石的地面向前爬去,而旁边就已经是深不见底的断岩。   “小心!”顾易止下意识冲上去想要拦往他,杨东的身体已在那时失去平衡,从断岩旁摔落下去。顾易止拽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拉上来,但杨东血肉模糊的手臂根本没有承力点,不管顾易止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把他从崖边拉上来。   江若看顾易止半个身子都挂在断崖外面,心惊肉跳地喊道:“他想杀你啊,你还救他干什么,别管他了!”   “我不能让他死!”如果杨东死了,很多事情可能就此石沉大海,而顾易止身为警察,更不可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他的胳膊在峭壁上摩擦,已经鲜血淋漓,江若想要上去帮忙,但身为鬼魂的她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污血从杨东失去眼球的眼眶里不断涌出,脸上皮肉残缺不全,露出森森白骨,他仰着头,忽然发出夜枭啼哭般的恐怖笑声:“你放弃我了吗?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因为我对你来说已经毫无用处……”   他在跟谁说话,这里还有其他人吗?顾易止心里阵阵发冷,但眼前的情况已不容许他思考太多,杨东的身体渐渐下滑,断崖边又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连顾易止自己都开始失去平衡。江若急得跳脚:“你快放开他呀,要不然连你自己都会摔下去的!”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杨东忽然抓住顾易止的胳膊,只剩下血窟窿的眼睛盯着他,嘴边露出一丝狞笑,说话间不断有污血从口里喷出:“放心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就让我来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去死吧!”他大叫一声,猛得把顾易止一拽。顾易止几乎没有防备,身体在那一瞬间失去平衡,朝断崖摔了下去。   “啊——”江若掩面惊呼,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就在她的眼泪几乎要汹涌而出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上来抓住断崖边沿,江若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才看见顾易止摇摇晃晃挂在悬崖上,顿时惊喜地喊道:“你没掉下去啊!”   原来在身体失去平衡的那一刹那,顾易止本能地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支撑住身体,才没有掉下去,而杨东却自食恶果,消失在无边的深渊中。但对连续经过两番恶斗、体力透支严重的顾易止来说,想徒手从断崖爬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整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中,唯一的支撑点就是抓着岩石的右手,剧痛一阵阵传来,他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冷汗。   江若想要去拉他,但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穿过他的手臂,急得整个眼眶都红了:“我怎么样才能救你上来?”   顾易止感觉到自己整条胳膊都已经麻了,他尝试着在峭壁上寻找落脚力,以分散身体重量,但岩壁上没有任何可以承重的地方,反而因为移动导致身体一度下滑,把江若吓得哇哇叫,明明知道是徒劳,还是不断去抓顾易止的手。   “别勉强自己了……”顾易止吃力地说道。   “那个混蛋天师怎么还不来!我……我为什么是个鬼啊!”江若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原来鬼也会哭啊。”顾易止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江若哭得更凶了,“你简直就是个大笨蛋,干嘛要去救那个人啊,现在连自己都快搭进去了,你这个笨蛋!傻瓜!”   “因为我是警察啊……”顾易止的手臂渐渐没了知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该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别人啊,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要把别人的命排在第一位!”江若对着他又哭又骂,“知不知道这样会死人的呀!你说现在怎么办,我该怎么才好!”   “不要难过了,等我到了地府,我们还可以……还可以……”体力几乎已经耗尽,顾易止再也抓不住岩石,身体缓缓下滑。   “天师!混蛋天师!你这个王八蛋怎么还不来呀!”江若对着空气声嘶力竭的呼喊,“你要再不来,我们俩就都变成恶鬼天天缠着你,让你不得安生!王八蛋,你倒是快来啊!”   顾易止迷迷糊糊的想,等他死了之后,还是当一个好鬼吧,这样就可以被封泽收在身边,当一只召唤兽也挺好的,至少能时时看见他……   完全失去知觉的手从岩石上滑落,失去这最后的支撑点,顾易止掉向黑暗的深渊。   “不要啊——”   耳边传来江若绝望的叫声,顾易止已经没有能力再去看她一眼,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身体却在这时候突然停止了下坠。手臂似乎被人紧紧抓住,江若再也没有了声音,顾易止疑惑地睁开眼睛,那道坚毅执着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顾易止神色恍惚,难道这是临死前的幻觉吗?还是自己已经死了?身体逐渐被拉上来,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江若在旁边看得呆若木鸡,封泽睨着她问道:“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江若回过神,一下从他们身边弹开,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随便瞎喊的,啊哈哈哈哈——”   “是吗?”封泽的眼神里虽然没有怒气,但冷冰冰的语气足以让江若后退三米,她讨好地笑了两声。   “那个……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拜拜,拜拜。”她化为一道白光,钻进顾易止口袋里消失无踪。顾易止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在封泽身上一通乱摸,封泽捉住他那双不安份地手,皱眉问道:“你干什么?”   “你是真的吗?”顾易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封泽把他的手放在胸口,顾易止感觉到那坚定有力的心跳,眼眶忽然一红。原来不是幻觉啊,他真的来了,就在自己面前……   “没事了。”封泽轻抚他的脸颊,低声说道。岩壁发出淡淡的莹光,映着封泽温柔沉静的眼眸,顾易止怔怔看着他,忽然扯住他的衣服拉向自己,仰头重重吻上去。封泽神色一顿,伸手将他抱进怀里,让这个吻更加深刻,更加缠绵。   山洞里只有他们,刚刚所经历的一切惊险,似乎都已经消失在唇齿间的纠缠里,顾易止生涩而热烈的吻着他,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仍活着的事实。直到几乎无法呼吸,顾易止才埋首在封泽肩头,紧紧抱住他,似乎害怕他会再次消息。   封泽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轻拍他的背部柔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是啊,真的没事了,因为,封泽在这里。   顾易止缓缓抬起头,吸了吸鼻子,指着断岩说道:“杨东刚才掉下去了。”   “你想救他?”封泽黑着脸问。   “他如果死了,罗珊这件案子很可能就会成为无头公案,而且你不也一直想知道幕后主谋是谁吗,只可惜我没能救得了他。”顾易止看了眼深渊,神色里充满自责。   封泽伸手敲了下他脑门,说道:“没有杨东自然还会有其他办法,如果你再敢为这些事去冒险,我会让你连警察都当不下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顾易止瞪着眼睛抗议,“我可是国家公务员,有正式编制的!”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一试。”封泽面色冷淡地说道。   本来还信心满满的顾易止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反而没底了。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肯定不相信,但是……好像真的没有封泽办不到的事呀!顾易止抿抿嘴,勉为其难地说道:“我以后尽量小心点。”   “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封泽看了一眼他胸前那一大滩血迹问道。   “这个啊,刚才在那边遇到一条大蛇,我和它打了一架,这是它的血。”顾易止抖了抖衣服说道。   “你跟蛇打架?”封泽眯着眼睛问。   “是啊!那条蛇有这么粗,这么长,”顾易止一边说着,一边比划,“我咬住它的脖子,它居然躺在地上装死,幸亏我妈以前跟我说过打蛇的方法,我就用石头砸它腹部,才把它给消灭了。” 第100章 下山   他说的轻松,一脸兴致勃勃的表情,而封泽的脸色早已经黑得跟锅底一样。顾易止很识趣地停住话头,靠上来说道:“其实我挺厉害的,以前在警校的时候还得过自由搏击冠军呢,一条蛇根本不在话下,要是遇见老虎,我也能把它打趴下。”最后一句话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心虚,对付一条蟒蛇都已经九死一生,要真碰上老虎,他估计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封泽叹了口气,神情里全是无奈。顾易止伸手抱住他,低声说道:“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但是自己如果晚来一步呢……   封泽不敢去想像结果。   在那一刻,他选择先去找夜合,并不是因为夜合更为重要,而是他相信顾易止身上即有封印又有江若,再加上强大的灵识和拥有驱魔能力的血液,可以保护他不受到恶鬼邪灵的侵害,而夜合只是个普通人,如果陷入幻境,很可能会就此丧命。但封泽却没有想到,这个山洞除了杨东之外,还有其他野兽的存在,蟒蛇耗去了顾易止的体力,让他在面对杨东时力不从心,而设下这重重陷井的人,想要的也许就是顾易止身上的力量。   人在死后,灵魂会自动出窍,血液会在很短时间里凝固,其本身所蕴藏的力量也会随之消亡。但人在濒死那一刻,其力量会凝聚到最高点,此时也是夺取的最好时机,所以顾易止身边才会聚集这么多虎视耽耽的死灵,人在临死之前产生的恐惧,对恶鬼来说是最美味的食物。   封泽伸手擦到他脸上的血迹,如果,真的赶不及救他,那他用另一种方式留住他……   顾易止没有注意到他眼神里的异样,只迫切地问道:“对了,封泽,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不是还有其他出口?”   “这里被人施了法术,半真半假,只要破了幻象,就可以看见出口。”封泽说道。   “我说这山洞怎么这么大,好像没有尽头一样。”顾易止看看四周说道,“那我们赶紧出去吧,在里面耽误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封泽走到断崖边,拿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符纸燃烧起来,缓缓飘进深渊之中。杨东虽然已经掉下悬崖,但他本身就是死灵,肉体上的伤害并不足以消灭它,而封泽刚才所施的法术,足以让杨东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走吧。”封泽看了顾易止一眼,说道。   火光已经消失在断崖之下,杨东所有的不甘和挣扎,都随之消亡。想起他临死前那绝望的声音,顾易止忍不住叹气一声,紧走几步,跟上封泽。   “封泽,按杨东临死前说的话,这山洞里面应该还有一个人。”顾易止说出心中的疑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就连最后,他都在为他着想。封泽,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方遇白?”   “现在死无对证,就算是他,他也不会承认。”封泽说道。   “他还在这里吗?”顾易止看着四周问。   这个山洞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被人用法术扭曲了它所处的空间,造成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既然封泽现在已经破了这个法术,施术的人当然也不会再冒险留在这里。在封泽走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而现在那股力量也已经消失。从常理来说,这种隐藏在深山里不见天日的山洞,是最容易聚集死灵恶鬼的地方,但是这里却异常的干净,就像被人在突然之间全部带走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到底是什么法术,能拥有控制鬼魂的能力?   也许这个根源,就是解开所有谜题的关键,但现在杨东死了,一切又仿佛回到原点,如果方遇白真的就是幕后主谋,他处心只虑的目的又是什么?   失去法术控制的山洞很快就露出出口,顾易止看见那抹投在洞口的月光,加快速度走了出去,山风凉凉的吹在他脸上,让他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树林还是那样安静,茂密的枝叶在风中瑟瑟作响,月光穿过缝隙流连,兽鸣声从树林深处隐隐传来,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充满了活力。   “不知道队长现在怎么样。”顾易止拿出手机准备给齐振打电话。   “他没事,和夜合先下山了。”封泽说道。   “那就好。”顾易止松了口气,“我们也走吧,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这都快饿死了。”他有气无力地摸摸肚子,先前在山洞里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还感觉不到饥饿,这会松懈下来,顾易止顿时有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月色很亮,他们很快找到了下山的路,路过竖有“英雄冢”指示牌的路口时,顾易止不禁朝那里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树林深处,一抹亮光飘忽闪过,很快就消失不见。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抓住封泽的胳膊紧张地说道:“封泽,那里……”   封泽往那个方向望去,眉头一沉,但还是说道:“没什么,先下山吧。”顾易止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模模糊糊的树影外,那里什么都没有。大概真是饿得看花眼了吧,他自嘲似的摇摇头,追上封泽的脚步。   在他们身后,那片茂密的树林里,渐渐浮起无数绿色荧火,盘绕飞舞,久久不散……   下山途中,顾易止他们遇见了正在搜山的龙泉岭派出所的干警,原来周梦洁下山后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景区是龙泉岭的重点保护单位,听到有人在上面持枪射击的消息,派出所立马出去了大批警力上山搜查,并且安排人手封锁了几个出入口。龙泉山很大,他们沿着景区扩散寻找,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带队的陈鸿见顾易止浑身是血,关切地询问情况。顾易止隐瞒了山洞的事,只说犯人失足掉下悬崖,很难再有生还机会。陈鸿眼里浮起一丝诧异,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带一小队人上山找找。   “陈队长,白天我们遇见的那个男学生,麻烦你留意一下。”顾易止说道,“我怀疑他跟一桩失踪案有关。”   “行,交给我吧。”陈鸿爽快地说道。   和他们告别之后,顾易止和封泽沿着大路下山,走了近一小时时间,才到了景区管理处所在的停车场。他们的车子不在,应该是齐振开走了,幸好刚才陈鸿给了他们一把警车的钥匙,按挂牌上所写的车牌号,他们很快找到这辆警车,开出了景区大门。   靠在车里,顾易止感觉自己已经累散架了,有气无力地说道:“杨东的事还不知道怎么跟队长解释,本来到龙泉岭就是想简单查个案子,没想到又遇上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唉,我怎么总是避不开这些事呢!”   “这件案子简单吗?”封泽反问他。   是呀,从法医提供的尸检报告上写着“死亡时间疑为七天前”起,这注定就不是一桩可以用常理来解释的案子,现在杨东死了,更让它走进死胡同。顾易止无奈地叹气一声:“反正肯定又不能照实说了。”   东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都已经凌晨四点了。顾易止拿出手机给齐振打电话,刚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齐振焦急地声音:“易止,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就是遇到了一点意外,不过现在都解决了。”顾易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点。   “意外?什么意外?”齐振问道。   “我们碰面后再说吧,队长,你现在在哪呢,我来找你。”顾易止说道。   齐振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我在镇上的卫生院,夜合受伤了。”   “什么?”顾易止吃了一惊,不禁向封泽望了一眼,“他现在怎么样,严重吗?”   “伤口感染比较严重,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齐振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沉重。   “我们马上就过来。”顾易止着急起来,犹豫地看着封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封泽看着车灯照耀下混沌的天色,静静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夜合受伤的事?!”顾易止惊讶地说。   封泽点了点头,脸色在光影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纵然他什么也没有说,顾易止也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担忧,他情不自禁握住封泽的手,安慰道:“放心吧,夜合不会有事的。”   封泽始终没有说话,车灯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划着流虹远去,驶向龙泉岭镇。 第101章 夜合的心结   回到镇上后,顾易止先回宾馆换下这一身沾满蛇血的衣服,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急匆匆跑下楼。封泽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矿泉水和面包,靠在警车上等顾易止。清晨的街道上还没什么行人,显得空落落的,路灯亮着光,除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其他店铺几乎都还锁着门。顾易止一路跑过来,拉开车门就坐进去,说道:“我刚问了前台小妹,她说从这直走到下个十字路口左拐就是卫生院,我们赶紧过去吧。”   封泽把买的东西递给他,发动车子。顾易止也不客气,撕开一个包装袋吃得狼吞虎咽,含糊不清的问道:“夜合是怎么受的伤,你知道吗?”   封泽不能肯定是意外还是有人蓄谋,在他找到夜合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他神色怪异,这不仅仅是因为伤口的问题,他一定还遭遇了别人所不知道的事。那时封泽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尽快去找顾易止,现在细想起来,那个时候,夜合似乎在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封泽了解夜合的为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没有分开过,也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夜合对他尊敬更多于亲近,但对封泽来说,夜合不仅仅只是家臣,同样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相信夜合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背叛他,但是,他在那一刻的逃避,究竟是为了什么?   卫生院很快就到了,向值班护士问清楚位置后,他们两人往病房赶去。走廊里,齐振披了件外套坐在椅子上,脸色憔悴,眉宇间有着明显的疲倦。顾易止快步走过去问道:“队长,夜合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医生说如果今天能退烧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不然的话就要转院。”齐振看了一眼病房,忧心冲冲地说道。   顾易止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了一眼,夜合躺在床上,身上还插着输液管,双目紧闭,似乎仍在沉睡。   “你进去看看他吧。”顾易止看着封泽说道。   封泽知道他有话要跟齐振说,就点了点头,推门走进去。齐振深深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问道:“易止,你在电话里说得意外,是跟罗珊的案子有关吗?”   “我们遇上了杨东,就在你跟夜合去追方旭晨的时候。”顾易止说道,“他身上带着枪,跑进了一个山洞里,在跟我们周旋的时候失足掉下悬崖,恐怕已经没有生还机会。”   齐振脸上浮起震惊地神色:“你确定对方是杨东吗?”   “我带了他遗留在现场的手枪跟血液样本回来,等回到宜城后,可以请技侦科的同事帮忙鉴定一下。”顾易止拿出随身携带地两只封口袋,一个里面装着手枪,另一个装着一块染有血迹的石头,都是他在离开山洞之前收集的。   齐振接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问道:“杨东有没有说什么?”   “他承认是他杀了罗珊,但没有说出杀人动机。”顾易止避重就轻地说道。他现在还不能肯定幕后主使者是谁,齐振是个非常正派的人,不一定会相信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的话。况且,就算所有矛头都指向方遇白,他也没有亲自动手做任何一件事,从法律上来说,连对他立案调查的理由都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桩案子可能很难再继续查下去。”齐振皱眉说道。   “或许我们可以从追溯枪支来源上找到突破口。”顾易止说道。中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明令禁止私人拥有枪械的国家,拥有最严格的枪械管理制度,但这并不能完全杜绝黑市走私,个人如果想购买枪支,单价格就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再加上渠道的神秘程度,以他们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杨东的交际网很窄,并不具备与黑市交易的条件,他所持有的枪支是自行购买还是他人赠送,将是案件最大的线索之一。   “局里已经成立了专案小组调查枪支来源,我们回去之后可以让他们把案件移交过来。”齐振正色说道,“杨东既然是杀人凶手,他在逃离宜城之后,应该会尽快找一个别人都想不到的地方躲藏,而不是留在案发地点之一的龙泉岭,更不会主动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件案子背后肯定还有不予人知的秘密,我们要继续追查下去,还受害人一个道。”   虽然顾易止没有说出真相,但齐振已经从这些蛛丝马迹里察觉到了整件事的复杂程度:“景区的王主任说当天还有一个人跟他们同行,这个人的身份必须得尽快查清楚。”   顾易止猜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封月,他说道:“一会我就过去景区拿录像资料,再问问其他工作人员有没有印象。”如果封月真的跟这桩案子有关的话,封泽会不会也因为这桩案子而受到调查?顾易止不禁有些担忧。   “你手怎么样?”齐振注意到他手上的伤。   “没什么事,就是在追捕杨东的时候被岩石划伤的。”顾易止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掌,那是他在抓着悬崖边沿之时被磨伤的,掌心里全是伤痕和血迹,连指腹都已经血肉模糊。齐振抓过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皱眉说道:“都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赶紧上医务室处理一下,别感染了。”   “队长,夜合是怎么受伤的呀?”顾易止看了一眼病房,问道。   齐振把追捕方旭晨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叹气道:“也都怪我太疏忽大意了。”   “我在下山的时候遇见陈队长在搜山,他们封锁了各条道理,我想方旭晨很可能还在山上。”顾易止说道。   “姚欣宜和罗珊这两桩案子关联很大,方旭晨是重要的目击者,我们要尽快找到他。”齐振郑重说道。   “我已经跟陈队长说过了,一有消息他会通知我们的。”顾易止说道。   齐振指了指他的手:“你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别耽误了。”   顾易止点点头,站起来走到病房门口看了一眼,没有去打扰他们,转身向医务室走去。封泽在里面呆了一会,打开门走出来,齐振见他目光左右搜寻,就说道:“易止刚去了医务室,他手上的伤不轻。”   “齐队长,麻烦你照看一下夜合。”封泽说道。   “放心吧,我就在这守着。”在夜合苏醒之前,齐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这里。看着封泽从走廊渐渐走远,齐振站起来推门走进病房,搬了张椅子在病床前坐下。夜合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苍白的脸色因高烧而泛起一层潮红,插着输液管的手微微肿胀,伤口已经经过包扎处理,绷带上隐隐映出一抹血迹。   齐振为他拉了拉被子,碰触到他的手,不禁一怔。也许是因为输液的关系,他的手特别凉,没有一点温度。齐振犹豫了一会,把那只手放在自己掌心里,另一只手掌轻轻覆盖上去,想以自己的体温减少输液给夜合带来的寒冷。   溶液通过针管一滴一滴流进夜合的身体,他的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迷蒙的目光朝齐振望过来。齐振不禁喜出望外:“你醒了!”   夜合微微一动,把视线移到自己手上,齐振一怔,连忙把手收回来,神情尴尬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夜合撑手想要坐起来,齐振拿了两个枕头垫在他背后,扶他坐好,从暖水瓶里倒了杯热水,自己先试过温度后,才端过去。夜合看着他细致的动作,眼神不禁有些诧异。   “先喝点水吧。”齐振在床边坐下,自然而然把杯子递到他唇边。夜合怔了一下,张嘴任由他喂下去。齐振把空杯子放到桌上,又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说道:“看起来应该已经退烧了,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找医生过来。”   “齐队长,不用麻烦了,我没事。”夜合摇摇头说道。   “你的伤口感染了,得多注意一点,没事,在这里等我。”齐振拍拍他的手,转身离开病房。夜合低眉看着自己的手,神情发怔,伤口传来的阵阵痛楚在提醒他所有事情都是真实的,包括在景区树林里发生的一切。   他仍清晰记得那时的感觉,恨意如毒蛇一样在他心里滋长蔓延,如果不是齐振出现,他现在已经出卖了灵魂,成为死灵的傀儡。他并不惧怕死亡,但是,他无法接受自己在那一刻对封泽的背叛,仅仅是因为死灵的几句蛊惑,他就产生想要报复封家、报复封泽的念头,如果他当真问心无愧的话,又怎么会轻易被死灵蛊惑?   夜合把头埋在手里,悔恨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那是他离死亡最接近的一刻,同样也是他内心最黑暗的一刻,或许在内心深处,他真的对封泽抱有这么深的仇恨。   所以他无法面对封泽,更无法面对自己。   门外传来脚步声,夜合抬起头,恢复了跟平常一样温和却疏离的表情,齐振跟两名医护人员走进来。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情况,又让护士给他量了体温,确认烧已经退下来后,才说道:“烧退了就没什么事了,不过伤口感染情况比较严重,还得输两天液,一会你们到窗口来拿药,明天再过来输液。”   “他腿上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齐振关切地问道。   “只要炎症消了,就不会有问题,这几天要特别注意,别沾到水。”医生叮嘱道。   “好,麻烦了。”齐振送他们出门。夜合看了一眼输液瓶,已经几乎打完了,他伸手正准备拔掉,齐振见状上前按住他的手,把针管抽出来,用输液贴压住伤口止血。   “刚才封先生跟易止来过了。”齐振随口说道。   夜合脸色微变,问道:“少主他……他们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易止手上受了点伤,刚才去了医务室处理。”齐振抬头看了他一眼,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到异常,眼神不禁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询问,只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窗口拿药。”   “麻烦你了,齐队长。”夜合笑了一笑。在齐振离开病房掩上门的那一刻,他的神情随之黯淡下来,按着输液贴的手缓缓垂落。身上的伤可以通过医疗康复,但是,压在他心里的那块巨石,却再也没有办法搬走…… 第102章 怀疑   这间卫生院不大,科室和病房却不少,走廊四通八达,顾易止好不容易才在一楼找到处理外伤的地方,经过一番清洗消炎后,他的右手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医生另外还开了一些消炎药。他拿上单子准备去窗口缴费,出门就遇见封泽,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夜合呢?”   “齐队长在那里看着。”封泽看了一眼他的手,“医生怎么说?”   “就是一点皮外伤,能有什么事。”顾易止甩甩胳膊说,“又不是第一次,我都习惯了。”   封泽敲了一下他额头:“你是不是也想在医院里住两天?”   “嘿嘿,幸好大家都没出什么事!”顾易止摸摸头笑着说。   “你倒是说说,还要怎么才算出事?”封泽阴着脸问。有时候他真觉得顾易止的思维比小孩还不如,至少小孩子看见危险还会跑会躲,而他却还可劲往前凑,对方明明就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还要去救他,差点连性命都搭上,难不成警校里面只教人奋不顾身?   “其实也不是每次都那么危险,不过职责所在,别人可以袖手旁观的事,我们身为警察就不能不管。”虽然之前读警校是被父母半强迫的,但这么多年下来,顾易止对自己这份职业还是很自豪的。   “方遇白的事,你最好先不要告诉警局的人。”封泽提醒他。   “我知道。”顾易止点点头,“方旭晨还没有抓到,我和队长可能还要在龙泉岭呆两天。对了,封月跟罗珊的案子有关,到时候很可能会被传唤,你这边我会替你兜着,应该不会找上你。”   “顾警官这是在包庇家属吗?”封泽似笑非笑地问道。   “谁跟你是家属!”顾易止脸庞一红,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几名过路人正朝他们好奇地打量,他拽上封泽就急步快走,离开他们的视线。   看到他那满脸的尴尬,封泽反而更想捉弄他,低笑说:“没关系,反正将来还有的是时间。”   顾易止脸上简直可以煎蛋了,扔下封泽走得飞快,恨不得再找长出两条腿来。齐振从窗口拿了药回来,刚走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撞来一条人影,齐振下意识扶住对方,等看清楚人后,奇怪地问道:“易止,你这么着急去哪?”   “我……我那个去取药。”顾易止扬了扬手里的单子,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正常点。   “我在病房里等你,一会一块回去,大家都一夜没睡了,今天先好好休息一天。”齐振说道,“景区那边的事有陈队长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晚点再过去拿录像资料。”   顾易止点头应了一声,其实他早就快累趴下了,从窗口拿了药后,他瞄了一圈也没看见封泽的人影,就自己先回了病房。齐振和夜合都在里面,夜合的脸色还有点苍白,勉强能站立,看见顾易止像往常一样微笑示意。   “没事吧?”顾易止关切地问。   “不要紧,给你们添麻烦了。”夜合歉疚地说道。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顾易止爽快地说道,“这真要算起来,你还算是因公负伤呢。”   夜合笑了一笑,没有说话。齐振扶着他走出病房,手里还提了一塑料袋的药,有吃的有擦的,还有好几卷绷带,按医生的话说,为避免伤口二次感染,每天都要擦药并替换绷带,齐振还特意把每种药的使用方法记在小纸条上,以便不时之需。顾易止准备打电话联系封泽,手机刚拿出来就传来短信提示音,顾易止看了一眼,对齐振他们说道:“封泽在楼下等我们,一会先去附近吃了饭再回去,我可真是快要饿晕了!”   夜合神情一怔,顾易止没察觉到什么,但就近的齐振却明显感觉到他表情上的变化,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卫生院附近有几家菜馆,四个人点了一桌子菜,填饱肚子之后顾易止准备把借来的警车给龙泉岭派出所送回去,顺便问一问关于搜查的结果。封泽开车,一行三人先回了宾馆。   齐振把药交给夜合,回房间打算联络在汉昌的王浩跟安慧,了解一下他们的进展。夜合靠墙支撑着身体,想打开房门,封泽却忽然上前拿走他手里的钥匙拧开锁,搀扶住他的胳膊,夜合一愣,低头默默地走进去。   他异常的举动让封泽微微皱眉,但他并没有在这个时候追问,只是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对不起,少主。”夜合的声音里充满自责,似乎在为自己给他人所增添的麻烦而感到内疚,可他却一直不敢去直视封泽的眼睛,微垂的眼睑能仍难以掩饰神情里的不安。   封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房门。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敲响齐振的房门。齐振刚给王浩打完电话,王浩那边收集了一些罗珊前往汉昌前跟朋友的交谈记录,齐振让他跟汉昌公安局的同事问问关于姚欣宜失踪案的前后经过,包括那两名意外丧生的男大学生。齐振虽然不能肯定这些事跟枪击案有关,但是,它们之间必然存在某种关联。   开门看见封泽的时候,齐振还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猜到封泽应该是为了夜合的事来的。虽然齐振从来没有问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从夜合的态度来看,似乎在刻意避免谈论这个话题。关于宜城封家的传闻齐振也听说过,宜山顶上那幢巍峨耸立的古宅,几乎是宜城最神秘的地方之一。相比黑龙会的嚣张跋扈,封家从未真正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前两年有家八卦杂志准备用大篇幅报道关于封家的事,分好几期连载,美其名曰为“隐藏在历史背后的秘密”,结果只出了个预告,就再也没的看见下文,至于是什么原因,到现在都没有人知道。   齐振看人一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是通过别人的嘴或空穴来风的猜测,他虽然不了解封家,但从这两天的相处看来,他相信封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封先生,请进。”齐振把门拉开说道。   “打扰了。”封泽走进来,他知道齐振这个人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也不把时间浪费在无畏的客套上,直接说道,“齐队长,我想知道夜合在山上所发生的事。”   “这件事只能怪我太疏忽大意了。”齐振叹气一声说道,“当时我们在追捕方旭晨,不小心踩到农户设下的捕猎陷井,夜合是为了救我才被陷井所伤。我本来想尽快带他下山,但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怎么也找不到出路,这才把时间给耽误了。”   “迷路?”封泽眉头一皱。他当然不是在质问齐振关于夜合受伤的前因后果,他所想知道的,是什么事让夜合有这种异常的表现。先不说齐振,单就夜合来说,他的临场应变能力及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普通人中的翘楚,况且龙泉山的地势并不复杂,“迷路”这件事,根本不可能会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而这件事也一直是齐振无法解释的地方,他说道:“以龙泉山的地势来说,找到方向并不算难事,但是昨天晚上我们始终在同一个地方打转。不怕封先生见笑,这种情况很像灵异传闻里的鬼打墙,科学上说这是因为人的意识在当时处于朦胧状态,导致陷入本能的圆周运动中,失去辨别方向的能力。”   “齐队长相信吗?”封泽问道。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灵异也好,科学也好,都是社会留下来的产物,我们可以选择相信科学,但也不能全盘否定另一种可能。”虽然因为职业的关系让齐振更偏向科学与真相,但他并不会因此就视灵异传说为无稽之谈,就像世界上有真正万恶不赦的杀人犯,但也有在现实逼迫下无奈走上犯罪道路的行凶者。有黑即有白,有正必有邪,这世界本就有两面,存在即合理,没有必要去抹消,哪怕它听上去天方夜谭。   “这中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封泽知道他们所走入的是一个用法术营造出来的幻境,跟鬼打墙相比,这种幻境如果没有人来破解,就永远都找不到出口,直至体力耗尽,气竭而亡。   他的语气虽然很像他们警察录口供时的样子,不过齐振并不介意,说道:“夜合的体力消耗的很快,意识也逞模糊状态,一直在发高烧。我升了火想给他取暖,回来时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而且从神态来看,他似乎被困在了梦魇里。”   人在陷入梦魇时会通过面部表情或肢体动作表现出来,这也是当时齐夺急切想要唤醒夜合的原因,在那种环境下睡去,是极度危险的事。   封泽已经可以肯定,是有人在夜合精神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通过似真似假的幻觉来迷惑他的心智,才会产生类似于梦魇的反应。每个人都有弱点和黑暗的一面,如果通过某种手段加以暗示引导,很可能就会让它压过其本身的想法,成为思想主宰。   夜合在陷入幻觉时看见了什么?那个人又怎么知道夜合内心的想法?   “齐队长,谢谢你对夜合的帮助。”封泽知道如果当时没有齐振的出现,夜合不会平安无事。   “没什么,他没事就好。”齐振笑了笑说道。   夜合的外伤并不严重,但是这件事远远还没有结束,至少封泽发现,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对封家了若指掌,甚至,比他更加了解他身边的人…… 第103章 江若的异常   从派出所回来后,顾易止瘫到床上睡了整整一天。陈鸿还没有从景区回来,他倒是在路上遇见了周梦洁,她被吓得够呛,哆哆索索地向顾易止询问有没有抓到开枪的人,顾易止安慰了她几句,回到宾馆以后沾床就睡着了。   都说睡觉是消除疲劳最好的方法,这句话一点也没错,等顾易止一觉醒来的时候,他整个就一神清气爽,满血复活。都快下午四点了,顾易止看了看时间,准备去景区找王主任要监控数据。齐振已经把他们之前开来的那辆车修好了,他把钥匙拿给顾易止,说道:“杨东的事还需要跟派出所交待一声,我过去一趟,景区那边就交给你了。你这手不方便,开车小心点。”   “放心吧队长,那我先过去了。”顾易止算了算时间,应该能赶得及在他们下班之前拿到录像资料。   夕阳的余辉金灿灿的洒满道路,杂草丛生的荒郊在寒风中显现出几分萧瑟,沿途基本上没有见到同行的车辆,顾易止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景区管理处。王主任正坐在办公室里哀声叹气,景区经营本来就不景气,现在又加上一宗枪击案,简直就是雪上加霜,派出所在入口设置了临时管制,本来要来的两拨游客都给打电话取消了,散客更不用说,连门都没让进。   顾易止向他说明来意,王主任从抽屉里拿出早已拷贝好的U盘递过去,愁眉苦脸地问道:“顾警官啊,你说这临时管制什么时候可以取消?眼看就快年关了,我们就指着这段时间接几拨游客呢!”   临时管制?   顾易止暗暗吃惊,他明明告诉过陈鸿犯人已经掉下山崖的事,怎么还没有取消管制?他问道:“陈队长还在山上吗?”   “没见他下来,应该还在吧。”王主任看着屋外说道,“我也正在这等他呢。”   虽然这事挺奇怪的,但这里毕竟不属于顾易止的辖地,他也无权过问。跟王主任道过别后,顾易止又向景区其他几名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关于罗珊的事,事隔那么多天,也没问到什么有阶值的线索,倒是有一位保安说当时同行的确实有三个人,二女一男。回去的路上,顾易止考虑要不要把封月的事告诉齐振,毕竟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同行的人一定就是封月,以封月的性格,就算他们请她来协助调查,估计也不会配合工作。   冬天天黑的早,这条路上没有路灯,才六点多钟就有了夜幕降临的趋势,顾易止开车往回赶,车灯照出寂静空旷的马路,一束手电筒的光亮在阴暗天色中忽隐忽现,顾易止不禁放慢速度,发现手电筒出现的地方就是之前那幢没有安装门窗的半成品旧楼。   都这个点了,谁还会在荒郊野外?   昨天他们出发去景区的时候,他在路上偶然看见古玩店老板陈兴的身影,也是在这幢小楼里。陈兴这个人并非善类,言谈举止里都透露出一种市侩,而他在说起所谓的“内行”时,那一脸引以为傲的表情尤其令顾易止反感。他不能肯定昨天有没有看错,但直觉告诉他,这出现在荒郊野外的手电筒绝对有问题。   警察不靠直觉办事,但有时候,直觉往往就是最准确的。   就在顾易止犹豫要不要下去查看的时候,那束手电筒光亮忽然熄灭了,旧楼耸立在杂草丛中,风声呼啸,散发出莫明诡异的气息。顾易止皱了皱眉,难道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了?拧灭手电筒是凑巧,还是想掩饰什么?   顾易止把车缓缓停在路边,把江若叫出来。江若轻飘飘出现在副驾驶座,牛仔裤白衬衫高马尾,扭头看着顾易止嘿嘿直笑,如果不是脸上那道从额头裂到下巴的伤疤,顾易止真的可以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女大学生。   “……你就不能正常一点出现吗?”顾易止觉得自己脑壳疼。   “我这新造型怎么样,够酷够炫吧?”江若得意地说道。   “你帮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人。”顾易止不跟她瞎扯,指了指旧楼的方向说道。   “天师呢?”江若看看四周问道。   “在宾馆里吧,怎么了?”顾易止记得她明明很怕见到封泽,怎么忽然主动问起他来?   “这种荒郊野外最危险了,你忘了上次差掉被鬼吃掉的事啊?”江若瞪着眼睛说,“你看那边黑气腾腾的,肯定不正常,一会要出事了我可保护不了你啊!”   顾易止就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才叫江若出来,对方既然打着手电,当然不可能是妖魔鬼怪一类的东西。他拍拍方向盘说道:“我这都没熄火呢,肯定跑得比他们快。”   “你跟着天师学坏了啊,居然拿我当枪使!”江若作势就要拍他一巴掌,只可惜那手穿过顾易止的肩膀,直接扑了个空。   “快去吧,下次再给你烧新衣服。”顾易止发现自己也学会物尽其用了。   “成交!”江若笑得跟朵花似的,身体穿过车门站到了马路上,回头冲顾易止做了个握拳的手势,向旧楼走去。夜幕低垂,月亮穿梭在云层里,江若白色的身影在杂草丛中畅行无阻,等快到了旧楼前时,她却忽然一顿,就在顾易止担心她是不是出事的时候,她又迈动脚步,走进了旧楼里。   那地方离马路大约有十几米远,借着月光顾易止勉强可以看清楚附近的动静,但旧楼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顾易止等了一会,不禁开始担忧起江若的安全,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察看情况,忽然间旧楼里一抹亮光闪过,传来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叫声,紧接着江若从二楼窗口窜了出来,飞快的向顾易止这边跑来。   顾易止正准备下车,却看见旧楼门口出现一道黑影,晃着手电筒追了两步又停下来,即使天色昏暗,顾易止也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车子。   “开车!开车!”江若一溜烟窜进车里,急吼吼地说道。顾易止看了一眼,那道影子已经消失了,他踩下油门,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而去。江若似乎被吓到了,坐在车里直喘气,顾易止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那胖子居然看得见我,还想拿符收了我!”江若叫起来,“要不是我跑得快,这会肯定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是术师吗?”顾易止也吃了一惊。   “不太像,穿着一身迷彩装,身上还背了不少工具,又是铁铲又是手电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江若气鼓鼓地说道。   “他长的什么样?”顾易止隐约觉得事情不正常。   “个子不高,有点胖,其他的也没看清。”江若想了想说道,“对了,他有阴阳眼,他身上的味道跟你那天在山洞里的特别像,只不过更浓更加讨厌。你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呀,或者共同认识某个人?”   她描述出来的形像在顾易止脑海渐渐跟陈兴重合,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黑影就是陈兴。身为古玩店的老板,他频频出现在这幢旧楼里,又有什么目的?   “诶,这里是什么地方?”看到四周的建筑物,江若才发现原来他们并没有在宜城。   “龙泉岭,我和队长来这里查案子。”顾易止说道。   “我好像来过这里……”江若扒着窗户打量周围。   “是不是跟你的案子有关?”顾易止警觉起来。   “我不知道,总觉得有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江若皱着眉头喃喃说道,“这个地方好眼熟啊,但是到底什么时候来过呢,龙泉岭,龙泉岭……”   “你好好想想。”虽然这段时间顾易止没有去调查江若的事,但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要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孩沉冤昭雪。   “我头痛,头好痛……”江若抱住头,神情痛苦,身体蜷缩,渐渐变得透明。   “江若!江若!”顾易止着急地唤了两声,江若已经变回小白石头,静静躺在座位上,光泽黯淡了许多。顾易止加大油门,一路风驰电掣似的开回宾馆,连车都没停好就冲下来,迅速跑上楼,把封泽的房门拍的啪啪响。封泽刚把门打开,他已经一头撞了进来。   “干什么?”封泽觉得自己如果再晚开一会,顾易止能把整扇门给卸下来。   “江若好像不太对劲,你快看看!”顾易止把白石头塞进他手里,一脸焦急地表情。封泽低头看了一眼,说道:“她的魂魄没有受损,你指的是什么?”   顾易止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也提到了自己对古玩店老板陈兴的怀疑,尤其是江若的反应,是最令他疑惑的地方。听完他的讲述,封泽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江若想不起来关于龙泉岭的事?”   “对,没错!她那会特别痛苦,这肯定不正常!”顾易止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在死后很可能曾被人用符咒镇压过,导致了她记忆混乱。”封泽说道,“而她所失去的这段记忆,很可能跟她的死有关。”   “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她恢复吗?”江若的事一直没有头绪,现在误打误撞有了眉目,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顾易止也不想放弃。   “她的躯体只剩下一具白骨,很难再找到符咒的根源,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查出与她遇害那天相关的事或人,或者可以帮助她恢复记忆。”封泽说道。   “陈兴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顾易止问道。   “从江若的反应来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这个人既然有阴阳眼又懂得如何收鬼,绝对不会是个普通的古玩店老板,封泽说道,“你留意一下这个人的行踪,或许会有发现。”   “要不……你明天跟我一块去一趟古玩店?”顾易止暗搓搓地说道。   “警局给我发工钱吗?”封泽眯着眼睛问。   “发你五十要不要?”顾易上瞪了他一眼。   “来者不拒。”封泽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顾易止简直气结,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绿色的毛爷爷心不甘情不愿地塞进他手里:“拿着,五十块,买你一天!”   “从现在开始算吗?”封泽低头靠近他,嘴边一抹戏谑的笑意。 第104章 古玩店   顾易止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背靠到墙上,再也无路可躲。封泽站在他面前,深邃的黑眸清晰倒映出顾易止的身影,似乎除了眼前这个人,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他伸出手,指尖沿着顾易止的下颌滑到胸口,正当顾易止浑身僵硬的时候,他却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张五十放进顾易止的兜里。   “我的一天,要你用的一辈子来换。”   “那我不是亏大了。”顾易止小声嘟哝着。   “所以你可以算算,你要用几辈子才能还清这一世的债。”封泽轻笑着说道。   “你放高利贷啊!”顾易止瞪着眼睛问他。   “你可以拒绝,但是,拒绝无效。”封泽捏起他的下巴,眼神中的霸道不容质疑。顾易止抿抿嘴唇,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将来你可不要后悔。”   封泽笑了起来,他的人生字典里,什么时候有过后悔两个字?他双手一勾,把顾易止抱进怀里:“江若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过她,就一定会想办法为她完成心愿。虽然她留在你身边没有害处,但对她来说,投胎总比成为孤魂野鬼要好。”   “江若要知道你这么关心她,肯定得感动。“江若每次见到封泽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其实封泽这个人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心软的很,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一面之缘就帮助老李夫妻。顾易止想起这个事,从封泽怀里抬起头,忍不住问道:“封泽,你当时为什么要帮李嫂叫灵啊?”   “李嫂是谁?”封泽皱着问,似乎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好吧!   刚才的话就当没说,这个人确实无情!   第二天一早,顾易止把拷贝有监控数据的U盘交给齐振,由于杨东坠崖的事,他们还需要在龙泉岭呆上两天,跟派出所做好交接工作。跟齐振知会一声后,顾易止就跟封泽去古玩街。景区里头冷冷清清的,这地方倒还是跟往常一样热闹,来来往往的商贩游客络绎不绝,大部分都是慕名而来的,摸摸看看就为着图个新鲜,所以店铺老板也不会把真正的好货摆到架子上。   古玩是一门水很深的学问,就算刻苦钻研的专家,也难免有走眼的时候。现代造假技术与时俱进,层出不穷的假冒伪劣完全挡不住收藏爱好者的脚步,对他们来说,捡漏是运气,探寻的过程才是真正的乐趣。不过在顾易止眼时里,还真没看出来这些绿绣斑斑的镏金佛像,或者布满沙眼的瓷器有什么美感。老东西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在经过漫长的历史浸染后,拥有了其独有的文化底蕴与岁月痕迹,这是一种非常直观的感觉,也是任何造假技术都无法替代的。   封泽对古玩一向兴趣不大,准确的说,他对所有奢侈品都没什么兴趣。衣服用来穿的,车是用来代步的,瓷器是用来装饰的,只要是能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件商品,没有了这件,自然还会有无数其他的替代品。顾易止要是知道他有这种挥金如土的想法,估计又要有一阵呜呼感叹,不过这会他的注意力都在那块刻着符咒的石碑上,拉了拉封泽的袖子问道:“这里每家店铺都会摆这种石碑,上次陈兴说是山上道观赠送的,上面刻的是图案是驱邪的吗?”   石碑高约四十厘米,表面粗糙,雕刻着道家灵符,红漆在风吹日晒下颜色黯淡,封泽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用来镇宅的符文,在偏僻乡村比较常见。见封泽点头,顾易止感叹地说道:“看来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这些古董都不知道经过几代主人的手,肯定都邪门的很。”   他说得不错,就算是家传的古玩,也难保不会沾上亡者的怨气,更何况眼前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除了这块镇宅石碑外,每家店铺多多少少都会摆放其他驱邪灵物,例如八卦镜,桃木剑,或者是最为普遍的关公像,不外乎就是为了保个平安。   其实在封泽走进古玩街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那股经年累月盘桓不散的阴气,缠绕在每一个人身边,但因为现在是白天,阳气更重,所以才造成不了影响。顾易止走到遇见陈兴的那间店铺间,只见铁卷闸门紧锁,门口的货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原本摆在柱子旁的镇宅石碑都没了踪影。   顾易止站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一张黄布红字的灵符贴在门檐上,迎风飘荡,分外醒目。隔壁店铺的老板是个身形削瘦的大姐,穿着件枣红色羽绒服,正在擦拭一块摆在门前的奇石,抬眼看见顾易止就说道:“诶,你们找陈哥呢?他今天没开门。”   “请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顾易止礼貌地问道。   “不清楚,他有两天没来了,可能收货去了吧。”大姐一双精明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打量着,殷勤地说道,“你们是不是想买什么?要不上我店里看看吧,东西不比陈哥的少。”   “不了,我们就是来随便看看的。”顾易止尴尬地说道。   “随便看看就来我店里呀,客气什么,来来来。”大姐热情地招手。她和陈兴的店铺相邻,或许知道些什么,顾易止向她走过去。   这间店铺也就十来个平米,架上的货物以奇石为主,大大小小形状各异,摆得屋子满当当的。大姐熟门熟路地介绍道:“我这卖的都是观赏石,有新开采出来的,也有几百年的老物件,放在家里又镇宅又驱邪,最好不过了。古玩有假,咱们石头可做不了假,你别看陈哥那头五花八门的啥都有,要真论起来,还真没有我这儿实在!”   顾易止听她话里有话,就顺着杆子说下去:“陈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的。”   “他还不是因为有派出所那个兄弟帮衬着,别人都不敢跟他这儿找事!”大姐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道。   派出所?   顾易止心里一惊,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是,现在做生意都讲究一个门道。   “你这话说得实在!”大姐像找到知音似的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现在的人都精明着,别看咱们这条街每天人来人往的,其实大部分人就是来凑个热闹,没几个会真花钱买那玩意儿,真正挣钱的买卖还是得仰仗熟人介绍。陈哥运气好,有个当官的兄弟,不开门都有生意找上来,哪像我们,天天还得揣着照片上单位里给人介绍,现在的生意啊,真是难做!”说着说着,大姐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这卖的是奇石,跟陈老板又不冲突,可以叫陈老板的兄弟帮忙介绍熟人啊。”顾易止顺着话头给她出谋画策。   “人家那是派出所的大队长,哪有空搭理我们这些人。”大姐一脸不屑,看来这件事她并不是没有做过,只不过吃了个大闭门羹,至今还耿耿于怀。听完她的话,顾易止更加震惊,派出所姓陈的队长,难道指得是陈鸿吗?   他回头看向封泽,大姐手里端了个暗红色的观赏石殷勤地往顾易止跟前递:“先生,你瞧这块盆景石怎么样,这叫金牛望月,摆在家里能招财辟邪,要不要买一块?”   “大姐,我……”先别说顾易止没看出来那上面几块白斑哪里像金牛望月,就那标签纸贴得价钱,就已经足以叫他退避三舍。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大姐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石头塞进他手里:“这石头好,寓意吉祥,最合适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买一个吧,才五千多块,便宜着呢!”   别说五千,就是再少一个零顾易止现在也掏不出来呀!他端着这块石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跟个烫手山芋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块石头我要了,”封泽拿出卡说道,“还有这张照片。”   大姐好歹也是做生意的,看到他手里的黑卡连眼睛都亮了,一个箭步冲到封泽跟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故作为难地说道:“唉呦,这可是张老照片,都快有一百来年了,要卖的话得这个数。”说着她伸出三根手指头晃了晃。   狮子大开口啊这是!一张什么照片能值三千块,金子镶的啊!顾易止走上来欲看个究竟,封泽从他手里把盆景石放到桌上,笑了一笑,正当大姐以为生意要成交的时候,封泽转身就准备离开她的店子。   大姐急了,这好不容易上门的生意哪能这么容易放跑,直接叫道:“二千,二千行不行!……一千,不能再少了啊!……算了,照片送给你啊!……好了好了,盆景石我给你打七折,七折总可以了吧!”   那价格就跟过山车似的一路下滑,顾易止听得目瞪口呆,封泽停下脚步,把黑卡递给顾易止:“密码875960。”   “真要买啊?”顾易止不确定地问。这边他拿着卡还在犹豫,那头大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把他拽进店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输单刷卡。顾易止在她的催促下糊里糊涂输入密码,大姐把石头包好,连带照片一块塞进袋子里交给他。顾易止提着这大红礼品袋走出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才回过神来,这叫什么事,莫明其妙的就花四千买了块石头!   他把袋子交给封泽,奇怪地问道:“你买它干嘛?”   封泽从里面拿出那张照片,随手把礼品袋扔到地上,里面的盆景石发出咣啷一声巨响,顾易止的心都抽痛了,四千块啊,怎么也不小心点?他正准备提醒封泽,哪知道封泽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就走。   “诶,你石头不要啦?”顾易止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你想要就拿着,或者直接扔到垃圾桶里。”封泽挥了挥手上的照片说道。   敢情他花四千块就是为了买这一张照片呀?顾易止抱起脚下的石头,快步追赶上去,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照片,你干嘛非要买下它?”   “自己看。”封泽把照片递给他。   顾易止腾出一只手接过来,那是一张非常古老的黑白照片,图像污迹斑斑,磨损严重,照片背景似乎是一座小洋楼,两个年轻人坐在太师椅上微笑注视着镜头,他们一个穿着那个年代最为时新的西式礼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儒雅,笑容亲切;另一个则身穿长马褂,身形清瘦,面容俊秀,即使经过这一百多年的岁月沉淀里,照片里的人依旧风华出众,令人过目难忘。   顾易止愣住了:“这个人怎么……”   阳光穿透云层倾洒下来,照片在顾易止手中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泛黄的质地和斑驳痕迹都无法掩盖照片上那个熟悉的人影。   那个人,和方遇白长得一模一样。 第105章 线索   回到车上,顾易止还拿着照片在发愣。   “会不会是他的长辈?”他猜测地问道。封泽没有说话,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同样也有另一种可能。   “你打算从这张照片里追查他的身份吗?”顾易止又问。   “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封泽说道。他花了很多时间去调查方遇白的来历,但所查到的资料就只有那份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履历,但没有漏洞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如果能够调查清楚方遇白的身份,他真正的目的也许就会浮出水面,他们也不至于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   “封泽,你说……他会不会也在龙泉岭?”顾易止打量着周围,阳光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充满生机,而他却无来由感觉到一股寒意。   封泽沉默了一会,发动车子说道:“陈兴店门上那张灵符是用来镇鬼的,这个人你可以想办法查一查。”   “龙泉岭不是宜城的行政区域,查起来可不容易。“顾易止叹气说道。   “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如果你昨天遇见的那个人是他,或者他会比你更早找上门。”封泽笃定地笑了一笑。   他说得没错,只不过这个找上门来的人,并不是陈兴。他们回到宾馆的时候,齐振正在送陈鸿到门口,陈鸿穿着一身便装,看见顾易止就露出一脸笑容:“顾警官回来了,齐队长说你去了古玩街,怎么样,那块还挺热闹的吧?”   “哦,是我朋友想买块奇石镇宅,我就陪他过去看看了。”顾易止不动声色地说道。   “这样啊,那有看中没?我有个朋友正好是开奇石店的,需不需要帮你们介绍?”陈鸿热情地说道,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转过。   “买是买了一块,就不知道好不好。”顾易止把盆景石从抱出来,“我们俩都是外行,也就是图个吉利。”   陈鸿上前打开礼品盒看了一眼,笑道:“看成色不错,摆在家里正合适,顾警官还挺有眼光的。”   “这行水深,我们就是纯粹碰个运气。”顾易止明显看出他是在故意探听虚实,但还是神色轻松地说道。   “对了,王主任说你昨天去了趟景区,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陈鸿有意无意地抬头观察顾易止的神色。   “监控数据已经被覆盖了,还需要送到局里去修复,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顾易止假装没有看见他的目光,叹着气说道,“说来也挺倒霉的,车子半路出了故障,怎么也发动不了,在路上停了近半个小时才勉强开回来。”   “那地方偏僻,没什么人,是挺不方便的。”陈鸿沿着话头说道。   “是呀,我在路边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人影,就只能自己瞎捣鼓,幸亏它够坚强。“顾易止哈哈笑了两声说道。   陈鸿锐利的视线在他身上转过,很快恢复一脸亲切的表情:“我刚也跟齐队长说了,你们提到的那个男大学生,我们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不过我已经派人留意,有消息之后再通知你们。”   “辛苦你了,陈队长。”齐振说道。   “没什么,这都是工作,应该的。那我先回所里去了,回头再联系。”陈鸿冲他们挥挥手,钻进路边一辆轿车。顾易止松了口气,转头看了封泽一眼,而齐振看向他的目光却带了一丝担忧,但是他什么也没有问,向他们告别后往街上走去。   “队长这是要去哪?”顾易止奇怪地问道。   “他发现了。”封泽说道。   “谁?陈鸿吗?”顾易止吃了一惊。   “齐振。”虽然顾易止刚才那一番理由可以暂时让陈鸿放松警惕,但从齐振的眼神里,封泽就知道他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顾易止咋舌说道:“队长的眼睛很毒的,想瞒过他估计不容易。”   “如果他没有问,你就装作不知情。”封泽看了他一眼说道。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顾易止点点头,“不过看来陈鸿陈兴这两个人确实有古怪,我得想个办法好好查一查他们。”   “冤死的鬼魂与杀害自己的凶手之间会有因果关联,就算他们不记得任何事,也会对凶手有所印象。既然现在陈兴下落不明,你可以从陈鸿这个人身上查起,江若会帮助你。”封泽提醒他。   “你现在比我都还像个警察了,是不是想转行抢饭碗啊?”顾易止打趣地问道。   “我怕警局付不出工资。”封泽说。   “是呢是呢,我们庙小,养不起你这尊大佛!”顾易止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齐振从街上的药店买了几卷纱布回来,敲门的时候,夜合正在准备换药,瓶瓶罐罐摆在桌子上,屋里子弥漫着涩涩的药水味。见到他时夜合的神情里还带了些惊讶,齐振扬扬手上的尼龙袋子说道:“上次我看卫生院开的纱布不多,刚才去多买了两卷,就知道你不会去卫生院换药,我来帮你吧。”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夜合伤在腿部,换药就得脱掉裤子,他不禁有些尴尬。   “我跟你说,我以前学过一阵子急救手法,包扎伤口最在行,保证不比卫生院的护士差。”齐振爽朗地说着,走进屋里把纱布放到桌上,“你这伤口得特别小心,做好消炎包扎,才能避免二次感染。”   “那……麻烦你了,齐队长。”夜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得说道。   “客气什么。”齐振过来扶他在椅子坐下,下意识就伸手要去解他的皮带扣子。   “我自己来。”夜合紧张地阻止他。   “那行,我先把药拿过来。”齐振笑着说。   夜合坐在椅子上,褪下的裤子被搭在床边,他似乎很不安,目光左右闪烁,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的人。他的腿很长,肌肉矫健结实,那是长年习武的人才有的完美线条,几道狰狞的伤口蜿蜒在左腿,血痂明显,可想而知当时那张木排的锋利程度。   齐振在他面前蹲下来,先在医用棉花上倒了些药水给伤口清洗消炎。一阵刺痛传来,夜合忍不住皱眉,轻哼一声。齐振放慢动作,说道:“只要结痂了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可能还得疼上一段时间,忍着点。”   他的话让夜合脸上莫明浮起一抹燥热,两只手似乎放哪都不合适。齐振把棉花扔进垃圾桶里,从另一个药瓶里倒出两粒胶囊,拧开壳子低头小心翼翼把药粉洒在伤口上。夜合几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皮肤上,身体不自觉绷直僵硬。齐振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很疼吗?”   夜合不期然撞上那道温和深邃的目光,神色一怔,迅速将视线移开,低声说道:“不,没什么……”   “这药粉是消炎的,洒在伤口上有助于恢复。”齐振把每一种药的用法用处都记在了心里,说起来头头是道。他一边把纱布包裹上去一边说道:“伤口在逾合期会发痒,这是正常现象,记住不能抓,知道吗?”   他叮嘱的语气就像是在面对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夜合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嗯。”   “好了,这样就行了。”齐振把纱布两端扎了个结,站起来说道。   “谢谢你,齐队……”夜合站起来准备道谢,但刚刚换药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左腿无法使力,身体转眼失去平衡。   “小心!”齐振急忙伸手搀扶他,两个人撞在一起,惯性使他们同时摔到地上。齐振的背部撞上坚硬的水泥地板,剧痛令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夜合压在他胸口,手忙脚乱地抬起头来。   “对不起齐队长,你没事吧?”夜合想要站起来,但这一碰一撞下,他的腿疼得几乎麻木了,使不上任何力道。   “别动,小心伤口。”齐振抱住他,小心地将他扶起来,“怎么样,没事吧?”   夜合窘迫地摇摇头,不敢去直视他的目光。齐振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还要在龙泉岭呆两天,你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打我电话,或者直接到隔壁来找我。”   “我现在留在这里并不能帮上少主,或许我应该先回宜城。”夜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黯然。   “夜合,你和封先生之间的事我无权过问,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你。”齐振想起他之前的异样,语重心长地安慰道。   “如果我只会成为少主的拖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夜合伤感的一笑。   齐振叹息一声,说道:“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过去不能抹消现在,而现在也不代表就是将来,封先生既然可以不顾危险来救你,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封家在宜城有很多传闻,但传闻往往都是不可信的,夜合,你要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和内心真正的感受,因为只有它们不会欺骗你。”   夜合诧异地望向齐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看透了?齐振笑了一笑,说道:“我们警察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要有一个抽丝剥茧的过程,做人也是一样的道理,我相信你能分辨出来。”   “我……”夜合愣在那里,神色中在一丝恍惚。   在封泽面前的时候,夜合永远都是沉默而忠诚的站在旁边,他不会对封泽的任何决定提出异议,更不会将情绪表露脸上。这么多年,夜合习惯了这种沉默,对待每一个人,他都会保持一种疏离的礼貌,甚至完全忘记了,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第106章 恶灵肆虐   “诶,你站在走廊上干什么呢?”顾易止出门准备去买饭,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抬头就看见封泽靠在对面墙上,不禁奇怪地问道。   封泽看见他,笑了笑没有说话,顾易止不解地问:“这是夜合的房门,你找他怎么不进去?”   封泽睨了一眼身边这扇门,向他走去:“有人在里面。”   “谁呀,这么神神秘秘。”顾易止一边张望一边问。   “顾警官,太好奇是不对的。”封泽嘲笑他。   “是不是有女孩子在里面?”顾易止不死心地问。   封泽笑着不说话,顾易止头都大了,见他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干脆就放弃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去吃饭吧,你来不来?”   封泽看了眼时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哦,那好吧,回头我给你买回来。”顾易止说道。   “自己小心点。”封泽叮嘱道。   “你说陈鸿那里啊?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肯定不会打草惊蛇。”顾易止打着包票说道,虽然他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去追查陈鸿。   “对了,你在龙泉岭还在呆多久?”他想起这件事,又问道。   “怎么了?”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封泽还是故意问道。   “我可能还得呆个三四天。”顾易止低头小声地说。   “我陪你。”封泽伸手揉了揉了他的头发,柔声说道。   笑容出现在顾易止脸上,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买饭了。”   虽然龙泉岭的事还没有解决,但是,只要有封泽在,似乎任何难题都会迎刃而解,顾易止想,自己大概已经陷进这片海洋里再也找不到岸了,而且,他也不想靠岸,这样就很好,只要有他。   封泽独自一个人开车去了景区,守门的保安说派出所还没有解除管制,得到明天才能上去参观。但俗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关的再严的铁门也挡不住几张红票的力量,所以封泽还是轻轻松松把车子开进了景区停车场。   “一定要在天黑前下山啊,要不会出大事的!”保安大声提醒。   他的说得“大事”,封泽知道是什么,而他来景区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个。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因为管制的关系王主任干脆给工作人员都放了一天假,现在景区里除了几名保安外,基本见不到人。封泽徒步走上去,遗迹里一片静寂,风吹着沙土翻滚飞舞,更显天色阴暗。他在这里站了一会,直接沿着“英雄冢”指示牌的方向走上去。   树林里光线很暗,阳光穿过枝桠投下斑驳的影子,风吹着草丛摇晃,长年累月的潮湿令这里的温度要比外面寒冷许多。“英雄冢”被树林环绕着,厚厚一层落叶盖在上面,充满苍凉的气息。封泽看了看时间,时针正指向傍晚五点十分,太阳从西边渐渐落下,余辉如燃烧的火焰般涂抹着半边天空,寒风瑟瑟,浮云聚集,显得这片地方更加阴沉。封泽从随身携带的手提包里拿出朱砂笔,按五行方位在树干上画下符咒。一阵冷风吹过,“英雄冢”上的落叶狂舞翻飞,似乎在抗议他的举动。   封泽没有理会,很快在五个方位都画下了拥有强大镇魂法力的符咒,当他落下最后一笔时,枯叶忽然安静下来,连风声似乎都消失了。天色猛得暗下来,封泽回头看去,只见盖在墓地上的落叶全部飘浮起来,迅速旋转着,渐渐的又静止下来,几乎同时落地到上,形成一个古怪的圆形图案,发出诡异的光晕,向周围扩散开去。光晕所及之处,无数黑影从地面钻出来,密密麻麻,一道一道的,飘在阴暗的天色下。   封泽的脸色沉了下来。这里果然跟他想得没错,那些沉寂千年的恶灵,早已被人唤醒,所等待的就是一个真正能让它们重获自由的时间。   之前周梦洁说过,考古队曾经挖开过这一片地方,这代表安眠地上近两千年的恶灵被强迫曝晒于阳光下,怨气集结扩散,早已不是一层泥土所能掩盖住的。也许正因为考古队在作业过程中发生了无法解释的怪异现像,才不得不中止挖掘工作,对外宣称是顺应民意。为了保证景区的正常运作,有关部门隐瞒了这一真相,而定下晚上七点前必须下山的规矩,为的就是避免恶灵出没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们必然曾找人镇压过这里,但积攒了近两千年的怨气远远不是一场普通的法事可以抵消的,唯一庆幸的地方就是上面这层厚厚的落叶掩盖了月光,使埋于地下的恶灵无法吸收天地阴气,才没叫它们变为更加狰狞恐怖的山魅。   由于法术约束,它们原本无法离开这片地方,但姚欣宜和其他三位男生的突然闯入,让它们获得久违的生气而开始蠢蠢欲动。罗珊本是活人,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封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通灵法术让她的灵魂出窍进入阴界,彻底解除了死灵最后的束缚,而侵占罗珊身体的死灵,或许就是它们中的一个。   这个世界以阴阳为生死界线,两界各有其规矩与法则,本来互不干扰,但正因为有了盘桓人间不散的冤鬼恶鬼,才衍生出扶正驱邪的术师。经过上千年的岁月沉浮,术师渐渐从极盛走向没落,更多的则是被利益所驱使,真正意义上的除魔卫道,已经非常少见。封家经过数百年的演变,虽然现在已走向商业化,但这并不代表封泽就会忽视掉封家最初的信念,他尊重封家的历史,也不允许任何人利用封家为非作歹。   那片黑影被五个位置的朱砂符咒困在中间,张牙舞爪想要冲出来。封泽不理会它们,把写有罗珊生辰八字的小纸人放在掌心中,默念咒语,黑影上空迸出一道白光,旋转飘转,直至停留在一道黑影头顶。那影子抬起头,亮光晒在她惨白的脸上,赫然就是罗珊。   白光转动两下,指引罗珊像封泽向走,她机械地迈动脚步,穿过重重黑影,神情呆滞,眼中毫无神彩。恶灵似乎都不明白那是什么,给罗珊让出一条通道,突然间,一阵尖利短促的哨声在静寂中响起,恶灵顿时将罗珊重重包围住,发出狰狞骇人的叫声。封泽手中的小纸人瞬间燃起,他的手一抖,纸人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方遇白果然在这里!   封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视线缓缓扫过周围,十指变换,迅速结起手印,一束金光击向远处,像遇到阻碍一般忽然半途停住。封泽用朱砂笔在掌心画下符咒,抓向那道无形的阻碍墙。在他强大的法力压制下,裂纹骤然在他指下出现,周围树林扭曲旋转,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色逐渐显现出来,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   那人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墨发散披,在风中飞舞,嘴角轻抿,微微上扬的眉眼里带了一抹笑意:“没想到你能这么快找到我。”   “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幻术,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封泽直视着那双含笑的眼睛,声音里透出寒意,“玩够了吗?”   “玩?”方遇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觉得我是在玩吗?”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劝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封泽冷声说道。   “你说得是谁啊?是封月,是夜合,还是易止?”方遇白向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他,神情中没有一丝慌乱之意。   “你听清楚了,”封泽靠近他,“如果你再继续胡作非为下去,我不会放过你。”   “刚才你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没有。”方遇白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拉向自己,嘴角那抹笑意充满蛊惑,“封泽,其实你舍不得杀我,对吗?”   封泽厌恶地推开他:“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你最好按我的话去做。”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罗珊不是我杀的,杨东也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在这山里迷路了而已,我做了什么呢?”方遇白无辜地摇摇头,似乎对封泽的态度十分不解。   封泽没有兴趣跟他在这里争论对错,就算他什么也没有亲手去做,但是,却推动了整件事的发展,包括将他们引到龙泉岭。恶灵被困在五行符咒里面不断挣扎,想要冲破出来,罗珊头顶上的白光越来越暗,封泽皱了皱眉,欲重新施法叫回罗珊的魂魄。方遇白看出他的意图,在他结印的那一瞬间出手阻止。他抓住封泽的手腕,一道灵光从他身后缠绕到封泽胳膊上,禁锢住封泽接下来的动作。   封泽的掌心仍画有朱砂灵符,只见他双掌交替,轻而易举就从灵光的束缚中挣脱开来。方遇白向后退了两步,脚下忽然蔓延出无数黑影,如狐尾一般爬向封泽,沿着他的双腿向上攀伸。   封泽感觉到双脚渐渐僵硬,无法动弹,不禁一怔。他在封家典籍里曾经看过这种法术,被称之为“捆灵术”,成功后可以暂时锁住人的三魂七魄,意识虽然清醒,但却会失去活动能力,这种法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施术方法也已经失传,封家典籍里只有一些零散的记载。 第107章 一波又一波的危险   捆灵术的媒介就是炼制鬼魂为己所用,经咒语驱使后,恶灵就会逐渐侵入受术者的身体,让其三魂七魄不受控制,从而任人宰割,而破解这个法术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自身法力压制体内鬼魂,将它们驱赶出去。   封泽凝聚灵力,那本来已经蔓延到他腰部的黑影纷纷回缩,重新褪回到地面,月光下它们张牙舞爪,方遇白脸上却已露出笑容:“看来传言没有错,你确定是这一百年来封家灵力最强的术师。”   “你到底是什么人?”封泽厉声质问。   “我是一个对你感兴趣的人。”虽然法术失败,但方遇白脸上却没有一丝失望,明亮的双眸里反而泛起兴奋的光芒,“封泽,我很高兴自己遇见的对手是你,今天就让我送你一个礼物吧。”   他举起手,指向那一片黑压压数不胜数的恶灵:“你想重新封印它们对吗?罗珊也在那里,如果她头顶的光灭了,就再也不会有投胎转世的机会,这一次你会怎么选择呢?”他的话音刚刚落下,绘有北边水位朱砂灵符印的大树忽然冒起绿色的火焰,逐渐吞噬掉符印。方遇白的身影此时像渗水的图画一般渐渐变得模糊,声音从空气中清晰传来:“我等着看你的答案。”   明知道他是在用利用幻术逃脱,但是封泽没有时间去追踪,按五行方位排列的灵符现在少了一个,显然已经无法镇压往恶灵,而罗珊头顶上的白光也越来越暗。就像方遇白所说得,如果他选择去封印恶灵,势必不能再叫回罗珊的魂魄,等白光熄灭后,罗珊就会彻底沦为孤魂野鬼,无法再投胎转世,在长年累月的游荡中,成为充满怨气的恶灵。如果他选择继续为罗珊招灵,法力损耗之下,恶灵就会冲破朱砂灵符的束缚,游荡进人间,届时对龙泉岭来说就是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眼前的情况已不容许封泽考虑太多,时间已争分夺秒,他手持朱砂笔欲重新补上符咒,恶灵似乎感觉到那个方位力量的薄弱,纷纷向这里涌来。巨大的怨气集结成团向封泽扑过来,朱砂笔应声而断,在树干上留下一个醒目的红点。   封泽张开结界,暂时阻止住恶灵的动作,罗珊头顶上的白光开始闪烁,似乎马上就要熄灭。封泽念起咒语,罗珊再次向他走来,恶灵的注意力全在结界上面,一拨一拨的用身体撞击着。一阵剧情从封泽胸口传来,他单手结印,白光骤然亮起,将罗珊团团围住,倏得穿透结界飞到封泽面前,又重新幻化出罗珊的身影。   她似乎刚从梦境中惊醒,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封先生?我……你……”   “去你该去的地方,快走!”封泽大声说道。   “该去的地方……”罗珊愣在那里,耳边不断传来的嘶叫声让她混沌的记忆渐渐清明,“我想起来了,我已经……已经……”   封泽选择先以结界暂时困住恶灵,再将罗珊的魂魄召唤过来,这确实是唯一能兼顾的办法,但换来的后果却是他必须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到结界里面,才能防止恶灵冲破而出。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数量,一旦脱离束缚,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现在他根本没有空暇时间画下符咒重新封印它们。   “罗珊,这是你最后投胎的机会,快离开这里!”封泽现在已没有精力为她超渡,只能靠她自己的能力走入轮回。一旦天亮,鬼门关闭,曾被法术所侵害过的罗珊就只能化为这山间的游魂。   “欣宜……欣宜还在那里!”罗珊看着那一团团疯狂的恶灵叫道,“封先生,你救救欣宜吧,求你救救她!”她虽然不知道那些鬼魂有什么目的,但进入阴界后所以生的事,她此刻都还历历在目,又怎么忍心扔下姚欣宜继续受苦?   封泽暗暗吃惊,姚欣宜果然也是被它们带走的,人类因为一已私欲而将它们从两千年的沉睡中唤醒,纷至沓来的游客在这个土地下留下无数生气,一点一滴渗进地下,对现世的不甘与怨恨让恶灵重回人间。姚欣宜在夜半阴气最盛之时出现在这里,因亲眼见到游荡徘徊的恶灵而心生恐惧。生者为阳,亡者为阴,阴阳两界,都有它各自的法则,人怕鬼,鬼惧人,如果一个人心中被恐惧所占据,其自身的正气就会迅速减少甚至消失,由此就会发生被鬼魂控制、附身的事。   也许那些恶灵一直在跟着姚欣宜,跟她回到汉昌,一夜又一夜,将她的精神逼至崩溃,最终夺走了她的生命。   月光洒在墓地上,恶灵的数量仍在不断的增加,封泽不得不加强结界的力量,就算姚欣宜就在里面,他此刻也无能无力。如果之前他选择放弃罗珊而重绘符咒,就不会把自己陷入这进退两难的局面。封泽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既然方遇白导演了这场戏,他就让他好好看清楚,结局会不会如他所愿!   封泽腾出一只手拿出阴阳五行轮盘,低眉默念起咒语。虽然这件法器一直在封月身上,但封家典籍里记载了非常详细的使用方法,催动起来对封泽来说根本不是难事。轮盘上的五行方位隐隐发光,汇聚到北方水位上,形成一束光柱直冲天际,朝被灵火烧毁的朱砂符印击去。   通过轮盘实施的咒术拥有比平常更大的法力,原本聚集在结界壁上的恶灵被反弹出去,成片成片落回到墓地上。轮盘暂时压制住它们的行动,封泽借这个机会收回结界,准备重绘符咒。就在这时几道人影从树林中窜出来,挡住封泽的去路,手中砍刀在月光下寒光迸现,齐齐向他挥舞而来。   罗珊掩面惊吓,封泽后退两步,侧身飞腿踢翻就近的两人。他们一共有五个人,衣着漆黑,每一刀都砍向封泽的要害部位,想要将他致于死地。封泽的身手当然不弱,但是阴阳五行轮盘无法长时间压制恶灵,他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抓住一个黑衣人的手腕一扭,那人吃痛,刀脱手而出。封泽趁势接住,架到他脖子上,其余四人一惊,不禁都停下动作,封泽厉声问道:“你们受了谁的指使?”   那四人彼此互望一眼,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轮盘的力量在逐渐减弱,恶灵狰狞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似乎马上就要冲破牢笼。封泽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封家规定不能用法术伤害活人性命,但他可以至少暂时制住他们的行动,为自己获得施术的时间。封泽猛得将人质向他们推过去,念起咒语,当人质撞上那四个人时,咒语就已经生效,他们的双脚被禁锢在地面,再也迈不开一步。   就在封泽转身走向北方水位时,身后忽然传来罗珊惊恐的尖叫,枪声就在此时响起,子弹擦着他手臂飞过,打入不远处的树干上。衣服已经被那强劲的力道划破,鲜血涌了出来,恶灵闻到鲜血的味道,更加疯狂起来。   一道人影站在月光无法照耀到的暗处,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封泽,扣动扳机,子弹破膛而出。封泽飞身躲入树后,那棵子弹打在他脚下,迸起的碎石击在他身上,传来剧烈痛楚。罗珊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震惊地张大嘴巴:“你……你是……”   那人没有说话,却在暗影的掩护下一步步向封泽走去。五个黑衣人还在挣扎,那人看了他们一眼,蹲下用手指在地面轻画几道,就帮助他们恢复了自由。封泽看见她熟练的动作,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因为只有封家人,才最了解怎样解开封家的法术。   “大哥,你知道什么叫困兽之斗吗?”封月充满嘲讽的声音传来,“你看看你,现在像不像一条丧家犬?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既然你不肯让出来,我就亲手把它抢回来!”   “我会告诉长老们,你为封印恶灵而被反噬,最终尸骨无存。你看,多好的理由呀,显得你又大义又高尚,大家还会把你当成英雄一样来歌功颂德,你不就喜欢这样吗,今天我这当妹妹的就成全你,你看好不好呢?”   如果之前的夺位之恨是封月心中最大的刺,那失去阴阳五行轮盘无疑让这根刺扎理更深。既然她在法力上无法胜过封泽,那就选择其他方法,反正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致人于死地的武器,而枪,无疑是最迅速最厉害的一种。   “大哥,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就是心软,你太心软了!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除掉我,但是你都没有这样做,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不,这只会让我更加痛恨你!本来你可以不用管龙泉岭的事,可是你偏偏来了,所以现在这种处境是你自找,是你自己活该!”封月毫不留情的说道,“你不是想当除魔卫道的英雄吗,好啊,今天我就来成全你,就当是还你这么多年的替我看顾封家的恩情了!”   她举起手枪,朝封泽躲藏的方向连开了两枪,见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不禁心生疑虑,向那五个人挥了挥手。他们都是普通人,完全看不见疯狂狞叫的恶灵,目光只专注盯着前方,小心翼翼走过去。   “小姐,他不在这里!”   “什么!”封月大吃一惊,立即跑过去查看,果然那棵树后面空无一人。封月气急败坏地跺脚喊道:“他肯定还在附近,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啊!” 第108章 超渡罗珊   那五个人向四周分散开去,封月看见恶灵马上就要冲破束缚,排山倒海一般的数量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也忍不住心生畏惧,如果不快点解决封泽,或许连她自己都无法从这里安全离开。   封月后退几步,背部忽然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那寒意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封月,你害怕了吗?”   封月浑身一僵,那双手像铁钳一样钳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封泽的声音犹在耳边:“看清楚你前面是什么了吗?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让我送你跟它们一起吧。”   “你休想!”封月大叫一声,猛得转身扣下扳机。然而她身后除了无尽的黑暗外,什么都没有。   “封泽,你给我出来!像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就是你的能耐吗,也不怕丢了封家的脸!你有本事就给我出来,出来啊!”封月冲着静寂的树林大吼大叫,以发泄刚才被幻像所迷惑的不甘。   封家并不以幻术见长,真正能修习的人并不多,这也是封月最不擅长的一项法术,但是,封泽不但可以运用自如,还能轻易制造出与现实相差无己的幻象蒙骗眼睛,这让封月怎么甘心?这就说明她技不如人了吗,不,绝对不是!这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旁门左道,她不承认,绝不承认!   封月不敢再掉以轻心,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反而忽视了那张贴在树上的符纸,她的身影走过符纸,渐渐被黑暗吞没,消失在空气中。不远处的树后,封泽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自大是封月的弱点,她自认为拥有天份,忽视了后天的努力与实战,既然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那封泽就送她一个幻境,让她尝尝罗珊在阴界所受到的痛苦与折磨。   封泽拿出阴阳五行轮盘,北方水位上的光亮已越来越弱。他从手臂上的伤口沾取鲜血,以此为媒介,将轮盘上的五行方位串联起来,金光随着他指尖的划动渐渐连成一片,形成五芒星图案。他闭上眼睛,念起咒语,五芒星脱盘而来,在空中迅速回旋,不断增大,逐渐笼罩住整片墓地。恶灵哀嚎着缩回地底,数量越来越少,当五芒星完全盖住整片墓地时,恶灵也彻底从上面消失,墓地重新变成静寂。五芳星的光芒渐渐淡去,灵力几乎耗尽的封泽身体一晃,撑着树干才勉强站稳。   现在他只能用这个方法暂时封印恶灵,但轮盘的力量持续不了几天,在这之前他必须要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   “欣宜!欣宜!”罗珊冲着墓地悲切地大叫。   “天快亮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封泽走过去说道。   “封先生,求你救救欣宜,我求求你了!”纵然罗珊已经为她失去性命,但是她还是不能抛下姚欣宜独自离开。   “她的魂魄已经成为恶灵中的一员,就算找到她,也无法再投胎转世。”封泽说道。   “难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封先生,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我求求你了,欣宜已经够可怜了,我不能再让她继续这样受苦下去,求你帮帮她,帮帮她吧!”罗珊欲上前拽住封泽的胳膊,但却扑了个空。   封泽冷静地说道:“罗小姐,一个亡者的魂魄,跟无数生者比起来,你觉得哪个更加重要?刚才你已经看见了,如果放出这些恶灵,我相信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但是欣宜是无辜地呀!”罗珊悲切地说道。   “每一个人都要为他所犯下的错误负责,如果当初姚欣宜他们四个人没有私闯景区,这一切事情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只可惜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他们付出了代价。”封泽平静地说道。万物因果循环,自有其根源,谁也无法避免。   罗珊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到地上,泪如泉涌:“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整件事中,只有她才是最无辜的,她只是想找到姚欣宜,却被人利用来唤醒长眠地下的恶灵,而在这最后一刻,她所想的仍然是帮助姚欣宜脱离控制。   但是,姚欣宜已经是它们中的一员,她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再有思想,她唯一的归宿,就只能是被封印在地下,永生永世无法重见阳光。   “天快要亮了。”封泽提醒她。   罗珊抬起头,望向天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喃喃地问:“封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   “错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不用内疚。”封泽平静地说道。   “欣宜跟那些东西在一起,她……她肯定不会开心的,封先生,我希望她可以安息,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你能答应我吗?”罗珊恳求地看着他。   封泽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他会想办法封印这里的恶灵,包括姚欣宜在内,他会让它们永远沉睡下去。罗珊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谢谢你,封先生。”鬼门已经在她身后开启,她缓缓扫过这里的一草一木,眼中带着无限留恋,转身走向另一个世界。封泽平静地注视着她,罗珊转过身,对他挥手告别。至少最后,她并非孤独离去,她微笑着,眼中的泪珠不断掉落:“封先生,再见……”   鬼门缓缓闭合,消失在空气中,封泽垂下眼睛,轻轻叹息。树林恢复了安静,一抹晨阳穿透枝桠倾洒下来,驱散了那诡异阴冷的气息。封泽看了眼周围,从这里转身离开。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留在树林里的幻镜会在阳光照射下消失,封月很快就会找到出路,这是他给她的教训,但是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很快她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方遇白,他不会再让他伤害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景区还没有开门营业,封泽在下山的时候又遇见了昨天那个保安,他看见他吓了一跳,忙问道:“先生,你该不会在山上呆了一夜吧?”   封泽没跟他多做解释,保安好像也不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毕竟之前收了人家好处,他也怕一会主任过来看见自己私放游客进来,连忙跑过去打开大门。封泽把车子开出去,沿着晨阳驶向龙泉岭方向。保安看着他远去,摇头嘀咕道:“估计又是来寻宝的,真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手机铃声响起,封泽才发现自己一直将手机落在车里。他拿起来刚按下接听键,里面就传出顾易止火烧眉毛一样的声音:“封泽,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啊!”   满身的疲累似乎也被这个声音冲淡了,封泽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担心我吗?”   “废话!你看看我打了多少个电话,这手机都快打爆了!”见他平安无事,顾易止不禁松了口气。   “我马上就回来了,不过可能要先去一趟卫生院。”封泽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你受伤了?”顾易止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   “算是吧。”封泽似乎很享受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担忧。   “你在那等我啊!”顾易止摁断手机,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门,往卫生院方向跑去。现在还不到早上七点,卫生院里非常安静,值班医院靠在窗口昏昏欲睡,等着人来接班。封泽处理好伤口刚走出医务室的时候,顾易止迎头撞了上来。封泽单手扶住他,笑道:“顾警官想谋财害命吗?”   顾易止一眼就看见他缠着绷带的胳膊,哪有心情跟他开玩笑,着急地问道:“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挺严重的。”封泽叹气说道。   “啊?那……那要住院吗?”顾易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医生说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方便。”封泽说。   “什么事?”顾易止没听明白。   “比如……抱你的时候。”封泽扯着嘴角笑。   顾易止的脸腾一声涨得通红,甩开他扭头就走。封泽站在原地,微笑注视着那道别扭的背影,在心里默数三声,结果不出他所料,第三步还没迈出去的时候,顾易止就已经停下脚步。封泽走上前,缓缓握住那只因为担忧而在微微颤抖地手,说道:“我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   “真的吗?”顾易止看着他,眼眶已经发红。   “你要我在这里证明吗?”封泽故意扫了一眼周围。虽然人少,但好歹也还有几个值班的医护人员,顾易止看向他们正把目光向这里投来,拽上封泽快步离开那几道充满好奇的视线。   顾易止把车子开回宾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他的安静让封泽觉得意外,他以为他至少会询问昨晚的事,但顾易止始终没有开口。回到房门,顾易止把医生开得药看了一遍,发现都是些很常见的消炎药,才真正放下心来。   由于灵力耗损的关系,封泽的眉宇间带了明显的疲惫,顾易止看了他一眼,动动嘴唇,却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反倒让封泽很不适应,他把他拉到身边,问道:“你不想知道什么吗?”   “不想。”出乎意料的,顾易止摇了摇头。可纵然如此,他望向封泽的目光,却充满了担忧与害怕,那只手紧紧拽着封泽的袖子,好像生怕他又会突然离开一样。封泽轻叹一声,把他拥进怀里:“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是这件事太危险了,我不想你冒险。”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顾易止猜到他所指的事肯定跟景区有关,心情沮丧地说道,“我知道就算我去了也只会拖你的后腿,每一次到最后还要让你来救我,除了给你添麻烦,我……我什么也做不了。” 第109章 方旭晨失常   顾易止向来都是一个开朗向上的人,不管遇到任何困难,都会有积极的态度去面对,他相信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问题。但是唯独面对那些超出常理的现象,顾易止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反抗能力,封泽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可是他却从来没能帮上他。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他希望自己能和封泽站在同等的位置上,而不是拖累他,或者依赖他。   “你有你有做的事,我也有我要承担的责任。”封泽温柔的轻拍他后背,“这是不同的,也是相等的,只有你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去做想做的事,知道吗?”   “封泽,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顾易止从他怀里抬起头,吸吸鼻子问道。   “是很麻烦,不过……”封泽抚上他的脸颊,低声说道,“我情愿你麻烦一辈子。”话音刚刚落下,他已吻住顾易止的双唇,似乎要让他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消失在这炙热的缠绵中。顾易止伸手抱住他的背,让彼此间的接触更加紧密。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里回响,顾易止脸颊绯红,眼睛泛起一层朦胧的雾气,封泽将他压在床上,深邃的黑眸里犹如烈焰般炙热,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顾易止的下颌,声音充满蛊惑。   “最近你似乎越来越主动了。”   顾易止咬着充血的嘴唇,晶亮的双眸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去低低地说:“反正……反正都已经这样了……”   “已经什么样?”封泽佯装没有听明白。   ——什么样?这还用问吗!窗户纸都碎成连渣渣都看不见了,难不成还要装矜持呀,况且大家都是男人,想干什么就该干什么,扭扭捏捏的多丢脸!   顾易止真想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但现在他除了涨得通红的脸外,就只剩下左右闪躲的眼神跟窘迫的表情。   封泽笑了一笑,翻身将他抱在怀里。顾易止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情莫明安静下来。因为担心封泽,他几乎一晚上没有睡着,那心跳声仿佛带着催眠的力量,困意渐渐袭来。他动了动,在封泽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渐渐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事,封泽的精神恢复了许多,顾易止睁开眼睛看见他的笑容,脸色一红,急忙从他怀里爬起来。早上的事在脑海里浮现,让他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肯定是一晚上没睡精神恍惚的缘故,要不然他也不会做这种迫不及待的事啊!   “那个……我去看看队长那边有没有事要做。”顾易止手忙脚乱地下床。   “我们是不是还有事没做完?”封泽故意拉住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顾易止大窘,脸都红到脖子根子,逃跑似的离开这个房间,直到房门彻底关上,他才重重舒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地说道:“早上肯定是中邪了,对,中邪了!”这个理由让他的心情稍稍好受点,正准备回自己房间去,齐振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他说道:“易止,你来得正好,刚才陈队长打来电话,说已经抓到方旭晨了。”   “真的?那太好了!”顾易止不禁喜上眉梢。   “你要有空的话我们一块过去看看。”齐振说道。   “好,没问题。”顾易止应道。他们两人下楼把车子开过来,径直驶向龙泉岭派出所。所长去了局里开会,陈鸿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见面相互握手后,他就说道:“方旭晨是在今天中午抓到的,他自己跑到景区管理处求救,景区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们才把他带回所里。”   “他情况怎么样?”齐振问道。   “似乎受到了巨大惊吓,精神不太正常,一直在胡言乱语。”陈鸿皱眉说道,“他的情况跟姚欣宜很相似,我们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最快应该今天晚上可以赶到。”   齐振点点头:“我们去见见他。”   “好,这边走。”陈鸿在前面带路。他领他们走到审讯室位置,示意看守人员打开铁门。这是一间四面无窗的封闭式房间,只留了一扇门供人出入,天花板悬挂着一盏白花花的灯炮,方旭晨坐在椅子上,衣服上沾满泥土,眼睛不停地转动,打量着周围环境,神情里充满恐惧,嘴巴上下蠕动,发出模糊细微的声音。齐振走到他面前,发现他脸上有几块明显的淤青,似乎是摔伤的,他尝试着叫了一声:“方旭晨。”   方旭晨浑身一颤,身体不断往后缩去,叫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关我的事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抓我!”   齐振眉头一皱,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方旭晨抬头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低气地说道:“嘘,别说话!他们在这里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用眼睛打量周围,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齐振左右看了一眼,安慰他说道:“你别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说出来。”   方旭晨冲他嘿嘿地笑着,忽然身体猛得一抖,抱头大叫起来:“鬼啊!有鬼,有鬼!”   陈鸿无奈地说道:“他现状况跟姚欣宜一模一样,我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当时有没有其他人跟他在一块?”齐振问道。   “没有,因为上次枪击案的事,景区这几天都没有营业。”陈鸿摇摇头说道。   方旭晨的身体剧烈颤抖着,顾易止于心不忍,在他面前蹲下来说道:“你已经安全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告诉我们你看见了什么,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   方旭晨透过指缝看着他,眼珠快速转动着,声音里充满惊恐:“他们要来了,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谁也逃不掉的,哈哈哈哈,谁也逃不掉!”他癫狂地大笑起来,拼命用手拍打着椅子。   “给我老实点!”陈鸿下意识就拍了一个他的后脑勺。齐振微微皱眉,向他投来目光。陈鸿尴尬地一笑,说道:“他现在情绪太激动,我看还是等他家人来了以后再说。”   齐振没说什么,跟他一起离开审讯室。陈鸿故作平常地说道:“姚欣宜这桩案子局里也很重视,我会尽快将最新情况报上去。齐队长你来龙泉岭本来是为了查命案,结果还得麻烦你协助我们调查姚欣宜的失踪案,真是过意不去啊。”   他明显就是在说姚欣宜的案子并不在齐振的负责范围,而龙泉岭也不是宜城的行政区域,齐振根本没有权利过问。齐振怎么会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笑了一笑说道:“这边都已经交接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得回宜城汇报工作,陈队长,这几天麻烦你了。”   “齐队长,你太客气了!大家虽然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但也算是同事,伸张正义、主持公道本来就是我们警察份内的事,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实在太见外了。”陈鸿一脸诚恳地说道,“方旭晨这边如果交待了什么跟命案有关的事,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你就放心吧。”   连顾易止都听得出来他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如果方旭晨跟罗珊的命案无关,他们就没有权利再插手。齐振不露声色地说道:“那好,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所长回来后帮我们说一声。”   “应该的,应该的。”陈鸿笑着说道,两个人礼节性的握手示意。   “诶对了,顾警官,你朋友上次买的奇石还满意吗?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让朋友给你们送一块过去,保证价格实惠,童叟无欺!”陈鸿随口就问道,视线迅速在顾易止脸上扫过,转眼又露出一脸温和的笑容。   “应该还挺好的吧,就不麻烦陈队长了。”顾易止镇静地笑道。   “这样啊,那你们有需要再联系我。”陈鸿说道。   “行,没问题。”顾易止跟他握手告别。陈鸿目送他们走出派出所大门,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太阳刚刚落山,顾易止看了一眼时间,说道:“队长,我还有点事,就先不回宾馆了。”   齐振拍拍他的肩膀说:“易止,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但是你要记住,不管任何事,都不能凌驾在法律之上。”   “队长,我知道。”顾易止感激齐振对自己的信任,就算他此时看出他的异样,也没有想要询问实情。   “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齐振一笑说道。   顾易止目送他开车远去,观察了一遍派出所周围的环境,找了间正对大门的小餐馆走进去,准备等陈鸿下班。他们过两天就要离开龙泉岭,在这之前他必须要确认陈鸿跟江若的命案有没有关系,至于现在还下落不明的陈兴,却已经超过他的权利范围。   天色渐渐暗下来,顾易止点了两个菜,却没什么心思吃。他见餐馆里只有他一个客人,老板两夫妻正坐在柜台后面聊天,干脆轻声把江若叫出来。江若腾一声出现在他对面的位置上,看着桌上这两个菜问道:“干嘛,请我吃饭呀?这样我可吃不着啊,要不你给我烧过来?”   “一会那里会出来个人,你就上去盯着他。”顾易止指了指派出所的大门说道。   “派出所?你查案子呀?”江若兴奋地问道。   “这个人可能跟你有关。”顾易止说道。   江若一愣,指着自己鼻子惊奇地说道:“跟我有关?你说得难道是那个杀人凶手?”   “现在只是怀疑,还不能确定。”顾易止解释道,“你没有关于龙泉岭的记忆,封泽说你很可能就是在这里遇害的,但尸体被人施了法,所以想不起来死前的事。如果你见到凶手,很可能就会恢复记忆。”   “真的吗?那个人是谁,他长什么样?”江若迫不及待问道。   顾易止看了一眼老板夫妻,幸好他们没有注意这边,不然估计得把自言自语的他当成神经病。顾易止压低声音说道:“江若,在这之前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江若狐疑地问。   “如果那个人真是凶手,我希望你不要在他面前显身,更不要去杀他。”顾易止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他杀了我啊!”江若的神情激动起来。   “凶手自然有法律去严惩,如果你杀了他,那你和他又有什么区别?江若,我答应你,只要你确定他是凶手,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顾易止坚定地说道。既然他们两人之间隔着生死界线,江若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决心。她犹豫了一会,点头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第110章 跟踪陈鸿   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七点三十分,桌上的菜已经凉透,顾易止和江若两个人就这样杵着窗户盯了近二个小时。老板是一对年逾四十的中年夫妻,他们频频向顾易止这边张望,低头窃窃私语,怀疑这人是不是有问题,要不怎么不吃饭光盯着外面看呢。挂钟嘀嗒响着,派出所大门口灯火通明,一条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顾易止眼前一亮,站起来说道:“就是他,我们走!”   他这话说的音量不小,把老板夫妻吓了一跳,那不就只有他一个人吗,哪有“我们”?他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摇摇头。那一边顾易止跟江若已经走到马路边,隔着一条马路不远不近地跟着陈鸿。   这个点正是吃饭逛街的时候,龙泉岭地方不小,热闹的街道也就这两条,这会已经挤满了车辆和行人,陈鸿并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的情况,双手插在兜里悠闲走着。   “这人是谁啊?”即使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江若都没来由觉得他很讨厌。   “他叫陈鸿,是派出所的副队长。”顾易止说道,最后又加了一句,“他很可能跟你上次在旧楼里见到的那个人有关系。”   “他比那个胖子更讨厌!”江若撇撇嘴说道。   陈鸿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左右望了一眼,拐进一条小胡同。顾易止快步穿过马路,停在胡同口小心翼翼望了一眼,只见里面灯光阴暗,两边各有几家住户,房子还是老式的瓦房,似乎有些年头了。陈鸿的脚步快了许多,这里太过狭窄,没有藏身的地方,很容易被发现,顾易止看了江若一眼,示意她先跟上去。   江若心领神会,轻飘飘地走进胡同,紧跟在陈鸿后面。陈鸿完全没有察觉,在下一个路口向右拐去。江若伸手向顾易止挥了挥,做了个“OK”的手势,顾易止这才继续追踪上去。陈鸿停在一扇铁门前,四下警惕地看了一眼,用钥匙把门打开,迅速闪了进去。   “他人呢?”顾易止追上来时没有看见陈鸿的身影。   “刚才进去了。”江若指了指那扇门。   “这是他的家吗?”顾易止藏在暗处看了眼这幢屋子。这是一栋很常见的老式单元楼,只有五层高,铁门锈迹斑斑,锁早就坏了,推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里面黑乎乎的,感应灯看来早就已经坏了。   “我们进去看看吧!”江若已经跃跃欲试。   顾易止观察了下周围环境,这单元楼的左边有一条小弄堂,看起来是跟后面的街相通的,如果他们被陈鸿发现,可以从这里逃跑。想到自己一个警察还要跟小偷似的鬼鬼祟祟,顾易止不禁在心里唉声叹气,这简直太有损他的光辉形像了!江若倒是很兴奋,轻飘飘的沿着楼梯往上滑,乌黑的头发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顾易止有点担心她会在冲动下控制不住情绪,准备再次提醒她:“江若,那个……”   “啊?”江若下意识转过身,双手握着一把冲锋枪,黑洞洞的枪眼正指着顾易止。顾易止吓得简直要从楼梯蹦下来:“你……你从哪里掏出来这么个家伙?”   “你上次烧给我的啊,还挺霸气的,就是有点重。”江若挥了两下手里的大家伙,最后还不忘抱怨一句。   顾易止吞吞口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把只有在电视剧里见过的重型武器,他这个当了三四年警察的人也只用过五四式手枪,每一颗子弹都需要将局里详细报备,结果人家江若伸手就是冲锋枪,要是他给她烧把狙击炮过去,这会她也能给抗出来吧。顾易止不得不感叹:“这做鬼还真是挺方便的。”   “要不你也来试试?”江若嘿嘿直笑。   “你可对我真好!”什么都可以试,命能试吗?顾易止被那枪眼指得心发慌,赶紧一个大步越过江若,往楼上走去。江若一边跟在他后面,一边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冲锋枪,这东西虽然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许多回,可到底要怎么用啊?江若倒腾半天也没找到保险阀,正准备询问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脚步停了下来。   顾易止正上到一个拐角,看见江若站在那里不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江若直勾勾盯着眼前这扇棕红色防盗门,那是随处可见的款式,门牌号上的数字已经被灰尘掩盖,借着采光窗透进来的路灯光亮,隐约还能看见把手上的锈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江若的神情变得很古怪,喃喃地说道:“我好像……好像来过这里。”   “你确定吗?”顾易止也警觉起来。   江若摇摇头,忽又点点头,目光望向一楼,一言不发地走上去。顾易止下意识想要拉住她问清楚原委,但手却扑了个空,江若身影一晃,已经飘上三楼。顾易止连忙追上去,看见江若站在一扇防盗门前,端着冲锋枪的手微微颤抖,从防盗门的缝隙里透出一缕灯光,里面显然有人居住。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问道:“陈鸿在这里面?”   原本还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江若渐渐变成顾易止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样子,白裙长长拖到地上,盖住了整个脚踝,头发披散下来,脸色惨白,嘴唇乌青,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这扇门,眼眶里渐渐流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顾易止被她吓了一跳,生怕她端着枪就会冲进门里,想要阻止她却又无能为力,后悔当初没有向封泽问清楚把她收回石头里的方法。为了不引起屋里人的注意,他只能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江若,你答应过我不会冲动的!”   屋子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陈鸿,身为派出所的副队长,他在龙泉岭的权利当然要比顾易止这个远道而来的警察要大得多,如果被他发现顾易止跟踪他,解不解释得清还是小问题,一旦打草惊蛇,往后要调查江若的案子更是难上加难。外面透进来的灯光映出江若惨白的脸,她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缓缓将手里的枪抬起来。   “江若!”顾易止不自觉提高音量,想要阻止她,但江若似乎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刚才还拿冲锋枪束手无策的她现在已经熟练的打开保险阀,将枪眼对向这扇紧闭的铁门。楼道里很冷,风吹着墙壁缝隙呼呼作响,顾易止感觉浑身都凉嗖嗖的,额头却又冒出大颗汗珠,只能尽力劝说:“现在真相还没有查明,你如果出现在他面前,那这桩案子就可能永远没有结果。江若,我向你保证过会帮你找到凶手,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我一定会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   江若仍没有反应,她的手已经扣向扳机。顾易止焦急不已,对方如果是人他还有办法阻止,但她偏偏是个连碰都碰不到的鬼魂,他开始后悔没有通知封泽一块过来,至少封泽有办法应付眼前这种情况。顾易止一愁莫展,急得满头大汗,而那扇紧闭的防盗门后却忽然传出开锁的声音。顾易止一惊,快步迈上四楼台阶,躲藏在暗处,借着栏杆的空隙,他看见防盗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双眼睛警觉地观察着四周,见没有异样后,才把整扇门打开。   明亮的灯光从屋里洒了出来,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那个人,赫然就是陈鸿,他皱着眉头低语:“怎么回事,听错了吗?”可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江若就站在那里,面色惨白,双目血红,冲锋枪对准陈鸿,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顾易止听见惊天动地的枪声,一颗颗子弹在迸射的火光中击中陈鸿的身体,但陈鸿丝毫没有反应,他即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见近在眼前的江若,他只是摇摇头,再次把防盗门关上。   啪——   灯光消失在紧闭的门后,响彻楼道的枪声渐渐停止,江若缓缓垂下手,冲锋枪已经在她手里消失。顾易止愣了半晌,才猛然明白过来。陈鸿只是个普通人,不管是江若还是她所用的武器,都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他看不见江若,是因为他不像陈兴那样拥有阴阳眼。   顾易止松了口气,从楼梯上走下来,江若回头看向他,那两行血泪已经从她脸上消失,神情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恐怖,眼神里反而流露出一丝悲苦:“其实我知道自己杀不了他,但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被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死,并且还抛尸沉塘,换作其他人,早就已经化为厉鬼游荡世间,而江若却一直没有做出那些极端的报复行为,也只有在此时此刻,她眼中才会浮现出恨意。顾易止心中充满不忍,问道:“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吗?”   江若点点头:“我以前就住在他楼下,刚才那间屋子里。”   封泽说得没错,她只有在回到遇害的地点或者看见凶手,才会恢复记忆,看来这栋单元楼,就是命案发生的地方。顾易止又问道:“你确定陈鸿就是凶手?”   “我们先回去吧,被他发现你在这里的话就糟糕了。”江若已经恢复理智,“我会把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你。” 第111章 江若的过去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龙泉岭是个小乡镇,没什么娱乐设施,这个点街道基本看不见什么行人,偶尔有车子路过,也是一路呼啸远去。路灯亮着昏暗的光,顾易止走在路边,听江若说着她遇害前发生的事。   “龙泉岭刚刚开始被新闻报道那会,我在网上偶尔看见这里一家宾馆的招聘启示,工资开得特别高,还给各种福利,我想这样的小地方肯定房租消费都不高,容易存下钱,所以就一个人过来了。刚来的时候手头没什么事,就住在那种特别便宜的地下室里,一天十块,一个房间挤了十来个人,又臭又脏。住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后,我就收到那家宾馆的试用通知,开始一边上班一边找房子。”   “那会每天到龙泉岭的游客都特别多,出租房也跟着坐地涨价,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后来一个同事说他亲戚准备搬到市里去住,想找个人帮忙看房子,房租比附近便宜了好几百,我马上就给租下来了。”   “就是刚才那间吗?”顾易止问道。   “对,就是二楼那一间,我搬进去的时候到龙泉岭已经快三个月了。”江若看着在路灯下无限延伸的街道,继续说道,“那会宾馆每天都很忙,经常会有派出所的人过来宣传各种安全知识,那个陈鸿我也见过好几回,特别会摆官架子,经常给我们宾馆挑毛病,经理见到他就头痛。本来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有一天我下班回来看见他走进那栋楼里,才知道他就住在我楼上,一个警察队长住这么破的房子我还挺奇怪的,后来才知道人家早在汉昌买了新房子,这里不过是他平常上下班睡觉的地方。”   “他买的房子在汉昌什么地段?”顾易止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果然,江若说出的答案出他所料:“就是你遇见我的那个小区,山水华庭。我还上网查过那里的价格,特别贵,宾馆的同事都猜他肯定是贪污了,要不他一定当警察的,怎么能买得起那么好的房子。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却看见……”   她停下话头,顾易止也不禁紧张起来:“你看见了什么?”   江若深深吸了一气,那段回忆似乎令她非常难受,但她还是说道:“那天是我值班,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二点了,我刚走到巷子口,迎面就撞上来一道人影,他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洒了一地。我吓了一跳,一边道歉一边帮忙捡东西,这时候我才发现地上的全都是一些青铜器,就是电视里放的那些铜镜啊铜钱啊,还有一个像酒杯一样的东西,又脏又旧,上面都是泥巴,看起来像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顾易止知道她所说得那个像酒杯一样的东西,就是三国时代的酒器青铜爵,因为其精美小巧便于收藏又具有很高的文化底蕴,在古玩市场很受欢迎,很多旅游景区的酒店都会用仿制品来做摆设,以增加历史厚重感。顾易止虽然不了解古玩,但也知道这种青铜爵市场价不低,按品相及纹饰不同可以卖到几万甚至上百万的价格。江若的话让顾易止皱起眉头,龙泉岭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禁止私人挖掘,这些青铜器怎会出现在同一个人手上?   江若继续说道:“我当时觉得好奇,就把那个杯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会,结果被那个人一把给夺了回去,我这才认出来他就是那个派出所的陈鸿。我听说他有一个开古玩店的兄弟,就开玩笑地问他拿着这么多宝贝,是不是要给兄弟送货去。结果他脸色大变,盯着我看了半天,什么话也没有说,把东西收拾起来就走了。”   江若脸上浮起一丝苦笑:“现在我才知道,就是我这句无心的话,才惹下杀身之祸。”   “你是说陈鸿盗挖古董并且私下交易?”顾易止的神情凝重起来。   “我当时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觉得他一个警察队长半夜三更抱着这么多东西到处走挺奇怪的,都没把这件事给放在心上。”江若说道,“结果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带人到我们宾馆里来,说是例行检查,经理不敢得罪他,一直跟他套近乎。他们走了之后经理才跟我说陈鸿向她打听了我的情况,经理还开玩笑说人家肯定看上我了。当时我虽然觉得很奇怪,但也没往细处想,结果那天我下晚班的时候,就发现被人跟踪了。”   “那时我到龙泉岭已经快一年了,景区的生意差了很多,连带我们也跟着遭殃,老板裁了不少员工,大家都心里慌慌的,干事都特别勤快卖力。那天本来不是我值班,但我还是留下来一直干到十一点多才下班,回家的路上老感觉后面有人跟着我。”江若停下脚步,冷风吹过寂静的街道,让她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当我偷偷回头的时候,看见那道黑影就在我身后。当时街上比现在还要安静,根本没有人,我以为遇上色狼了,吓得赶紧就跑。如果我当时跑到大街上,或许根本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但那会我根本没起那么多,只想快点回家躲起来。”   人在害怕恐惧的时候,觉得最安全并且最想回去的地方,就是家,对于一个在龙泉岭举目无亲的女孩子来说,也只有那一间屋子,才能让她安心。顾易止能想像得到她当时的慌乱与紧张,同样也猜到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   “就在那条巷子里,我突然被打晕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江若的身体颤抖起来,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恐惧,“除了自己的名字,我不记得任何事。我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把我的尸体砍成一块又一块,连夜开车进城,把我丢进了那小区的湖里。我明明看见了这一切,可是……可是我居然不恨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报仇。我留在那个小区里,交了很多跟我一样无家可归的朋友,而我的身体就在湖底一点点腐烂,直到它完全变成一具白骨,我才渐渐有了要报仇的念头。”   “可是我不记得任何事,更没有办法离开小区,每天晚上我都蹲在湖边看着自己的尸骨,我想如果它会说话的话,肯定会怪我一直把它留在湖底,我想了很多办法,却没有一个人肯帮我,有的人甚至还找人来想收了我。”江若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她仿佛跟过去那个大大咧咧的江若判若两人,神情里充满了忧伤,“直到那天我遇见了你,易止,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吓跑还愿意出手帮助我的人,谢谢你。”   顾易止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那一个个黑夜里,她盘桓在湖边,盘桓在小区里,即使心中那样不甘心,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在她没心没肺的笑容里,却深藏着旁人无法想像的痛苦经历,亲眼看着自己被碎尸沉湖,亲眼看着自己变成一具白骨,又亲眼看见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她却依旧没有去痛恨这个世界。   顾易止眼眶一热,假装轻松地说道:“其实当时我也离被吓跑差不多了。”   “你和天师都是好人,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也不可能会想起来这件事。”江若由衷地说道,“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是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家人和朋友呢,在你失踪之后就没有报警吗?”顾易止一直不明白这件事。   “我是个孤儿。”江若笑了笑说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爸后来重新结了婚,又生了一个儿子,虽然不太管我,但在生活上也没有亏待。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爸出了一场车祸,没能救回来,那个女子卷走了我爸所有的财产及赔偿金,带着儿子消失了。为了养活自己,我一直四处打工,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事,说话的时候神情并没有太多波动,而顾易止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怪不得陈鸿会这么快下手,原来他早就已经计划好一切,知道江若在这里举目无亲,在杀了她之后再利用职务之便将这件案子归为失踪案,最后不了了之。   每年立案失踪的人数太多了,没有人会去注意一个普通的宾馆员工,这件案子就算报到汉昌市局,也会石沉大海,所以顾易止才找不到一点线索。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到证据,把陈鸿抓捕归案!”顾易止坚定地说道。   “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还会有线索吗?”江若的态度不容乐观。   “一年也好,十年也好,只要他做过这件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什么罪恶不会随着时间也消失!”顾易止的神情无比执着,整个人都仿佛在夜色中发着光。   江若的花痴毛病又犯了:“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我们要是早点认识,我肯定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顾易止完全没有听懂她的话,反而一脸认真地说道。   “真的会吗?”江若双手期待地问。   “当然啊,我可是警察,保护你这样的小女生肯定没问题!”顾易止打着包票说。   “可惜我肯定赢不了天师。”江若垂头丧气地说道。   “关他什么事?”顾易止挠挠头,没听明白。   “要是没有他,你会喜欢我吗?”江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   “呃……”顾易止回答不上来。   “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能说两句让我高兴一下!”江若眼巴巴地说。   “我……那个……我会帮你报仇的。”顾易止纠结半天,终于挤出一句话。江若真想跳起来朝他头顶拍两巴掌,就这缺根筋的情商,要是没有天师,肯定还得单身二十年!她唉声叹气着,把话题拉回来:“你打算怎么做?去举报他吗?”   “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会想办法先调查。”顾易止说,“你放心吧,以后你不用再害怕了,有我跟封泽在呢。”   江若一愣,脸上随便露出一丝笑意,张开双手抱住他,即使怀里只有空气,她的声音依旧充满感动:“易止,谢谢你……”一句话尚未说完,她瞄到那道沿着街道走来的熟悉人影,表情僵住,化为一道白光窜回到顾易止口袋里。刚才还在跟前的人转眼没了影子,顾易止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脚步声从背后响起,他才回过神。 第112章 你当小偷了?   “你在干什么?”封泽的声音响起。   “我刚跟江若……”顾易止正想说关于陈鸿的事,转念一想,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儿?”   封泽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看到他这么晚没有回来,问过齐振后专门出来找的,他脑海里还是刚才看见的画面,就算对方是个女鬼,还是让他心里跟扎了刺似的不爽。顾易止倒没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只是看他脸色阴阴的,问道:“干嘛,你有事啊?”   封泽算是无奈了,他觉得要让顾易止明白过来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他叹气一声,直接把他揽到身边,问道:“你跟江若去做了什么?”   “那个陈鸿就是杀害江若的凶手!”顾易止一把抓住封泽,紧张地说道。   “什么?”封泽眉头一皱。   “你之前说江若死后很可能被人施了法术才导致记忆混乱,我想那个人就是古玩店的陈兴,他有阴阳眼,店里还贴着很多符纸,这件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顾易止笃定地说道。   “江若恢复记忆了?”封泽问道。   顾易止点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跟封泽说了一遍,最后又说道:“陈鸿担心自己盗卖文物的行为被揭发,所以就杀了江若灭口。我之前在离景区不远的废屋里见到过陈兴,文物的事他肯定也参与在内,陈鸿利用职务之便包庇他,两个人瞒天过海,从中赚取暴利!”   “但现在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去定他们的罪。”封泽不想泼他冷水,但他说得却也是事实。   “他们盗卖文物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要追查这些东西的来源,肯定就会找到线索。”顾易止信心十足地说道,“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都有固定的产业链,既然没办法从陈鸿这里下手的话,那就从陈兴的古玩店开始。”   “这里并不是你的辖区。”封泽又一盆冷水浇下来。   “对啊……”顾易止苦恼地皱起眉头,“罗珊的案子也办完了,过两天我们就得离开龙泉岭,怎么才能在这两天时间里让陈兴被立案调查呢……”   “他虽然不知所踪,但古玩店还在那里。”封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顾易止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想从古玩店下手?”   “你想让他被立案,古玩店就是最好的方法。”封泽说。   “怎么下手?难不成把它烧了吗?”顾易止越听越糊涂。   “他们既然贩卖文物,总要找地方放这些东西,以陈鸿的身份,你觉得它会把东西藏在家里吗?”封泽问道。   顾易止眼前一亮:“所以那些文物很可能就在古玩店里?”   “如果古玩店失窃的话,最着急的人会是谁?”封泽一脸老谋深算的表情。   “当然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概就是形容这种感觉,顾易止简直要冲上去抱住封泽,但还没来得及开心,他这张脸又皱了起来,“说起来简单,但这古玩店也不是我们说失窃它就能失窃的。”   “那就用点小方法。”封泽笑着说。   “什么方法?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去偷吧,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个警察,怎么都不会去干犯法的事!”顾易止义正言辞地说道。   封泽低头靠向他,眼里一抹蛊惑的笑意:“你不能做的事,我来做。”   “你要去当小偷?”顾易止实在不能把眼前的人跟那两个猥琐的字联系在一起,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不行不行,你也不能去,这是犯法的!”   封泽一笑,高深莫测地说:“我们回去吧。”   “你真不能去当小偷啊!”顾易止抓着他的胳膊说。封泽笑而不语,那表情更让顾易止着急上火:“我是认真的!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反正这件事你不能去干!”   一直到回到宾馆,顾易止都没有听到封泽的回答。他躺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听见外面有动静就爬起来查看,生怕封泽真会偷偷溜出去,结果守了一晚上什么情况也没发现,反倒让他自己顶着一对熊猫眼疲惫不堪,直到天亮才松了口气。想想也是,以封泽的身份地位,怎么也不可能去偷东西呀!   顾易止被自己这一晚上的杞人忧天给逗乐了,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醒醒神,准备去把早饭买回来。前台小妹跟他打招呼,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他们好歹还混了个脸熟。顾易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抬手回应,前台小妹好奇地问道:“顾警官,你昨晚没睡好啊?”   “呃……是啊,有点失眠。”顾易止尴尬地说。   “昨天半夜我们这的古玩街也发生一件不得了的事呢!”前台小妹夸张地说道。   顾易止一怔,瞌睡全跑了,脱口就说问:“陈记古玩店被偷了?”   “咦?顾警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当时你也在现场?”前台小妹本来还准备八卦一下。   “我……我就是随便猜的。”顾易止一边掩饰一边问道,“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差不多凌晨十二点多吧,街上都传开了,听说丢了很多东西。”前台小妹滔滔不绝地说道,“那家古玩店的老板好几天没开门了,估计早给贼盯上了,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那家店的老板跟派出所有关系,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破案。顾警官,你……”她话还没有说完,顾易止已经扭头往楼上跑去,前台小妹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喉咙里,不高兴地撇撇嘴,抱怨道:“当警察了不起啊,这么没礼貌!”   顾易止一个箭步冲到封泽房门前,要不是顾忌到齐振就在隔壁,他简直就能把门擂得震天响。封泽套了件深灰色的睡袍,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前,大清早被人吵醒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的脸色也不会太好:“你干什么?”   顾易止哪管他有没有起床气,一把就把他推进屋里锁上门,喘着气问道:“你是不是做了?”   “做什么?”封泽随口问。   “小偷啊!”顾易止脸都涨红了,“凌晨的时候陈记古玩店失窃了,是不是你干的?”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封泽往沙发上一坐,懒懒散散地说道。   “你真的去做了?!”顾易止一阵哀嚎,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按你这偷的东西,最少也得判三年啊!怎么办,怎么办!要不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你不是有很多国家的护照吗,挑个最偏僻最落后的地方去躲着,千万别回来!”   “你好像是个警察。”封泽倒是一脸轻松,似笑非笑地说道。   顾易止一愣,脑海里正义跟护短两个小人打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护短小人占了上锋,他把心一横,拉着封泽说道:“先别管这么多了,赶紧回宜城收拾东西,有什么事我帮你担着!”   封泽微一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语气里充满戏谑:“你怎么担着?”   “总……总会有办法的。”顾易止心虚地说。这种知法犯法的事他从来没有做过,估计这辈子也只会干这一回,他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了,但一想到封泽有可能会被抓去坐牢,理智就已经先败下阵来。   封泽反倒笑了,相比起顾易止的火烧火燎,他的神情不但平静,还带了一抹玩味的笑意。顾易止可没空去解读他眼神里的别具深意,一门心思想要帮他跑路,四下张望说道:“你的行李呢,我帮你收拾,趁现在派出所的人还没有找上门,你赶紧走吧!”   “你是在包庇家属吗?”封泽眼里笑意分明。   “反正我不想你坐牢。”顾易止抿着嘴唇小声说道。   “但是……”封泽缓缓靠向他,“我并没有说这件事是我做的。”   顾易止愣住了:“你说什么,不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也不是我做的。”封泽高深莫测地说道。   “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顾易止急了,一下从沙发上翻坐起来,瞪着眼睛问。   “你觉得陈鸿所盗卖的古董是从哪里来的?”封泽不急着问答他的问题,反而气定神闲地问道。   顾易止想起陈兴曾经说过龙泉山上有一座将军墓,但没有人知道在哪里,青铜爵这种器皿并非普通人家用得起的,所以……   “他们盗墓?!”   “真正的古董在出土之后都会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包括驱邪镇魔,以洗去它们长埋于地下所带来的戾气,所以通过正规渠道所购买到的古董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每一件古董都有它本来的主人,如果在出土之后没有及时进行渡化,你觉得会怎么样?”封泽坐在沙发上,抬眼问道。   “会怎么样?”顾易止狐疑地反问,神情忽然一怔,反应过来,“难道会……一直跟着对方?”   封泽脸上露出笑意:“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他们盗墓所得,又会怎么样?”   顾易止想起陈记古玩店那贴满符纸的铁门,浑身一个激灵:“你是说那些东西一直都在古玩店里?” 第113章 古董店失窃   那天他们去古玩街的时候,虽然陈记古玩店大门紧闭,封泽还是看见那围在周围的一道道黑影,它们盯着门上的符咒,眼中充满怨恨。做古玩生意的,难免会惹下一些脏东西,封泽本来也没去在意,但昨晚顾易止所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陈鸿身上有很重的阴气,如果不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不会到现在还安然无事,既然游魂野鬼奈何不了他,封泽倒是愿意去推波助澜一番。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他只不过又去了一趟古玩店,用法力解除掉门上符纸的驱魔力量,等到了午夜十二点阴气最盛的时候,那些该来的东西就一定会过来,而它们该带走的东西,同样也会一样不落的带走。   “所以现在是物归原主。”封泽轻松自在地说。   “你到底做了什么?”顾易止还是没想明白。   封泽也不跟他解释那么多,一边站起来一边解开睡袍的带子,把顾易止吓得往后一蹦:“你干什么?”   “你说呢?”他夸张地反应让封泽起了捉弄之心,一边解衣服一边走向他,蛊惑地笑道,“外面天气这么好,你觉得我要做什么?”   深灰色睡袍下他坚实的胸膛若隐若现,顾易止紧张地咽咽口水,往后面躲去:“天……天气好也不用脱衣服啊……”   封泽离他越来越近,把顾易止逼得无路可逃,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深沉:“有些事必须得脱衣服才能做。”   顾易止一张脸已经涨得痛红,他想起昨天早上自己的举动,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封泽俯身靠过来,低语着说道:“不脱衣服的话,怎么换衣服。”顾易止一愣,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封泽恶作剧似的抬手捏起他的下巴,缓慢地说道:“还是,你想做点别的?”   ——谁想啊!我什么都没想!   虽然在心里喊得很大声,但这话到了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顾易止心跳得跟打鼓一样,连看都不敢看封泽一眼,逃跑似的离开这间令他无地自容的屋子。门外被冷风一吹,他终于冷静下来,重重舒了口气。   “易止?”   齐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顾易止又吓了一跳:“队……队长……”   “脸这么红,身体不舒适吗?”齐振关切地问。   “没有,我刚刚……刚刚跑了会步。”顾易止胡乱编了个理由。齐振手上提着刚买回来的早餐,问道:“吃饭了没,我把你们的份都买回来了。”   “我还真有点饿了。”顾易止从他手里接过一份豆浆喝了两口,说道,“队长,一会我想去古玩街看看。”   “为了昨晚失窃案的事?”出门买饭的时候,齐振已经听人提起过这件事。   “我们的案子都差不多办完了,我想到处看看。”顾易止打着马虎眼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齐振看出来他有所隐瞒,但也没有追问,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他从来不会去怀疑。   “那我先过去了啊。”顾易止咬着包子挥挥手。   虽然不知道封泽用了什么方法让古玩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但只要这件事不是他亲手做的,就没必要再去操心了。刚才还着急上火的顾易止这会心情就跟这清早的太阳一样灿烂,脚步轻快地往古玩街走去。   龙泉岭地方不大,就属这条街最热闹,再加上昨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会除了游客之外,还多了很多来看热闹的百姓。陈记古玩店门口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的议论个不停,那扇卷闸门依旧锁着,要不是外面拉有警戒线,看起来跟往常真没什么区别。警察在取证完后早就撤走了,顾易止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那些东西见不得光,就算失窃,陈兴也会哑巴吃黄连,这个报案人会是谁呢?   该不会是封泽吧……   不可能,他也不太会像做这种事的人啊!   顾易止摇摇头,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发现隔壁奇石店的老板娘正探头探脑的往这里张望,一看见他就热情地打招呼:“先生,是你啊,又来买东西吗?”   “不是,我来随便看看。”顾易止真怕她又突然端出一块石头拼命推销。   “上次买的那块奇石怎么样,好使不?”这老板娘大概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一开口就夸起自己店里的商品,“我告诉你啊,这每块奇石都是独一无一的,特别有灵性,你拿回去摆在家里,保管你能招财进宝!而且这石头重,摆在哪里都不用怕丢,要是换成古董花瓶瓷器一类的,保不准就给人家顺手牵羊拿走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神秘兮兮地瞟着陈记古玩店:“你瞧陈哥这家店,昨晚上就遭贼了,那些古董被人一件一件往外搬,我可都看见了!”   “啊?”这下轮到顾易止震惊了。   老板娘以为他不相信,信誓旦旦地说道:“不骗你!昨晚上我那家口子刚运货回来,我正留在店里清点呢,忽然就听见隔壁那门哗啦一声开了。我从窗户看了一眼,就看见门口有几道黑影子在搬东西,原先我还以为是陈哥新接的买卖,也没放在心上,可这越看越不对劲啊。那几个人浑身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端着个东西就走,也没见陈哥露面。我心里一想,坏了,这肯定是遭贼了,就赶紧打电话报警。可惜啊,警察来的时候陈哥的店都快让人给搬空了,我听说都是些最值钱的玩意儿,这回陈哥算是要亏大发了!”   她一边摇头叹气,一边神情里又是满满的自豪,好像自己发现的是一件不得了的事。顾易止听得明白,佯装不经意地问道:“那陈队长来过了吗?”   “哪个陈队长?”老板娘疑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噢——你说得是派出所的那个陈队长啊!来了啊,他们俩是兄弟,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哪能不来!不过陈哥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真不知道这人上哪去了。”   陈兴失踪估计也是受陈鸿指示的,现在古玩店失窃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陈鸿权利再大,也不可能再把这件案子压下来,为了息事宁人,他一定很快就会让陈兴出现。只要当事人强调失窃的东西都是赝品或不值钱,案子就会不了了之,所以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到那些失窃的古玩,让派出所知道这些东西远远超过他们所估算的价值。国家对文物交易的管控十分严格,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审批手续,严禁私下贩卖,如果盗卖的文物价格过高,超出地方派出所权限的话,这间案子才可能由民事案件转为刑事案件,市局才会介入调查。   顾易止烦恼地皱眉,这批东西的下落估计只有封泽才知道,但怎么才能不着痕迹的让派出所发现呢?   顾易止低眉沉思,一道白影从他眼前掠过。他一愣,抬眼看见那道熟悉的人影拐进一条巷子里消失。   方遇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易止欲跟上去看个究竟,身后却忽然响起叫他的声音。   “易止,好久不见啦!”封月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浅灰色狐狸毛皮草外套下搭着一条黑色连衣裙,过膝长靴包裹出修长优美的腿型,大波浪卷发披散下来,精致的妆容在阳光下也毫无瑕疵,整个人显得又妩媚又气质。   “封月……你怎么也来了?”顾易止回头看看那小巷子,又看看打扮得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封月,他们扎堆的出现,难道是一块来的?   “唉,我跟罗珊也算认识一场,她现在出了意外我也很难过,就想来龙泉岭看看能不能帮上她的忙。”封月叹着气,难过地说道。   “你会这么好心?”顾易止狐疑地问。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是真心想要帮忙的!”封月委屈地说道,“可惜我来晚了一步,大哥已经把事情做好了,没有见到罗珊最后一面,我真的很内疚。”   “你要真觉得内疚,就少跟他做对!”顾易止可不吃她这一套。   “易止,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封月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难过地说道。   “我没怎么看你啊,是你以前做了太多过份的事。”顾易止跟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生怕她又突然做出什么事情来。   “其实很多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所以这次我自己也特别后悔,才想要弥补。”封月真挚地说道,“我真的去了景区,本来是想帮助罗珊投胎转世的,结果景区太大,我要树林里迷了路,幸好最后遇见夜合他们。对了,夜合腿上的伤怎么样,没事了吧?”   “你知道夜合受伤的事?”顾易止看了她一眼,还是不太相信。   “是啊,我还看见大哥救了他呢!你肯定不知道吧,大哥是先去救的夜合,等他安全之后,才去找的你。这些事我都看见了,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封月认真地说道。   “你说什么?”顾易止愣了一愣。   “咦,大哥没告诉你吗?”封月一脸无辜地说,“其实你不用太在意这件事的,夜合跟了大哥这么多年,他们从小就在一块长大,感情特别好,大哥先去救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说对不对?” 第114章 这一切的根源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顾易止皱眉看着他。   “你又误会我了,”封月矢口否认,表情特别委屈,“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和平相处,别再为一些无谓的小事而伤害彼此,但是大哥一直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易止,你能帮帮我吗?”   “只要你以后不在背后使手段,封泽当然不会跟你计较过去的事,这不是我帮不帮你,而是你自己帮不帮自己。”虽然很多男人都拒绝不了美女这样的恳求,但对情商感人的顾易止来说,他只会就事论事。所以封月的脸很快就黑了,那笑容再也挂不住:“你倒是挺为他着想的啊。”   “今后你自己看着办吧。”顾易止不想跟她多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封月冷笑两声,说道:“你这么护着他,只可惜啊,在生命危急的关头,他却选择去救夜合,在他心里谁轻谁重已经显而易见。”   顾易止转步一顿,回头说道:“你刚才也说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封泽选择去救他有错吗?封月,你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我不是三岁小孩,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你……!”被人戳穿假面具,封月不禁气急败坏,“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别在这里跟我得寸进尺!”   “封月,就算你不承认,但错了还是错了,每个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以后好自为之吧。”顾易止冷冷地说。   “我用得着你来教训吗,我看你地得要好自为之的人!”封月一跺脚,踩着高跟鞋吧嗒吧嗒离去。对于她这个人,顾易止真是半点好感都没有,她来龙泉岭肯定不怀好意,难不成上次封泽受伤的事又跟她关?还有,她说得事是真的吗……   顾易止看了一眼刚才方遇白走进去的小巷子,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追查。嘴上虽然说得痛快,但这心里还是堵得慌,怎么可能不在意呢,那个人可是封泽呀……   一间不起眼的旧屋前,方遇白用钥匙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在沉闷的吱嘎声中,露出一条漆黑无光的楼道。他把铁门重新锁好,拾步走上去,拧开一个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黑洞洞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他没有开灯,而是走到桌前用火柴点亮一盏油灯。   微弱的火光渐渐亮起,映出房间里陈旧的摆设,那张靠墙摆放的四方八仙桌旁,赫然坐着一个人。他穿着款式非常古老少见的西式礼服,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眼镜,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皮肤毫无血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在摇曳的火光下,他的脚下依旧空荡荡的,没有影子的踪迹。   方遇白走上前看了他一会,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眉心轻点。一滴鲜血留在了上面,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又逐渐消失,那双紧闭的眼睛动了一动,缓缓睁开。   “南之,你醒了。”方遇白露出笑容,那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温柔,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底。   “遇白……”纪南之神情恍惚,仿佛刚从很长很长的梦魇中苏醒过来。   “没事了,你回来就好。”方遇白拍拍他,柔声说道。   纪南之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说道:“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说过会把你带回来,过去这么长时间,你终于回来了。”方遇白握住他的手。   “时间……距离那时候过去多久了?”纪南之打量着这间屋子,所有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   “已经一百多年了。”方遇白轻声说道,似乎怕惊散了眼前这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魂魄。   “一百多年,一百多年……”纪南之喃喃重复着,伸手抚摸方遇白在油灯下冠玉一般的脸颊,“为何过去一百多年,你仍然没有一点变化?”   “你不需要在意这些事,只要你能回来,比什么都重要。”方遇白握住他那只手,纵然没有丝毫温度,他也已经露出欣慰的笑容。纪南之的神情却在此时变了:“遇白,你用了那个法术对不对?你是不是用了截命术?”   方遇白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证明了纪南之的猜测。   截命术,一种早已经失传了的法术,正因为其太过恶毒,连记载下来的资料都非常少。截命,截的并非自己的命,而是他人的命。用自身鲜血饲养鬼婴,将其封在写满符咒的坛子里,每日施法催化,等鬼婴练成之时,寻一个人达到协议,将鬼婴放在他身边。在鬼婴助他完成愿望的过程中,亦会逐渐吞噬他的生命,而那部分生命,最终会转接到施术者身上,以延长他自身的寿命。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含有其在轮回转世过程中留下来的痕迹,独立的三魂七魄是一个人活在世上最好的证明,而所谓三魂七魄,同样与人的寿命息息相关,寿命止,魂魄亡,所以很大程度上寿命就是魄魂。而截取他们生命转接入另一具躯体里,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强行融合,只会伤害本体原来的魂魄,只需转接一次,就足以让本体失去轮回转世的机会。并且,他所生育的后代也无法从这个宿命中逃脱开来,不管经过多少年,永生永世都只能化为游荡世间的孤魂。   为了让纪南之回到人间,方遇白选择用这个方法来延续自己的生命,他在这世间流浪了一百多年,寻找了一百多年,他不能死,因为他一旦死了,就永远无法再见到想见的人。   纪南之眼里渐渐涌起泪:“遇白,我不值得你这样做,不值得……”   “那天你失踪之后,我一直在找你的下落,直到我发现你在龙泉山里,但是以我的能力无法把你聚合起来,所以我找了封家的人帮忙。”方遇白说道。   “封家?”纪南之一愣,“你是说那个阴阳师家族?但你们不是……”   “我等了很多年,才终于等到封家现在的掌门人,他的法力确实很强,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输在他手里。但是幸好他有这样的力量,我才能有时间把你从封印中带出来,南之,这些年你受苦了。”方遇白抚摸他的脸,说道。   “但你我现在阴阳相隔,注定不能再……”纪南之眼里浮起痛苦的神色。   “所以我要夺回御鬼令,我要让你还阳为人。”方遇白执着地说道。   “御鬼令怎么会在封家?”纪南之震惊地问道。   方遇白没有回答,只说道,“当年你为了封印龙泉山的恶灵导致魂飞魄散,为了聚合你的魂魄,我解除了你留下来的封印,想要再次封印它们,只有使用御鬼令。封泽一定会这么做,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御鬼令从他手里抢回来。”   “遇白,我不希望你再跟封家做对。”纪南之摇头说道。   “御鬼令本来就是我方家的东西,当年是他们从方家手里抢走的,我难道不应该把它拿回来吗?况且只有御鬼令才可以令你重新还阳,我不会放地这个机会。”方遇白固执地说道。   “那并不是还阳,我只会变成一具见不了阳光的行尸走肉。”纪南之苦涩地说道。借助御鬼令的力量,确实可以重塑他的肉身,但是从此以后,他必须要靠吸食人血生存,并且只能生活在黑夜里,永远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那又怎么样,至少你还在我身边,我们仍然能够在一起。”方遇白说道。   “为了我,值得你这样做吗?”纪南之的眼里充满了不忍与心痛。   “为了你,任何事情都值得。”方遇白露出笑容。   “即使我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纪南之望着那双在昏淡油灯下亮如星子的双眸,动容地问道。   “你不用再受生老病死的困扰,我也不需要再轮回转世,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这样不是很好吗?”方遇白有些痴然地说道。纪南之双手停在他肩膀上,用力将他抱进怀里:“好,只要你觉得高兴,我会帮助你夺回御鬼令,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纵然这个怀抱不再温暖,可对方遇白来说已是最大的眷恋,他等了一百年,怎么会再放弃?他抬手轻抚纪南之的脸颊,冰冷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颊,唯独那双眼睛,在一百年的黑暗与孤寂中,依旧与过去一般温柔深情。方遇白摘下他的金丝眼镜放在桌上,轻轻吻上那冰冷的双唇。纪南之神情动容,抬起的手怔了片刻,还是选择把方遇白推开。   “我们现在阴阳有别,如果……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利。”纪南之压下心头涌动的情欲,声音也哑了几分。   方遇白摇了摇头,身体更向他贴去:“我等了一百多年,你觉得我还能再等吗?”   纪南之有些无奈:“遇白,你……”   “嘘,别说话。”方遇白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唇上,微微一笑,再次吻了下去。纪南之在心中叹息,却再也没有办法拒绝。油灯在他的拂手间应声而灭,屋里再次变得漆黑,却有细密的喘息声在黑暗中响起…… 第115章 顺路   顾易止在宾馆过道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道,心里一直还惦记着封月所说的话,他想找封泽问清楚这件事,但又感觉这样太过矫情,都是男人,有必要像女人一样斤斤计较吗?两个小人在顾易止脑海里打来打去,就光他自己被折腾地头昏脑涨,身体抵着墙唉声叹气。身边的房门忽然打开了,封泽从里面走出来,一转眼就看见他在墙角站成三角形。   “你在干什么?”   顾易止被吓了一跳,打着哈哈掩饰:“我看没什么事就到处逛逛。”   “靠着墙逛?”封泽皱皱眉,一眼就看出来他不对劲。   “书上说用头抵着墙可以锻炼大脑的思维能力。”顾易止一边胡诌着,一边甩了两下胳膊,结果一下撞到墙上,疼得他吡牙裂嘴,好不狼狈。   “你是白痴吗?”封泽面无表情地问。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顾易止瞪着眼睛,怒气已经取代了刚才的郁闷。封泽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把他的手拿过来轻轻按摩。顾易止看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近在咫尺,深邃的双眸低垂着,薄唇轻抿,带了一丝宠溺的笑意。   顾易止心头狂跳了两下,脸庞微微发热,赶紧把目光移开,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今天去了古玩街,派出所已经立案了,我想把那些东西找出来,这样陈兴就会被传唤调查,陈鸿也逃不掉了。”   “既然是物归原主,那些东西自然也在它们本来该在地方。”封泽说道。   “你是说龙泉山?”顾易止吃了一惊,“那要怎么把它们找回来?”   “你应该担心的是怎么让派出所的人发现它们的存在。”封泽说道,“只有他们亲眼看见这些东西,才是最快的方法。”   顾易止灵光一闪:“杨东的尸首一直没有找到,我可以借这个理由把他们引过去!”   “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封泽意味深长地说。听着像是夸奖,但顾易止感觉就不是那个滋味,不过他也没空在意这点小事,催促地说道:“快,你告诉我这些古玩在哪,趁现在有时间我带他们去找。”   “等你到了景区里,会有东西给你带路。”在解开陈记古玩店符纸的力量时,封泽就在门上留下了式神,它会跟踪那些古玩到目的地,所以就算封泽什么也不做,也知道古玩现在所在的地方。   “是那种东西吗?”顾易止心里寒寒的,但还是挺着胸膛说道,“算了,不管哪种,总比在山里乱转要好。”   “不过你想要看见它,还需要做一点准备。”封泽加固过顾易止身上的封印,所以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当然就不可能看得见式神。   “什么准备?又要吞符啊?”顾易止问。   封泽把他堵在墙上,手指捏起他的下巴,顾易止还没反应过来,双唇就已经被眼前的人霸道地封住。顾易止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眼珠骨碌转了一圈,不知道是该闭上还是该睁开,两只手往哪摆都不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封泽把他放开,低笑道:“这就是准备。”   他说得没错,想要看见式神就必须要与他的气息相似,只不过渡气的方法有很多种,他只是选择最想做的也最方便的一种。但在顾易止心里他不这样认为啊,一张脸早已经在那戏谑的笑容中涨得通红,扭头跑得飞快。   ——他肯定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啊!   等到了景区之后,顾易止才知道原来封泽并没有骗他,从景区大门口开始就有一条红色光线延伸进去,除了他之外,似乎没有一个人看得见。这次跟他到景区的一共有三个人,除了两名民警外,另一个就是之前一直外出公干的派出所大队长,姓梁,高高壮壮的,看起来比陈鸿靠谱很多。   上山的路上,顾易止还有意无意问起陈鸿的情况,听梁队长的意思,陈记古玩店的失窃案是由陈鸿亲自负责的。这也难怪,就里面丢的那些东西,他哪敢让别人去调查。   “梁队长,那陈老板人找到没?”顾易止假装随口问道。   “中午那会就到所里来了,跟我们说丢的东西都是赝品,不值钱。”梁队长说道。   果然是这样啊!   顾易止附和道:“也是,要真有贵重东西,也不会放在店里。”   “你们说得那人既然掉下了山里,估计不好找。”梁队长摇摇头说。   “他是这桩案子的第一嫌疑人,不管怎么样都得想办法找到尸体,要不然没办法定案。”顾易止叹气说。   “这个我知道,不过估计得花一段时间。”梁队长说道。   “今天要是再没找到,等我跟队长回宜城后,让技侦科的派人过来,他们办法多,总会有办法的。”顾易止笑笑说道。   他知道杨东是在哪里掉下的悬崖,只要从那里面开始找,很容易就会找到线索,但他今天的目标既然不是杨东,当然就不会向山洞的方向走去,而是跟着地上的红色光线越走越深,直到眼前出现一团红影,他才停下脚步。   那红影挥着翅膀停在半空中,似乎是只大鸟的模样,梁队长当然看不见,只奇怪地问道:“顾警官,怎么了?”   顾易止已经注意到大鸟下面那一堆黑乎乎的东西,心里不禁一阵雀跃,但还是故作平常地说道:“梁队长,你看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梁队长眯着眼睛看了一会,皱眉说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走,快去看看。”他们三个人向那里走去,顾易止跟在后面,脸上已经露出笑容。他不得不佩服封泽啊,简直居家旅行必备,什么事都想得这么周全!   一切如他们所料,这一大堆古董文物加疑似墓葬群的地方直接让梁队长震惊了,他立即留下两名民警看守,一边下山一边打电话通知派出所。顾易止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文物局的人过来勘察,肯定会发现这些文物及墓穴都曾经被人挖开过,只要按这条线调查下去,陈鸿和陈兴的罪行早晚会浮出水面,连带江若的案子也有可能真相大白。   下山的时候,顾易止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这大概是他来到龙泉岭后所遇见的最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天色已经暗了,景区没有车回镇上,梁队长留了那两个民警在山上看东西,他带上样品去了文物局,顾易止站在站在大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一愁莫展,远远就看见两行车灯驶过来,在他身边缓缓停下。   “封泽?”顾易止看着车里的人发愣。   “上车吧。”封泽示意他。顾易止拉开副驾驶座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奇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顺路。”封泽把车子调转了个方向,往镇里开去。   “你去什么地方就顺路了?”顾易止一脸不解,这里除了景区就是荒山野岭,哪有什么路可以顺。   “你去的地方,我都顺路。”封泽平静的说,完美的侧颜在车灯下忽明忽暗。顾易止扭头看向窗外,嘴角早已止不住扬起。   “刚才派出所的人已经发现了古玩跟墓葬群,我想很快市局就会派人下来了。”按金额及性质来看,这件案子已经超出了民事范围,而所有刑事案件,都是由市公安局直接调查取证的。顾易止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夜色,叹气说道:“希望他们可以很快查到江若身上。”   “江若的尸骨是他们发现的,现在应该还留在那里,你可以想个办法提醒他们。”封泽说道。   顾易止点点头:“我会的。只可惜龙泉岭是汉昌市的行政区域,我不能直接插手。”   “只要这件事开始着手调查,过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封泽笃定地说道。陈鸿和陈兴两个人倒卖文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现在东窗事发,他们更有可能狗急跳墙,这对调查取证来说反而有利。   “封泽,我看你真的很有当警察的潜质啊,什么事都能想得到,你们这一行现在都这么全能了吗?”顾易止兴致勃勃地问。   “天底下没有第二个封泽。”封泽夸起自己来完全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好吧,今天给你打十分,允许你骄傲一回!”顾易止仰仰头说。封泽转头看了他一眼,握住他那只放在座椅边沿的手,顾易止对他一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车子划着流虹在夜色中逐渐远去。 第116章 回到宜城   来龙泉岭要办的事基本都算了结了,陈鸿算是个意外发现,虽然也发生了一些危险的事,但事情好歹都解决了。按顾易止的身份,不太方便过问古玩失窃案的事,不过早上去派出所交接工作的时候,陈鸿脸色焉焉的,看起来特别精神不振,估计这件事把他折腾的够呛。之前顾易止还只是觉得他官架子有点大,这会越来看感觉他阴险猥琐,皮笑肉不笑的告过别后,他和齐振先开车回宾馆收拾行李。   封泽跟夜合已经在车子旁等他们,顾易止看了看他,担忧地问:“你的手能开车吗?”夜合腿上的伤还没有好,而封泽之前在景区的时候胳膊受了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不适合长时间开车。封泽倒是不客气的把钥匙扔过去给他:“你来。”   “少主,我跟齐队长一起吧。”夜合说道。   封泽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齐振把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小心翼翼地搀扶夜合坐进来,回头对顾易止叮嘱道:“路上开慢一点。”   “放心吧队长。”顾易止扬扬钥匙说。两辆车一前一后在晨光中驶离龙泉岭镇,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上,那座落在山坳里的小镇依旧平静如初,景区里所发生的种种惊险对于居民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谈论的新闻,但封泽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那盘桓山间的恶灵仍然没有被完全封印。   顾易止见封泽一直锁着眉头,不禁问道:“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恶灵的事封泽没有告诉顾易止,以他的性格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奋不顾身想要解决这件事,而那些恶灵的数量及怨气,就是封泽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平安无事将它们封印。他伸手揉了揉顾易止的头发,玩笑地说:“我担心你不能专心开车。”   因为江若的事情有了眉目,让顾易止的心情特别好,他也没去想那么多,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对了,我昨天遇见封月了,我说自己来龙泉岭是为了帮助罗珊,我看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她没找你麻烦吧?”   “罗珊的灵魂已经去投胎了。”封泽没有回答他,反而说道。   “真的啊?”顾易止心头一跳,“是你胳膊受伤那天发生的事吗?”   封泽点了一点头:“她已经走入轮回,不会再成为孤魂野鬼。   “这整件事情里,罗珊是最无辜的人了。”顾易止叹气一声,心情莫明沉重起来,“希望她可以少受点苦,早点去投胎。”   “这件案子算了结了吗?”封泽问他。   “唔……杨东的尸体还没有找到,理论上应该不算,还是要等我跟队长写报告上去让上面来定夺。不过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把你跟夜合写进去的!”顾易止拍着胸脯保证,“对了,夜合腿上的伤怎么样,回宜城后要不要找间医院再检查下?”   封泽眉头微沉,没有说话。顾易止看见他神情里的变化,脑海里又想起封月所说的话,越觉得心头堵得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封泽有事瞒着他,而夜合也好像总是在有意回避封泽。是自己多心了吗?顾易止在心里摇头叹气,大概也只有关系到封泽的事,才会让他这么介意吧。   ——要不然就趁现在问一问他?   顾易止扭头偷偷瞄了封泽一眼,这要怎么问啊,这……这问出口得多尴尬多矫情!他好歹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难不成要跟他承认自己吃醋?   咦,吃醋……   这就是吃醋吗?   顾易止有点懵了,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又刷新了一遍,那可是过去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啊,原来吃醋是这么难受的吗?这是不是叫自讨苦吃?顾易止恨不得把头伸出窗外让冷风吹清醒一点,错觉!肯定是错觉!他一个心胸比大海还要宽广的男人,怎么可能像女孩子一样磨磨叽叽吃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易止一踩油门,把越野车开得飞快,唰一下就超过了前面的齐振。车速表已经飙到一百二十码,外面的景色都成了一道道虚影,封泽皱眉说道:“你是怕错过警局食堂的午饭吗?”   公安局那辆公干用的小轿车当然比不上马力十足的越野车,顾易止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他们早就被远远抛下,没了踪影。他把速度降下来,缓缓停在路边,转头认真地看着封泽:“以后你如果需要补充灵力,不管多少血我都给你。”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封泽疑惑不已,顾易止往他那边靠了靠,眼神无比坚定地说道:“虽然有很多事我可能帮不上忙,但我也有别人做不到的事,以后你负责打怪,我负责疗伤,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的!”   “你怎么了?”封泽皱眉问道。   “我已经决定好了,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顾易止信誓旦旦地说道,“将来我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你早上吃了什么?”莫明其妙的话不得不让封泽怀疑他是不是早上吃错了东西。   “我这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优点吧,这样就没有人可以代替我了!”顾易止的表情认真的像是马上要走进考场的学生,但他的表达能力实在着急,封泽只有越听越糊涂的份:“代替你?”   “好了,没事了!”顾易止心情大好,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重新踩响油门。齐振正好把车子开到他旁边,摇下车窗问道:“易止,刚才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啊,我就是试试这豪车的性能。”顾易止拍着方向盘哈哈笑了两声。虽然不知道他哪根筋抽错了,说得话又前言不搭后语,但封泽脸上却已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原来他这是想要宣布主权吗,看来这位顾警官也并不是没有危机意识啊……   回到宜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的事,顾易止和齐振把先把车开去了封家老宅,这是齐振第一次见到这幢神秘的宅院,在严冬的寒风中,它依旧绿树林荫,透出一股经岁月长河沉淀下来的宁静与平和。齐振把夜合扶下车,夜合腿上的伤很严重,要想活动自如估计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谢谢你,齐队长。”夜合礼貌地道谢。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再联络我。”齐振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们就先回警局去了。”封泽目送他们离去,走向夜合问道:“怎么样,能走吗?”   夜合点点头,慢慢挪动脚步往大门走去,当那只受伤的腿踩到地上时,伤口传来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封泽上前扶住他,听到响动的李妈跑过来把门打开,吃惊地说道:“夜合先生这是怎么了?”老宅里的佣人不多,除了李妈之外,还有两名厨师和一名园厅,都是在老宅工作了很多年头的人,对他们来说,夜合等同于半个主人,所以一直习惯用敬语。   “找吴医生过来。”封泽说道。   “少主,不用麻烦吴医生了,我没什么事。”夜合推拒说。李妈有点为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听谁说,好在封泽又示意了一声,她才放心走进屋里打电话。夜合很过意不去,低头说道:“对不起,少主。”   “你受伤的事我也有责任,别放在心上。”封泽一直没有问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夜合这几天的态度来看,这件事显然与他有关,封泽没有问,是不希望这件事真的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结。夜合是个沉默的人,他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也从来不会说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但,这并不代表封泽不了解他。   老宅仍然跟他们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化,封霖不在家里,估计又跟朋友出去玩了。夜合的房间在一楼,封泽把他送到门口,夜合再次内疚地道谢,才走进屋里。封泽解开大衣扔到沙发上,拿出阴阳五行轮盘。这件法器只有巴掌大小,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通过轮盘输导出去的法术不但会事半功倍,更具有引灵招魂的作用,封月这么多年能够肆无忌惮,很大程度上也是仗着有轮盘帮助的缘故。   封家一共有三件镇宅法器,分别是天道降魔杵、三生灵光镜,以及阴阳五行轮盘。这三件法器当中,天道降魔杵的法力最为法大,一向都是由掌门人继承,但自从封启山因为这件法器失踪后,封泽就再也没有使用过它。三生灵光境属于防御类法器,为封云岚所有,但她一直行踪不定,这件法器也就一直放在封家老宅的暗室里。阴阳五行轮盘属性中庸,虽然不拔尖却也攻防兼备,当初封百川费了好大力才让封老爷子把这件法器交给他,他一直惜之如宝,就算后来他彻底脱离阴阳师一行,却还是将轮盘传给了唯一的女儿封月。   法器的归属历来只能由管门人决定,封百川的行为本身就有违族规,封泽完全有权利将轮盘收回。封老爷子临终留下的遗言,是要封泽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以守护封家为重,为了这一点,封泽最终选择容忍。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承认封月就是阴阳五行轮盘的主人,她一次次为非作歹,早就违背了封家最初的信念,也根本不配再使用封家法器。   封泽很清楚,夺走阴阳五行轮盘对封月及封百川都是最重严的惩罚,这件事一旦在术界传开,会让他们颜面无存,难以再有立足之地,这是封泽给他们的教训。他早已经说过,就算他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还是封家的掌门人。 第117章 恶梦从未结束   午后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投在红木地板上,封泽靠在沙发上,按着晴明穴放松精神,耳边听见开门声,那走来的脚步顿了一顿,传来封霖惊讶的声音:“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封泽简短地说道。   “龙泉岭的事情还顺利吗?”封霖快走两步到他身边坐下来,兴奋地问。封泽闻到他身上那股酒味与香水味混杂的味道,不悦地皱了皱眉:“你还能找到回来的路?”   封霖低头看看自己,讨好笑道:“我这不是无聊打发时间嘛,你跟夜合都不在家,我总得找点事做。”他肯定不能告诉封泽昨晚自己在城东别墅里跟一群朋友闹腾到天亮,酒瓶跟食物扔了一地,他回老宅是准备让李妈去收拾一下的。他故作镇静的伸手准备给自己倒杯水醒醒神,一打眼看见桌上的阴阳五行轮盘,不禁愣住:“大哥,这件法器怎么在这里?二姐送回来的呀?”   刚说完封霖自己都觉得这话跟天方夜谭似的,又补了一句:“该不会是你从二姐手里抢回来的吧?”大概是觉得这个“抢”字形容得不太恰当,他嘿嘿笑了两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大哥你终于行使肯你掌门人的权利,让这件法器物归原主了!”   “她不配使用封家的法器。”封泽冷淡地说。   “二姐是不是又去龙泉岭给你捣乱了?我就说她这次去龙泉岭肯定没安好心!”封霖愤愤不平地说,“就她那脾气,把法器收走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在那里没事找事。二叔也是,这样放纵二姐,早晚得出事!”   “他们最近有什么举动?”封泽问道。   “二姐好像还没有从龙泉岭回来,二叔倒是挺正常的,每天都在公司里坐阵,没见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封霖如实说道。   封泽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正常吗?那就等着看谁先沉不住气吧!他把阴阳五行轮盘收起来,说道:“你准备一下,过两天跟我去一趟龙泉岭。”   “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去?”封霖不解地问。   “方遇白破坏了恶灵封印,如果没有重新封印它们,必定会是一场灾祸。”封泽凝重地说道。封霖觉得这个名字耳熟,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方遇白不是那个炒得很火热的画家吗,他怎么……”   “从一开始他是冲着封家来的。”封泽不再隐瞒这件事。   封霖听了直咋舌:“地球太危险了,连画家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在封泽去龙泉岭期间,他们曾通过好几次电话,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封霖多少也了解点情况,紧张地问道:“大哥,那些恶灵在地下被埋了近两千年,怨气堆结,现在想再封印它们,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忙。”封泽笑得很亲切,却把封霖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   “大哥,你不能这么坑我啊,你都没有办法的事,我去那不是送死吗!”   “办法并不是没有。”封泽说。   “什么办法?”封霖往旁边躲了躲,狐疑地问。   封泽把玩着手里的阴阳五行轮盘,淡淡吐出三个字:“御鬼令。”   封霖愣了一愣:“你是说御鬼族方家的那件法器?”   一百多年前,御鬼族方家是跟封家齐名的术师家族,擅于利用符咒控制鬼魂为己所用,行踪神秘,只要他们不出现,就几乎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御鬼令是方家独有的法器,挥舞间可令百鬼听从号令,法力之强大几乎居于当世所有法器之上,传闻中它甚至能活死人肉白骨,也正是因为这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方家误入歧途,残害了无数无辜的魂灵。为避免他们继续作恶,封家先人夺去了御鬼令,方家从此在世间消失,这一百多年来,再未出现过。   封霖在脑海里把这两件事串联到一起,脸色忽然变了变:“难道那个方遇白就是御鬼族的后人?”   “不。”封泽眼里射出一道冷光,“他就是当年的方家宗主。”   “怎么可能呢,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他怎么可能还……”封霖本想否定,但是转念一想,忽又惊讶道,“大哥,你是说他用了邪术给自己续命吗?”   在见到杨东跟罗珊的时候,封泽就已经在怀疑方遇白的身份,将活人躯体当成安放死灵的容器并非易事,罗珊的情况就是非常典型的失败例子,但是杨东却可以平安无事生活这么多年,封泽翻阅了无数古籍,发现只有御鬼族方家才有能力完成这个法术。之前他也和封霖一样怀疑方遇白是御鬼族的后人,直到在古玩街里发现那张照片。他通过邮件的方式让四个支派的长老调查照片里的人的身份,传送回来的结果不出他所料,那个人就是一百多年前的御鬼族宗主——方遇白。   他了解封家的每一个人,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监视封家的举动,他层层铺路,步步设陷,就是要将封家逼至无路可退的地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目标不就是御鬼令吗?”封霖震惊地说。   封泽默认了封霖的猜测,这更让封霖惊讶:“大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用御鬼令去封印恶灵,这不正着了他的道吗?”   他说得不错,这就是方遇白所挖的陷井,他借罗珊一事将他们引去龙泉岭,破坏墓地的封印导致恶灵横生,因为他很清楚,想要重新封印它们,只有使用御鬼令。但是让封泽不明白的是,他隐藏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在现在出手?是什么事情让他无法再等下去?   见封泽沉默下来,封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明明知道是陷井还往里面跳,大哥,你就是心太软了!好吧,看来这件事是非做不可了,我得趁这两天跟我那些红颜知己好好道个别,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们呢!”   虽然心里完全没底,但他也没有要拒绝的意思,倒是先在心里把红颜知己按重要程度排了先后顺序,准备把人都约出来好好狂欢一下。他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才发现从进门开始就没见到夜合,不禁问道:“大哥,夜合呢,他没回来吗?”   话音刚落,李妈已经领着吴医生走进来,吴医生礼貌地对封泽鞠躬,封泽站起来说道:“跟我过来。”   “谁不舒服?”封泽看着他们背景狐疑地问,看封泽刚才的样子也不像啊。   “是夜合先生,好像伤到腿了,还挺严重地。”李妈心疼地说。   “啊?!”封霖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夜合的房间冲去。吴医生正在给夜合检查伤势,大概是觉得被三个男人围观大腿实在太尴尬,夜合的脸微微发红,眼睑微垂,神情特别不自然。封霖看见那几道狰狞的伤口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夜合,你这腿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到陷井,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夜合窘迫地说道。   “这还叫什么没什么大碍?”封霖叫起来,伤口这么宽这么伤,得流多少血啊!他想想都后怕,赶紧问道:“吴医生,这要紧吗?”   “伤口处理的还算及时,感染不严重,就是这段时间里行动可能不太方便,注意别再让伤口裂开就没什么问题了。”吴医生把药箱收起来说,“我回诊所之后开点药过来,可以有助于愈合。”   “我跟你过去拿药吧,省得你再跑一趟。”封霖说,“夜合,你先好好休息啊。”   “麻烦你了,封霖少爷。”夜合歉意地说道。封霖越看那伤口越觉得痛,跟在吴医生后面离开房间,心里直犯嘀咕,连夜合这么厉害的身手都伤成这样,就他这三脚猫功夫,去了龙泉岭真能帮上忙吗?   房间里只剩下封泽跟夜合两个人,气氛在夜合刻意躲避的眼神中愈显沉默,封泽叹气一声,说道:“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叫李妈过来。”   “是,少主。”夜合低头说道,依旧像往常那样恭敬。   封泽转身准备离开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沉默了片刻,微微回头说道:“夜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   夜合神情一滞,等他抬头望去的时候,封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在发生那件事之前,夜合从来没有置疑过自己对封家的忠心,就算他想要恢复家族姓氏不再居于人下,也没有想过要以封泽的性命来交换。可是魅灵的几句蛊惑,就让他露出内心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阴暗,那一刻起,他不止背叛了家族的忠诚,更加背叛了封泽的信任。他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更没有办法以这种心境去面对封泽。   夜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自责与愧疚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龙泉山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恶梦,而他现在都仍然在那个恶梦里,无法离开…… 第五卷 移魂御鬼 第118章 一百年的思念   寂静的郊外公路上,两盏车灯照亮夜色,一辆轿车拐进小路,开往树林深处。那栋白色小洋楼渐渐出现在视线里,熟悉的样子让纪南之愣住:“这里是……”   “这是按我们以前居住的地方建造的。”方遇白把车子缓缓停进院中,叹气说道,“只可惜我没有留住那栋房子。”   “对我来说,只要有你,不管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纪南之温柔地说道。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始终毫无血色,但眼睛却像这车窗外的月光一样沉静柔和,任何一个人看见他,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一百年,足以改变一切事和物,这个时代的每一件东西,对纪南来之说都是陌生的,可是走在他身边的,依旧是一百年前那个让他不惜离开家族的人。   房门被打开,无数窜行的白影在纪南之眼中一闪而逝,他微一皱眉,望向方遇白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疼:“把它们都放了吧,从现在开始,你不再需要它们了,因为我会陪着你。”   方遇白走到窗前,伸手推开那两扇格子窗,冷风灌了进来,浅米色的窗帘在风中舞动。白影逃窜一般争先恐后从窗子离开,方遇白回头对纪南之微笑,月光披洒在他身上,迷离而梦幻。   纪南之轻轻叹息,上前将他拥进怀里,低声说道:“遇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辛苦吗?   是啊,一百多年的思念与寻找,怎么能不辛苦?可是,只要能再见到他,就算再受十倍百倍的折磨,方遇白也心甘情愿。   他靠在纪南之怀里,没有心跳,没有温度,却已经是最幸福的时刻:“我只害怕不能再见到你……”   “当年我没有告诉你封印恶灵一事,是不想你跟我冒险,我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种结果,遇白,你怪我吗?”纪南之内疚地问。   “你一向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吗?”方遇白轻笑着说。   “恶灵如果出世,必将为祸苍生,我不能置之不理。“纪南之叹气说道。   “所以你选择用魂飞魄散的代价将它们封印,你甚至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给我。”那是一段太过遥远的往事,方遇白宁愿它被遗忘在岁月长河里。在纪南之失踪之后,他用尽一切办法去寻找他的下落,甚至利用御鬼令从阴间召唤回来无数魂灵,导致它们无法再走入轮回,也因此注定下了他与封家的恩怨。   “如果不是封家从我手里夺走御鬼令,或许我早就已经找到你的下落,你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三魂受损,六魄消散,堕进无边地狱,化为永世无法轮回的荒魂,对于灵体来说,这是最可怕最绝望的结果。在那个军阀动乱的年代里,为了无辜的百姓,纪南之选择散尽法力封印恶灵,最终魂飞魄散,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失去御魂令的方遇白选择隐姓瞒名,许多年后终于在龙泉山里找到纪南之残留下来的一点灵识,也由此发现纪南之的魂魄就留在封印里面,唯一的聚合它们的方法就是解除封印,利用方家的唤灵法术将他带回人间。   埋在龙泉山下的恶灵已有近两千年历史,怨气堆结,从未消散,就算方遇白可以解开封印,在肆虐的恶灵下他也没办法聚合纪南之的魂魄,稍有不慎可能连纪南之最后残留的那点灵识都会消失怠尽。他不敢去冒这个险,所以只能等,等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封泽的出现。他推动行僵事件的发生,以试探封泽的实力,却意外发现顾易止血液里的秘密,所以他才想要抽取顾易止的灵魂,将他的身体当成纪南之还阳之后的容器。   事情失败之后,方遇白利用杨东跟罗珊层层设陷,将封泽引向龙泉岭景区,逐步在他们面前剖开刻意营造的真相,利用封泽的力量,最终聚合起纪南之的魂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南之,杨东也好,罗珊也好,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他从来没有在意过他们,在这世上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方遇白从纪南之怀里抬起头,痴痴看着他:“南之,别再离开我了。”   离开……   他从不舍得离开,当年是无可奈何的选择,现在有了重新弥补的机会,怎么还能错过?纪南之抚上他的脸颊,坚定地说道:“永远不会了。”   连阴阳相隔都不能阻断的感情,还有什么理由再分开?   “我会想办法夺回御鬼令,重塑你的身体。”虽然纪南之现在就在眼前,但灵魂本身就是脆弱的存在,如果没有找到身体做容器,始终有可能会消散,方遇白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封家现在的掌门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纪南之不放心地问。   “他是封家这一百多年来法力最为强大的人,在龙泉山的时候,他凭一己之力就压制了恶灵。”如果不是这样,方遇白也不会选择他。   “他既然有这样的法力,想要夺回御鬼令恐怕不是容易的事。”纪南之担忧说道。   “御鬼令本来就是我方家的东西,现在是到了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方遇白抬眼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嘴角笑意浅淡,“况且,现在还有你在我身边。”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倾洒而下,夜风吹起方遇白流云般的长发轻扬,纪南之伸手握住那束发丝,将它放在唇边轻吻,喃喃地说道:“好,我答应你……”   再柔软的月色,都已不及房间里旖旎的春色,窗外摇头的树影下,有似有若无的喘息声响起,刻意压抑却又充满诱惑,在这漆黑的夜色里,倾尽了一世温柔……   罗珊的命案勉强算是了结了,局里打算派搜查队过去寻找杨东的尸体,只要经DNA比对确认死者是杨东,就可以顺利结案。但关于枪支的来源仍然没有调查清楚,不过这桩案子并不是由顾易止他们科室负责的,齐振还给顾易止放了两天假,把王浩他们羡慕的够呛。   “队长,你偏心啊,我们俩也出差了啊!”王浩站起来抗议。他跟安慧早就从汉昌回来了,收集了一些关于罗珊的资料,现在就等着找到杨东的尸体来结案。   “我没事儿,不用给我放假。”别人都在上班,顾易止还真不好意思休息。   “我就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呢?”王浩捶了一把顾易止说道,“这件案子能够侦破,全都靠你跟队长两个人,这要我说啊,也该给队长放两天假,好好休息一下。”   “我就不用了,明天就要过去协助调查枪支来源的事。”其实局里也给了齐振两天假期,但是枪支专案组那边打电话过来让他去帮忙,假期的事也就只能往后延了。   “真是的,什么事都找我们队长,就不知道自己解决啊!”安慧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句。   “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计较这么多。”齐振笑笑说道。   “队长,你太好说话啦!”安慧喊道。   “行了,都去干活吧,一会下班大家一块吃个饭。”齐振说道。听到有饭吃王浩的眼睛都亮了,兴奋地问:“那我可以再多带一个人过来吗?”   “你女朋友啊?你这可真是多分开一会都不行!”安慧忍不住挤兑他。   “谁叫我顺利脱单呢,你们这些单身的就羡慕去吧!”王浩仰头得意地说。安慧翻翻白眼,一脸懒得搭理的表情,倒是齐振爽快地说:“允许带家属,你们要是谁有对象,都可以带过来,让大家伙都认识认识。”   “我们队长是天底下最好的队长!”王浩甩了顶高帽子过去,结果又收到安慧好几个白眼。他们还在那里闹腾,齐振摇摇头显得很无奈,走过去对顾易止说道:“最近科里也没什么事,你就好好休息两天。”   “那……谢谢队长。”顾易止不好意思地说。   今天刑侦科难得准时下班,齐振领着一帮人来到公安局附近一家餐馆,点餐的时候朱雯雯也到了,王浩特自豪地给他们介绍,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喜欢这位姑娘。朱雯雯落落大方,坐在安慧旁边,两个女孩子聊得热火朝天,倒是把王浩给冷落了。王浩苦着一张脸老大不乐意,只能拉着顾易止一顿猛喝。   饭吃到一半,顾易止的电话响起,那头传来封泽的声音:“你在哪?”   “跟同事在餐馆里吃饭。”顾易止一边回答,一边推拒王浩又伸过来的酒瓶,“别倒了,今晚都喝了不少了,再喝我不得爬着回去啊。”   “地址。”封泽的声音听上去阴沉了几分。   “就在公局安旁边的怡缘饭店里。”这头吵吵嚷嚷一片,顾易止完全没听出来封泽哪不对劲。   “在那里等我。”简短几个字后,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忙音。顾易止拿着手机发愣,什么意思,他要来吗?王浩推了他一把,催促道:“易止,愣着干什么呢,酒都倒满了,快喝啊!”   “不喝了不喝了,真不喝了。”顾易上把酒杯推得远远的,终于反应过来封泽刚才语气不对。   “这酒都倒上了,哪有不喝的道理,爽快点,喝!”王浩把杯子往他前面一放,几个同事也跟着起哄。齐振说道:“易止今晚已经喝了不少,别再灌他了。”   “队长,你可不能再偏心啊,他明天都休息,就算喝醉都没关系,大不了我扛他回去。”王浩倒也不是想为难顾易止,就是人在兴头上,话不自觉就说出来了,“易止,这次你跟队长解决了这么大桩案子,怎么能不喝,来来来,你们给队长也满上,今天我们喝个痛快!”   坐在旁边的同事很干脆的就给齐振倒上满满一杯啤酒,安慧见他们一个人喝得面红耳赤,忍不住说道:“我说你们一个个要是都喝醉了,明天谁来上班?。”   “就是,你也别喝了。”朱雯雯拉拉王浩的袖子说。   “嘿嘿,那我就喝这最后一杯,行不?”跟女朋友说话的王浩连语气都能流出蜜来。   “这难道就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妻管严?”安慧在一旁挤兑他们,众人发现善意的笑声。朱雯雯脸颊微红,王浩挺起胸膛大大方方地说:“我就让她管着,你们都眼红羡慕去吧!”   “完了完了,没眼睛看了,还是喝酒吧。”安慧摇摇头,举起杯子说,“说好了啊,这是最后一杯,明天大伙还得上班呢。”   “行!”王浩站起来一把勾住顾易止,“咱们就庆祝刑侦科又了解一桩大案子,干杯——”   同事们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举杯。顾易止正想喝下去,酒杯却被一只从后面伸过来的手拿走,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一愣,才想起来回头。 第119章 我们就是关系不正常   身穿黑色大衣的封泽站在他身后,衣服完美的剪裁勾勒出他俊挺的身形,餐馆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微微弯起的嘴角带了一丝笑意,礼貌地说道:“这杯酒我代他喝。”   众人还在愣神阶段,封泽已经喝下整杯酒,又说道:“抱歉,易止我先带走了。”他把杯子放回到桌上,拉起顾易止的胳膊就离开餐馆。王浩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怎么又是他,易止最近好像跟这个人走得挺近啊,他是谁啊,队长,你认识吗?”   齐振望了一眼室外,看见顾易止正被封泽塞见车里,笑了笑说道:“是不错的朋友吧。”   “易止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帅的朋友,介绍给我啊!”安慧两眼冒心地说。   “人都走远呢,还花痴呢。”王浩没好气地说。   “雯雯,你说刚刚那个人是不是特别帅?”安慧故意气王浩。朱雯雯很给面子的点点头:“比那些明星可要帅多啦,而且还这么高,这么有气质,简直就是现实版白马王子啊!”   “就是就是,甩某些人几百条街呢。”安慧见有人帮衬自己,更加得意地说。   “喂喂喂,你们两人,还让不让人活了!”王浩气得大叫,周围笑声一片,两位女孩子更是乐成一团。齐振看着他们闹腾,嘴角微弯,目光望向室外,那辆车子已经不见踪影。有些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没有发现,只是他不愿意给顾易止造成压力罢了。   车子平稳平驶在夜色中,车窗微微敞着,冷风呼呼灌进来,吹散了顾易止身上的酒意。他靠在椅子上,脑袋随着马路颠簸一晃一晃的,看着不断倒退的路灯问道:“封泽,龙泉岭的事真的结束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在听着同事们恭贺的话时,他总觉得莫明不安,似乎遗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你的责任难道不是找出命案的凶手吗?”封泽不想他再去关注龙泉岭。   “话是没错,但我这心里怎么总觉得还有个疙瘩。”顾易止皱着眉头说,“我老感觉还要出事,要不我回去龙泉岭看看吧?”   “如果是因为江若的事,你去了也帮不上忙。”人的直觉有时候真是准得吓人,不过封泽还是气定神闲的转移话题。   “是因为江若的事吗……”顾易止陷入沉思。他后来还借着寻找杨东尸体的由头给派出所的梁队长打了个电话,装作随意的样子问起山上那批古董的情况,梁队长倒没多想,只说这件案子事关重大,已经报到市局里,估计过段时间就会派人出来。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谈里还是提及到陈鸿可能跟这桩案子有关,局里也特别重视。顾易止把结果告诉江若的时候,江若却意外的平静,顾易止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毕竟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现在只能等待调查结果。   “或许真的是吧。”他叹息一声,有点提不起精神。   “啤酒也能让人多愁善感?”封泽挖苦道。   顾易止发现已经自己完全习惯了这人话里的刺,反而兴致勃勃地问道:“队长给我放了两天假,要不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封泽望了他一眼:“好。”   顾易止如数家珍地说起来:“我们先去华亭山看梅花,现在腊梅肯定都开了,再租条船去滨江上钓鱼。听说滨江边有一间开在船上的餐厅,我们去那吃饭怎么样?”   “好。”封泽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眼神里却已多了几分温柔。车子开进顾易上所居住的小区,保安靠在亭子里打瞌睡,几只野猫从车灯前窜过,很快没进绿荫丛中。月亮在云层中穿梭,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小区里静寂一片,只有少数几扇窗户还亮着光。封泽把车子停在楼下,顾易止伸手去解安全带,又抬头犹豫地看了封泽一眼,欲言又止。   “早点休息。”封泽一脸平静地说。   “哦……”顾易止应了一声,难以掩饰神情里的失望。他迈出车子,站在旁边看着封泽后退转向,正准备挥手告别的时候,车灯却忽然熄灭了,引擎声嘎然而止,封泽从车里走下来,电子钥匙清脆的声音在顾易止愣神的表情中响起。   “你想在院子里过夜吗?”封泽似笑非笑地问他。   他肯定是故意的!   顾易止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扭头就走向单元楼,听到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的嘴角却已不自觉弯起。   楼道的感应灯依旧是坏的,顾易止在经过一个拐角时,迎面撞上来一道黑影,那人大概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吓得他“唉呀”一声惊叫,整个人都退后好几步,过了一会才拍着胸口说:“小伙子,是你啊,你这大半夜的突然冒出来,会把人吓出毛病的知道不!”   顾易止这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住在自己对门、说话神神叨叨的大叔,虽然是对方先撞上来的,他还是好脾气地道歉:“不好意思,灯坏了,没注意前面。”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没素质,灯坏了不知道拿个手电啊,这要是把我撞出个好歹,你……”大叔喋喋不休抱怨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直接消失在张大的嘴巴里,愣愣看着顾易止后面那道极具压迫气势的人影,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走吧。”封泽揽住顾易止的肩膀说。两人从大叔身边经过,顾易止拿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大叔充满轻蔑地声音:“大半夜还带个男人回来,肯定关系不正常,切!”   顾易止动作一滞,愣了片刻才将门打开,摸向开关的手却在半路停住,抬头看了封泽一眼,像下定决心一样冲出门外对着漆黑的楼道喊道:“我们就是关系不正常,怎么样!”   封泽看着他喘息的背景不禁失笑,伸手把他拉回来:“人已经走了。”   “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你……你别在意。”顾易止揪住封泽的衣袖,紧张地说道。   “你觉得我会介意什么?”封泽低头问道。   “他们……”顾易止指了指外面,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世俗的眼光摆在那里,将来还会有许多人说出比这个更加难听的话,他既然选择了封泽,就没有想过再后退,但是封泽的身份地位毕竟与众不同,顾易止实在不想他因为自己而难做。   然而顾易止却忘了一件事,封泽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从来不是别人可以影响的,在他眼里,不相干的人说再多的话,也不如街边一颗石子来得有价值。从他握住顾易止的手起,这个人就已经是他心底用任何法术都解不开的封印。   “原来我们顾警官有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坚决。”修长的指尖划过顾易止的脸颊,封泽低笑着说,明亮的灯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让顾易止忽然觉得脸红心跳,低头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那个……我先去洗澡了。”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说出这样几个字,本身就已经是非常暧昧的事,但顾易止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一头扎进浴室里。满身酒味被冲洗干净,他带着沐浴露的清香走出浴室,头发嘀嘀嗒嗒往下淌水。   封泽坐在沙发上查看邮件,他的手提电脑一直留在这里,衣柜里也还挂着上次留下来的衣服,就好像他随时都会回来一样。顾易止没有打扰他,胡乱把头发擦干,坐到沙发上用手机刷新闻。封泽回头看了他一眼,把电脑合上,顾易止想起个事,这才问道:“对了,上次那张照片查到线索了吗?”   “还没有。”封泽隐瞒了实情。   “看那张照片估计得有一百来年了,查起来不太容易。”顾易止摇摇头说,“要不然你把照片复印一份给我,我让同事帮忙查查。”   “警察好像并不是历史学家。”封泽不着痕迹地说。   “如果最后的结果证实这一切都是方遇白做的,你会怎么样?”顾易止问,他敢确定在龙泉岭镇上看见的那个人就是方遇白,或许在他潜意识,仍然不希望这件事跟方遇白有关。   “顾警官,你现在似乎不应该去想其他人。”封泽微挑双眉,眼神里流露出不悦。这一招果然对顾易止有奇效,顺利让他转移话题:“哈哈,我就是随便问问。你看这个视频特别好笑……”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往封泽面前凑,结果手上一空,手机已经被封泽拿走按灭屏幕放到桌上。   “等等,我还没看完……”顾易止去拿手机的手还没有来得及伸出,就已经被人按在沙发上。封泽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一抹蛊惑地笑意:“我刚才说了,你现在不应该再去想任何其他人或事。”   “那我能去睡觉吗?”顾易止心惊胆战地指指卧室。   封泽向他靠近,手指轻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问:“你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吗?”   “为……为什么……”顾易止看见他深邃如海的双眸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那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不禁让他有些失神。   封泽嘴角微勾,磁性的声音在夜色中充满诱惑:“继续上次没有做完的事。”顾易止没听明白,在脑海里竭力搜索这个“上次”是哪个“上次”,但封泽没有给他考虑的机会,俯身霸道地吻了下去。 第120章 没有节制的禽兽   顾易止呼吸顿滞,脑海中一片空白,从唇齿纠缠间燃起的火苗一直蔓延到心底,心跳陡然加快,身体似乎愈来愈热。他的手停在封泽肩膀上,忽然明白过来他所指的“上次”是什么时候,不禁双手微微用力,拉开两人的距离。   彼此的气息都有些急促,顾易止轻抿双唇,睁着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从他深邃的眼眸,到温柔勾起的嘴角。总觉得这个男人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他现在真真切切就在眼前。顾易止神情有点恍惚,呆呆地问:“封泽,你以前交过女朋友吗?”   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实在很煞风景,封泽哑然失笑:“顾警官,你似乎挑错了时候。”   “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最好,有时候可能还会忽略你的感受,但是不管怎么样,我……我……”顾易止抿着嘴唇,难以掩饰神情里的紧张,说话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感觉。   温柔的笑意一直扩散到封泽眼底,他伸手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拍了拍顾易止,说道:“很晚了,去睡觉吧。”   呃?睡觉?   顾易止有点发愣,这就结束了?下面不是应该……   是刚才那句话让他误会了什么吗,但是自己想说的明明就是……顾易止坐在沙发上看着封泽往卧室走去,大概自己真的是情商负数吧,说话不但不会挑时候,还尽破坏气氛,封泽肯定是误会他在拒绝了,可是他的意思明明就是……   那背影已离得越来越远,顾易止心头狂跳,站起来拉住封泽的胳膊,用力把他推到墙上,什么话也不说,抬头就重重吻了上去。他的动作很生疏,却带了足以撩拨所有欲望的热烈,在急促的喘息声中,将彼此身体里的火苗燃至极点。   然而封泽却在这时将他推开,失望浮上顾易止的眼眸,他手足无措地低着头,身体却在想要退缩的那一刻被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边,酥酥麻麻的痒。顾易止心跳加快,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下意识想要躲避,那充满蛊惑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太晚了……”   话音还未落下,取而代之的就是封泽霸道的亲吻,从唇间的纠缠,一直蔓延到脖颈,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只属于他的印记。麻痒的感觉令顾易止浑身燥热,烧得他心神俱乱,再也没有办法思考。修长的手指滑入他单薄的衬衫内,明明是微凉的触感,却在游走的时候带起无数火苗,接成线,连成片,将最后的理智都焚烧殆尽。   扣子被一粒粒解开,封泽随手一带,将他压在了沙发上,顾易止猛得一个激灵,阻止那只手,喘息地说:“我觉得……我觉得……”   “觉得什么?”封泽轻笑,手掌有意无意在他腰间摩挲。   “或许……我们可以再等一等?”顾易止红着脸说。   “我不觉得你还可以等。”封泽嘴角轻勾,别具深意地说。   “那我也没说我要在下面啊!”顾易止挣扎着抗议。身为一个从里到外身心都非常健康的男人,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担当另一个角色。   “这辈子你已经没有机会翻身了。”封泽把他的双手反扣在头顶,另一只手猛得将他的某处握住掌中。顾易止闷哼一声,身体不自觉弓紧,挤出几个破碎的字:“你放开……不要……”   将他未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顾易止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抛向云端,又仿佛被沉入深海,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声,月光穿透窗子盈盈投下,暧昧迷离。封泽的眼里微眯起双眸,连声音都喑哑了几分:“还要等吗?”   等……   其实谁愿意再继续等下去呢?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甚至多次同床共枕,就算顾易止从来没有过经历,也还是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   顾易止睁着一双柔软湿亮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嘴唇动了动,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倾身过去用力吻住他。   这就是他的回答,最好的回答。   所有修养和矜持都在此时消失怠尽,只剩下身体最本能的反应,无法停止,无法控制。   顾易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床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封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醒了?”   顾易止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咬出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禽兽!”   “哦?”封泽一脸没听明白的表情。   “无耻!”顾易止又恨恨的加了两个字。   “再说一遍?”封泽把他压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   “你就是一个没有节制的禽兽!”顾易止从床上跳起来,下一秒又扶着腰吡牙咧嘴,只能不甘心地瞪着这个罪魁祸首。   “你并没有拒绝。”封泽气定神闲地说。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顾易止气急败坏地叫起来。没有拒绝?没有拒绝就可以任性妄为吗,再说他有给过他拒绝的时间吗!为什么现在偏偏是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个罪魁祸首却毫发无伤还特别精神饱满?   “看来你精神不错。”封泽作势把手伸向他。虽然这个动作很狼狈,但顾易止还是死死抓住被子,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你别碰我!再碰我就告你袭警!”   “昨晚算吗?”封泽似笑非笑,眼神别具深意。   顾易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腾一声涨得通红,转身背对着他,捂在被子里的声音闷闷传来:“我要睡觉了,今天谁也别理我!”   向来沾床就睡的他这会闭着眼睛半天都还感觉清醒的很,除了某个部位依旧在隐隐作痛外,他这心情也跟云里雾里似的没个着落。房间里没了动静,封泽似乎已经离开了,他动了动,小心翼翼扭头看去,却看见那个男人坐在床沿正微笑地望着他,好像早就料准他根本没有睡意。   昨晚上那些画面浮现在脑海,温柔的呢喃与喘息仍在耳边回响,顾易止不敢正视封泽的眼晴,又感觉自己这样干躺着像个受伤的小媳妇,干脆一鼓作气从就床上翻起来,也不管身体还疼不疼,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说道:“难得有个假期,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家里,走,先出去吃饭!”   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封泽嘴角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在去龙泉岭之前,他会把所有时间都留在他身边……   吃饭的意思就是在路边找家餐馆填饱肚子,而不是绕近半个宜城来到这偏僻的滨江边,一路上顾易止就看着一家家餐馆从眼前经过,肚子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好几次都扯着封泽示意他靠边停下,就算现在给他来碗面条,他都心满意足。只可惜除了干咽口水之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封泽把车子越开越偏。   “你带碗了没?”顾易止问道。   封泽没去理会他这没头没脑冒出来的话,径直把车子拐进下一下路口,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顾易止瞪着他说:“没带碗一会怎么舀江水喝?”   滨江边是平常市民最喜欢来的散步地点,有一些地段比较靠近市中心,周边还会有茶馆酒楼一类的地方,但是封泽带他来的这个地方,放眼望去除了树之外,就是滔滔不绝的江水跟那艘停靠在岸边的大船。   等等,这个船好像……   顾易止扒在车窗前往外张望,终于看见船楼顶上那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江水别苑。   这不就是新闻上炒得沸沸扬扬的那间建在船上的酒楼吗!   顾易止眼睛都瞪直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得一句话,封泽居然真的带他过来了。车子缓缓停下来,封泽转头看他:“如果你想喝江水,可以进去问服务员要个碗。”   顾易止已经把刚才那股闷气抛到脑后,兴奋地问:“我们真要上这吃饭啊?”   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看江水喝西北风,通往大船的浮桥虽然有点晃,但风声水声听在耳朵里,却分外舒心。顾易止跟在封泽后面踏上甲板,心里还在盘算在这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钱的时候,一名站在入口迎宾的美女已经向他们走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礼貌地问道:“请问是封先生和顾先生吗?”   封泽点点头,美女又说道:“宴厅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大概这些高级酒楼都需要提前订位吧,反正这人是个超级土豪,昨晚上被折腾了那么久,现在多吃点好的补补身体应该不为过吧?顾易止给自己的了个好理由,心安理得的走进金碧辉煌的船内。迎宾美女直接领他们走到一间挂着“归之若水”匾额的宴厅里,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流光益彩,红色提花地毯踩上去柔柔软软的,偌大的厅里只在中间摆了一张桌子,金灿灿的餐具放在上面,两名身着制服的侍者面带微笑站在一旁,见他们走过来,分别将两张椅子拉开。 第121章 悠闲的日子   顾易止指指桌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封泽倒是很自然的坐下来,服务生端上来两杯餐前开胃酒,问道:“封先生,是现在上菜吗?”   虽然心里直打鼓,但“上菜”两个字还是准确无语的落进顾易止耳朵里,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封泽,直到封泽点头示意服务生,他才露出一脸兴奋的表情。这里可是宜城最贵的酒楼之一呀,再加上现在饿得已经差不多前胸贴后背了,填饱肚子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菜被陆续端上来,摆盘精致的跟艺术品一样,以中菜为主,基本上都是贵得离谱的山珍海味,就像一盘价值上千元的黄油煎松茸,被顾易止像吃蘑菇一样往嘴里塞。他一向就是个对吃不太讲究的人,食物存在的唯一意义对他来说就是填饱肚子,至于食材有多名贵,烹饪手法有多复杂,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偌大的餐桌已经被盘子摆得满满当当,服务生还是源源不断端着新菜上来,顾易止往封泽那边靠了靠,小声问:“你到底点了多少呀?”   “足够你补充昨晚的体力。”封泽夹了根海参放在他碗里说。   顾易止刚把一块沾了芥末的鹅肝放进嘴里,一口气没提上来,被呛得连连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封泽轻拍他的后背,示意服务生倒杯清水上来。顾易止一边咳一边视线扫过周围,看见地毯上明显有其他桌椅摆放过的痕迹,怎么现在就剩下这一张桌子呢?   他心里咯噔一下,接过封泽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好不容易缓过气,睁着一双水亮水亮的眼睛问:“封泽,你……该不会包下了这里吧?”   封泽即不承认也不否认,筷子夹了一片牛肝菌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端起高脚杯缓缓喝了一口,优雅的动作跟顾易止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连等候在一旁的女服务生都看直了眼睛。顾易止看看这宽敞华丽的会厅,以及这一整桌奢侈的美食,心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这顿饭得花多少钱呀!   “说真的,你银行户头上到底有多少钱?”顾易止八卦地问,他也没看封泽接多少生意,怎么就能过得这么奢侈呢。   封泽从皮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过去:“密码875910。”   “这还剩这么多菜就结账啊?”顾易止瞪着眼睛问。   “这是给你的。”封泽淡定地说,“不限额度。”   顾易止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给我?算了吧!我还怕放家里让老鼠啃去半边,到时候赔都找不到地方赔!”   “你可以一直刷到我还不出来为止,这样就可以知道我银行帐户上数字。”封泽气定神闲地说。   “我……我还是多吃点菜吧!”顾易止埋头对付起这一桌子美食,尽自己最大限度把它们都塞进肚子里。只可惜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就算他吃得肚子滚圆饱嗝不止,也还剩下了近半桌东西。   封泽示意服务生结帐,顾易止不甘心地说:“我觉得我还能再吃点。”封泽就当没听见,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卡站起来准备离开,顾易止只得叹气一声,带着对浪费的愧疚感跟在他后面。   江面上的风凉凉的,带着湿意吹在脸上,虽然撑得差点走不动路,顾易止的心情却很好,一边走在浮桥上一边舒展筋骨:“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真好啊!”   “还要去爬山吗?”封泽问。   大概人在吃太饱后都不太动弹,再说都快下午三点了,就算现在赶去华亭山也只能看见黑漆漆一片,顾易止想了想说:“不用着急,还有明天呢,我明天也休息。”   “现在你想做什么?”封泽望着他,眼神里满满都是宠溺。   “要不然去看电影?”顾易止半开玩笑地问,他真不觉得封泽会愿意跟他会在电影院里消磨上两小时时间。但是,这次他明显猜错了,封泽笑了一笑,点头说:“好。”   顾易止愣了一下,上前拽住他的胳膊,紧张地问:“封泽,你是不是要去什么地方?”在感情上,他可能真的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但是因为职业的关系,还是让他拥有了比普通人更敏锐的观察力,就算封泽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他仍然觉得莫明不安。   封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发头,却没有回答。顾易止心里越来越没底,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有。”封泽看着他低声说。   “是……是什么事?”顾易止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上。   “昨天晚上……”封泽靠近他,在他耳边低语,“其实我还可以再来两次。”   顾易止简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往后蹦了有一米远,即使有江风呼呼的响,也吹不散他脸上的燥热。   “去哪家电影院?”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封泽才故作平常地问。   “不,我要去华亭山!”顾易止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看场电影顶多就花两小时时间,看完之后就得回家,回家之后保不准就……还是去华亭山好啊,最好能累个半死不活,回家倒头就睡,什么也不用干!   夜幕渐渐降临,华灯初上的宜城在闪烁变幻的霓虹灯上拉开夜生活的序幕,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夜合缓慢行走着,虽然腿上的伤还没有好,但行动上基本没有大碍。他刚从吴医生的诊室回来,因为伤口的关系也不方便开车,本来想拦辆的士回老宅,但正值晚高峰,基本上没有空闲的的士。   他很少一个人出门,基本上都是留在封泽身边,他的生活除了封泽,似乎什么也没有剩下,像这样走在马路上,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过了。   擦肩而过的行人,或行色匆匆,或谈笑风声,或面色凝重,或喜气洋洋,每一个人,都与他无关,就算现在他置身于热闹的人流里,却也还在孤单一个人。这些年除了封家,除了封泽,他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其实,封家跟封泽又什么时候属于过他?   夜合坐在路边的一张长椅上,自嘲地笑了一声。   冬天夜晚的风很冷,吹得路边的落叶在路灯下翻飞,他的影子长长拖曳在地面,偶尔有路人经过,两道影子匆匆交叠,就很快分开离去。   曾经,他是最合格的影子,那是他存在的理由,但是现在,他亲手在自己的过去里划上一道污痕,并且深邃入骨,无怀忘怀。   或许从龙泉岭之后,他就已经不是他了。   那他又是谁?   在这世上,有哪一个人、哪一件事、哪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没有,永远都没有。   他只能留在封家,这就是命运,他注定的命运。   眼里渐渐浮起沉深的痛苦,将夜合层层包裹起来,他应该不甘心的,可是,他的不甘心不正是对封家最大的背叛吗?   恍恍惚惚的,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他,那个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渐渐清晰出现在他脑海,他猛然回过神,才看见那道站在身前的影子,路灯暖黄的光亮照在那人身上,似乎周身都在发着光一样。   “你没事吧?”齐振推了推他,微皱的眉头里带了担忧。   “齐队长……”夜合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幻觉。   “刚才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叫你也没反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齐振关切地问。   “不,我……不好意思。”夜合反应过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齐振看出他的为难,笑笑问道:“你腿上的伤怎么样?”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夜合说。   “那就好。诶,对了,你吃饭没有?”齐振爽朗地说道,“我刚下班,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块去吃点?”   夜合并不想这么快回老宅,点点头应了一声。齐振四下看了一眼,指着马路对面一间炒菜馆说道:“咱们就上那去吧。”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搀扶夜合,叮嘱道:“你慢点走。”其实夜合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做剧烈活动,但基本的行走还是没问题的,他诧异齐振的细心,低眉看着那支搀着自己的手,骨节明显的手指沉稳有力,似乎在无形中就能让人产生一种信赖感。夜合心头莫明一痛,轻轻将那只手推开,说道:“齐队长,我没事,可以自己走。”   齐振没有在意他的举动,只像往常那样说道:“我刚跟同事查完案子,本来还想趁今天时间还早联络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颗石子被抛进夜合心里,激起阵阵涟漪,让他郁结的心情似乎在这一刻开阔了许多:“还是为了罗小姐的案子吗?”   “差不多吧,命案虽然了结了,但枪支来源还没有查清楚,局里头要求我们在年底前给出结果,也是一件麻烦事。”齐振叹气说。枪支来源本来不是他们刑侦科负责的,但对方找齐振帮忙,他也不好推辞。   “当警察也是很危险的职业。”夜合想起他们在龙泉山下所遭遇的事,那对齐振来说可能再稀松平常不过了。   “也都习惯了,最难熬的就是当案件遇到瓶颈的时候,往往几天几夜都找不出线索,还有一些案子因为现场被破坏的太厉害,或者时间过去太久而陷入僵局,如果每桩案子都能顺利结案,就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齐振已经换下一身警服,但他坐在那里,就没来由让人觉得安心。   “至少这是自己想做的事……”夜合低低地说。   菜已经陆续上来,都是比较普通的家常小炒,齐振没有要酒,他明天还得上班,也知道夜合并不喝酒。他一边吃饭一边说道:“按你的身手啊,要是当警察肯定能大展拳脚,不过警察是个辛苦活,经常吃力不讨好。”   “我倒是希望能有这么一天。”夜合嘴边露出一抹笑意,如果可以,他宁愿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第122章 无尽黑暗   这一顿饭吃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们两人走出餐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许多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灯将他们的影子长长拖曳在地上,齐振长长舒了口气,说道:“很久没有这样散过步了。”   夜合看着他在夜色中坚毅的侧脸,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这个人身边,他才会没有任何压力。车子划着流虹从他们身边经过,路人不停传来欢声笑语,霓虹灯点缀着高楼大厦,这是夜合第一次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过去他从来不觉得它这样美丽。但他终究还是要回去老宅,只有那里才是属于他的地方,他低垂下双目,过了许久才说道:“齐队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那行,我们有空再联络。”一辆出租车正巧开过,齐振伸手帮他拦下,“路上小心点。”   夜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出租车等着不耐烦,按了两声喇叭,夜合回过神来,匆匆坐进车里。齐振跟他挥手告别,夜合透过后视镜看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远,心也跟着一阵阵下沉。也许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他才是真实的,没有保留的,可是,那个人却在太遥远的地方,就算偶尔靠近,最终也只能走向不同的方向。   车子渐渐远离了人流,驶上通往宜山山顶的道路。夜合靠在车子里闭目养神,耳边忽然听见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他心头一惊,猛然睁开眼睛,车窗外夜色如墨,树木在黑暗中成了一团团模糊的轮廓,除了风声之外,似乎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吗?   他低头揉了揉晴明穴,那诡异的笑声却在这时再次响起,分外清晰,近在眼前。他手上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车子仍在前行,司机的头颅却已整个扭转过来,惨白的眼珠阴森林盯着他,嘴里发现一阵又一阵笑声。   “嘻嘻嘻……可怜的人,太可怜了,嘻嘻嘻……”   夜合不禁往后一退,他身手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一个普通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能镇静自若。司机阴惨惨笑着,青白的脸在车灯下忽明忽暗,眼球转动,却始终没有黑眼仁:“我都看见了,嘻嘻嘻……你喜欢那个人,哈哈哈……”   夜合震惊地愣在那里,司机的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大笑起来:“但你配不上他,哈哈哈哈,你配不上他!因为你没有自由,你是封泽的附属品,哈哈哈,你是附属品!”   车子还在继续前行,司机的双手也仍然放在方向盘上,唯独他的头颅,似乎已经脱离身体的控制,以诡异的姿势扭转着。他的话像一枚枚钢针扎进夜合心里,除了恐惧之外,更深的痛苦倾占了他的感官,那颗头颅突然伸长,停留在夜合眼前,阴寒的气息从他嘴里喷出来:“但我可以帮你,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帮你。”   “给我滚!”夜合伸手用力一挥,却扑了个空,那颗头颅已经缩回到驾驶座上,嘻嘻嘻笑着。夜合想要打开车门,但不管怎么用力,车门都纹丝示动。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车灯照出漆黑的道路,仿佛通向的就是地狱。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不敢去做,嘻嘻嘻,你是个胆小鬼,可怜的胆小鬼。”   夜合的呼吸已经急促起来,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鬼头的话把他一直在逃避的事活生生剖现在眼前。他想要大声反驳,却怎么也无法开口,那是事实,他无法拒绝的事实。鬼头发出嚣张的笑声:“你想要自由,想要脱离封家的控制,对不对?”   是,他想要自由,他想要离开封家,去更远更广阔的地方。   “你想要站在与那个人同等的位置上,对不对?”   是,他想要把那道光留在身边,想要坦然的面对他,想要真正成为他所期望的那种人。   “所以你恨封家,更恨封泽,是他们夺走了你的一切,是他们!”鬼头忽然狰狞的叫起来,惨白的眼珠浮上一层血色。夜色坐在位置上,神色茫然无措,他仿佛听见了鬼头所说的话,又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   “只要没有封泽,你就是自由的,你才能跟那个人在一起,让我来帮你吧,我会达到你的愿望。”鬼头咧开嘴,露出阴渗渗的笑容,声音充满莫明的蛊惑。   “不……不……不!”夜合抵抗这直击内心的话语,“少主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不能背叛他,不能!”   “那是因为你还有用处,如果有一天你失去利用价值,他会像垃圾一样将你丢弃。”鬼头阴狠地说道。   “少主不会这样做,他不会的”夜合摇头说。   “他一直知道你想要什么,却还是自私的把你囚禁在封家,他从来没有为你着想过,这样自私的人,你还要为他辩解吗?”鬼头说,“这些话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因为你很清楚,你在封泽心中毫无地位,他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   “你胡说!”夜合挥手打向那颗头颅,它却脱离脖子轻飘飘飞起来,在狭窄的车厢里盘旋。   “可怜的人啊,你太可怜了,一直在自欺欺人,好可怜啊,太可怜了。”   “滚!给我滚!”夜合声嘶力竭的大叫,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气息急促,脸色越来越苍白。   “如果你不把劲,那个人就会离你越来越远,到时候就会只剩下你一个人,好可怜啊,你真的太可怜了。”鬼头一边叹气,一边充满同情地说道。夜合喘着粗气跌坐在后座上,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一张白纸红字的符纸出现在车厢里,缓缓落在夜合面前,鬼头又回司机脖子上,发现阴冷的笑声:“把这张符纸烧成灰让封泽吃下去,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机会只有这一次,做或不做,都看你自己吧。”   话音落下的时候,鬼头已经消失在空气里,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没有行驶的出租车,也没有吹过窗外的风。夜合听见一阵吵杂声,眼皮沉重地动了动,缓缓睁开,明亮的灯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传来,他看见雪白的墙壁跟不断晃动的白影,意识仍然停留在模糊阶段。   “夜合!夜合!”焦急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夜合望向声源,那道人影在视线中渐渐清晰,“齐队长?我怎么……”   见他平安无事醒来,齐振这才松了口气:“你坐的出租车撞上了护栏,幸好人没什么事。”   车祸……?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夜合神情里闪过一丝恍惚,脑海里对于车祸完全没有印像,齐振关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我没事。”夜合强作镇定,从病床上下来,“齐队长,你怎么……”   “哦,我刚准备回去,就听见有人说出车祸了,赶到时才发现是你坐的那辆车,司机估计疲劳驾驶,人也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齐振说,“他留下了号码,我给你吧?”   “不用了,他也是无心的。”夜合不想去追究这件事。   “我看你今晚就先别回去了,上我那凑和一晚上。”齐振虽然不迷信,但老觉得这件事很匪夷所思,前几分钟还好好的,怎么刚转个身就出了车祸,从地面的痕迹来看,司机连刹车都没有踩,就那样直直撞上去,实在太诡异了。   “那……麻烦你了,齐队长。”夜合心中稍动,说道。   医生来例行检查,见夜合要出院,不放心的叮嘱他注意身体反应,如果有异常要尽快回医院。夜合道了声谢,跟齐振离开病房,医院走廊里弥漫着药水的气味,值班护士在导医台上记录资料,听到响动向他们望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去。他们走出这幢灯火通明的白色大楼,几辆救护车停在空地上,路灯投下暖黄的光影,他们并肩行走在空旷寂静的马路上,影子长长拖曳。   “齐队长,真的很不好意思,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夜合内疚地说。   “大家都是朋友,你再这么见外的话,我可真生气了。”齐振摆着脸说。   “好,我知道了。”夜合扬眉一笑,灯光映在他脸上,使那英俊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齐振脱口说道。夜合一愣,撇开脸望向其他地方,齐振大约也觉得自己这话太过暧昧,尴尬的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他不会看见,夜合在转头的那一瞬间浮现在眼底的动容及微红的脸颊。   他们走进一幢公寓,齐振按下12楼,电梯稳稳上升,狭窄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响起。为了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安静,齐振说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平常也没怎么收拾,你别介意。”   “齐队长还没有结婚吗?”夜合有点讶异。   “家里介绍了几个,不过都不太合适,平常局里也忙,没顾得上这头。”齐振笑笑说道,“我老家是农村的,姑娘一般都瞧不上。”   夜合没有说什么,两个人走出电梯,齐振带他走到一间门牌号写着1206的公寓面前,拿出钥匙开锁。夜合下意识把手放进兜里,忽然身体一僵,缓缓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纸。   一张白底红字的符纸。 第123章 心魔   “你觉得他会去做吗?”回洋楼的路上,纪南之问正在开车的方遇白。   “做或不做,就要看他心里更偏向哪一边。”方遇白微笑说道,召唤恶灵迷惑人心这种事,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况且,夜合本身就是一个有弱点的人。   “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人。”纪南之叹气说,“遇白,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去伤害别人的性命。”   “我留下的符咒是用来打散封泽灵力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增加夺回御鬼令的机率。”方遇白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依旧忧心冲冲,又说道,“南之,你放心吧,我的目标只是御鬼令,不会去伤害他们的性命。”   “如果这个封泽真的像你所说得那样拥有强大的法力,他或许会察觉到符纸的存在。”纪南之皱眉说。他曾经也是术师,就算现在变成灵体无法再使用法术,也知道任何一股异常力量的存在,都会引起术师的警觉。   方遇白却并不担心,他监视了封家一百多年,已经非常清楚他们的弱点。封家的实力确实是术师中的翘楚,它封印的力量及攻击性法术几乎没有人可以匹敌,但是这带来的弊端就是防御上的薄弱。封家并不擅长结界上的防御,他们能够在历史长河中生存下来,很在程度就是因为其攻击法术的强大。方遇白所留下的那张符纸,已经针对封家法术经过刻意伪装,只要封泽没有驱动法术,就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看夜合会不会使用它。   人都是自私的,他为了纪南之可以辜负任何人,所以,他也不会告诉纪南之那张符纸真正的后果。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一试。”方遇白神情笃定地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认定的事,就会一直坚持下去。”纪南之望着他,目光温柔而深沉。   这一百年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方遇白看着他的家族一步步走向没落,他本来有能力去阻止,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是御鬼族最后的宗主,也是现在唯一一个会使用方家法术的人,不管是财力还是实力,他都完全可以让方家成为与封家比肩的存在,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他不关心方家是没落还是消失,这一百多年来,他用轮回交换得来的寿命,就只是为了等待与纪南之重逢的那一日。   “你为了我,不惜与纪家决裂,就算你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我也知道在那段日子里你所承受的痛苦与压力。”方遇白把车子停在路边,安静的马路上只有他们的车灯在闪烁,“但是从现在开始,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你再也不会觉得痛苦了。”   就算所有事都改变了,就算他再也不是以前的方遇白,这份感情,也永远不会消失。   “遇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纪南之动容地说。他曾经是每个人眼中的天之骄子,为了方遇白他宁愿放弃整个纪家,在那个封建的时代里,他承受了太多的指责与谩骂,曾经的纪家大少爷被贴上丧德败俗的标签,连纪家人都视他为耻辱,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要与方遇白分开。   方遇白握住那只冰凉的手,会心一笑。   他等了一百年,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就算,他要做的事,已经与纪南之所企望的背道而驰。   齐振的家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不过次卧没有铺盖,在齐振的坚持下,夜合做为客人睡在了主卧,而他自己则在客厅凑和一晚上。已经过了午夜,夜合仍然没有丝毫睡意,他手里拿着那张凭空出现的符纸,渗出的汗水浸湿了单薄纸张,血红的符文在半昏半明的夜色中分外扎眼,他脑海里不停回响着鬼头所说的话,猛得将符纸揉成一团,却怎么也无法从窗户丢下去。   冷风呼呼吹在脸上,高楼下的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闪耀,可是没有一盏灯可以照亮他前行的道路。他俯视着地面,几十米的距离,如果一跃而下的话,唯一带来的后果就是让这世界再添加一道游魂。   有人说,死亡就是自由,但是其实死亡是最大的束缚,割舍了生前的一切,看似是一种解脱,却也从此以后将自己送入黑暗跟绝望,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夜合苦笑一声,打开卧室的门走出去。客厅里昏昏暗暗的,茶几上摆着几本杂志与帐单,齐振躺在沙发上睡得很沉,棉被有一半落到地上。夜合走过去把被子拾起来盖在他身上,均匀的呼吸声在夜色中缓慢回响着,夜合出神地看着他的脸,棱角分明的五官透出一股坚毅,即使在沉睡中也眉头微锁,直到他翻了个身,夜合才惊醒过来,仓惶从这里离开。   心脏剧烈跳动着,夜合靠在门上,客厅中听不到任何动静,仅仅只是一墙之墙,却是不可逾越的距离与障碍。他低头看着手心里被揉成一团的符纸,静静把它摊开,窗外有灯光扫过,而他,似乎已经沉进了黑暗里。   早上七点的时候齐振就起来准备去上班,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外套穿在身上,依旧衬得他精神抖擞。他在楼下包子店里买了两份早餐,跟夜合两个人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说话:“医生让你今天下去去取检查报告,我这离医院近,要不你就在这呆到下午,也省得来回跑耽误时间。”   “这样太麻烦你了。”夜合犹豫地说。   “没事儿,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就行。”齐振爽朗地说道。吃完早餐出门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夜合在门口送他,齐振冲他摆摆手才走进电梯里。在别人家里留宿是夜合从来没有过的事,他收拾了下桌子,又把茶几上那几本杂志整理好,手足无措的在房间里走了两个来回,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客厅的一面墙上贴着几张照片,有齐振警校毕业时的合照,也有工作时的生活照,还有一张是两个老人,对着镜头露出慈祥的笑容,应该就是齐振的父母。夜合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看过,好像要把这照片里的每一瞬间都记在脑海。   已经快到年关了,警局的工作量陡增,上级对枪支调查案特别重视,齐振这一忙活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七八点,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他跟几个同事一起走出警局大门。安慧穿得少,冷风一吹就冻得直打哆嗦,王浩一边给女友发短信一边说道:“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都不愿意多穿点,我家雯雯也是,天天就穿那么点,冻得牙齿直打架了不肯听话。”   “脸皮够厚的啊,这就成你家雯雯了?”安慧撇撇嘴没好气地说。   “我们俩感情稳定发展,结婚那是迟早的事!”王浩一脸笃定地说,转脸又冲齐振嘿嘿直笑,“队长,这都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也给咱们带个嫂子回来呀?”   “就咱们队长这条件,局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同事芳心暗许呢,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啊。”安慧没好气地说。   “我怎么听着你也是其中之一呢?”他们俩平常关系就跟哥们似的,都斗嘴惯了,王浩这话纯粹就是想开个玩笑,但安慧的神情却明显变了变,把王浩都给愣住了。齐振正在看时间,倒没去注意这么多:“时候不早了,你们都赶紧回去吧。”   “行,队长再见。”王浩一边挥手一边观察安慧的神色,直到齐振走远了,他才凑过去问道,“安慧,你该不会真的对队长……”   “有什么用啊,反正队长也不会喜欢我。”安慧低头闷闷地说。   “你得说啊!队长这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跟你打哑谜,你要不说他哪会发现得了啊!”王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我们队长又帅又可靠,还这么有能力,前途不可限量,你要是去晚了,可是连号都排不上了!”   “你别瞎出主意了,大家在部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出去多尴尬啊。”安慧瞪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队长面前乱说,我就把你以前追警花的事告诉雯雯。”   “咱们这么多年同事了,我这不是希望你好嘛。”王浩替自己叫屈。   “算了,顺其自然吧。”安慧看着齐振走远的方向说,“反正队长现在也没有女朋友,如果我们真的有缘份的话,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齐振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们话题的中心,天色很阴沉,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笼罩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几颗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路上行人纷纷加快脚步,一声高喊忽然响起:“抢劫啊!抓小偷!抓小偷啊!”   齐振一惊,看见马路一道人影跑得飞快,后面跟着一名执勤民警大声警告,他正想追过去帮忙,一名路人忽然抓住小偷的手腕用力一扣,将他压在膝盖下。小偷奋力挣扎,赶到的执勤民警掏出手铐把他铐住提起来,失主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拿起小偷掉在地上的包连声道谢。民警押着小偷往派出所走去,那名见义勇为的路人对失主的道谢摆摆手,抬起头,目光跟刚刚走过马路的齐振相遇。   一道闪电从天边劈下,照亮了他们彼此凝视的眼神,雨势在这时渐渐变大,行人有的进商店躲避,有的飞快奔跑,一辆急速开车的轿车压过路边水坑,齐振下意识拉住夜合躲进巷子内的遮雨棚下,水花飞溅,哗啦哗啦打在他们脚下。   雨水已经淋湿了他们的头发,水滴在棚檐滴滴嗒嗒落下,夜合看着这近在咫尺的人,似乎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齐振看着他问:“检查报告拿了吗?”   “嗯。”夜合点点头。   “医生怎么说?”雨势越来越大,路上几乎已经见不到行人,齐振的声音听起来却依旧那样清晰。   “医生说没什么事……”夜合喃喃地回答,似乎已经深陷进那双坚毅的眼睛里,他听不见铺天盖地的雨声,看不见一辆车呼啸经过的车子,只有眼前这个人,在他的目光里,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碰触他的身体,雨水从遮雨棚的缝隙滴落在他身上,很冷,却也很热。   他们离得这样的,那是从来没有过的距离,近的只有一伸手,就可以让彼此间再没有空隙。但是,就在夜合的手抬起的那一刻,齐振转身站到了另一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这雨来得真急啊,一会你要去封家吗?”   “嗯,我有件事要回老宅去办。”夜合握紧手掌,故作轻松地说道。   “那行,过两天有空的话就一块吃个饭。”齐振对他笑道。   夜合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也许再过两天,他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第124章 御鬼令   两天的假期让顾易止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资本主义的腐败生活,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封泽银行帐户上的数字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小市民可以想像的到的。比如说要去钓鱼,正常人的思维应该找个合适的能放鱼竿的河就行,再奢侈点也就是花几千租条渔船出江面上去垂钓。结果封泽剑走偏锋,居然跟旅游公司包下了整艘小型游轮,两个人绕着滨江环游了整整一天,满船几十名工作人员围着他们俩转,船虽然大,但顾易止不管去哪都感觉到处是眼睛,他真的是宁愿找个没人的小池塘呆着啊!   下船的时候顾易止感觉自己两条腿还在水上飘着,恍恍悠悠回到车上,叹气说道:“果然还是脚踩着地比较实在。”   “接下来想去哪?”封泽看了下时间,还不算太晚。   “明天还要上班呢,当然是回家。”顾易止靠在位置上有所无力地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钓鱼,不是坐船在江上游荡一整天呀。”   “不是很好吗,至少没有人打扰。”封泽笑着说。   “船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几十双眼睛光盯着我们了,这叫没人打扰?”顾易止现在想想都还觉得尴尬,就算他承认自己跟封泽之间的关系,也不代表可以坦然接受别人探究的目光。   “可能你叫得太大声了。”封泽似笑非笑地说。   “开你的车吧!”顾易止送上一个大白眼,扭头掩饰神情里的窘迫。车子在夜色里驶回宜城,到家的时候刚过十点,顾易止一边上电梯一边说道:“快到年底了,希望剩下那几桩案子都可以顺利了结,这样我们科室也能有假期回家跟亲人团圆。对了,封泽,你春节有什么安排吗?”   对于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封泽并没有多大兴趣,顾易止见他没有回答,兴致勃勃地说道:“我爸妈订了正月初一去日本的机票,你要有时间的话,过了除夕我去找你,我们俩也出门旅游吧,飞机邮轮火车都可以,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   封泽嘴角露出笑意,微一点头说:“好。”   “先说好,这次的费用我全包了,可别跟我抢。”顾易止认真地说。   “好。”封泽摸摸他的头发,笑着说。   等龙泉岭的事情解决后,他所有想做的事,封泽都会陪他一一去完成,只是在这之前,他只能瞒着他。他知道,自己留在龙泉山的封印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就算这是方遇白设下的陷井,也无法再避免。   该做的事总要去做,而结果,却还没有定数。   封霖顶着两只熊猫眼回到老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屋里瞄,确定封泽不在客厅后,才放心走进去。李妈正在做清洁,看见他就恭敬地唤了一声,封霖压低声音问道:“我大哥在吗?”   “没有,老板这两天都没有回来。”李妈应道。   两天没回来?   封霖眼前一亮,八卦地问道:“大哥他该不会交女朋友了吧?”   “这就不知道了,要是真有也是那位姑娘前辈子修来的福气。”李妈羡慕地说。   “保密功夫做的这么好,等我有机会问问他。”封霖摸着下巴说道。   “封霖少爷,我让厨房给你准备早饭吧。”李妈说。   “不用,我自己去煮碗面条吃就行了。”封霖笑了一笑,往厨房走去。他跟朋友大玩特玩的两天,现在就想吃点清淡的养养胃。老宅的厨房在后院,是一幢独立的小房子,有两名厨房负责日常饮食,估计这会还早,他们还没有上班。封霖从冰箱里拿出面条跟鸡蛋,哼着小曲烧水,熟练的往锅里加各种调料,他一个人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别的厨艺没有,煮面条却是一把好手。   出锅的时候他准备往里面倒点黑胡椒汁调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封霖少爷!”这黑胡椒汁刚刚倒进锅里,封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忘了把手缩回来,蒸气汤得他上窜下跳,失手把玻璃瓶子摔到地上,黑黑的汁水淌了一地。   “对不起封霖少爷,但是这瓶调料马上就要过期了,您最好不要吃。”夜合上前说道,脸色很不好看。   “快过期了?”封霖摸摸头。   “我来帮您收拾吧。”夜合把火关掉,准备处理这锅面条。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封霖推托道,“反正我还得再煮一锅,一会我自己收拾。”   夜合顿了一下,神情里似乎很犹豫,院子里传来汽车喇叭声,封霖说道:“应该是我大哥回来了,你快过去吧,我肯定把这里收拾干净。”   “那麻烦封霖少爷你了。”夜合点点头,这才从厨房离开。封霖看看地上的黑胡椒汁,又看看这锅色香味俱全的面条,快过期不就等于没过期吗,再煮多麻烦啊,吃了再说!他把面条捞起来,囫囵几口吃得飞快,好像是生怕夜合会突然从门口冒出来。直到全部进了肚子后,才把厨房收拾干净,心满意足的走出去。   封泽不在客厅里,他看着四周问:“大哥他人呢?”   “少主去了密室。”夜合凝重地看着他,“封霖少爷,你……”   “我都收拾干净了,真的!面条也倒掉了!”封霖信誓旦旦地说,虽然他不明白夜合为什么这么在意一碗面。   “我是怕它伤害您的身体。”夜合神情闪烁地说。   “没事,我这可健壮着呢!我去找大哥了啊。”封霖一边说一边往二楼走去。   在封家老宅二楼的尽头,有一间长年用铜锁锁住的屋子,唯一一把开启它的钥匙就在封泽身上,因为这间屋子里所存放的,就是封家历代所使用过的法器,不管是已经损坏或者失去功效,都会被收藏在这里面。   封泽已经不记得上次打开它是什么时候,在封老爷子过世之后,他几乎不再使用法器。房门在沉闷的摩擦声中开启,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在封泽的脚步声中,墙上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昏昏淡淡的,照亮脚下的路。楼梯盘旋而下,一间用石头砌造的空旷屋子出现在视线里,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呈波浪型垂下,灯光很暗,透出莫明神秘感。   每一样法器都是独立密封在水晶柜中的,水晶柜外被施了封印,除了封家的掌门人外,没有人知道开启它的咒语。在密室的最里面,花岗岩砌成的高台上摆着一只正方形的水晶柜,里面所存放的就是方家的御鬼令。它约有三十厘米长,通体银白,上面浮刻着符印,顶口镶嵌有一颗巨大的圆形玉石,即使被放在水晶柜里封印这么多年,也丝毫没有减去它的锋芒。   “大哥。”封霖一边叫他一边走来,“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御鬼令吗?”   封泽点点头,封霖好奇地凑过去打量:“这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它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当年方家用它召唤魂灵重回人间,导致它们无法再投胎转世,封家先人才会将御鬼令封印起来。”这段往事一直都被记载在封家古籍中,封泽可以想像得到当时民不聊生的情景,如果不是如此,封家绝对不会贸然插手。   “我一直以为方家已经销声匿迹了,没想到那位宗主居然还活着。”封霖摇摇头说,“都过去一百多年了,他的法力肯定比以前更加厉害,大哥,你真的有信心赢过他吗?”   “不使用御鬼令,就封印不了龙泉山的恶灵,这是唯一的办法。”封泽说道。   封霖叹气一声,知道封泽不会再改变主意,他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封泽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另一件法器面前,念动咒语解开它的封印,把它从水晶柜里拿出来递给封霖,“拿着它,危险关头它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三生灵光镜?”封霖看着手里的法器愣住了。三生灵光是一枚按八卦形状所铸造的法器,背面刻有阴阳及符文,正面嵌有一面琉璃镜子,只比手掌大了一圈,如果没有法术催动,镜子里面不会照出任何影像。   “这是我妈的东西呀,我不能要。”封霖拿在手里都感觉烫手。   “灵光镜有很强的防御力量,等一下我会把咒语告诉你。”封泽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真有的这么危险吗?”封霖心里完全没底了。   “别拖后腿。”封泽转身说道。   “大哥,你知道我从小就没好好练过功,法术都是一知半解的,要不然我们缓两天再去吧,让我也好好复习一下,你这说得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封霖跟在他后面愁眉苦脸地说。   “你害怕了?”封泽问。   “倒不是害怕,我就是担心自己给你帮倒忙啊。”封霖纠结地说。   “今天在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封泽知道龙泉山那边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哦……”封霖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他从小就不喜欢学习法术,因为他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封泽都可以解决的很好,现在彻底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他只希望自己到时候别被打得抱得鼠窜就好。 第125章 你要的加倍   顾易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虽然跑上跑下忙碌了这整天,但比起在游船上晃荡,他更喜欢工作时的充实。他随便煮了碗面条对付过去,又舒舒服服冲了个热水澡,走时浴室时已经觉得神清气爽。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封泽的电脑还放在沙发上,顾易止想他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准备先去睡觉,结果一只脚还没有迈进卧室,敲门声就已经响起。   “你怎么过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就把他推到墙上,霸道地吻了下去。关门声啪得响起,顾易止回过神来,奋力挣扎着:“有你这样的人吗,你的思维是不是光集中在下半身啊!”   封泽把他压在床上,低低的语调在夜色中充满蛊惑:“有时候,确实是。”   “你……”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已经被彻底堵在嘴里,挣扎无效的结果就是再次被欲望主导感官,在身体纠缠及刻意压抑的呻吟声中,将激情在夜色中点燃。近一个小时之后,顾易止感觉自己又快死了,他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开始严重思考自己的人生,二十六年的男子汉尊严,就这样没了?   “总有一天我要向你加倍讨回来!”他咬牙切齿地说。   “现在你就可以。”封泽微一用力,就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他倾身过去,低笑着补了两个字,“加倍。”   顾易止还在思索他这句话的意思,突然感觉到有个精神抖擞的东西正在往他某个部位伸去,他整个人都僵了,想要逃的时候却已经被封泽箍住腰身。   “你这个混……”抗议的话再次消失在被封住的嘴里,除了某处饱涨的感觉外,顾易止已经无法再思考其他事情。冬天的温度很低,风也很冷,但是,丝毫不能减少这房间里的炙热,越来越急促的喘声息,越来越勾人的呻吟声,将欲望释放到极致。   “禽兽!”顾易止趴在床上憋出两个充满怨念的字,这会他连思考人生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你说想要加倍。”封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顾易止很想再骂他两句,但又怕不小心哪句话又被曲解成另一个意思,只能把这满肚子的不甘心都憋回去。他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片刻,扔给封泽一把钥匙:“给你,以后过来就不用敲门了。”   封泽把那枚银白的钥匙放在掌心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明天要出门一趟,可能要花上三四天时间。”   “是生意上的事吗?”顾易止从被子里抬起头问。   封泽沉默了片刻:“算是吧。”   “很危险吗?”顾易止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问。   “封霖会跟我一起去。”封泽没有正面回答。   “你们俩都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吧?”顾易止抓住他的胳膊,封泽这两天的举动总是让他莫明不安,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封泽把他揽过来,温柔地说:“等我回来。”   顾易止依偎在他怀里,听见胸膛下那坚定有力的心跳声,却始终不能驱散心头的不安。夜色很安静,而他的心已经无法平静下来……   第二天顾易止跟齐振请了二小时的假,送封泽出门。封霖在早上已经跟封泽通过电话,正在小区门口等他,心里还在嘀咕大哥的心上人怎么会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结果远远看见封泽跟顾易止走过来,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易止,你……你住在这里呀?”封霖哆哆嗦嗦地问。   “呃……是啊。”顾易止知道他在猜测什么,脸颊不禁一红。封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哈哈哈,放心放心,我在国外都生活这么多年了,这种事司空见惯,你们不用瞒着我,真不用!”   倒是没人想瞒着他,但也没想过要拿着喇叭广而告之,看他笑成这样,顾易止更加尴尬。封泽脸色阴沉地盯着他,终于让封霖停住笑声,摸摸头说:“大哥,我按你说的把东西都备齐了,现在出发吗?”   封泽把自己昨晚开过来的那辆捷豹的车钥匙递给顾易止,说道:“车子你留下来开。”   “行吧,等你回来我再还给你。”顾易止接过来说。   “自己多小心点。”封泽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车里。顾易止目送他坐进去,一直到车子开动,还站在原地没有回神。封泽透过后视镜看着那道远来越远的人影,封霖好奇地问:“大哥,你跟易止什么时候开始的呀?我看易止那少根筋的样子,你怎么把他骗上手的?还有你们俩发展到……”   封深还想继续深入八卦,但在封泽的一记眼刀下,他乖乖闭起嘴。车子开往出城的道路,封霖嘀咕地说:“夜合最近也老是出门,难道他也谈恋爱了?”   “你如果觉得太闲的话,可以多关心下自己。”封泽冷淡地说。他从不会限制夜合去做什么,那是最起码的信任。   “说得也是,你们俩要是都有伴了,我肯定得加把油!”封霖一脸不落人后的表情,虽然他红颜知己一大堆,但那都仅仅是朋友关系,要说动心的话,还真没有一个。车里沉默了一会,他又不死心地问:“大哥,为什么会是易止呀?我记得你以前也交过女朋友。”   “没有为什么。”封泽看着窗外说。   封霖摇摇头,惋惜地说:“这会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淑女得关起门来痛哭了,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安慰她们呢!”   封泽没兴趣跟他扯这些无聊的话题,车子已经开进了盘山公路,往龙泉岭方向驶去。   刑侦队办公室里,王浩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顾易止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诶,你怎么了,从刚才就看你精神不太对。”   “我就是有点担心……”顾易止捧着茶杯喃喃地说。   “担心什么?”王浩八卦地问,“看你这样子,该不会女朋友跟人跑了吧?”   “没有的事,你别胡说。”顾易止低头喝水掩饰尴尬。王浩左右看了一眼,跑到他旁边压低声音说:“易止,我告诉你这个事,你可不能给别人说,否则安慧非得把我撕成碎片不可,你要知道了,咱们俩还能在暗地里帮帮她。”   “啊?什么事?”顾易止疑惑地问。   “你肯定不知道吧,其实安慧对咱们队长……”都说女人八卦,其实男人心里同样藏不住秘密,这件事在王浩心里藏了两天,早就想找个人说说,这会看齐振跟安慧都不在,马上就神秘兮兮地说起来。不过他这话才说了一半,齐振就从屋外走进,对顾易止说道:“易止,你跟我进来一下。”   顾易止应了一声,又狐疑地看了王浩一眼,才走进齐振的办公室里。齐振示意他坐下,说道:“刚刚上面来电话了,他们明天会派搜索队去寻找杨东的尸体,局长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派一个人跟过去,你最熟悉杨东的坠岩地点,也了解龙泉山的地形,我想让你过去一趟。”   “行,没问题。”顾易止爽快地说。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八点在局里集合。”齐振说。顾易止点头应下,正好他还能借这个机会去打听下关于古玩案的事。从办公室出来,顾易止想着要不要跟封泽说一声,但转念一想封泽似乎一直挺忌讳龙泉岭的,还是不要让他分心的好。安慧已经回来了,正在位置上整理资料,王浩冲他挤眉弄眼,示意千万不要询问刚才的事,顾易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想通安慧跟齐振能有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顾易止收拾妥当在警局里等搜救队的人来,领队的人叫李凯辉,三十多岁,是飞鸟搜救队的副队长,在部队当了五年兵,退伍后凭过硬的身体素质参加了飞鸟搜救队,这些年帮了警局不少忙。这次他们一共来了四个人,除了李凯辉外还有二男一女,分别是郑轩、吴江博和徐菲。徐菲是随队医护,这是飞鸟搜救队的规矩,不管任务简单还是艰难,都要配备医护人员以备不时之需。   两辆车子载着搜救用品开往龙泉岭镇,路上顾易止给李凯辉大概讲了一下案件的经过,李凯辉一边听一边点头:“看来这个犯人确实没有生还的可能。”   “在官方语言里,只要没找到尸体,都称之为失踪,对不对?”坐在后座的徐菲探头上来说道。她年纪不大,是去年刚进的搜救队,参加过的任务也不算多,这次就是因为危险性不高,李凯辉才让她出来锻炼锻炼。   “所以只有找到尸体才可以结案。”顾易止说道。   “这件案子我在新闻上也看过报道,就是在文化馆发生的,我听警局的朋友说尸检报告的死亡时间很奇怪,是不是真的啊?”徐菲眼里充满好奇,看得出来她对这些难以解释的现象很感兴趣。   “呃……警局规定尸检报告只有负责部门才能查看,你朋友可能也听错了。”顾易止当然不能说实话。   “也是,这些都是机密,别人肯定不能知道。”徐菲说。   “知道是机密你还乱打听。”李凯辉责怪地说。   “这么远的路也怪无聊的,我这不是在打发时间嘛。”徐菲不满地抗议。李凯辉笑了两声,车子在清晨的阳光下驶向龙泉岭。 第126章 意外相遇   再次回到龙泉岭,顾易止不禁在心里感概机缘巧合,如果不是为了调查罗珊的案子,他们就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也不会发现江若被害的真相,也许很多事情在冥冥之中都有注定,不管真相掩藏的多么深,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按照规定,他们一行人还是先去了龙泉岭派出所报备,按待他们的是大队长梁山成,办完登记手续后,顾易止注意了一下周围,果然没有看见陈鸿的身影。他佯装不经意地问:“陈队长在吗,上回还多亏了他帮忙,我们才能顺利破获案子。”   “他有点事,最近不在所里。”梁山成言辞闪烁,似乎想要刻意隐瞒什么。   “这样啊。”顾易止应了一声,其实心知肚明的很,看来陈家两兄弟的事,已经快要东窗事发了。从派出所出来,他们在上次那间吉星旅馆住下,填饱肚子后就聚集到李凯辉的房间里研究龙泉山的地形图。这张地图是梁山成提供的,绘制的十分详细,几个重要地方都画上了标识,顾易止仔细看了一遍,指着一个画着红叉的地方说:“这里应该就是山洞的所在,里面地形比较险要,我们要多注意自身安全。”   李凯辉点点头:“今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易止,你看怎么样?”   “行,没问题。”顾易止爽快地说。   “郑轩,你跟江博一会去把车里的工具检查一遍,别出什么纰漏。”李凯辉是个谨慎的人,干他们这一行本来就十分危险,这次任务虽然不难,但他还是要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到位,因为任何小小的疏忽,都有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把需要注意的事项详细说了一遍,郑轩跟吴江博两个人去准备明天要用的工具,徐菲手里边没什么事,也跟着过去帮忙。顾易止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下午五点了,他站起来说道:“李哥,那明天就麻烦你们了。”   “都是公事,客气什么。”李凯辉笑着说。   顾易止心里还惦记着给江若说一说现在的情况,就挥手跟李凯辉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把门锁好,又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冬天本来就黑得快,这一折腾,房间里就跟晚上似的,确定没有阳光穿透进来后,他小声叫了江若的名字。   屋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顾易止又叫了两声,除了天花板那盏灯炮象征性的闪了两下外,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顾易止挠挠头,疑惑地扫了屋子一眼,结果刚转身就看见一道白花花的影子飘在半空中,乌黑的头发盖住了大半脸张,阴森森地问道:“你怎么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顾易止觉得自己现在真算刀枪不入了,看见江若故弄玄虚的恐怖模样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你好歹也答应一声啊。”   “我应了啊!”江若见没吓到他,讪讪的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指了指头顶那盏灯泡说。   敢情刚才闪的那两下就是她的回应?顾易止要是能碰到她,肯定要在她脸上捏出一个大红印子,每次出场奇奇怪怪也就算了,现在又整这一出妖蛾子,当鬼都能当得这么不安份的,也只有她了吧!江若倒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份,忽悠忽悠地屋里转着圈:“诶,你干嘛又回来这里呀,上次差点把命都丢了呢,你不害怕吗?”   “上回那人的尸体还没有找到,总得想办法结案。”顾易止说。   “哦——”江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他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了,肯定活不了,而且就算活着,不也还有天师在嘛。”   “他有事,这次没过来。”顾易止心不正焉地回答道。   “什么?”江若夸张地叫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要一个人回去那个山洞呀?”   “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搜救队的同事呢。”顾易止指指外面说。   “他们会抓鬼吗?跟天师一样能画符吗?”江若期待地问。   “我们是正正经经来执行任务的!”顾易止无奈地说。   “正不正经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倒知道你心挺大。”江若把白眼翻得飞快,“你这是打算再靠嘴咬死几条大蛇呢?”   听她话里的意思,顾易止到时候只有被鬼追得嗷嗷直叫的份,虽然这也是事实,但承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况且也不能回回这么倒霉啊!顾易止挥挥手说:“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好不容易又回到龙泉岭,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该做什么事?”江若一脸不解地反问他。   “听派出所的意思,陈鸿应该已经被立案调查了,你可以去看看情况,要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趁这几天我还在这里,或许可以帮得上忙。”顾易止认真地说。江若看上去兴趣寥寥:“你说我都死了这么久了,还有必要对凶手耿耿于怀吗?反正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不会人会为我的死难过,就算凶手最后被绳之以法,还是什么事都没有改变。”   “你说得不太对吧。”顾易止皱着眉头说。   “我知道,你又要说惩奸除恶是你们警察应尽的职责,犯人就应该被抓进去坐牢,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江若难过地说道,“但是我还是死了啊,我的尸骨还仍在汉昌的某个角落里落灰,没有人会记得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上。而那个凶手,就算他坐牢了,还是会有很多人去看他,惦记他。易止,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不公平吗,明明做错的人是他,可在受苦的却是我……”   她一直都是古灵精怪的模样,好像没有任何烦恼,就算面对陈鸿时出现失常反应,但最后仍然由理智占了上风,顾易止宁愿她像以前那样变成各种恐怖的样子把自己吓得嗷嗷叫,也不想看见她这么悲伤的表情。如果人可以回到过去,顾易止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江若,让她远离龙泉岭,但发生的事已经不能改变,就连现在他想给她一个拥抱,都无法做到。   “江若,你说得对,惩奸除恶是警察的职责,但我做的这些事,并不是因为我是警察,而是我把你当成了朋友。”顾易止看着她说,“我们一起在野外打过鬼,在山洞捉过蛇,还一块跟踪陈鸿,这些事你都忘了吗?你说不会有人记得你,那我和封泽呢?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有很多事都帮不上忙,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那个杀害你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人生为什么要这么讽刺呢,在活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留下,反而在死后遇见了曾经渴望拥有的一切。江若眼眶一酸,抬头装模作样地看着天花板那盏灯炮,说道:“这个房间不好,灯光太晃眼睛了。”   顾易止的观察能力就属于典型的忽高忽低型,在办案的时候他能变得跟雷达一样,可到了日常生活中,他能够奇迹的迟钝到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楚,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他顺着江若的视线抬头望了一眼:“这灯都脏成这样了还晃眼睛?”   片刻寂静后,江若夸张的笑声回响在屋子里:“哈哈哈哈——怪不得你会单身这么多年,天师好可怜啊!”   “够了啊!”顾易止怀疑她刚才情绪低落的样子是自己看花了眼。   “行吧,那我就听你一回,去找找那俩王八蛋兄弟在哪。”江若一扫脸上的阴霾,爽快地说。   “陈兴有阴阳眼,还会法术,你小心点。”以顾易止的身份,确实不方便过多关注这桩案子,反倒是江若要方便很多,至少除了陈兴外,其他人都看不见她的存在。   “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见到他,我肯定躲得远远的。”江若一边说一边往屋外飘去,“我先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回头见啊!”   “诶,你别……”顾易止想让她不要像上次那样冲动,但转眼前面前就只剩下一堵光秃秃的墙。这当鬼还真方便啊,来无影去无踪,还能穿墙而过,或许人内心对鬼魂的恐惧,正是来源于这种无法反抗的力量。   顾易止拉开窗帘,外面的灯光倾洒进来,马路上车来车往,喇叭声不绝于耳,他想只要不遇到陈兴,江若应该没问题吧,等她了结这个心愿后,就可以让封泽帮助她投胎转世……想到这个事,顾易止不禁叹气一声,因为那个时候,就是他跟江若的永别。   相比起他的伤感,江若倒是一脸兴奋,她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普通装扮,高领毛衣加一条牛仔裤,小皮鞋踩下去虽然空落落的着不了地,但她还是兴致勃勃走在人流中,眼睛滴溜溜打量着路边的店铺,一边还在心里盘算下回让顾易止烧什么好吃的过来。她被封锁的记忆已经恢复,在路过曾经工作过的宾馆时,她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那在夜色中闪烁的霓虹灯,神情里多了几分悲伤。   她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那些或可爱或讨厌的同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浑然未觉身后那道靠近的身影,直到那个充满低气压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把正畅游在回忆海洋里的江若给拉上岸,她脸上的表情由呆滞变为错愕,又由错愕变成震惊,在转身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脸讨好的笑容:“天……天师,好巧啊,嘿嘿。”   封泽站在忽明忽暗的霓虹灯下,一件款式简洁的黑色大衣勾勒出他极具压倒性的气势,把江若吓得差点缩到墙角落去。封泽清楚自己所施的法术,没有顾易止的允许,江若是没有办法出现在这里的,也就是说,顾易止也在龙泉岭。封泽渐渐皱起眉头,问道:“他在哪?”   “在……在吉星宾馆呢。”江若缩手缩脚的,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指了个方向。   “他来干什么?”封泽冷声问。   “好像是说来找尸体的,跟另外几个同事一起。”江若小声地回答。 第127章 再上龙泉山   封泽看了看吉星宾馆的方向,又把目光移回到江若身上,眉头越皱越紧。看来顾易止这次是为了寻找杨东的尸体才来到龙泉岭的,怎么偏偏会选在这个时候,如果让龙泉山的恶灵察觉到他的存在,后果将不堪设想。江若见他的脸色都快成锅底了,连忙举起双手:“我不是故意偷跑的,是易止让我去跟踪那两王八蛋……就是陈鸿陈兴两兄弟,我正打算去找他们的下落呢,我真没做坏事!”   “天亮之前,回去他身边。”封泽说道,“还有,不要让他靠近景区的那片墓地。”   江若在龙泉岭住过一年多时间,当然知道墓地指的是什么地方,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顾易止刚才还说过这次封泽没有一块来龙泉岭,那现在这是……?   “天师,你不准备告诉他呀?”江若小心翼翼地问,在收到封泽警告的眼神后,她吓得得后一蹦,伸出两根手指发誓,“我肯定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她一脸恭敬地目送封泽走进宾馆,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才重重舒了口气。   说起来,他们一个东一个西是准备玩捉迷藏呢,到底打算干嘛?看天师那样子,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该不会……江若沉睡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该不会天师脚踏两条船,在这里幽会小情人吧?   虽然很想跟上去看个究竟,但就算再加十个她,她也没这个胆子啊!江若抬头看了一眼那扇亮着灯的客窗户,八卦之火烧得再旺,也抵不上封泽的一记眼刀,除了装作没看见外,还能有什么办法。   “帅哥果然都是没有良心的!”江若在心里愤愤不平的替顾易止骂了一句出气。   楼上客房里,封霖正在研究三生灵光镜的用法,临时抱佛脚再不管用,也总比两眼一抹黑要强。他嘴里念念叨叨重复背着封泽教给他的咒语,虽然只是基本使用方法,他也希望能够帮上封泽的忙。趁着封泽这会不在屋里,他默念咒语,将灵力通过指法传输进灵光镜里,琉璃镜面发出淡淡的光芒,他脸上一喜,指尖在镜子上滑动,形成一道白光凝聚起来,他抬手一挥,白光向门口冲去。   本来还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打开,正当封霖以为是自己的法术起了作用时,门口却出现封泽的身影,他吓了一跳,白光失控撞向封泽。   “大哥小心!”封霖也是第一次使用灵光镜,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急得大叫。封泽淡定地伸出手,白光停留在他掌心里,随着他收起的手掌渐渐消失。   “明天晚上就要上山了,别浪费灵力。”   “我就是想试验一下管不管用。”封霖摸摸后脑勺说道。   “灵光镜是防御类法器,你可以用它来张开结界,力量会比之前更强。”封泽脸色不太好,但还是耐心地解释着。   “大哥,你怎么了?”封霖看出他的异样。   封泽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明天上山。”龙泉岭只在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在遇见顾易止之前,他必须先解决这件事。顾易止身上所蕴含的灵识,是恶灵最为觊觎的力量,一旦被它们发现,就算有封印的保护,也无法全身而退,因为那些积累了上千年的怨气,足以将任何人撕成碎片。   封霖点了点头,拍着胸膛笃定地说:“放心吧,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   如果有其他办法,封泽不会让封霖去冒这个险,他很清楚这件事有多危险,一旦封印失败,恶灵出世,第一个被吞噬的人就是他们,更何况现在还加了一个虎视耽耽的方遇白。上次罗珊的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场白,他之所以能够暂时压制恶灵,是因为方遇白要逼他拿出御鬼令,当然不会完全破坏掉先前的封印。而现在恶灵即将要冲破最后的束缚,其所产生的力量远远胜于之前,他需要封霖来张开结界,以防止恶灵逃离墓地。   封霖见他没有说话,心里也不禁直打鼓:“大哥,你说方遇白会出现吗?”   “这是他一手策划的事,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封泽说道。   “我们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封霖摇头叹气说,“这人都活了一百多年了,怎么不之么执迷不悟,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又突然冒出来,真不知道他为的什么。”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方遇白自己知道,他挖的这个陷井,让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走进去,但是,封泽不会让他继续利用封家人胡作非为,他会亲手结束这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李凯辉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车里的装备,确认没有遗漏后,叫上顾易止等人往龙泉山赶去。他是飞鸟搜救队的老人了,经验丰富,带过很多次队,这次的任务虽然不难,但因为地形险要,同样存在一定危险,路上他详细跟队员们说了注意事项,都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郑轩跟吴江博两个人象征性地应着,倒是顾易止听得分外认真,频频点头。   徐菲大概是觉得他的表情好玩,笑着问道:“顾警官,你对什么事都这样认真吗?”   “易止是刑侦队的主力,要是都跟你们一样没个正经,能破这么多案子吗?”李凯辉见他们都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摇摇头说道。   “李哥,你这是偏心啊,我们这不是正执行任务吗,怎么就没个正经了!”郑轩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原来是学校登山队的成员,去年毕业后通过考核进了飞鸟搜救队,一直跟在李凯辉手下办事,说话虽然听着不靠谱,但却是个非常热心正直的小伙子。   “知道是任务还不多用点心,一会别给大伙添乱啊。”李凯辉打趣地说。   “这次是找尸体,比救人可简单多了,至少尸体不会到处走!”郑轩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要真站起来到处走,我可不敢去。”徐菲摇摇头说。   “诶,你们还别说,有些事情真说不准,我在搜救队里这么多年,怪事可没少见。”吴江博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李哥,你还记得前两年那事不?咱们跟消防员一起进山里寻找三名失踪的游客,当时还有记者跟着呢,结果拍出来的录像里多了个红衣小女孩,就跟在那三名游客后面,可当时咱们这些人谁也没见过她啊!”   “江博,光天化日的,你吓唬谁呢。”徐菲不满地捶了下他肩膀。   “别不相信啊,我说得都是真的,当时李哥也在场呢,不信你问他。”吴江博笃定地说。   “也许就是附近村子里哪个小孩调皮跟在后头捣乱吧。”确实有这么个事,但李凯辉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这些东西。   “那个录像现在还在吗?”郑轩倒是一脸猎奇的表情。   “不清楚,电视台后来也没放,可能怕影响不好吧。”吴江博应道。   “行了行了啊,别再说这么吓人的事了。”徐菲拉拉身上的羽绒服,准备找个盟友,“顾警官,你是警察,肯定不会相信这些脱离现实的东西的,对不对?”   “呃,这个……”要换成几个月前,顾易止大概还能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但是现在他的世界观早已被颠覆的彻彻底底,就这会他口袋里还装着个女鬼呢!江若回来的时候顾易止睡得正沉,醒来就看见那块白石头躺在桌上,因为赶着要去龙泉山,也没来得急问她昨晚上的情况。   “顾哥,你们当警察是不是遇见过很多离奇的事,跟我们讲讲呗!”郑轩兴致耿耿地探头过来问。   “别说别说,晚上我还想睡个好觉呢!”徐菲连忙抗议。   “没事,大不了咱们仨给你当护花使者,晚上就守你门口,保管什么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郑轩拍着胸膛保证。   “人家顾警官都没吱声,你别跟这儿瞎倒腾了。”徐菲没好气地说。   “前面就是龙泉山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别忘了正事。”李凯辉提醒道。顾易止正愁怎么把这个话题给带过去,见状就接下话头说道:“犯人坠崖的地点不在景区范围,一会我们可以从另一条路上去。”   李凯辉摊开地图,昨天晚上他就已经计划好了路线,按这个方向开过去,应该再过一会就能看见地图上所标识的山路。车子停在景区大门口,顾易止跟他两个人先去管理员报备登记,留下联系方式以备不时之需。王主任热情地给他们指了条近路,正是李凯辉在地图上所标识的那条,但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早已经杂草从生,碎石林立。李凯辉让他们把背包带上,一行五个人弃车徒步上山。   他们执行过最多的任务就是在山里搜救失踪者,登山对他们来说是最司空见惯的事,就算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走起来也毫不费力。李凯辉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跟顾易止确认路线是否正确,走了大约近两个小时,终于到了地图上所标示的目的地。这里灌木茂密,空气潮湿,光线要昏暗很多,李凯辉观察了一下山洞周围的情况,吩咐郑轩他们把几样常用的应急救援设备先准备好,他拧亮安全帽上的照明灯,第一个走了进去。 第128章 寻找尸骨   山洞还是跟印像中的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大小不一的钟乳石从洞顶垂挂下来,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泉水滴答的声音,带了湿气的风吹在脸上阴阴凉凉的,一股寒意直往脖子里钻。徐菲到底还是女孩子,这阴森森的环境让她精神绷得紧紧的,不停观察周围动静,生怕会窜出什么东西来。   之前这里存在危险是因为有人故意设下陷井,但是现在它就是个普通的山洞,除了游走的蛇虫鼠蚁跟奇奇怪怪的回声外,看起来都很平静。虽然是这样,顾易止也不敢放松警惕,他们越走越深,在经过一条漆黑的走道后,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光亮。李凯辉知道这是岩石反射出来的磷光,而出现磷光的地方往往会存在很多断层,他示意同伴小心脚下。顾易止观察了下周围,走到杨东摔下去的地方说道:“李哥,就是这里。”   李凯辉点点头,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往崖下扔,很快就传来沉闷地落地碰撞声,他说道:“看起来大概有三十米左右的深度,江博,你先下去看看情况。”   “好。”吴江博爽快地答应,从背包里拿出安全绳,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固定在岩石上。李凯辉检查了一遍他身上的绳扣,拍拍他肩膀叮嘱道:“小心点。”   吴江博是飞鸟搜救队里的攀岩高手,这种高度对他来说不算难事,他熟练的把身体挂出悬崖,在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后,徐徐往下爬,渐渐只剩下照明灯在黑暗中晃动。郑轩说道:“这种高度就算找到尸体恐怕也没办法运上来。”   “会不会已经腐烂了?”徐菲虽然是护理专业毕业的,但对尸体还是很忌讳,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山洞里气候潮湿,她一想到尸体有可能肿胀生蛆,烂肉横流,就忍不住反胃。   “该帮的事还是得做,实在不行再找人过来帮忙。”李凯辉说道。   顾易止不知道该怎么说,按杨东当时那个情况,这会可能就只剩下一具白骨了。郑轩注意到绳索剧烈抖动几下,停止了下滑,说道:“李哥,江博应该已经到底了。”   李凯辉点点头,拿出对讲机:“江博,下面情况怎么样?”   对讲机里传出一阵沙沙声,吴江博喘着气说道:“这里到处都是岩石,目前看起来还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注意观察周围环境,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李凯辉说道。   “等等,那边好像有东西,我过去看看。”绳索晃动了两下,片刻后,吴江博充满惊讶的声音响起,“李哥,我看见这里有一副白骨。”   顾易止心里咯噔一下,听李凯辉问道:“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我找找看……没有,就几件衣服,还有一件大斗篷。”吴江博的声音传来。李凯辉把询问的目光望向顾易止,顾易止点点头,他知道这具白骨就是杨东。李凯辉眼里露出一丝诧异,但还是向对讲机说道:“你等一会,我马上下去。”   他从背包里翻出绳索往腰上系,郑轩走上来说道:“李哥,还是我下去吧。”   “不用,你们留在这里,一会装好尸骨后,我会给你们信号。”李凯辉接过徐菲递来的尸袋绑在身上,试了试绳结的牢固程度,沿着崖壁往下滑去。三十几米的高度相当于十几层楼,徒手攀登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李凯辉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没,只有晃动的灯光在证实他的存在。   “那具白骨会是我们要找的目标吗?”徐菲问道。   “具体结果还要等DNA鉴定。”其实顾易止肯定那就是杨东,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然,徐菲皱眉不解地说:“应该不太可能吧,就算是在夏天,尸体也不可能会在这么短几天里变成白骨,会不会是其他失足堕崖的人?”   “不好说,也许底下有毒蛇猛兽呢。”郑轩一边注意绳索动静一边随口说道。徐菲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李哥他们还在下面呢!”   郑轩挠挠头,尴尬地笑了两声:“我是说这地方这么偏僻,会来的也只有动物,我猜白骨肯定就是那个杀人犯。”徐菲还是有点不高兴,没去搭理他,顾易止见状打圆场说道:“可能也跟环境有关系吧,等我们把尸骨交给法医科就能知道结果了。”   “不过这事确实挺怪异的,跟之前江博讲的那个录像有得一拼。”郑轩怕自己说错话再惹徐菲生气,嘿嘿笑着把话题岔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等我以后离开搜救队,都能把这些事写成一本书。”   “顾警官,你记住他的话啊,以后要是有什么秘密被公开,那都是他写的!”徐菲没好气地说。   “别这样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郑轩腆着脸道歉。他腰上的对讲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传出李凯辉的声音:“尸骨都收好了,我们现在上去。”   “收到。”郑轩拿出对讲机应了一声,认真观察两根绳索的动静。徐菲也不是真心跟他生气,她知道登岩比下岩更加耗费体力,更何况他们还携带着一具白骨,神情也不自觉跟着紧张起来。   绳索摩擦着岩石,发出沙沙的声响,那两束照明灯沿着崖壁缓缓上移,李凯辉和吴江博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线范围里,徐菲这才松了口气。吴江博先一步登上来,气喘吁吁的,满头都是汗,李凯辉身上背着尸袋,顾易止伸手拉了他一把,两个人终于都安全到达。徐菲急切地问:“你们怎么样,没事吧?”   吴江博解下防护手套,重重舒了口气:“一会回去换个人开车,我这手真快废了。”   李凯辉把尸袋放到地上,示意徐菲过来检查。里面的白骨早已经散乱,徐菲大概数了数,说道:“应该都齐了,没什么问题。”   李凯辉点点头,把腰上的布包递给顾易止:“这是白骨附近的衣服,我怕用得上,就一块给带上来了。”   “麻烦你了,李哥。”顾易上感激地说。   “都是公家的事,客气什么。”李凯辉笑了一笑,爽快地说。他跟吴江博都耗费了太多体力,休息近半个小时后才有点恢复过来,一行人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起来,离开山洞。已经下午三点多了,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厚厚的乌云遮盖,风大了许多,吹得枯叶漫天飘飞,徐菲看着天色说:“是不是快下雨了?”   “没事,反正咱们的任务也完成了。”郑轩应道。   “要是DNA鉴定结果出来不是那个犯人呢?”徐菲还是不相信尸体会这么快变成一具白骨。   “我和李哥仔细找过了,崖底下就只有这个,要还不是的话,那犯人真有可能自己起来跑了。”吴江博打趣地说。   “那么高的距离,又没有其他路,他就算还活着,总不能长翅膀飞上来吧。”郑轩说道,“我猜肯定是他,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白骨这件事,也只能等法医给出结论了。顾哥,这样能结案吗?”   “只要证明死者是犯人,就没有问题。”顾易止当然不能告诉他们杨东真正的身份,正因为他在当时肯定杨东不会有生还机会,才会离开山洞。“杨东”本身就不是真正的活人,对他来说的死亡,并非肉体上的腐烂,而是灵魂的消亡,尸袋里所装的这具骸骨,才是真正的杨东。   回到山下已经差不多五点钟,虽然花费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好歹把事情给顺利解决了,也算让这桩案子有个了结。景区大门口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保安靠在墙角聊天,顾易止把尸袋放进后备箱,视线随意扫了一圈,忽然愣住。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空地上,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那里,熟悉的款式跟车牌号让他神情里充满诧异。这不是封泽的车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封泽也在龙泉山上?   李凯辉见他一直站在原地发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们先回镇上。”   “嗯……”顾易止犹豫地答应着,满脑子都是问号。他记得封泽离开那天,封霖就是开着这辆车过来的,难道他之前说要去办的事,就是跟龙泉山有关?顾易止身影一顿,抬头望向被层层乌云笼罩的山峰,脚步怎么也移不动。   “怎么了?”李凯辉发现他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就是……”顾易止心头莫明觉得不安,“李哥,我先打个电话。”他走到一旁,拿出手机拨通封泽的号码,电话那头在久久的寂静外,传来短促的忙音,一声一声敲在顾易止心里,让他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李凯辉关切地问。   “我……”顾易止拿着手机犹豫不决。   “李哥,顾哥,可以出发了!”郑轩从驾驶座探出头喊道。李凯辉回头冲他打了个手势,顾易止下决定心,开口道:“李哥,我还有点事要在这里呆一会,你们先回去吧,尸体的事等明天我再去向派出所报备。”   “这地方不好打车,我们也不赶时间,要不就等你把事办完了一块走吧。”李凯辉看出他有所隐瞒,但也不方便直接追问,只能旁敲侧击地说道。   “没事,我一会坐个顺风车回去就行。”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   “易止,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一声。”李凯辉认真地说。   “真的不用,我就是进去找个朋友。”顾易止指了指景区里面说道。如果封泽真的在龙泉山上,那他隐瞒这件事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太过于危险,顾易止又怎么能再把李凯辉等人拉下水。   李凯辉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说:“那好吧,有什么事再给我们打电话。”他回到车里,徐菲见顾易止没跟过来,奇怪地问:“顾警官不跟我们一块走吗?”   “他叫我们先回去。”李凯辉一边坐进车里一边说。   “没什么事吧?”郑轩扭头关切地问。李凯辉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已经走进景区里的顾易止,许久才说道:“走吧。”   天地昏暗阴沉,车灯照出宽阔的道路,在暮色中渐渐远去,而道路的另一头,那在层层乌云笼罩下的高山,依旧苍凉寂静。 第129章 引开   景区七点封山,按规定这个点是不允许再有游客进入的,不过顾易止凭借着警察身份还是顺利得到了王主任的点头。除了几名巡逻保安外,景区里基本见不到人影,顾易止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只能沿着上次的路线往上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景区里路灯很少,稀稀拉拉几盏亮在黑暗中,反倒更显得气氛阴森恐怖。山里的温度在入夜之后下降的很快,顾易止穿了一件冲锋衣,湿漉漉的空气粘上去,越来越觉得寒意透骨,除了手机跟野外照明用的强光手电外,他身上再也没有携带其他东西。山路崎岖难行,被历史长河遗留下来的残垣断壁在黑暗中成了一道模糊的轮廓,只有风声呜咽吹过,刮着灰尘漫天飞舞。   就在这寂静之中,顾易止忽然听见了一阵似有若无的哭声,他停下脚步,目光警觉地扫过四周,正当他怀疑是不是风声带来的错觉时,那阵哭声又再次响起。   呜呜呜呜……断断续续,听得很不真切。   在深更半夜突然冒出来这个声音本来就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事,更何况是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顾易止头皮都麻了,嘴里不停念叨着“百无禁忌”四个字,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闷头就往前冲。哭声在这个时候越来越清晰,呜呜咽咽的,充满了无助感,而且从声音上来听,似乎是个小孩子。顾易止脚步一顿,在原地踌躇了半晌,咬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往声源走去。   那是一块二米多高的石壁,周围没有路灯,一道小小的影子蹲在角落里,肩膀不停耸动着,发现呜呜的哭泣声,当手电筒的强光打过来时,他害怕得叫了一声,身体缩成一团。顾易止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满脸的泪痕与恐惧,抱膝缩在那里瑟瑟发抖。顾易止在他面前蹲下,问道:“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男孩小心翼翼从臂弯起抬起脸,小脸煞白煞白的,抽泣着说:“我跟妈妈来这里玩,她不见了,我找不到妈妈……”   看他样子应该是跟家人走散了,职业习惯让顾易止不能坐视不理,他问道:“你有你妈妈的联系方式吗?”   小男孩摇摇头:“没……没有……”   顾易止看了看四周,这里偏僻的很,连巡逻保安的影子都没见他,他心里虽然记挂着封泽,但也不能放着小男孩不管:“没事,别担心,你妈妈现在肯定也很着急,我送你下山好吗?”   小男孩抹去脸上的泪,期待地问:“叔叔,你真的会帮我找到妈妈吗?”   顾易止拍着胸膛保证:“当然,叔叔我可是一名警察!”   小男孩破涕为笑:“妈妈以前说过,有困难就要找警察叔叔,妈妈没有骗我,警察叔叔真的来救我了!”   一句话说得顾易止心窝都暖了,他伸出手说道:“走,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嗯!”小男孩开心地点点头,把手递给顾易止。在握住他的手时,顾易止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那只手没有一点温度,它即不冷也不热,就跟木头桩子一样,没有一点人类肉体该有的触感。小男孩见他一直站着不动,抬脸奇怪地问:“叔叔,你怎么了?”   手电筒明亮的灯光照在地面,清晰显现出他们的影子,顾易止低头看去,站着他旁边的那道小小的影子干瘪而瘦长,站立的姿势诡异僵硬,关节似无法弯曲一般,直挺挺伸着,不管风怎么吹,都带不起他身上的一片衣角,一根头发。   鬼是没有影子的,那他是……   “叔叔,叔叔!”小男孩着急地叫他。顾易止回过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小朋友,你记得你家在哪个方向吗?”   小男孩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与下山的路背道而驰,放眼望去只有浓黑如墨的夜色跟凶险未知的树林。顾易止试着想要放开他的手,但那只手就跟粘在上面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小男孩冲他微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叔叔,我想回家。”   顾易止猛然发现他的嘴里并没有舌头,眼珠也自始至终没有转动过,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倾占上来,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甩自己两巴掌。亏他还是个警察,这深更半夜的,如果有小孩在景区里走失,怎么可能没有人出来寻找!   “叔叔,带我回家吧。”小男孩晃着他的手催促。   所以他们现在这算是分不开了对吗……   如果帮助他回到该去的地方,是不是就可以摆脱掉他了?顾易止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手,已经在心里扇了自己两百下,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是感觉火坑跳得还不够多,还想再吃几次教训吗!   “叔叔走啊,我们快点走吧,我想回家。”小男孩拉着他往前走,除了跟上他的脚步,顾易止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倒霉了,这阵子身边怪事就没有断过,遇见各种各样的鬼怪魅精也就算了,现在这个又是什么新品种啊……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在夜色中渐渐走远,方遇白从暗中走出,静静注视着他们,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纪南之站在他旁边,一身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叹气地说道:“原来他就是你说得那个警察。”   “他是封泽的弱点,但是现在不能让他们见面。”方遇白说道。   “看得出来他是个心地纯粹的人,遇白,我不希望你伤害他。”纪南之摇摇头说。   “所以我才会引开他,只要他不去墓地,就不会有危险。”方遇白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说道,“将来他或许还会大有用处。”   “他只是个普通人。”纪南之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方遇白虽然对他说过顾易止的事,但并没有告诉他那股力量及封印的存在,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选择以纸人代替鬼魂引开顾易止,因为纸人并不会触发封印,纪南之也就察觉不到异常。对于御鬼令,方遇白誓在必得,而顾易止,将来也一定会派上用场,所以这两件东西在这个时候都不能出任何差错。   “时辰快到了。”方遇白看着夜空说。   “拿回御鬼令之后,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纪南之握住他的手,眼中充满柔情,“那一百年时间我会慢慢去弥补,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方遇白脸上露出笑容,他仿佛已经看见他们今后的生活,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时间,他们都会生活在一起,放弃轮回所选择的长久寿命,如果能换来与心爱的人永生永世相伴,那么就算付出更多更惨烈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墓地里,封泽神情一顿,回头望向树林深处。封霖正在布阵,见状就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封泽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心里那股不安来自哪里,他看了一眼封霖准备好的东西,有朱砂、符纸、镇魂幡等,依次摆放在地上。封霖一样一样反复检查了几次,才说道:“大哥,你看看还差什么没有。”   “沿着墓地周围,把镇魂幡按五行八卦的方位挂好。”封泽说道。封霖答应一声,拿起用黄布制成的幡旗沿着墓地绕了一圈,依次挂在树枝上。镇魂幡具有镇压魂灵的作用,在法术的催动下,它会自动行成一个保护结界,以防止魂灵从这个范围内逃脱。封霖难得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一圈挂上来累得气喘吁吁,抹着汗说:“都挂好了,一会等启动之后,肯定连只虫都飞不进来。”   “把这些都贴到树上。”封泽把那一叠厚厚的符纸递给他。   “全部?”封霖瞪大了眼睛。   “越密越好。”封泽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封霖亲手准备的,他记得自己趴在桌上画了整整一天,总共有二百多张,本来还想用它们大展拳脚,把恶灵刷刷刷全给压下来,结果就是拿来贴树上的?   “大哥,我都挂了那么多镇魂幡了,还需要贴这些吗?”再厉害的恶灵,封霖也不觉得它可以从镇魂幡的力量下逃脱。   “你想看看吗?”封泽睨着他问。   “能看吗?怎么看?”封霖兴致勃勃地问,就跟在等好莱坞巨片上映时一样。封泽用朱砂在掌心画了一个圈,默念咒语,手掌对向墓地,原本平静的连树叶都静置的墓地忽然刮起一阵狂风,覆盖在上面的枯叶漫天飘舞起来,无数只手从地底伸出,朝着夜空疯狂挣扎,似乎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封霖吓得呆住了,封泽收起手,墓地渐渐恢复平静,他斜眼问道:“看清楚了吗?”   “看……看……”封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抓紧手里的符纸就说道,“我马上就去贴,全部都贴上!” 第130章 封印解开   封霖感觉自己这心瓦凉瓦凉的,贴符纸的时候手都在发抖。虽然之前他就做过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想着他们封家有那么多厉害的阵法,连日本高木家族的恶灵都能够被封泽成功封泽,这次再加上他的帮忙,肯定不会有问题。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刚刚封泽所召唤出来的那一部分怨气,就已经强到让他无法动弹,如果封印全部解除的话,他哪里还会有招架的机会啊……   一圈符纸贴完,封霖的自信心也跌至谷底,他垂头丧气的说道:“我感觉我呆会不但帮不上忙,还会给你添乱。”   封泽没有兴趣鼓励他,只看着墓地说道:“之前留下来的封印已经支持不了多久,想要重新封印它们,只有将它彻底解除。”   “大哥,你说过去是谁把它们封印在这里的?”封霖问道,“是不是以前也曾发生地类似今天这样的事?”   “这个封印已经存在了上百年,力量正在逐渐减弱。”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封泽能够猜到当日姚欣宜所遇见的鬼魂,就是从这个封印当中逃脱出去的。   “封印这里的人会不会就是我们封家先人?”封霖兴奋在问。   “这股力量与封家不同,所以除了重新封印之外,没有其他办法。”封泽沉声说道,“把镇魂幡的结界打开,我要解开这个封印。”   “现……现在啊?”封霖哆嗦了两下,“等会等会,让我先喝口水冷静冷静。”他还真蹲下来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来一瓶矿泉水猛灌下一大口,抬眼说道:“大哥,我有个事想问你,你得老实回答我。”   封泽皱眉看着他,封霖也豁出去了,干脆直接问道:“我就奇怪啊,你跟易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以前交的女朋友可都是名门淑女啊,个个肤白貌美有教养,怎么忽然就看上易止了?我不是说易止不好啊,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俩明明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怎么就能凑到一块……”他准备继续深入八卦下去,但在看见封泽迫人的眼神后,他还是很识相的停住话头,嘿嘿笑了两声说:“别生气嘛,我就是好奇,好奇而已。”   见封泽还是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恹恹的叹气,边转身边说道:“好吧好吧,那你帮我告诉我妈,虽然她一年到头见不着两次,但我还是很爱她。还有我那些红颜知己,电话号码我都写在本子上了,你就跟他们说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嘛,又不是上战场,没事,肯定没事!”他自顾自的加油打气,想给自己找点信心,但这心老觉得空落落的,特不踏实。   他想,等这件事结束后,他要洗心革面,再也不这样游手好闲了,他要去找一个真正喜欢的女孩子,谈一场没有原因的恋爱,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在合适的方位站好,封霖深深吸了口气,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了出去,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伸出,左手托住右腕,口中低念咒语。本来正被风吹得左右摆动的镇魂幡在同一时间忽然都静止下来,发出微弱的光晕,慢慢开始增大,向夜空蔓延,串联成一片,笼罩了整个墓地上空。封霖收起手,光晕逐渐消失,结界将这里隔绝成独立的空间,连风声都消失了。   封霖尝试用小法术攻击结界,两股力量在虚空中相撞,夜色中出现类似水波一般的光影浮动,他这才向封泽点头示意。封泽走向墓地,用朱砂笔画下阵法,站于阵法正中,以咒语驱动,墓地上出现一道道金光四下游走,封霖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覆盖在墓上的枯叶忽然飞了起来,在空中急速旋转着,淹没了封泽的身影,封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就在这时,漫天飞舞的枯叶几乎在同一时间从空中掉下,落地的那一瞬间,无数黑影从地底爬出,封霖听到那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刮过耳膜,整个头都痛起来,镇魂幡形成的结界受到猛烈撞击,强大的反噬力量令封霖胸口剧痛,几乎连站都无法站稳。   “用灵光镜。”封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沉声提醒他。封霖勉强稳住精神,用双手托住灵光镜念动咒语,琉璃镜面发现耀眼的光芒直冲夜空,在遇到结界后四下扩散开去,胸口那股疼痛感渐渐消失,封霖终于松了口气,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不断从地底冒出来的恶灵说道:“封印……封印已经解开了吗?”   “保护好这个结界,别让它们逃出去。”封泽沉声说道。封霖点头如捣蒜,看封泽向墓地走去,离狰狞飞舞的恶灵越来越近,紧张地叫道:“大哥,你小心啊!”   禁锢力量的消失让这些被压在地底上千年的恶灵源源不断涌向天空,它们急欲挣脱束缚,不断冲撞结界,有的在结界力量下烟消云散,有的被同伴吞噬,铺天盖地,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恶灵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这股生气令它们垂涎不已,它们无法靠近有三生灵光镜保护的封霖,几乎都涌到了封泽面前,惊人的数量将他重重包围。封霖差点以为封泽要被恶灵给生吞活剥了,想冲上去帮忙又怕顾不上结界这头,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   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包围封泽的恶灵发现凄厉惨叫,不断化为黑雾消失在空气中。封泽周身浮动着一层淡淡的金光,让那些恶灵再也无法靠近他一步。封霖第一次看见这种护身法术,不禁在心里对封泽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可是封家最高等级的法术啊,估计他再练上十年都不一定能学会,还是乖乖借用灵光镜的力量加固封印吧!   恶灵仍在肆虐,那股压倒性的力量令它们冲向封泽,而这也正是封泽的目的。他不能确定封霖可以用灵光镜支撑多久,只能分散恶灵对结界的冲击,以缓冲结界反噬给封霖带去的伤害。留在墓地的封印已经完全解开,现在就是重新封印它们最好的时机,封泽将御鬼令拿在手里,默念咒语解开封家先人留在上面的封印。御鬼令发现耀眼夺目的银光,围在封泽身边的恶灵在被这束银光照射到后惨叫不止,很快形神俱灭。银光逐渐消失,御鬼令顶端的圆形玉石已变得通体血红,隐隐可见里面有光影浮动。   这被封家先人视人大忌并且绝不允许使用的御鬼令,终于还是在封泽手里被解开了封印,沉睡上百年的力量被释放出来,引起漫天恶灵近乎疯狂的嘶叫声。   “御鬼令的封印被解开了。”方遇白望着林中露出的那抹红光,嘴边勾起笑意。   纪南之已经感觉到那股强大到难以比拟的力量,感叹地说道:“封家这位掌门人所拥有的灵力,恐怕是这百年来的翘楚。”   “所以我才会选择他来助你回到人间,没有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方遇白笑着说,“等我拿回御鬼令,你就可以跟普通人一样,不会再只是灵体。”   “从法力上看,夜合似乎并没有让他吃下符咒,你有把握赢过他吗?”纪南之忧心冲冲地问,他现在只是一个鬼魂,已不具备施术的能力,在结界跟御鬼令双重力量的压抑下,他可能都无法靠近墓地。   “我已经等了一百多年,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弃。”方遇白抚上纪南之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南之,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把御鬼令带回来。”   纪南之握住那只手,低声说道:“就算没有御鬼令,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不,我要让你真正活过来,像过去那样抱着我。”方遇白倾身过去,吻了吻他的嘴唇,“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的,等我回来。”   他转身离去,纪南之看着那道白色背影愈走愈远,渐渐被树林掩盖,一抹苦笑在他嘴边扩散开来。   遇白啊,你也是术师,怎么就忘记了这世上岂会有死而复生的法术,即便有,那也不过是一具被鲜血饲养的行尸走肉罢了…… 第131章 危急关头   顾易止停下脚步,望向身后,那漆黑无边的树林忽然让他心头猛得抽痛一下。小男孩晃晃他的手,抬头问道:“叔叔,你怎么不走了?”   顾易止没有回答,他盯着黑暗深处,那里隐隐透出一阵红光,似乎是错觉,又似乎是真实的。那个方向似乎是景区的墓地……他想起他们之前在龙泉山上经历的一切,还有封泽手臂受伤的事,难道……难道龙泉山的事一直都没有解决?   小男孩催促道:“叔叔你在干什么呢,快点走呀,快点送我回家。”   他们的手依旧紧紧连在一起,顾易止看了一看他,说道:“我很想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但是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呀,你说过我送我回家的!”小男孩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他,嘴唇机械开合着,不管是高兴还是愤怒,他的声音里都没有任何感情。   “不管你是什么,只要曾经存在过这个世界的东西,都应该被尊重,我很想帮助你,让你能够安心离开。”顾易止怜悯地看着他,“但是对我来说,他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现在我必须要去找他。”   “叔叔,你怎么越说越奇怪了,快走吧,我家就在前面了。”小男孩拉着他的手往前拽。顾易止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摇头说道:“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他叹气一声,低唤江若的名字。   “叫我干什……我靠,你牵个纸人干什么!”江若看见那个小男孩,吓得在原地一蹦。   “纸人?”顾易止低头看去,小男孩依旧在对他笑,不停地晃动他手臂催促。江若一脸扼腕叹息的表情:“你是不是天生倒霉体质啊,怎么每次见你都没个正常时候?”   顾易止按住那只快被小男孩晃断的手,问道:“我这手跟他连在一起了,你有没有办法分开我们?”   “那就烧了啊!”江若张口就说道。   “烧……”乍听之下顾易止还以为他说得是自己这条胳膊,转念一起,指指那个小男孩说,“你指得是他啊?”   “对呀,他是个纸人,一烧就没有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问,江若怎么有种在跟白痴对话的感觉。   “那你……那你……”就算对方不是真正的人,顾易止也说不出口烧掉他的话。小男孩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不断重复着让顾易止送他回家的话。江若挥挥手,不耐烦地说:“就没见过你这么心软的人,烧个纸人还磨磨叽叽的,好啦好啦,我来吧!”   她掌心里出现一束小火苗,冲小男孩嘿嘿阴笑:“小弟弟,真对不起啊,反正你不是鬼也不是人,烧掉也不会疼的,再见啦——”火苗刚刚碰到小男孩的身体,就熊熊燃烧起来,他那双不会转眼的眼睛依旧在盯着顾易止,嘴巴一开一合地说:“叔叔,你送我回家,送我回来吧,送我……回……”   火光吞没了他未说完的话,江若见顾易止还站在那里发愣,着急地喊道:“快把手收回来啊!”顾易止这才回过神,在火势蔓延到他身体之前后退数步,火光渐渐淡去,地面只剩下一堆纸张燃烧后的灰烬。如果可能的话,江若真想用力拍他两巴掌,见过同情猫同情狗同情花同情树的,就没见过还有同情纸人的!   “这不是龙泉山吗,你怎么来这了?”江若打量着四周,满脸疑惑地问。   “封泽在这里。”手掌被火焰灼得生痛,顾易止也已经无瑕顾及。   “天师又上山了?我昨天晚上还看见他在街上……”江若脱口就说道,忽然想起来封泽的警告,赶紧把嘴捂得实实的。   “你昨天就遇见封泽了?”顾易止惊讶地说。   “我没说,我可什么都没说!”江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既然封泽见过江若,肯定就知道他也在龙泉岭,却还要让江若隐瞒不说,他要做的事真有这么危险吗……顾易止感觉到心头像被砸了块巨石进去,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了一眼刚才红光传来的地方,什么话也没有说,迅速向那个方向跑去。   江若愣了一下,边喊边追:“等等我啊!”   横生的树枝和崎岖难行的道路并没有减慢顾易止的脚步,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够见到封泽,如果他不是那么心软,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小男孩的身份,就不会被耽误那么长时间!封泽要做的事究竟会是什么,要这样小心翼翼不让他察觉出来……   恶灵在空中肆虐飞舞,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冲破阻碍重获自由,封霖手持灵光镜尽最大努力维持封印,额头已渗出颗颗汗珠。他看着远处的封泽被恶灵重重包围,在心里把自己狠狠骂了一百遍,如果当初有好好学习法术,现在也不至于只能依靠灵光镜的力量自保。   过去发生的事让封泽一直对法器心存反感,他虽然极少去使用,但每一件法器到他手里后都可以被发挥至最大功效,包括御鬼令。当他解除掉上面的封印时,就已经感觉到那股透心的凉意从手柄传来,而顶端的赤玉却灼热之极,一阴一阳相克相生,产生无穷无尽的力量,令恶灵更加焦躁疯狂。封泽用手指在空气中划过,在咒语催动下渐渐显现出金色痕迹,不断扩张增大,形成一张近二米高的虚无符印,扑上来的恶灵刚刚接触到符印的光芒就化为一道黑雾消失。   封泽深吸一口气,将御鬼令置于符印前,赤玉射出一道红光沿着符印蔓延攀爬,逐渐遍布符印,一金一红两种光线交替融合,让符印的形状开始发生改变。封霖看见这一系列变化,震惊地张大嘴巴。御鬼令并不是封家的法器,封泽却有办法将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融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符印,这该需要多么强大的法力呀……   封霖明显感觉到恶灵冲击结界的力量要小了很多,那一道道飞舞的黑影在符印法力的牵引下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无数只手在夜色下挥舞挣扎,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封泽挥动手里的御鬼令,虚无符印凌空飞出,渐渐将恶灵包围起来。   “成功了!”封霖脸上不禁露出欣喜的表情。   这时,一个低低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真是辛苦你们了。”   封霖怎么也没有想到结界里会出现其他人,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他大惊失色,灵光镜的法力产生波动,结界被削弱了很多。封泽察觉到结界的异样,回头看见站在封霖身后的那道白色影子,神情一冷:“方遇白……”   没了结界的压制与保护,集结成团的恶灵在符印中横冲直撞,想要冲破出来。封霖想要再次启动灵光镜,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催动咒语,灵光镜在他手里毫无反应,镇魂幡残留的结界力量也越来越弱。   “这……这是怎么回事……”封霖满头大汗,越紧张越没有办法成功。   “原来是你吃了那张符纸,倒也算没浪费东西。”方遇白抬头一挥,封霖手里的灵光镜就掉到地上。他嘲笑地说道:“这就是封家的三件法器之一吗,怎么没把另外两件也一块带出来?”他一脚踩在灵光镜上面,封霖大怒,想要冲上去阻止他,可这脚就跟长在地上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方遇白伸手扼住他喉咙,兴灾乐祸的对封泽说道:“如果你分心的话,可是没有办法掌控御鬼令的。”   结界几乎已经消失,引来恶灵更加疯狂的反击,封泽心绪的波动也直接影响了符印的力量,他明显感觉到身体传来法术反噬的钝痛,如果再不封印恶灵,他就很有可能跟父亲封启山一样从这世界上烟消云散。   “大哥,你别管我,来不及了!”封霖大声呼喊。   顾易止脚步一顿,胸口剧烈起伏着,脸色在手机光亮下惨白如土。江若看看他,又看看黑暗无边的树林,犹豫地说道:“刚刚那个声音好像是天师的弟弟……”   没错,那是封霖的声音,他们果然出事了!   顾易止不敢再耽误下去,拔腿就往声源跑去,手电筒晃动两下,光照范围里出现一道人影挡住去路,陌生的声音响起:“你不能过去。”   眼前的人一身黑色长袍,面容虽然苍白却十分的英俊,气质儒雅,即使神情严肃,也让人觉得他是个脾气温和的人。顾易止怔了一怔,忽然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江若往他身后缩了缩,小声说道:“易止,他不是人。”   顾易止这才注意到他脚下并没有影子,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那么多,只皱眉说道:“让开!”   江若在心里大喊了一个帅字,然而纪南之并没有动:“那个地方对你来说太过危险,你最好留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他没有阻止方遇白去抢夺御鬼令,是因为方遇白答应过他不会伤害封家人的性命,不管怎么样,纪南之都不希望因为他的事而让任何人受到伤害。   顾易止心头一凛,猛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跟那张从奇石店发现的老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而照片上另一个人跟方遇白如出一辙,这也是巧合吗?他看向树林深处闪动交替的光芒,难以置信地说道:“方遇白……在那里吗?”   纪南之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第132章 代价   果然是这样,原来所有事情的幕后主谋真的就是方遇白……   许多曾经无法解释的事在此刻都串成一条线,从他们在汉昌相遇开始,又或许,是从华亭山写生开始,方遇白就埋下了这条线,一点一点的,将所有相关或不相关的事都串联在一起,直到将这根线引到终点——龙泉山。   “我曾经把他当成朋友,但是他如果敢对封泽不利,我绝不会放过他,绝对不会!”顾易止厉声说着,脚步片刻不迟疑地向纪南之走去。纪南之愣在那里,即使有阴阳相隔,他也能感觉到他的坚持与怒气,与之前送纸人回家时的模样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纪南之甚至以前是自己认错了人。   “让开!”顾易止没有停下脚步,他离纪南之越来越近,正当纪南之准备出手阻拦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袭来,将未有防备的他弹了出去。   “封家的金印……”纪南之喃喃说道,神情里充满愕然。封家怎么会在一个普通人身上留下金印,除非……除非是为了封印某种力量!他想起方遇白之前所说的话,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   顾易止没有去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跑向,身影迅速消失在树丛后。江若看了纪南之一眼,不痛快的撇撇嘴:“我告诉你,别想打易止跟天师的坏主意,要不然我咬都能咬死你,哼!”她用力一甩头,飘着向顾易止追去。   被金印震散的三魂六魄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纪南之望向他们消失的方向,眉头渐渐锁起。   ——遇白,你究竟还瞒了多少事……   被符印包围的恶灵挣扎咆哮,天空已再也看不见一丝亮光,那一支支漆黑的手拼命想要挣脱束缚,这片墓地已经成了阿鼻地狱,消失的结界引来这山间更多的游魂与精魅,它们绕着四周盘旋飞舞,发出阵阵的嘶鸣声。   方遇白扼着封霖的脖子,声音里充满兴灾乐祸:“上次还有南之留下的封印帮你压抑恶灵,但这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封泽,御鬼令就在你身上,再不封印它们的话,一切就都晚了。”   “你这老不死的妖怪,有种就放开我,我们来单挑!”封霖气急败坏地冲他大喊,但法力的失效让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能力。   封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越来越明显,恶灵之前还是分散的,力量并不集中,但是它们现在全部聚集在一起,如果不尽早封印,他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虽然担心封霖的安危,但封泽还是强迫自己把精神放在符印上面,念动咒语,御鬼令上的赤玉发出耀眼红光,冲向符印。恶灵在这股强大力量的镇压下,渐渐缩小,那些挥舞的黑手也开始消失。方遇白脸上露出笑容,抓住封霖的肩膀说道:“现在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封霖还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身体忽然腾空浮起,他大惊失色,才发现自己身边全是游魂,它们紧紧缠缚着他,在方遇白的控制下飞向恶灵圈。封印即将完成,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封泽的精神本来全部集中在御鬼令上,猛然见到封霖出现在封印范围内,下意识伸手将他拉住,也几乎就在同时,恶灵圈里伸出一只漆黑的手拽住封霖的腿。   封泽的分神让符印力量产生波动,本来已经被压制的恶灵再次复苏,无数只黑手攀上封霖的腿部,几乎缠绕住他半个身体,将他往里面拉。   两股力量以他身体为媒介剧烈对抗着,封霖感觉自己几乎要撕成两截,剧烈疼痛让他冷汗如雨,脸色煞白。符印的光芒正在减弱,似乎已经无法再束缚住恶灵,但封泽很清楚,如果他松手的话,封霖就会被拉进无界地狱。   封霖不想死,他当然不想死,但是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封泽救他的结果就是导致封印失败,恶灵一旦出世,整个龙泉岭镇都会成为血海。被分散了法力的封泽无法再控制御鬼令,赤玉上的红光已经消失,反噬带来的痛苦让他嘴角渗出鲜血,封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声喊道:“大哥,你放开我,放开我啊!要不然……要不然连你都会……”   方遇白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一张符纸出现在他手里,在法术的催动下向封泽飞去。封霖看见那道寒光,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哥,小心……”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那张符纸已经打中封泽的后背,他吐出一口鲜血,御鬼令脱手而出,在方遇白咒语的控制下落进了他掌心里。   “封泽,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的话,我不能救回南之,也无法找回御鬼令。”他抚摸着这件熟悉的法器,御鬼令仿佛有感应一般,发出忽隐忽现的银光,“你别怪我,我也没有其他选择,下一辈子投胎,记得要离封家远一点。”   被法术重伤的封泽已经没有办法再控制符印,恶灵即将要冲突而来,封霖一点一点被拉进去,黑手缠绕上他胸口,似乎想要将它撕成碎片。方遇白在远处冷冷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充满残忍与痛快,当年如果不是封家夺走御鬼令,他也许早就可以找到纪南之,他这一百多年的煎熬,今天就要全部向他们讨回来!   符印的光芒越来越弱,封泽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不管是封霖也好,龙泉山的恶灵也好,任何一方他都不能放手,所以这是唯一的选择。他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自身鲜血为介,将符咒画在另一条胳膊上,催动咒语,金光从他手臂蔓延,穿透封霖的身体,那些缠绕在封霖身上的恶灵迅速退去。   封泽用力一拉,将他拉出封印圈,封霖重重摔到地上,还未来得及高兴,猛然察觉到封泽接下来要做的事,大声喊道:“不要……不要!不要啊,大哥!”   封泽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一道结界墙出现在他们中间,阻碍了封霖欲扑上去的身体。封霖想要解开这道结界,可法力尽失的他毫无办法。   “封泽……”赶到的顾易止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江若被那些肆虐的恶灵吓呆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封泽看见顾易止出现在视线范围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顾易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恐慌却侵占了他整个身体,他不顾一切跑过去,同样被那堵无形的结界墙阻住去路。   “封泽,你干什么,你在干什么!”顾易止拼命敲打结界墙。   纪南之出现在方遇白身边,愕然地说道:“他……他要用自己的身体做成符印……”每一天师的血液里都蕴含着巨大的灵识,通过修炼后转化为能够驱动法术的灵力,所以最强的符印并非画在纸上的图案,而是术师本身。纪南之之所以会知道,因为一百多年前他也做过同样的事。   封泽的身体渐渐被金光包围,恶灵已经冲破之前的符印,朝他扑过来。顾易止看见封泽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跟他说什么,声音却很快被恶灵吞没。纪南之焦急地看向方遇白:“遇白,你帮帮他,要不然他会……”   方遇白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那冰冷的表情,而是惋惜的说道:“法阵已经开始,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得了他,南之,你应该明白的。”   是啊,他的确明白,因为当年他也选择用这个玉石俱焚的方法去封印恶灵,所以他才不想看见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纪南之痛苦地闭上眼睛:“遇白,你做了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   方遇白没有回答,他拉起纪南之的手,温柔地说:“南之,我们该走了。”   走……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纪南之看着方遇白,他还是他们刚认识时的模样,但真的什么都没有改变吗?或许早就已经不同了……   越来越多的恶灵冲破封印向封泽围过来,黑雾漫天,他的身体逐渐被吞没,明明知道是徒劳,封霖还是不停的尝试用使用法术,然后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堵结界墙始终没有消失。顾易止忽然想起来当时围捕行僵的时候,他就曾经用鲜血破坏过结界,是不是现在也可以……   他用力咬破手指,在准备将鲜血涂抹到结界墙上时,封泽察觉出他的举动,用仅剩的力量将他从结界那里弹开。   “为什么……”汹涌的眼泪模糊了顾易止的视线,他不顾一切爬起来,再次扑上去。这次封泽已经没有能力再阻止他,沾上他鲜血的结界墙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个巨大的法阵几乎在同时出现在封泽脚下。顾易止看见他在说话,却始终听不见任何一个字,刺目的金光从恶灵中绽放出来,照亮整片天空,而结界也在此时应声消失。   顾易止愣在那里,他的手指一滴一滴往下淌着鲜血,所有一切在忽然间都恢复平静,他的面前没有阻碍去路的结界,没有肆虐疯狂的死灵,同样,也没有封泽。 第133章 信念   顾易止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他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他的家,怎么回事,他不是在龙泉岭吗?其他人呢,还有……   龙泉山上的那一幕突然闯进他的脑海,恐惧占据了他的感官,他冲下床,大声呼喊:“封泽!封泽!”   客厅里传来说话声,他愣了一愣,猛得拉开房门,阳光从落地窗投进,洒满整间屋子,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俊挺身影站在窗边,正用手机跟人通话。顾易止怔怔看着他,犹豫地向前迈了一步,封泽回头看见他,抬手示意,露出温和的笑容。   一股湿意染上顾易止的双眸,他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封泽神情里露出一丝诧异,按断电话,轻拍他的背问道:“怎么了,做恶梦了?”   原来只是一场恶梦……   “是呀,我梦见你被老虎叼走了。”顾易止笑着说,眼泪却不自觉流下来。   “就算我真的被老虎叼走了,我也会回来找你。”封泽脸上带着微笑,看上去那样深情,那样温柔,“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对,封泽什么地方都没有去,他就在这里,还在他身边。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抬头说道:“那我们一会去吃……”未说完的话消失在唇齿间,他的面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他奔跑着,呼喊着,却始终听不到任何回应。   “封泽……封泽……“   坐在床边的徐菲听见这个微弱的声音,惊喜地唤道:“顾警官,你醒啦?顾警官!顾警官!”   顾易止动了一动,缓缓睁开眼睛,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愣愣看着,久久没有反应。徐菲有点被吓到了,连忙说道:“顾警官,你等一会,我去叫医生过来。”   顾易止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眼睛一直就这样盯着天花板,渐渐的,眼泪聚集上来。原来这才是现实,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他拔掉身上的输液管,打开房门走出去,冷风像刀割一样吹在身上,单薄的衬衣完全无法抵挡寒冷,他却仍然执着地向前走着。   路过的病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但顾易止眼里所能看见的,只有脚下这条路。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仿佛只要走下去,就可以离封泽更近。一件外套落在他肩膀上,他脚步一顿,缓缓回头望向身后的人。   “别这样对自己,大哥知道了会担心的。”封霖把衣服给他拉紧,低声说道。   “封泽他……”顾易止紧紧抓着封霖的胳膊,只有这样他才能支撑住身体不再倒下去。封霖眼晴里浮起深沉的痛苦,垂眉说道:“你刚刚醒过来,先别想这么多了。”   “封霖,我想去龙泉山看一看。”顾易止抬眼说道。   “你……确定吗?”封霖诧异地问。   顾易止点点头,眼里的神情固执而坚决。封霖叹气一声,说道:“那好吧。”他们离开医院,上了停在路边的那辆越野车。这辆车是封泽的,顾易止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它还是在四明山张家村的时候,他打趣地问封泽家里到底藏了多少辆豪车,封泽是怎么回答的呢?顾易止靠着窗户,脑海里浮现两人在当时的对话,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可眼泪却也几乎在同时掉落。   他怕封霖察觉出来,低头匆匆擦掉,却没有发现封霖已经从后视镜里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封霖没有说话,因为任何话在这个时候都是多余的。车子开上龙泉山,景区依旧是那样冷冷清清的,王主任跟几名同事坐在门口晒太阳,看见顾易止热情地抬手打招呼:“顾警官,又来查案子呀!”   顾易止对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王主任看着他的背景摇头叹气,跟同事说道:“这当警察也真是辛苦,昨天都是被人给抬下山的!”   “听巡逻保安说昨晚山上有好多怪声音,是不是真的?”一个四十余岁的妇女小声问道。   “咱们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安生过。”王主任不以为意地说道。   “要不……咱们去请天云观的道士来做个法压一压?”妇女提议道。   “这都年底了,传出去恐怕会影响正月里的生意,”王主任想了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反正也没出什么大事,让它们折腾去。”   “诶,那你说这警察天天往我们这里,到底为的什么事呀?”妇女奇怪地问。   “谁知道呢,只要他别给咱们景区添麻烦就行。”王主任瞟了那两道已经走远的背影,没好气地说。   这条上山的路,顾易止走了三次,漫山遍野的枯黄与翠绿,在他眼里都已经失去色彩,冷风瑟瑟吹在他身上,让他的脸色像雪一样白,他的手握得很紧,指尖深深扎进皮肉里,可是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墓地渐渐出现在视线里,阴沉的天色下,落叶被风吹得翻滚飞舞,顾易止缓缓踏上去,一步一步,落叶在他脚下发现细微的沙沙声,似乎已经将他的心割成碎片。   “这上面的怨气已经消失了,今后它们不会再出来作恶。”封霖跟在他后面,声音无比沉重,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只是所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到让他现在都无法接受。   “你们到龙泉岭就是为了这件事吗?”顾易止的声音被风送了过来。   “我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但据大哥所说,先人留下的封印已经被人破坏,为了阻止恶灵出世,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将它们封印。”封霖说道,“他其实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陷井,但如果他不去做,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办到。”   “方遇白……他的目的是什么?”顾易止的肩膀剧烈颤抖着。   “封印所使用的法器,原来是他们方家所有,一百多年前因为他们多行不义,封家祖先才会把那件法器封存在密室里。”封霖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他才有用尽量平静的语调来述说事情原委。   所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   方遇白将所有人都当成掌心里的提线木偶,只要能派上用场,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会把他们摆到合适的位置上。所以他成功了,用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他终于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顾易止看着地面,落叶铺在上面,掩盖了所有施术的痕迹,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蹲下来,伸手缓缓抚过那一层落叶,停顿片刻,突然疯狂的刨开泥土,手指碰到尖砺的碎石,直到血肉模糊,也没有停下来。   “够了……够了!”封霖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悲痛地说道,“易止,就算你把这里全部挖开,也不可能找到大哥!”   眼泪从顾易止脸上不断滚落,掉进混着鲜血的泥土里,他紧紧咬着嘴唇,一抹血丝从他嘴角滴下。封霖艰难地说道:“或许……或许大哥还可以再回来,只要我们能找到他在哪里,说不定就可以……就可以把他带回来。”他也是术师,知道进入无界地狱的人会成为恶灵最美味的食物,在世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他又怎么忍心告诉顾易止实情,就连他自己,也宁愿相信事情仍会有转机。   顾易止低着头,喃喃地问:“封霖,你相信封泽还活着吗?”   封霖撇开脸,不忍心回答这个问题,顾易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站起来,冷风吹动他脚下的枯叶,紧握的手逐渐松开,说道:“但是我相信,只要一天没有见到封泽的尸体,我就相信他仍然活着,不管花多少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想办法找到他!”   “易止……”封霖怔怔看着他,那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坚定目光也正在向他望来,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他的心意。   “我会一直找下去,除非他的尸体出现在我面前,否则绝不会放弃!”   顾易止脸上再也没有了迷茫与绝望,他抬起头,泪水未干的眼睛在阴沉天色下似两颗明亮的黑宝石。封霖忽然觉得,他们真的可以做到,真的可以将封泽找回来,就算花上几年,几十年,只要不断寻找下去,就是最大的希望。   “对,你说得没错,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封霖的神情亮了起来。   顾易止环视过这片寂静的墓地,在经历那么大的劫难后,它依旧没有任何改变,那些曾被唤醒的恶灵也将继续沉睡,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时间会掩盖掉所有痕迹,一切都会被冲淡,甚至消失,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就永远都不会放弃寻找,永远都不会。 第134章 雪上加霜   漆黑夜色下,方遇白把车子缓缓停在小洋楼前,这里没有路灯,月光透过枝桠照着洁白的墙壁,树影摇动,两束车灯映出空旷的院落,惊起无数飞鸟。这一路上纪南之几乎没有开口说话,他望着窗外,眉宇间充满忧虑。   方遇白叹气一声,说道:“南之,你还在怪我吗?我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你应该知道法阵一旦启动,就没有人可以阻止,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帮不了他。”   纪南之把目光投向他,怔怔看着这张让他思恋进骨子里的脸,眼中的深情已经被悲痛所取代:“你在夺取御鬼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封印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太鲁莽了,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快点把御鬼令拿到手,没去考虑那么多。”方遇白垂眉内疚地说道,“我本来是想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用御鬼令去封印恶灵,我没想到封泽会用身体去做符印。”   “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吗?”纪南之看着他问。   “南之,你不相信我?”方遇白眼里浮起错愕地神色。   “这件事的代价太在,我……”纪南之真的不愿意去怀疑他,他宁可相信方遇白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但是他亲眼看见了那一切,亲眼看见那位封家掌门人选择牺牲自己来完成封印,他曾经做过一样的事,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没有人会选择这种消亡自身的方法。方遇白完全可以在封印完成之后再去抢夺御鬼令,为什么偏偏选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真的……真的不是刻意吗?   纪南之无法说服自己,当初方遇白想利用夜合让封泽服下符纸时,只说这枚符咒在催动时会让人失去法力,他会在恰当时机夺回御鬼令,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封泽并没有服下符纸,所以从一开始,方遇白就还有另一个方法,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他……   纪南之不敢再想下去,结果已经无法改变,他的怀疑和猜忌只会增加他们之间的隔阂,就算方遇白真的做了,他也会和从前一样,只能选择站在他身边。纪南之缓缓握住方遇白的手,那样好看的手,真的不该再染沾上任何血腥。   “遇白,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只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就让它这样结束吧。”   结束吗……   是啊,确实应该告一段落了,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方遇白看了一眼身边的御鬼令,说道:“好,等我处理完画馆的事后,我们就一起离开宜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   纪南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从我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为你而活着的,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但我不希望用其他人的性命来交换,遇白,你可以答应我吗?”   方遇白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这双自始至终都那样温柔的眼睛,微笑说道:“我只想要你,其他人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纵然在他们之间阴阳相隔,有着不可逾越的生死界线,纪南之也宁愿放弃轮回留在他身边,来世太遥远,没有人知道从头开始能不能再遇见想要遇见的人,但是此刻他们就在一起,他要用尽所有去弥补这一百多年的空白,哪怕,最后的结界是万劫不复。   纪南之低头吻下去,唇齿间的缠绵化为那一声声细密喘息在车厢里回响,狭窄的空间似乎已经无法阻止涌动的欲望,方遇白翻身坐到他腿上,脸颊绯红,明亮的眸子里似有水光流动。纪南之叹息着说:“遇白,我们阴阳有别,如果频繁交合的话,会影响你的身体……”   “那南之是觉得让我一直维持这个样子,就不会影响到身体吗?”方遇白位过他的手,放在自己某个昂扬的部位,那只手那样凉,可是他只觉得身体更热,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身体情不自禁贴得更紧。   “遇白……”纪南之喃喃的唤他,声音低沉暗哑。他的自控力一向很好,但在方遇白面前却那样不堪一击,那一声声似有若无的低吟和饱含眼水光的眼眸,能轻易击溃他所有的坚持。方遇白是他的毒,他心甘情愿喝下这杯毒药,而且,永远不需要醒来……   回到宜城之后,顾易止先跟李凯辉一起将白骨送回公安局,他的脸色依旧很差,王浩见到他时都吃了一惊:“易止,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生病了吗?”   “可能有点晕车吧。”顾易止拍拍自己的脸,挤出一丝笑容。齐振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询问,只望着李凯辉说道:“李队长,这次麻烦你们了。”   “大家都是为了公事,客气什么,等一会把物证送到技侦科,我也可以回队里交差了。”李凯辉笑着说。那天从龙泉山回到宾馆后他一直放心不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夜,等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去找顾易止,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问过前台才知道他一晚上没回来,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李凯辉担心他出事,叫上其他人准备去景区看看,刚出门就接到回电,才知道顾易止正在医院里。   打电话的年轻人李凯辉不认识,但从他对顾易止的态度来看,两个人应该很熟悉,李凯辉问过他出了什么事,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在回宜城的路上,顾易止的精神一直很差,李凯辉也没忍心再问,他总觉得他肯定经历过一场很大的变故,要不然不会连整个人都几乎垮了。   做完必要的交接工作后,李凯辉跟他们道别,齐振跟顾易止送他出门。阳光金灿灿的,却始终没有为顾易止脸上增添一丝血色,李凯辉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离去。他们的车子离开警局大院,顾易止松了口气,说道:“等鉴定结果出来,罗珊的案子或许就可以了结了。”   “之前你从景区拷贝回来的录像资料,技侦科恢复了部分数据,那个跟杨东罗珊同行的女人,是恒鼎地产的继承人封月,”齐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她也是封先生的堂妹。”   顾易止神情一顿,下意识躲避齐振询问的目光,可是他的举动恰巧也证实了齐振的猜想,他的眉头渐渐皱起:“易止,你老实告诉我,你一直都知道这个事情,对吗?”   “队长,我……”顾易止想要解释原委,但那些天方夜谭一般的内容他怎么能够告诉齐振,一句话未说完就已经被堵在喉咙里,半晌后才低头说道,“对不起,队长。”   “你是警察,应该知道徇私包庇在法律上是绝不允许的,你怎么能知法犯法?”齐振严厉的责问。   顾易止无法为自己解释,不管真相是什么,他确实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齐振,也确实因为这件阻碍了案件的正常进展。他内疚地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处罚。”   “你就没有原因吗?”齐振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这样做。   顾易止沉默地摇头,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嘴唇泛出隐隐的青色。齐振叹气一声:“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这几天不用来上班了,我会再联络你。”   “嗯……”顾易止应了一声,他想他的警察生涯或许就要这样结束了。齐振眼里充满了失望,顾易止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人,他相信他的为人,知道他这样做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法律就是法律,他也同样不能知法犯法。   “队长,封月说什么了吗?”顾易止抬眼问道。   “没有,她只说跟他们结伴去龙泉岭游玩,而且回宜城之前也没有再见过面,从时间点上来看,这桩案子应该和她没有直接关系。”齐振现在都还对那位集团大小姐傲慢的样子记忆犹新,明明就是请她过来了解情况,她却一通电话叫来两个律师,只要多问上一句,就能让那两名大律师给堵回去。   顾易止点点头,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他的脸色始终那要苍白,似乎每次一个字都要用尽全部力气,齐振终于还是问道:“易止,你没什么事吧?”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顾易止勉强一笑。   “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我们再联络。”齐振拍拍他的肩膀说。   “队长,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只是……只是……”顾易止很想告诉他实情,他尊敬齐振,也知道这件事如果报到局里,身为上司的齐振同样会受到处罚,但他犹豫了半晌,也只是内疚地说道,“队长,真的很对不起。”他朝齐振鞠躬道歉,转身走出警局大门,阳光下,他的身影穿梭在车水马龙中,莫明的压抑。 第135章 落井下石的人   封霖直接回了老宅,在路上他一直在想怎么样把这件事告诉封家的人,以至于李妈打开铁门时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李妈站在门口等了一会也没见他发动车子,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封霖像被从梦中惊醒一样,脸上浮起茫然无措的神色,他朝李妈勉强一笑,把车子开进院子里。   夜合听到响动从屋里走出来迎接,看见封霖下车就微微鞠躬行礼,继续注视着车子,但那扇车子却没有再开启。封霖知道他在等什么,走过去低声说道:“别等了,大哥没有回来。”   “少主还在龙泉岭吗?”夜合问道。   封霖没有回答,他走进这间熟悉的宅子,这里依旧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模样,封泽玩笑要收起来的古董也依旧摆在原来的位置,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但看着它空荡荡的样子,封霖的眼睛就不禁热了起来。   他一直都不喜欢住在老宅,因为这里太古板太传统,他喜欢外面的灯红酒绿,喜欢在夜店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挥洒激情,喜欢通宵达旦与朋友狂欢。他虽然出身本家,却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他可以背上行囊来一场任性的旅行,他可以游走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封家有封泽在守护。   在他眼里,封泽似乎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从来没有输过,从来没有失败过,只要是想做的事,就一定会成功。所以他心安理得的偷懒,不好好学习法术,也不愿意去继承家业,把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全部都扔给封泽,然后去过自己理想中的美好生活。   他总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有那么厉害的大哥,他反正也追不上,正好可以躲起来清闲,还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是啊,他什么事都不用担心,因为所有事情都压在封泽肩膀上,包括这次封印恶灵,就算知道它的严重性,潜意识里仍在依赖封泽,觉得有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到最后他不但没有帮上忙,甚至还……   封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李妈担心地问:“封霖少爷,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吴医生过来看看?”   封霖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夜合看出他的异样,对李妈说道:“封霖少爷大概累了,先让厨房准备一些吃的过来吧。”   “诶,好。”李妈应了一声。封霖深深吸口气,站起来走到墙角那排酒柜前,从里面拿出一瓶伏特加,拔下塞子就往嘴里倒了一口,神情充满懊悔。夜合的眉头渐渐皱起,心里浮起一股不安,犹豫地问:“封霖少爷,是不是……少主出事了?”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夜合心头狂跳,甚至不敢去看封霖的眼睛。那一天离开齐振的家后,他在不甘和利欲的驱使下,神使鬼差地将那枚符纸烧为灰烬融进调料瓶里,但想到封家对自己的恩情,以及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很快就后悔了,所以才会去厨房把调料瓶收走处理掉。但不管怎么样,在那一刻他始终还是动了杀机,他已经背叛了自己三十来年的忠诚。   “大哥他……”封霖犹豫着,又狠狠灌下一口酒,似乎只有凭借酒精的麻醉,他才能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少主真的出事了?”夜合的神情无比震惊。   封霖沉默着,手中酒瓶撞到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像炸雷一样惊醒了这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夜合忍不住后退一步,声音颤抖:“封霖少爷,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龙泉岭时,大哥他……”封霖艰难的开口,准备把这件事先告诉夜合,也好商量对策。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汽车引擎声,封百川跟封月很快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推门就叫道:“封泽,你给我出来!”   李妈跟在他们后面,着急地说道:“二爷,少不在家里!”   封百川冷笑地说:“不在?我看他是不敢见我,躲起来了吧?让他赶紧出来!”   “二叔,大哥真的不在家。”封霖见他来者不善,迎上去说道。   封百川上下瞟了他一眼,大概是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皱眉不悦地喝斥:“你在外头花天酒地也就算了,回到老宅最好安份点,大白天就喝成这样,成什么体统!”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封霖脸上浮起怒气,换做平常他可能嘻嘻哈哈一阵也就应付过去,但现在出了这么大事,他哪里还有心情跟封百川说好话,拉着脸说道:“大哥确实不在,二叔要是有事的话,就改天过来吧。”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封百川指着他,“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封泽平常是怎么教你的,本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封霖一直都知道封百川对封泽成见很深,虽然不明白为的什么事,但这么多年来他没少见封百川使绊子下黑手,他身为晚辈当然不能去指责长辈的行为,但是非对错他分得很清。过去他就已经尽量避免跟封百川起冲突,再难听的话他都可以当没听见。龙泉山的事才刚刚发生,他心里本来就充满愧疚,现在又对听封百川一味的针对封泽,更加没有好脸色:“二叔如果看不惯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封百川勃然大怒,“你眼里还有封家规矩吗?”   “这句话我也想问问二叔。”封霖冷笑着说。他一直都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成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从来没有这样跟人说过话,封月跟夜合眼里都不禁浮起诧异。封百川脸色铁青,抬手就要往封霖脸上抡去,封月见状赶忙拉住他,劝道:“爸,我们是来找封泽的,你跟封霖在这生什么气呢!”   封百川冷哼一声,这才把手放下来,看着夜合问:“封泽在什么地方?”   “少主……”夜合顿了片刻,说道,“少主有事要离开几天,暂时不会回老宅。”   “掌门人没有掌门人的样子,封家早晚要败在你们手上!”封百川瞪了封霖一眼,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二叔要干什么?”封霖追上去想要拦住他。封百川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上楼梯,向密室方向走去,封月跟在他后面,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现清脆的“吧嗒”声。封霖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想做什么,飞快跑过去挡住他们去路。   “让开!”封百川厉声说道。   “前面就是封家密室,二叔应该知道,没有掌门人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入。”封霖张开双手把过道挡了个结实,毫不畏惧地说道,“二叔刚才还说我没有规矩,这么快就给忘了吗?”   “我早就不是阴阳师,封家的规矩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给我让开!”封百川伸手推他。   “既然如此,那二叔更没有资格进入密室。”封霖冷冷的说,寸步不让。   “封霖,看来你今天是一定要跟我做对了?”封百川轻蔑地看着他,“你最好想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个份量。”   “我只知道我是封家的一员,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做出背祖忘德的事。”封霖镇定自若地说。   “看来封泽把你教的挺好啊,你的法术现在是不是也跟嘴皮子一样利索?”封百川上下打量着他。对于封霖这个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当年封云岚未婚先孕,本来已经丢尽封家的脸面,但她仗着有封老爷子宠爱,不但回到老宅产子,还入了本家祖谱,说起来也就是个没有爹的野种,有什么时候资格成为本家的人!   封霖神色一顿,他的法术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如果真打起来,又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封月见气氛越来越僵,走上前装起好人:“封霖,我跟爸今天过来就是想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没有恶意的,咱们各退一步,你也别在这里为难我们,好不好?”   “我记得二叔搬出老宅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二姐你好像也有七八年了,这宅子里怎么还会有你们的东西?”封霖明知故问,就是不肯让开一步。   “阴阳五行轮盘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总有权利把它拿回来吧?”封月也不跟他故弄玄乎,直接了当的说道。封霖像听到笑话一样笑了起来:“二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封家族里写着任何一件法器都不是私有物,掌门人有权决定它的归属,对吗?”   “那又怎么样?轮盘是爷爷交给我爸的,就算要收回去,也应该是爷爷的事,封泽没有这个资格!”封月收起那副伪装的笑容,脸色沉了下来。   “大哥掌门人的位置,也是爷爷亲自传下来的,他现在就是封家的主人,你说他有没有这个资格?”封霖毫不客气的反驳她的话。   封月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气得五官扭曲,说道:“封霖,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做对吗?”   “二姐,没有人要跟你做对,是你一直在跟大哥做对,跟封家做对。”封霖正色说道,“你所做的事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哥一次次放过你,如果你肯悔恨的话,大哥又怎么会收回阴阳五行轮盘?”   “就凭你也配在这里教训我!”封月气急败坏地叫起来,“我问你最后一次,你让不让开?”   “你们别想从这里拿走任何一件法器!”封霖态度坚决地说道。   “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些年有多大长进!”封月冷笑两声,准备硬闯过去。她从来没有把封霖看在眼里,以前他没赢过她,现在更赢不了。封霖知道自己现在法力尽失,完全不是封月的对手,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从这里离开。夜合看到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正想要过来阻止,忽听推门声响起,一道曼妙的人影夹着香风走进来。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嚷嚷,吵什么呢?”   二楼的封霖虽然看不见来人,但传来的声音已经让他愣住,连封百川脸上也浮起古怪的神色,封月只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夜合垂眉恭敬地退到一旁,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在楼梯上响起。   “二哥,这么多年没见,我刚回来你就在欺负我宝贝儿子呢?” 第136章 封云岚   那一道修长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他们视线里,深蓝色羊绒外套下一件黑色连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笔直的腿上穿着一双足足有十几厘米高的纯色单鞋,露出纤细的脚踝,慵懒的卷发散落在肩膀上,蓝宝石耳环在举手投足间熠熠生辉,更增添了她的妩媚与雍容。她的视线在这三个人身上转过,踩着高跟鞋风情万种的走到封霖面前,伸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宝贝心肝,你发什么愣呢,不认识我了?”   封霖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前这个浑身名牌、靓丽时髦的女人,不就是自己那一年见不了两回的亲妈封云岚吗?他张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美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封云岚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嘛,还没忘了怎么喊我。”   封霖倒是想忘啊,别人家当妈的听到儿子喊自己一声妈都能乐得眉开眼笑,但他家这位,小时候他喊一声挨一次骂,美其名曰本小姐风华正茂,怎么能让“妈”这个字喊成半老徐娘!所以在一次次威逼利诱下,六岁的封霖噙着眼泪把称呼换成“美女”,这一喊,就喊了快二十年。   “三妹,好久不见了。”封百川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一向就不喜欢封云岚,认为她的作风就是在给封家抹黑,当年她未婚生子,早就该被逐出家门,要不是有封老爷子袒护,她哪还有资格走进这扇大门。   “是呀,确实很久没见了,二哥,你这是在指点我家封霖练法术呢?”封云岚笑眯眯地问。她虽然从不插手封家的事,但封百川当年的所做所为她一直都知情,封启山的失踪是她心头永远的伤痕,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也还是无法原谅封百川。   “姑姑,你误会了,我们就是来宅子里拿件东西的。”封月露出甜蜜可人的笑容说道。   “月月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看着真招人喜欢。”封云岚走过去亲热地拍了拍她,“怎么样,交男朋友没有,你爸应该给你张罗了不少高富帅吧?”   “他一天到晚都在忙活公司的事,哪里顾得上我啊!”封月撒娇似地看了封百川一眼。   “缘份可遇不可求,你可别跟我一样挑花了眼。”封云岚笑着说道,“不过这各人有各人的追求,有的女人喜欢当女强人,有的女人喜欢相夫教子,而我呢就喜欢现在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啊!”   “你要过这种日子就去过,别在这里撺缀我女儿。”封百川冷着脸说。   “我觉得姑姑这样也挺好啊,可以到处旅游,结识各种各样的朋友,如果遇见白马王子的话,还能谈一场没有负担的恋爱,那是多少女孩子都羡慕不来的事呢。”封月挽住封云岚的手臂,一脸向往地说。   “还是月月会说话,这张嘴可真甜!”封云岚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   “姑姑,你难得回来一趟,一会等我把东西拿了之后,咱们就一块出去吃个饭吧,我知道有几家特别好吃的餐厅,肯定合你的胃口。”封月热情地说。   “好啊,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这会正饿得不行呢,你要拿什么就赶紧去吧,完了咱们好去吃饭。”封云岚催促着说。   “妈,不行啊,他们是要……”封霖一急,脱口就叫道。话还没有说完,封云岚的眼睛已经瞪了过来:“刚还夸你来着,这么快就给忘了?”   “不是,他们……”封霖急着想要把事情说清楚,封月却抢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封霖,姑姑都同意了,你总不能再拦着我吧?”她作势就要推开封霖,封百川已经准备往密室走去。封云岚不紧不慢地走上来挡住他去路,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说道:“这宅子里的东西有许多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二哥你,二哥要是想拿个花瓶或许是轴画回去摆在家里,我想封泽肯定不会那么小气,但是这间密室里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玻璃渣子,我都不会让你带走。”   “云岚,连你都要来我面前指手画脚吗?”封百川气急败坏地问。   “我哪敢呀,我这不是在就事论事吗,虽然二哥你已经不再当阴阳师,但只要一天是封家人,就要遵守封家的规矩,难不成二哥连祖训都给忘光了?”封云岚一脸惋惜地说,“要是二哥不记得,我可以让封霖给你背一遍,怎么样?”   封月赶紧出来打圆场:“姑姑,是我跟大哥之间发生一点小误会,他才会收走我的阴阳五行轮盘,我爸也是着急,才会过来想帮我拿回轮盘。姑姑,轮盘跟了我这么多年,它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它。”   “封泽从你手里收走了阴阳五行轮盘?”封云岚问。   “其实是大哥误会了我,我是被栽赃陷害的,等大哥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向他解释清楚,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轮盘,姑姑,你就答应让我先拿走它吧,好不好?”封月摇晃着封云岚的手臂,撒娇地说。   “既然是误会,也不用急于一时,就等封泽回来再说吧。”封云岚不吃这一套,“月月啊,你大哥是个明事理的人,他肯定会理解你的,你现在要是把轮盘带走,那误会就成了事实,到时候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   封霖刚才是孤立无援,心里完全没底,现在有了封云岚这个超级帮手,底气也足了起来,整个人结结实实贴在密室的门上,仰着头坚决地说:“反正在大哥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走进这间屋子!”   “哼哼,你们母子今天倒是齐心啊,”封百川冷笑两声,“我这么多年没有使用过法术,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管不管用,云岚,看来今天我们俩是非要过个手了。”   “我这指甲还是上飞机前新做的呢,我可舍不得弄断。”封云岚伸出自己那十指修饰的分外精致漂亮手指,“还有我这枚蓝宝石戒指,是全球限量版,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要是划花了,那还不得心疼死我呀!”   “你到底想怎么样!”封百川没兴趣听她在这里胡扯瞎扯。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既然你没听明白,那我就再说一次。”封云岚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想要阴阳五行轮盘,就必须得到封泽的同意,否则,你们谁也不能把它带离老宅!”   “你……”封百川指着她,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封霖风状急忙挡在封云岚面前,就怕封百川一个控制不住会甩巴掌过来,封云岚感应到灵光镜的存在,脸上浮起讶异的神色:“灵光镜在你身上?”   “是呀,大哥之前给我的。”封霖从怀里掏出灵光镜递过去。这原本就是属于封云岚的法器,因为性格的缘故,她虽然有修炼阴阳术,但很少会去使用,在选择周游世界后,她就把灵光镜留在封家密室里,阔别多年的法器现在回到她身上,似有感应一般发出微弱的光芒。所有法器都是有灵气的,它会跟使用者建立起相辅相成的灵力感应,同时也是承认对方是自己主人的证明,封云岚把它拿在手里,熟悉的感觉让她感概不已:“我们又见面了,你还好吗?”   “从小就神神叼叼,到现在都改不了这毛病,你以为法器能听得懂人话吗?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异想天开,幼稚!”封百川毫不客气的嘲笑她。   “二哥,正因为你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才只能是阴阳五行轮盘的使用者,而不能在为它的主人。”封云岚摇头叹息地说。   “使用者也好,主人也好,轮盘都是属于我的东西,谁都不能把它夺走!”封百川脸色阴沉地说道,“云岚,我劝你现在就离开,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   封云岚没有搭理他的威胁,只看着手里的灵光镜,声音低低的:“今天你就帮我一个忙吧。”她将灵光镜置于双手掌心,无声地念出一段咒语,琉璃镜面射出一道白光,覆盖住密室的门,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   “姑姑,你……”封月明显感觉到密室入口前多了一道结界,强大程度完全超出她的法力。封云岚望着他们气定神闲地说:“如果你们能解开灵光镜设下的结界,那阴阳五行轮盘就随便你们带走。”   “封云岚!”封百川愤怒的大叫。在封家三件镇宅法器里,三生灵光镜的防御力量是最强的,通过它设下的结界几乎没有漏洞,只有施术者本身才能将它解开,别说封百川这么多年没有使用过法术,就算放在过去,他也毫无办法。   “私占法器是封家的大忌,二哥,我这是在为你好呀,你们要真想要,就等封泽回来后亲自问他吧。”封云岚脸不红心不跳,很淡定地说。   封百川嘴角抽搐,狠狠瞪着他们,说不出话来。封月心里着急得不行,她跟阴阳五行轮盘只隔了一扇门,却没有办法靠近,除了干瞪眼外,什么都做不了。封百川指指封云岚,又指指封霖,撂下一句狠话:“走着瞧吧,我就看你们能挺到什么时候!”说完,他拉上封月就走。   “爸,我……”封月回头看着密室,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放心,爸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拿回阴阳五行轮盘,属于你的东西,谁也没有资格抢走!”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封云岚跟封霖他们听的,看着封百川消失在楼梯上的人影,以及听到重重的摔门声后,他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封霖一屁股坐到地上,抹着额头的冷汗说:“他们要再呆下去,我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心肝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封泽怎么把轮盘给收回来了?”封云岚了解封泽的为人,如果不是封月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他不会下这个决定,“还有封泽人呢,他上哪了?”   封霖抬起头,犹豫地看着封云岚,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妈……”   封云岚刚想发火,看见封霖逐泛红的眼眶不禁吓了一跳,蹲在他面前问道:“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他……”封霖艰难地开口,“大哥他失踪了……” 第137章 这不是结束   刚刚松懈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再次紧绷起来,夜合愣在那里,封云岚着急地问:“他怎么会失踪,你快说清楚出了什么事!”   封霖坐在地上沉默了很久,才把龙泉山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他看着自己的手,无比懊悔地说:“如果不是我突然失去法力,大哥也不会……”   封云岚从震惊中回地神,她清楚灵光镜的力量,虽然以封霖现在可能还无法完全掌控它,但也绝对不会发生法力失效的事。封云岚抓住他的手,片刻后脸上浮起诧异的神色:“你被人下了符咒?”   “怎么可能,我没有接触过其他术师啊,怎么会……”封霖的眼神里充满错愕,“而且如果有人对我下咒,大哥怎么会察觉不到?”   “先别管这么多了,我帮你把法术解开,跟我过来。”封云岚拉起他往房间走去。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夜合惊惧的表情,他的手剧烈颤抖着,只有握紧楼梯扶手才不至于让自己失去平衡。   符咒……难道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房间里,封云岚借助灵光镜的力量解除掉了符咒施下的法术,她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现在试试。”   封霖尝试着念动咒语,虽然还有点不畅快,但法力确实已经回来了。震惊还没有从他眼里消去,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我真的被人下了咒?”   “这个符咒是从你身体里面产生的,所以封泽才没有察觉到。封霖,你老实告诉我,你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封云岚正色地问。   “奇怪的东西?”封霖陷入沉思,“没有啊,就是跟朋友一起喝酒聊天,他们都是普通人,跟术师沾不上一点边,没有理由要害我啊!”   “真的没有吗?”封云岚追问。她知道自己这儿子私生活混乱的很,结交的都是些花天酒地的富二代,最喜欢泡吧把妹,交际圈复杂的很,说不定就会有人在暗中下了黑手。封霖皱眉想了半天,摇摇头说:“真没有,大哥跟我说要去龙泉山封印恶灵后,我就一直留在老宅里没有离开过,吃的都是厨房煮的东西,那几个厨师都在封家这么多年了,肯定不能做出这种事。”   “除了这个之外呢?”封霖的话倒是提醒了封云岚,如果不是他身边那些要七杂八的朋友的话,那会不会这个人就在封家老宅里?   “美女,你怀疑……老宅里有内奸?”封霖张大嘴巴,猛然摇头,“不会不会,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李妈一个月都下不了一回山,还有那两名厨师,都是老老实实的普通人,夜合就更不用说了,他对大哥一直忠心耿耿,更不可能……更不可能……”封霖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直接消失在喉咙里。   知子莫若母,封云岚一眼就看见他神情的异样:“夜合做过什么?”   封霖动动嘴唇,好半天才说道:“就是去龙泉岭的前两天,我肚子饿,进厨房煮了碗面,夜合过来说这瓶子里的调味料不新鲜了,要帮我把面条倒掉,我饿得不行,就没听他的……”   听起来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但却让封云岚的眉头渐渐皱起:“封家厨房里会留下过期的调味料吗?而且就算有,夜合身为封泽的侍从,怎么会去关注起厨房里的事?”   “会不会只是巧合,夜合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封霖怎么也无法相像。封云岚沉默下来,夜合是在封家老宅长大的,在封云岚眼里,他就跟亲人一样没有差别,再加上夜合从小就听话沉稳,封云岚一直都很喜欢他。没有人会去怀疑夜合的忠诚,他一直都那样尽忠尽职,但封云岚却知道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我想,夜合的本意并不是要害你。”她沉重地说道。   封霖愣了半晌,脑海里不断浮现那天的细节:“你是说夜合真正想下手的对象是……大哥?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人一直都形影不离,大哥去哪夜合就在哪,关系比我还亲密,他怎么可能会对大哥下手,而且这样做对他也没有好处啊!”   “这个问题或许我们可以去问问夜合。”封云岚虽然从不插手封家的事,但是,她也不会允许封家有这样危险的人物存在。   “我现在就去找他!”封霖跳起来就往门外冲。楼下餐厅里,李妈正在准备餐点,看见他想伸手招呼,封霖已经率先一步开口问:“李妈,你看见夜合了没?”   “他刚刚出去了。”李妈指指门外说。   封霖愣在原地,封云岚从楼梯上走下来,眉头紧紧皱着,神色凝重。她这次回来本来只是想跟他们过个团圆的新年,没想到会遇见这样出乎意料的事,她说道:“封霖,你先跟四位长老联系一下,让他们尽快赶到老宅里来。”   “那夜合……”封霖神情焦急,他真的不愿意相信夜合会这样做。   “他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封云岚望着屋外说。   都说心情不好的时候要借酒浇愁,但顾易止发现这句话是骗人的,因为心情如果低落到一定程度,会对什么都失去兴趣,喝酒只是发泄的一种方式,而他已经连发泄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在路边大排档呆呆坐到半夜后,他才站起来离开,叫的一打啤酒只喝了半罐,一桌子菜更是连筷子都没动,他挪着脚步走在昏黄的路灯下,看不见从身边呼啸而过的车辆,也听不见身后善意提醒的喇叭声。   他很想自己跟过去一样忙,忙得昏天暗地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忙得没有空暇去考虑任何事情,但是现在的他,被收走了佩枪与警官证,虽然还没有正式下文通知他停职,却也已经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他读警校本来是被父母逼迫的,大学四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有一阵还特别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反抗,但是现在的他早已经喜欢上这份工作。他知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他隐瞒封月与罗珊的事,只是不希望封泽被牵扯在里面,因为这件事一旦曝光的话,对封泽对封家都会产生影响。封泽最在乎的就是封家的声誉,他不想让他为难,就是这样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触犯了法律,身为警察,他隐瞒案件知而不报,让调查一度陷入迷团,现在还连累齐振因失职而被处分,更重要的是,封泽……   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让顾易止脸上浮起无比痛苦的神色,如果他早点告诉齐振关于封月的事,也许他们就不必去龙泉岭,也不会数次被方遇白利用,更不会害封泽失踪,这所有的事,就像蝴蝶效应一样,发生了,就没有办法再阻止。罗珊死了,封泽消失了,这就是最后的结果吗?   不,绝对不会是这样!   顾易止紧紧握住双手,通红的眼睛在路灯下泛出光芒,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封泽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他也绝不放弃,绝不!   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二点了,他打开房门走进去,屋里很黑,他没有开灯,挪着身体回到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被铺很冷,窗外投进来几束霓虹灯的光芒,他翻了个身,直勾勾看着天花板,寒意一阵一阵像他袭来,他感觉自己就像躺冰窟窿里一样,浑身没有一点暖意。   冷,实在太冷了……   他在床上蜷缩起来,抬眼看见墙角飘浮着几团黑乎乎的影子,他愣了一下,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苦笑。之前他见到这类东西都能被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给自己全身贴满符纸避邪,但是现在,他却很平静,出奇的平静。   他看着那几团黑影,那几团黑影也在看着他,没有瞳孔的眼睛,森白的牙齿,好像随时都能冲上来把他撕成碎片。顾易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他站起来向它们走去,黑影惧怕他身上的力量,后退了几步。顾易止看着它们问:“你们见过封泽吗,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黑影当然不会回应他,一双双惨白的眼睛注视着他,就像在看最美味的食物。顾易止叹了一口气:“对,你们听不见我说话……”他看了一眼衣柜,走过去把那张卷画拿出来,这是方遇白第一次见面时送给他的礼物,本来想在画展后还给他的,结果发生了罗珊的事,一直没有来得及。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他们可以成为朋友,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刻意的,在方遇白眼里,他就是一枚任他摆而的棋子,现在他赢了,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代价就是封泽……   卷画在顾易止手里渐渐被揉成一团,他很想就这样把它扔出窗外,但是在沉默很久之后,他又徐徐把画纸铺平。这张画他要亲手拿去还给方遇白,告诉他事情不会永远如他所愿,不管花上多少时间,不管他还是不是警察,都要让他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借价! 第138章 质问   天亮之后,顾易止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妥当,几天辗转难眠让他眼下有一圈明显的鸦青色,他深深吸了口气,拿上卷画离开屋子。   农历都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了,大街小巷多了许多春节的氛围,今天是节假日,各个商铺纷纷打出促销标误,人流量拥挤了很多。顾易止走到锦华路,看见画馆大门口挂了块停业转让的牌子,里面几乎已经没有画作,前台小妹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到有人进来还吃了一惊,站起来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画馆已经停业了。”   “方先生在吗?”顾易止直接了当地问。   “老板已经很久没有来了,现在这里的事由夏姐处理。”前台小妹大概是觉得他眼熟悉,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夏芝晴抱着几叠资料从办公室走出来,看见顾易止惊喜地喊道:“易止,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点事,想找方先生。”顾易止冲她笑了笑。   “遇白很久没有到画馆来了,就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把画处理一下,把店铺转让掉。”夏芝晴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说,“他这个人就喜欢一时兴起,当初回到宜城开画展我就不太同意,现在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他又要卖掉画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夏小姐,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顾易止皱眉问道。   “不知道,我一直没见到他,不过听他话里的意思,可能这段时间要离开宜城。”夏芝晴撇撇嘴,不高兴地说,“他说画馆里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卖了多少钱都归我,听起来像要跟我永别似的,怪叫人难受的。”   “你去他的住所找过吗?”顾易止追问。   “都去过好几次了,敲门都不有人开,看起来他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夏芝晴摇摇头说。   看来方遇白真的准备离开宜城,但只要他还没走,就一定得找地方落脚,他没有回家的话,会去哪里?顾易止说:“夏小姐,能不能麻烦你把他的住址写给我,我想去看一看。”   “行,没问题,不可你可能得白跑一趟。”夏芝晴从前台拿了支笔,刷刷写下一行字,“距离这里蛮近的,就在下一个街口。”   “谢谢。”顾易止点头说道。   “那个……易止,我想问一下,罗珊姐的案子怎么样?找到凶手了吗?”夏芝晴一直关注着新闻,但也没有看到有关报道。   “杨东已经伏法,等确认之后,应该就会公布。”顾易止说。   “真的是杨老板啊……”夏芝晴难过地说,“杨老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罗珊姐真的是太可怜了。”   顾易止本来还怀疑夏芝晴会不会也是方遇白的帮凶,但从她的言辞里看,显然就对方遇白的所做所为毫不知情,他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女孩,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夏芝晴送他出门,扭扭捏捏了半晌才问道:“易止,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封先生,他现在还好吗?”   “他……出远门了。”顾易止看着车水马龙的马路说道。   “哦……”夏芝晴失望地应了一声,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这上面有我的电话,等封先生回来后让他给我打电话,好不好?”   “好。”顾易止平静地点点头,对她挥了挥手,离开画馆。   纸上写的地址是一幢高级公寓,房价高的离谱,也是宜城富人聚集的地方,装修的豪华程度甚至胜过那些五星级酒店,走道里铺着干净的地毯,每一个转角都设有高清摄像头,连电梯都是双开贯通式的。顾易止找到纸上写的门牌号,按响门铃,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等了片刻,反复按了三次,那扇华丽的棕红色防盗门依旧紧紧锁着,没有一点反应。   他的心不禁沉到谷底,在宜城夏芝晴已经算是最了解方遇白的人,如果连她都不知道他在哪里,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   顾易止盯着这扇门看了很久,才不甘心地转身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方遇白,仅仅是想把画还给他吗,还是想从他那里得到找回封泽的方法?就算方遇白真的告诉他方法,他会去做吗?   顾易止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事——找到方遇白。   电梯门在他面前唰的一声打开,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那个粉妆玉琢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扑到他面前,惊喜地说:“哥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乐安?”顾易止愣在那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汪乐安和汪开诚,他记得封泽说过汪乐安已经离开宜城。汪开诚认出他就是刑侦科那个警察,眉头皱得紧紧的,戒备地打量他,汪乐安晃晃他的手,开心地说道:“爸爸,他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哥哥,之前去华亭山写生的时候,都是哥哥在陪着我呢!”   汪开诚对他点头示意,神色也缓解了几分,汪乐安抬头问道:“哥哥,你也住在这里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不,我是来找人的。”顾易止摸摸她的头,怜爱的说。之前他一直担心汪乐安的情况,看见她平安无事,还比以前更加开朗快乐,他也可以放心了。   “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方老师的,对不对?”汪乐安兴奋地问。   “是呀,但他好像不在家。”顾易止笑着回答她。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方老师了,”汪乐安皱着小脸说,“爸爸虽然给请了其他老师,但我还是觉得方老师最厉害,如果他回来这里住就好了。”   “乐安这么聪明,不管谁教,将来都会成为一位真正的大画家。”顾易止在她面前蹲下来,表情很认真地说。   “真的吗?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汪乐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再也没有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顾易止看着她充满朝气的笑容,似乎也将他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汪开诚看了他一眼,说道:“方遇白在郊上还有一幢房子”   顾易止愣了一下,汪开诚低头温柔的对汪乐安说:“乐安,把画本跟笔借爸爸用一下。”   汪乐安听话地点点头,从小书包里拿出画本跟一支水彩笔递过去,汪开诚翻开空白的一页,在上面画下路线图,撕下来递给顾易止:“我不能肯定他就在那里,不过你可以去看看。”   顾易止没想到汪开诚会帮助他,愣愣看着纸上这几条线,虽然只是廖廖几笔,但也很奈心的在叉路做了记号及标的物。   “谢谢……”顾易止由衷地说。   汪开诚没有理会他,牵起汪乐安地手说:“乐安,我们该回家了,不然妈妈该着急了。”   “哥哥,我以后还可以见到你吗?”汪乐安抬头期待地问。   “当然了,我还等着看乐安成为大画家呢。”顾易止想拍拍她的小脸,又怕汪开诚会介意,所以只能笑着说。汪乐安却在这时主动扑过来抱住他:“哥哥,我现在在格林屋学画画,你记得要来看我。”   “好。”虽然汪开诚脸上已经浮起不悦,但顾易止还是忍不住抱了抱怀里这个小女孩。汪乐依依不舍放开他,牵着汪开诚的手一步三回头离开,看见顾易止走进电梯,她晃晃汪开诚的手问:“爸爸,等我长大后可以嫁给哥哥吗?”   “不行!”汪开诚黑着脸回答。   “为什么?哥哥那么温柔,为什么不行?”汪乐安委屈地噘起嘴。   “因为警察都很穷!”汪开诚咬牙切齿地说,他记得之前汪乐安可是一直在说爸爸是她的白马王子,怎么转眼之间他就被打入冷宫了?   “那我就成为像方老师那样的大画家,赚很多很多钱,让哥哥过好日子!”汪乐安忽闪着大眼睛,表情特别认真。   小淑女的深情告白顾易止没有听见,他开着封泽之前留下的那辆捷豹轿车,按路线图所标示的方向驶去。这是一条很老的公路,在新路修成之后,这里就很少有车辆通行,道路两道枝繁叶茂,杂草从生,顾易止开得特别慢,终于看见地图上所标示出来的那条小路。他扭转方向盘,开上这条被树荫笼罩的泥路,一幢白色的复古小洋楼渐渐出现在视线里,非常少有的样式,似乎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顾易止没有把车子开到门口,而是在远处缓缓停下来,顿了片刻后,才打开车门走下去。郊外的温度要低上很多,风吹在身上冰冰凉凉的,一股寒意往脖子里面钻,顾易止缓缓走过去,二楼的窗户敞开着,米白色窗帘被风吹出来,在空中上下舞动。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就算现在是冬天,也依旧开得咤紫嫣红,就在顾易止考虑是翻进去还是敲门的时候,那扇雪白的雕花木门忽然开启,方遇白从里面走了出来。   “易止,很久没见了。”方遇白对他露出笑容,就跟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那么温和。   “我们在龙泉山刚刚见过。”顾易止说。   “但那也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方遇白望着他,就跟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样,“最近怎么样,你似乎脸色不太好。”   “拜你所赐,我确实过得不太好。”顾易止冷笑一声说。   方遇白叹了口气:“那件事我也很抱歉,谁都不希望它发生,但它并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易止,你也看见当时的情况了,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   “是你帮不了,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你设计好的?”顾易止的目光像刀一样停留在他身边,那张曾经让他惊艳过的脸,这时在他眼里只有卑鄙与无耻。   “易止,你是个普通人,很多事情都有两面性,并不是像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我有我不得不去做的事,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我也感到很抱歉,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方遇白看着他,绝美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眼神中没有一丝内疚。   “理解?是理解你利用我接近封泽,还是理解你利用杨东杀死罗珊?”顾易止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或许你想让我理解你害死封泽这件事?”   ————————————————   这是今天第二更,等晚上八点左右还有一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第139章 决心   在大部分人眼里,顾易止就是天生非常好说话的脾气,他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少根筋,但在工作时又一丝不苟,很少跟人发生摩擦,除非是遇见不可理喻的歹徒,要不然他几乎不会发火。但是现在,在这阴沉沉的天色下,他站在方遇白面前,眼睛因愤怒而通红,手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方遇白始终是那样气定神闲,不冷不热地说道:“易止,你是不是太难过导致记忆混乱了?我记得好像是你亲眼看见杨东枪杀了罗珊,我为这次画展费了这么多心血,结果因为这件事导致画展成为众矢之的,说起来我也算受害者。”   “你还要在我面前演戏吗?”顾易止厌恶地皱起收头。   “事实就是事实,我想你们警察局的档案应该记录的很清楚,不需要我多做解释了吧?”方遇白拂了拂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说道,“至于封先生,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我没有靠近他一步,他又怎么会是我害死的?难不成现在警察办案都是靠凭空幻想?”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证据去定你的罪,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没有做过。”顾易止脸色冰冷,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所做的事,我知道,你知道,封泽也知道,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方遇白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我已经被惩罚的够久了,现在我所拥有的一切,是我用尽所有换来的,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它,包括你在内。”   “你终于承认了。”顾易止说。   “承认怎么样,不承认又怎么样,所有的事都已成定局,你什么都改变不了。”方遇白嘲弄地看着他。   “不,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会让封泽活着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重新把他带回来!”顾易止知道自己完全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里没有丝畏惧跟犹豫。   方遇白笑了起来,他就好像听到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那样笑了起来,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他又何必花上一百多年的时间去等待?他摇摇头,叹息地说:“易止,不甘心是没用的,我劝你最好承认现实,封泽不会回来了,就算你死了,也不可能再见到他!”   “你没有资格在这里为我们做决定,我也不需要你的相信,你就好好看着吧,看我能不能做到。”顾易止眼里已经没有了愤怒,取而代之的只有坚决。   “好呀,我就慢慢看着,你会花上几年、几十年去做这件事。”方遇白曾经经历过一样的折磨,一样的决心,但是他对顾易止没有丝毫同情,甚至想到顾易止在漫长岁月里从希望变成绝望,他心中就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顾易止把手里的卷画扔过去给他,神情并没有因他嘲弄的话而有所改变:“这是你以前送给我的画,我现在把它还给你,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再也不是朋友,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所做的事会出代价。”他不再看方遇白一眼,转身离开。   那张画轻飘飘落到地上,方遇白低头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充满轻蔑,俯身捡起,将这张画撕成两半。   朋友?   呵呵,他从来没有朋友,也从来不需要朋友,至于代价,他早就已经付出了,而且永不后悔。   方遇白把院门重新关上,来到阴暗无光的地下室。纪南之不能被阳光照射下,所以他准备了这间完全不透光的地下房间,空气中虽然弥漫着消散不开的潮气,但在看见坐在灯下安静看书的纪南之时,他就觉得这里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方遇白走过去,脸上的笑容似春风般温柔。   “原来现在的世界已经变化这么大了。”纪南之手上拿的是一本科谱类书籍,里面记载的是这几十年来为人类做出最大贡献的发明创造,每一件都让纪南之陌生并且叹为观止,那好像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进步到了他所不能想像的地步。   “没关系,以后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习惯熟悉。”方遇白说。   鬼魂对生人的气味都很敏感,纪南之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人来过了?”   “没什么,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方遇白笑了笑说。纪南之觉得这股气味很熟悉,顿了片刻后才想起来:“是那个叫顾易止的警察?”   “看来南之对他的印像格外深刻呀。”方遇白玩笑地说。   “是为了封先生的事吗?”纪南之的表情却无法轻松起来。   “易止是个单纯的人,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界也是情理之中。”方遇白叹了口气,但神情里并没有多少同情。   “他没有为难你吧?”纪南之紧张地握住他的手问。   “他是个警察,不会做知法犯法的事,但看得出来,他很恨我。”方遇白说,“他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回封泽,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惜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纪南之曾经也是无界地狱的受害者,所以他知道这件事有多难,那是个没有边际的空间,进入之后会失去所有在人间的记忆,在长年累月的游荡中化为充满怨气的恶灵,唯一残存下来的就是对鲜血和生气的渴望。方遇白身为御鬼族宗主,也足足花了一百多年时间才找到聚合纪南之灵魂的方法,而顾易止只是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他又能做得了什么?纪南之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们真的不应该为了一已私欲而害了他们两个人。”   “事情已经不能改变,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方遇白在他面前蹲下来,握住他手说,“我已经买好后天的机票,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吧,我会想办法找到合适的白骨,重塑肉身来让你还阳。”   纪南之很清楚那并不是还阳,那只是借用御鬼令的力量让白骨生出没有神经的肉体,来成为他灵魂的容器,因为没有血液流动,这具躯壳很容易就会发生腐烂,为了保持它的新鲜度,必须每天饮用鲜血,才能够让它活动自如。像这样一具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怎么能算活着?   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法术,所有还阳的定义,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但这是方遇白的愿望,纪南之不能拒绝,也不忍心拒绝,如果这样能令他开心的话,他愿意去做。   “好。”纪南之抚摸他的脸颊,轻轻应了一声。   方遇白靠在他腿上,低低地说:“你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做好这一切,这次,不会再有人分开我们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齐振把资料整理好,跟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才离开办公室。枪击案大致算告一段落,而对枪支来源的调查在前两天也有了突破性进展,他们抓到一个负责黑市联络的地痞,他交待滨江边那幢烂尾楼——阳光大厦确实发生过枪支交易,但他只负责中间牵线,没有实际经过手,不清楚是不是警察要找的那一批。   根据他提供的情报,警局已经安排大量人手明察暗访,如果进展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齐振也是这桩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几天他几乎没有回过家门,快过年了,大家都希望能在年前拔掉这颗社会毒瘤。今天工作结束的还算早,齐振看了看时间,准备先回去睡一觉。   马路上早已经看不见什么行人,齐振把车开出停车场,一束车灯打过去,照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她被吓了一跳,高跟鞋一歪,差点摔到地上。齐振认出她来,下车察看情况:“安慧,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没事。”安慧狼狈地摆摆手,她很少穿高跟鞋,老觉得别别扭扭的,特别不习惯。   “都这么晚了,你到警局来干什么?”齐振看她摇摇晃晃的,连站都站不稳,伸手扶住她问。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听队长你说晚上要加班,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想顺便送点宵夜过来。”安慧举了举手里的保温饭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齐振。她换了一身便装,浅灰色羽绒让她多了几分靓丽,头发梳成高马尾扎在脑后,显得又清爽又干练。   “我还真觉得有点饿了。”齐振接过来说。   “这是我妈今天刚包的饺子,香菇猪肉馅的,里面还加了点虾皮,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安慧的脸庞红红的,在路灯下显得特别清秀可爱。   齐振不是笨蛋,他当然知道不会有人三更半夜特地送宵夜过来给同事,就算要送,也不会送母亲亲手包的饺子,看着安慧闪闪躲躲的眼神,他也觉得有点尴尬,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谢谢啊,我回去肯定把它吃完。”   “那我就回家了。”安慧指指马路说。   “都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齐振说。安慧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忽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明显,忙把咧开的嘴闭起来,可是那嘴角就是控制不住上扬。齐振把车子发动起来,开向夜色深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路灯照耀不到的阴暗地方,一双眼睛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他们,直到那车子消失在远处。   “夜合,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夜合愣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转过身来。封云岚站在他身后,卷发被高高束起,一双黑色长靴增添了几分帅气,目光穿透夜色停留在夜合身上。   ————————————————————   今天三更已经用尽了我的洪荒之力,这是2016年最后一天,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万事都顺顺利利的,希望在2017年里仍旧有你们陪伴,鞠躬,我们明年见~~~ 第140章 想要的东西   夜合下意识后退几步,想要从这里离开,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封云岚缓步走到他面前,说道:“如果你保证不逃走的话,我就放开你。”   “对不起,大小姐。”夜合低头说。封云岚看着他满脸胡子拉碴的落魄模样,低低叹了口气,解开他身上的法术。夜合恢复自由,却不再急着想要逃离,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逃,都不可能逃得出封云岚的法术控制,就像他永远逃不出封家一样。   “我很不想相信那件事是你做的,夜合,封家并没有亏待过你。”封云岚说道。   “对不起。”夜合只重复着这三个字。   “你的母亲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喜欢夜香木兰,在怀孕的时候就跟我说,将来不管是男是女,都要给他取名叫夜合。”封云岚看着他说,“夜香木兰的花朵是纯白的,她也一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纯粹的人,夜合,这些你都忘了吗?”   “大小姐,你如果了解我母亲的话,就应该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东西并不是这个。”夜合没有去看封云岚,他的声音在夜色里透出一股伤感。   封云岚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说得不错,宜彤最想要的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恢复家族姓氏,让你跟你未来的孩子都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但是初宜彤并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危害封家的事,她也不会利用封家任何一个人的性命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宜彤,夜合的母亲,一个自始至终都对封家忠心耿耿的人,就算心中抱有另一种期待,也还是依照祖训把刚出生的夜合送到封家老宅,可是她却在夜合七岁那年因为一场空难而意外身亡。从那以后,夜合在世上再也没有其他亲人,他的生活圈子就只剩下封家,但不管过去多长时间,他都无法忘记那一夜母亲对他说的话。   她说,夜合,不要忘记自己的姓,就算你一辈子都无法使用它,也不要忘记,因为那是唯一属于我们家族的东西。   所以他真的没有忘记,就算过去二十多年,就算他渐渐模糊了记忆中母亲的模样,他也没有忘记这句话。   “大小姐,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甘愿接受惩罚。”夜合不想为自己自己解释,是一时冲动也好,是受了幻术迷惑也好,他始终做了那件事,并且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   “如果你甘愿的话,为什么还要从封家逃开?”封云岚盯着他问。   夜合一愣,默默撇开头去。封云岚又问:“其实你是不甘心的,对吗?你的不甘心是不是跟刚才那两个人有关?”   夜合没有回答,但封云岚已经从他的神情变化里看到答案:“告诉,给你符纸的人是不是叫方遇白?”   “对不起大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看见他。”夜合只记得昏迷时发生的事,至于口袋里为什么会出现那张符纸,他已完全没有印象。封云岚陷入沉思,她从封霖那里得知了详细的事情经过,也知道了方遇白这个人的存在,但她始终无法相信,有人能活上一百多年而容颜不改。   “大小姐,我跟你回封家接受处罚。”夜合说道。   “你是封泽的人,只有他才有权利处置你。”封云岚抬手停留在他肩膀,一道亮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滑过,隐进夜合的身体里,“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式神,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是不能离开宜城范围,等封泽回来之后,他自然会来找你。”   “少主他……还会回来吗?”夜合猛得抬头,神情里露出一份期盼。封云岚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封泽能不能回来,或者回来的机率有多大。她转身离开,一句话被风传过来:“在那之前,我不会再让你走进封家,你好自为知吧。”   都快到年关了,顾易止准备回汉昌看望父母,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他想在这之前见一见他们,陪他们过一个安稳的除夕夜。在回家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封家老宅,李妈对他已经很熟悉了,笑容满面的迎他进来。封霖听到响到从楼上走下来,见到他顿了一顿,才挤出笑容说:“易止,我还真想去找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过来了。”   “明天我就回汉昌了,我先把封泽的车子开回来。”顾易止扬了扬手里的钥匙说。   “你就留着开呗,反正那也是大哥的。”封霖说道。   “我怕我连油钱都付不起。”顾易止玩笑地说,虽然封泽给了他一张黑卡,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用。   “那也行,暂时就停在这里,钥匙你拿着,哪天要用车就过来开。”封霖把他的手推回去说。   “好吧。”顾易止也不坚持。   “今天是周二吧,你跟警局请假了?”封霖想找个轻松的话题来说。顾易止笑了一笑,说道:“我被停职了。”   封霖一愣:“停职?怎么回事?”   “没什么,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顾易止似乎不想多说,转移话题道,“封霖,封泽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封霖本来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他知道就算顾易止表面平静,他心里的伤口也远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深,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而已。听到他的询问,封霖叹了口气,照实说道:“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但我已经通知封家的四位长老,有他们的帮助,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你们所说得无界地狱,真的有那么可怕吗?”顾易止问。   “准确来说,无界地狱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恶灵形成的怨气。人在死后魂魄都会进入阴间,等待投胎转世的机会,而那些不全或受损的魂魄,因为无法投胎而滞带在阴间,形成一个充满怨气的空间,那就是无界地狱。“封霖解释道。   “也就是说,它并非真正存在的……”顾易止喃喃地说。   “确实是这样,它可能无处不在,也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封霖安慰他,“你别担心,这件事就交给封家来做,我们会想办法找出它的入口。”   “那龙泉山那片墓地呢,不能从那里着手吗?”顾易止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封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那个地方有上千年的恶灵,大哥正是担心它们出世之后会祸害人间,才想尽一切办法封印它们。如果想通过那里进入无界地狱,只有将封印解开,但是就算集结我们所有人的力量,也不一定能重新封印它们。我们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只是代价实在太大了,易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怎么会不明白……   那是封泽用生命换来的结果,谁都没有资格再去破坏。顾易止低下头,眼里那一抹亮起的光再次熄灭,封霖心中万分不忍,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说:“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你别忘了,我们封家可是最厉害的术师家族。”   “封泽嘴巴特别毒,说话经常能把人气得撞墙,”顾易止嘴角露出笑容,“但其实他特别心软,就是嘴硬不肯承认。”   “对呀,大哥就是这样的人。”封霖眼眶一热,声音已经哽咽。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所以这次我也想为他做一点事。封霖,虽然我是个没有法术的普通人,可能花上一辈子时间都找不到结果,但我不会放弃,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放弃。”顾易止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   封霖看着这张布满血丝的眼睛,就算里面疲态尽现,却仍然像星光一样明亮。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现在终于知道大哥为什么会选择你了。”   “选择我?”顾易止似乎没听明白。   “放心吧,就算所有人都认为这不可能,我也不会放弃,大不了就咱们俩孤军奋战。”封霖的潜意识里本来已经认为封泽的生还机率几乎为零,但现在突然觉得,希望这东西,你要是不相信,它就不存在,但如果相信,它就是百分百。   “那我先走了,有事就及时联络。”顾易止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你自己路上多小心啊!”封霖送他出门,一直注视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才感概地摇了摇头。   “那小哥是谁啊,长得还挺帅。”封云岚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大哥的朋友。”封霖回头说。   “封泽还有朋友?不会吧,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封云岚探头往天空张望。   “也是大哥喜欢的人。”封霖淡定地补了一句。   “什么?!”封云岚在震惊之下直接把脑袋磕在门板上,疼得她吡牙裂嘴,一边揉一边瞪着眼睛问,“你大哥什么时候换口味喜欢上男的了?”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封霖说。   “我们封家还指望他生孩子传宗接代呢!”封云岚叫起来。   “我说大美女,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这么迂腐!”封霖翻了个白眼说。   “他不生孩子封家哪有继承人,难道指望你啊?”封云岚一脸嫌弃的打量着自己儿子。   “这事啊你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跟他商量吧。”封霖摇摇头往楼上走。   “诶诶诶,你倒是说清楚啊,他俩什么时候开始的事?那个帅哥干什么的?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封云岚追在儿子后头八卦。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封霖,他停下脚步回头嘿嘿笑着说:“美女,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在警局当官呀,以前还追过你。”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提这个干什么。”封云岚想了想,确实有这个么人,还是她读大学时候的事,可惜了她连对方长什么样都忘了。   “那你就帮帮易止呗!”封霖两眼冒光地说。   “易止?谁啊?”封云岚皱着眉,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地说,“你说得是刚才那个帅哥啊?他犯了什么事?”   “他是警察,现在好像出了点什么事被停职了,你去找你那同学,帮忙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封霖把如意算盘拨的噼啪响。   “喂,你这是要让我牺牲色相啊?”封云岚伸手就敲在他脑袋上。   “你请人家吃个饭,撒个娇就完了呀,多简单的事!”封霖捂着额头说,“易止是大哥喜欢的人,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你看他现在多可怜,大哥不见了,他工作也丢了,你就不同情吗!”   “我只同情自己有这么个白眼狼一样的儿子。”封云岚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   “帮不帮?不帮不爱你了啊!”封霖瞪着眼睛说。   “呦,翅膀长硬了啊,都威胁到我头上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你给我站住!”封云岚追着封霖在楼道里跑,正在院子里收拾花园的李妈听到一声惨从屋里传来,万分同情地摇了摇头。 第141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易止记得自己上次回家的时候,就因为大巴抛锚而误入鬼村,而且按大巴所行驶的方向,龙泉岭是必经之路,他不想在这时候靠近龙泉岭,所以选择了高铁。出火车站之后转乘公交,在车上又颠簸了一个小时,才到达位于市中心的山水华庭小区。值班的保安刘能居然还认识他,举手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顾易止这次没有提前给家里打电话,想着给父母一个惊喜。   他打开家门,正在厨房里忙活的顾母听见响动高声说道:“回来啦!把手洗洗,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顾易止默默走到厨房门口,看着顾母系着围裙炒菜,在呼啦呼啦响的抽油烟机声音中头也不回地说:“今天炖了山菌排骨汤,可鲜着呢,一会多喝点。不知道易止吃饭没,这两天也没见他打电话回来,要不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吧?”   顾易止没有说话,只看着母亲的动作发愣,顾母边拿盘子边说:“别呆那不动啊,快帮我把汤端出去……”未说完的话在回头那一刻停止,顾母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易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妈,我来帮你。”顾易止走过去帮忙盛菜。   “警局放假啦?”顾母狐疑地问。以前顾易止能赶得及回家吃年夜饭都已经算不得了了,这会离过年还有个把星期呢,要放假也不至于这么早呀!   “我最近手头没什么案子,就早点回来陪陪你们。”顾易止笑着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点。   顾母盯着他的脸看,担忧地问:“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可能坐车坐太久了吧,有点累。”顾易止移开目光,极力掩饰着。   虽然猜到他可能有事隐瞒,但顾母也不想逼问他,就拍拍他肩膀说:“那你先回房间休息吧,等一会开饭了我再叫你。”   “妈,我没事,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总得干活事。还剩下什么菜,我来炒吧。”顾易止撸起袖子说。   “别别别,我还怕你把厨房给烧了呢!”顾母把他推出去,“老实在外面呆着!”   房门就在这时被打开,提着文件包的顾父走进来,抬眼看着顾易止也是一愣,半晌后才问:“放假了?”   “爸,我……”顾易止不知道怎么回答。顾母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拉上顾父就说:“人回来就好,管他放不放假,走,帮我把汤端出来先。”   顾父带着一肚子疑问走进厨房,压低声音问:“易止出了什么事?”   “可能跟工作有关吧,他不肯说,咱们也别给他压力了。”顾母叹气说。   顾父点点头:“他能平平安安回来比什么事都重要,其他事就顺其自然吧,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   吃饭的时候,他们很有默契的不去问顾易止工作上的事,还专拣汉昌大学里发生的趣事来说,顾易止听他们一言一和,聊得不亦乐乎,脸上也不禁露出笑容。只有家才是真正能令人放松的地方,回到房间,顾易止环视着这间被顾母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屋子,轻轻叹了口气。   汉昌的夜景很美,他站在阳光下,看着万家灯火似星光一样在夜色中闪烁,夹杂着湿气的冷风吹在脸上,通过呼吸流进身体里,连胸口都似乎在隐隐作痛。他没有关窗户,直接走到床边躺下,屋里没有开空调,风吹着窗帘舞动,他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只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静静躺了一会,寒意让顾易止的手几乎失去温度,他从床上坐起来,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黑色外套。这是封泽留在他那里的衣服,一直挂在衣柜里,也是他从宜城唯一带回来的行李,他把外套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头深深埋进去。   很冷,真的很冷,为什么会这么冷……   这二天一早顾母来叫他起床,进门就吓了一跳:“你这孩子,睡觉怎么不关窗呢,天这么冷,着凉了怎么办。”说着她赶紧走过去把开了一夜的窗户关上,顾易止依旧几乎一夜没睡,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昨天那套。顾母嫌弃地推了推他:“赶紧起来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咱们出去买年货。”   “妈,你今天不用上班吗?”顾易止问。   “学校早就放寒假了,学生都回家去了,你爸那边有个项目要做报告,咱们娘俩闲着也是闲着,趁这几天把年货准备好。”顾母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说,“你说你怎么越来越邋遢了,睡觉都不知道换身衣服,赶紧的啊,别跟这磨蹭了!”   顾易止应了声,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镜子里的人依旧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他叹了口气,换上衣服走出房门。顾母正在客厅等他,看见他身上穿得羽绒服又是一通数落:“你说你这件衣服都穿多少年了,袖口都磨成这样了还舍不得换?怪不得上班这么多年还交不到女朋友,就你这样,活该继续单身!”   “这还挺暖和的呢。”顾易止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说。   “行了行了,一会上商场给你挑件新的,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顾母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拉上他就出门了。   百盛是汉昌最大的购物商场之一,在这年关早已经被节日气氛填满,几乎每家店铺前都挂出了促销标语,采购的人流一拨接一拨,顾易止虽然没有兴趣去凑这个热闹,但在顾母的强力压迫下,他还是被拽进了一家男装店。大概购物都是女人的天性,虽然衣服标签的价格都令人砸舌,但顾母还是挑得不亦乐乎,恨不得让顾易止把每件衣服都试上一遍。   顾易止心不在焉的试着一件又一件衣服,连最后买下的那件是什么样都没有印象,只是在刷卡的时候看见皮夹里那张黑卡,他神情一黯,在顾母察觉之前把另一张银行卡递上去。从店里出来,顾母还在念叼着刚才还有哪几件合适,顾易止无意间抬头一望,看到杨娜娜正挽着一个帅气的男孩走来。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看见顾易止时明显一怔,很快将视线移开,装作没有看见他,若无其事的从他们身边经过。顾母顺着顾易止的视线看了一眼,说道:“娜娜快订婚了,好像就这两天的事。”   “他们挺般配的。”顾易止笑笑说。   “羡慕了?看人家成双成双的,多好啊!”顾母挤眉弄眼地说,“上回给你说得那个女孩子,就是你王叔的女儿,还记得不,她现在也在家里,等晚上我联系联系上你们见个面。那姑娘真不错,长得漂亮又特别懂事,你肯定……”   “妈,不用了。”顾易止打断她的话。   “过年正是相亲的时候,怎么能不用啊!我跟你说,那姑娘我见过二回,个子大概有一米六多点,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特别招人喜欢,还有……”顾母滔滔不绝的夸赞起那个女孩,顾易止却再次打断她的话。   “我有喜欢的人了。”   顾母一愣,两眼冒光的问:“是你在宜城认识的吗?怎么不带回家让我们看看?”   “你已经见过他了。”顾易止平静地说。   “见过?”顾母皱眉想了半天,“是你那个叫安慧的女同事?我记得那姑娘挺直爽开朗的,你们俩什么时候谈上的?”   “不是她。”顾易止说。   “那我也没见过别人啊,快说,到底是谁?”顾母按耐不住好奇,催促地问。   顾易止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封泽。”   从商场回来的路上,顾母一句话也没有说,顾易止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他知道自己说得那些话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不后悔。这件事他早晚都要告诉父母,不管是哪个时候,只要想说,就是最恰当的时机。晚上顾母没有做饭,等顾父回来之后黑着脸把他拽着房间里,踌躇了半晌也没办法说出口。   “到底什么事呀?”顾父也不禁着急起来。   “易止今天说他有心上人了。”顾母好不容易才开口。   “这是好事啊,你不就想抱孙子吗,让他把人约出来见见。”顾父注意到妻子神色不对,又问,“怎么,那姑娘不喜欢他?”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顾母犹豫了半天,才心一狠直接说道,“他是个男的!”   这几个字直接把顾父砸晕了,隔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小心翼翼地问:“男的?你说易止喜欢的人是个男的?”   “就是封泽!上次过生日时送你毛笔的封泽!”顾母豁出去了,把话全说了出来。   “还好还好。”顾父居然松了口气。   “好什么!儿子喜欢男的还好?”顾母气不打一处来。   “至少易止眼光不错呀,你上次不还把封泽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吗?”相比起来,顾父倒显得平静很好。   “那也不能把儿子赔给他呀!”顾母跳直来说,“老顾,你该不会让人家用一支笔毛给收买了吧?”   “你不觉得封泽跟那个人很像吗?”顾父问道。   “我看他跟不怀好意最像!”顾母没好气地说。   “你仔细想想,宜城,封家……”顾父耐心的解释。   顾母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说封大师?” 第142章 过去   顾易止知道他们关上门在谈论什么话题,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他反倒很平静。他不想欺骗自己的父母,更不想辜负封泽,所以把事情说清楚才是最好的选择。他等着他们从房间里出来质问他,但等了很久也没有听见动静,反倒是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顾易止走过去打开房门,外面站着一个面容慈善的老人,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中式马褂,留着花白的胡子,眼睛特别明亮,看着顾易止露出笑容,问道:“请问这是顾家吗?”   “对,你是?”顾易止礼貌地问。   “那你就是易止吧?”老人和善地打量了他一眼。顾易止微微诧异,印象中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心里正想着会不会是汉昌大学哪个教授时,顾父惊讶地声音从身后传来:“孔大师?”   “顾先生,多年未见,可还安好?”被称为孔大师的老人向顾父揖礼问道。   顾父连忙上前将他迎进来:“是呀,快有二十年了吧。”   “再过七天,就是整整二十年。”孔大师笑着说,视线停留在顾易止身上,感概地叹了口气。   “当年多亏了你呀,要不然我们易止……”顾父看了顾易止一眼,语气十分感叹。   “我所做的不过是件小事,真正救了易止的人是封家。”孔大师说道。顾易止本来就听得满头雾水,听到他提起封家,惊讶地问:“是宜城那个封家吗?”   孔大师看了看顾父,又看了看顾母,才说:“你们没有把事情告诉他?”   “事情既然过去了,我们希望易止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所以就隐瞒了这件事。”顾父叹气说。   “但该知道的还是应该让他知道,这样对他反而有好处。”孔大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顾易止着急地问:“你们说得到底是什么事?”   孔大师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沉吟片刻,诧异地说:“你身上的封印被人加固过?”顾易止没想到他会知道封印的事,而顾父顾母似乎也毫不吃惊,他怔了半晌,才点点头说:“封泽确实这样做过。”   “原来是封家现在的掌门人,怪不得有这么深的法力。”孔大师摸摸胡子说,他似乎很了解封家,从他仙风道骨的样子来看,难道也是术师吗?顾易止惊讶地问:“你们都知道封印的事?”   顾母叹了口气说:“易止,这件事我们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孔大师今天既然来了,我们了不想再瞒下去了。易止,你不是一直奇怪我们为什么硬要让你当警察吗,那是因为这是孔大师的意思。”   “警察是个充满正气的职业,普通游魂是无法靠近的,你的体质特殊,只有当警察才能避过祸端。”孔大师说。   顾易止越听越糊涂:“大师,你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孔大师询问地看向顾父顾母,见他们点头同意,才说道:“既然封家主人为你加固过封印,想必你已经知道自己身体里存在有巨大的灵力,这股力量不止对术师具有很强的吸引力,就连游魂鬼怪都没有办法拒绝,如果没有封印保护,它们会日日夜夜跟着你,直到夺走你的生命。”   “易止,你没有七岁前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因为车祸,而是那些跟在你身边的恶鬼造成的。”就算已经是很遥远的事,顾父现在回想起来也仍然觉得头皮发麻,“你出生的时候几时每个晚上都在哭,不管怎么哄都没有用,我们找了无数家医院都查不出病因。后来有人跟我说有位高人会治小儿惊哭,我们去了才知道那里是间道观,孔大师见到你的时候就说你恶鬼缠身,再晚两天就回天乏术。”   “你爸跟我当时都不相信,孔大师让我们在观里留了一夜,那天晚上是你出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顾母补充道,“孔大师跟我们说,你天生具有阴阳眼,体质异于其他人,才会招来鬼怪觊觎,他给了你一条用铜钱串成的项链,说可以保你七年平安无事。”   孔大师解释道:“你身上的灵力会随着年纪越来越强,我法力有限,只能用铜钱法器护你七年。”   “那七年之后,我……”顾易止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七年之后,那条铜钱项链突然断了,你开始高烧昏迷,医院束手无策,甚至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没办法,抱上你再次去找孔大师,但是孔大师说他也已经无能为力,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封家。”顾母说。   “封家……”顾易止喃喃自语。   顾母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马上赶到宜城,在孔大师的引见下顺利见到了当时的封家继承人,他说恶鬼已经上了你的身,为了你的安全,他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帮你驱魔,并且在你身上留下那个封印,说只要封印不消失,你就不会有事。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孔大师说这并不是坏事,至少你不会再被恶梦所惊扰,我和你爸都希望你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所以才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那个封家继承人……是谁?”顾易止震惊地问。   “我记得他是叫封启山。”顾母想了想说。   “封先生就是封家现任掌门人的父亲。”孔大师惋惜地说,“可惜他已经失踪了近二十年。”   “失踪?发生了什么事?”顾母错愕地问。   “大概是完成你们这件事后的第三天吧,封先生受邀为某地驱魔,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孔大师摇头叹气,同样身为术师,他很清楚那是法术反噬魂飞魄散的结果。顾易止忽然想到了什么,让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煞白,顾父与顾母面面相觑,神情非常复杂。孔大师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我已准备云游四方,今天前来就是想看一看二十年前的封印是否完好,既然现在有封家主人帮助你加固封印,我也可以放心了,三位请多保重。”   “孔大师,多谢你当年救了易止。”顾父走上前感激地握住他的手。   “他能平安活下来,也是他自己的福缘,只要他身上有封印存在,就不会有事,你们放心吧。”孔大师郑重地拍了一拍他的手,转身准备离开。顾易止将房门打开,送他出门,安静的楼道里,孔大师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慈爱地问道:“易止,你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大师,我身上的封印是不是要耗费很多法力?”顾易止终于问道。   “没错,它是封家最为厉害的法术之一,成功后可以保护躯体不受鬼怪及攻击性法术的伤害,据我所知,现在的封家只有掌门人封泽才会这个法术。”孔大师说。   “如果在灵力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就去驱魔,会不会……会不会容易发生意外?”顾易止艰难地说。封泽虽然没有告诉他封泽启山失踪的经过,但从那些只言片语里顾易止也能猜出大概,刚才他就在想,会不会是因为封启山为了救他耗费太多法力,才会导致驱魔失败,从这个世上消失……   孔大师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叹了声气说:“所有的法术都要靠灵力来驱动,如果灵力没有恢复,法术的力量就会相对减弱,确实会有你说得这个可能。”   果然是这样……   所以封启山的失踪真的是因为他……   顾易止停下脚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孔大师拍拍他的肩膀说:“易止,你不用觉得内疚,天下万物皆有因果,你能在二十年后结识封家主人,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注定要让你去还这份恩情。”   顾易止想起他和封泽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就在滨江边上,他嘲笑封泽穿得像个黑面神,也许真的像孔大师所说得那样,一切早就已经在冥冥中注定。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大师,你知道无界地狱吗?”   “无界地狱……你怎么会知道它?”孔大师吃了一惊,别说普通人,就连一般的术师都可能没有听过这个词语。   “你能不能告诉我打开入口的方法?”顾易止迫切地问。   “无界地狱没有入口,唯一找到它的方法就是将自己变成恶灵。”孔大师说,“就像人死后自然会走进阴间一样,那些无法投胎的魂魄就会变成恶灵盘桓在无界地狱,它只是术师对由怨气形成的空间的一种称呼,严格来说并不存在。”   “把自己变成恶灵……”顾易止喃喃低语,陷入沉思。   “既然你知道无界地狱,也应该知道只有受损不全的魂魄才会成为恶灵。”孔大师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不可挽回的结果,你不要去冒这个险。”   “谢谢你,大师。”顾易止由衷地说。孔大师凝重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走进电梯向他挥手告别。顾易止没有听见他最后的劝导,他脑海里只有那一句话。   ——无界地狱没有入口,唯一找到它的方法就是将自己变成恶灵。 第143章 接受和不接受   顾易止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父母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顾易止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他没有心情去解释跟封泽的前因后果。他勉强对父母笑了一笑,说道:“我先回房间了。”   “易止,你没遇上什么事吧?”顾父看他神情郁郁,担忧地问。   “没有,就是起早了,有点困,我去睡个回笼觉。”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道。   顾父叹了口气说道:“易止啊,孔大师的事我们并不是有意想瞒着你,以前是因为你年纪小,怕告诉你后,你心里会有疙瘩,后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出什么事,我们就希望你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   顾易止点点头:“爸,我知道,你们别放在心上,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封大师是个好人,当年要不是他,你也不能平安无事活到现在,没想到封泽就是他的儿子,唉,这或许就是缘份吧。”顾父感概地说。顾母性格比较急,本来还对早上的事耿耿于怀,想找个机会跟顾易止好好谈谈,但孔大师的突然到访打乱了她的阵脚,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对儿子说什么。从母亲的角度来说,她当然希望顾易止能够结婚生子,让他们老夫妻也能享受到儿孙满堂的乐趣,但是他们欠封家的恩情太大,况且孔大师说得不错,顾易止只有跟封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顾父还想再问问清楚,但看到顾易止脸色疲惫,也不忍心再追问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你先去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   “爸,妈,谢谢你们。”顾易止感激地说,不管怎么样,他们此刻的体谅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顾母忧心冲冲地看着他走回房间,问道:“易止这是怎么了,这趟回来总是无精打彩,该不会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别给孩子压力了,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可以自己解决。”顾父安慰妻子说。   “那你说他跟封泽这事怎么办啊?”顾母愁得眉头都拧成了川字,“封大师确实救了易止的性命,但也不能因为这事就把儿子赔给他们家啊!”   “这事咱先别提了,等过段时间易止心情好点,我们再好好问他。”顾父惋惜地摇头,“这么多年都没有封大师的消息,没想到他竟然出了这种意外,真是世事无常啊。”   顾母心头突然一跳:“老顾,你说封大师的失踪会不会跟易止的事有关?”   顾父本来还没想到这茬,但听顾母这么一提,再仔细想想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确实非常接近。他皱着眉头说:“也有这个可能,要不然我们找封泽过来问问?”   “别别别,我现在可不想看见他!”顾母没好气地说,“我猜他跟易止这事,都是他捣鼓出来的,易止从小到大连女孩子都没往家领过,就那少根筋的脑袋,哪里懂这些!而那个封泽,你看看他,浑身上下就是个纨绔子弟,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我可记得你上回还把他往骨子里夸,怎么现在就变样了?”顾父笑着问。   “上回我那就是被他的外表给骗了!”顾母一说就来气,“咱们把他当贵宾对待,他倒好,揣着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咱们可真算是引狼入室啊!”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也看开些吧。”顾父说道。   顾母把眼睛瞪得滚圆:“我说老顾啊,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该不会真让人家一支毛笔给收买了,要把儿子双手送上去吧?”   顾父长叹一声说:“易止是我们的孩子,别人不了解他,我们还能不了解他吗?他从小就没什么心眼,吃点亏也不会放在心上,当警察这些年虽然接触了许多复杂的东西,但他一直都还是那个脾气,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当年咱们差点失去他,现在只要他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其他事,就别强求他了。”   这些话顾母并非听不进去,但她就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没有一个母亲能接受这样的事。顾父知道现在只会越劝越乱,拍拍妻子的手说:“好了,现在先别想这么多了,慢慢来吧。”   顾母叹了口气,也只能点点头。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教授,每天接触的都是朝气蓬勃的学生,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遇见,换成别的孩子,顾母还可以平心静气的对待,但顾易止毕竟是她的儿子啊,各种冠冕堂皇的道理她都懂,只是要真正接受,真的太难太难了。   天色已经暗了,顾易止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直在回响孔大师说的话。人在死后会变成鬼,走入轮回重新投胎,而那些因为种种原因导致魂魄不全的灵魂,就会在经年累月的游荡中变为恶灵,可一个正常人又能用什么办法成为恶灵,不能成为恶灵的话,他又怎么能进入无界地狱?   或许……江若会知道什么?   顾易止从床上翻坐起来,低声呼喊江若的名字。这次江若没有再整妖蛾子,而是乖乖地出现在他面前,从龙泉岭回来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江若轻飘飘地凑到他跟前,说道:“易止,你好像瘦了好多,而且脸色也很憔悴,生病了吗?”   “我没事。”顾易止勉强咧了咧嘴。   “是不是因为天师呀?天师还没有消息吗?”那一天在龙泉山上江若也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她也是灵体,比顾易止更能深切感受到恶灵肆虐下的恐怖力量,如果当时不是封泽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不能活着离开龙泉山。顾易止沉默的表情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她想要安慰他,却找不出一句话来。顾易止看着她问:“江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让我干什么都行!”江若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说。她只想让顾易止能够稍微开心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愿意去做任何事。   “我现在在汉昌的家里,你以前说过在这里认识很多鬼朋友,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下关于恶灵及无界地狱的事。”顾易止面色凝重地说道。   “我说这里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原来是在汉昌呀!”江若打量着四周说,“我在这里确实有不少朋友,还有一个当鬼都好几十年了,他们都是好鬼,不害人的!不过……易止,不是我泼你冷水,他们不一定就知道你所说的无界地狱。”   “没关系,至少还能有一线希望。”顾易止笑了笑说道。   “无界地狱……这个地方听起来好危险啊,天师被带去那里了吗?”江若的表情本来不容乐观,但在看到顾易止的脸色后,她还是很快转变语气,一脸笃定地说,“天师那么厉害,不管去了哪里,都能把那些大鬼小鬼打得屁滚尿流,肯定没问题的!”   顾易止很感激她的心意,但是其实他很清楚,封泽生还的希望太过渺茫,不是他不愿意去相信,而是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放弃任何希望。他看着江若认真地说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知道怎么能可以让一个普通的魂魄变为恶灵。”   “这个问题,你怎么不去问天师的弟弟呢,他肯定知道。”江若不解地说。   顾易止也想过要去问封霖,但封泽之前最在意的就是封家的名誉,恶灵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封泽肯定不愿意封家任何一个人冒险,不到万不得己,他不希望封霖参与到这件事里。江若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摆手爽快地说道:“好啦好啦,都交给我吧,我尽量全都问过来!”   “谢谢你,江若。”顾易止由衷地说。江若可没心思听他矫情,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紧张地问:“你们家贴什么符,或者摆关公像一类的东西吧,要不然我出门可就回不来了!”   “你可以换个地方走。”顾易止指指敞开的窗户。   “这当鬼还真挺方便的,十几楼都能跳窗下去。”江若嘀咕着爬到窗户上,回头说道,“等有结果后我再回来,你等我啊!”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已经纵身跃了下去,虽然知道她根本不会受伤,但顾易止还是被吓了一跳,跑到窗边向下张望。江若白花花的身影正在往下坠,跟自带降落伞似的脱离地心引力作用,白裙子在夜色中飞扬,顾易止松了口气,疲惫地跌撞在床上。   他真的觉得很累,特别特别累,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倒下,在找到答案之前,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他都要坚持下去!手机就在这时候响起,顾易止看了一眼,是齐振打来的。他按下接听键,那头先传来汽车喇叭声,然后才听见齐振说话:“喂,易止。”   “队长,刚下班吗?”顾易止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一点。   “是呀,刚从局里出来,这两天你怎么样,没事吧?”齐振一边开车一边关切地问。   “我回家了,挺好的。”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道。   “今天下午局里开始的时候说到你的事,功不抵过,行政处罚应该在这几天就会下来了。”齐振叹气一声说。   “队长,他们有处罚你吗?”这是顾易止现在唯一过意不去的事。   “我没事,别放在心上。”齐振说道,“你也别太在意,虽然你隐瞒了重要线索,但毕竟没有对案件走向产生影响,况且这次你的功劳最大,我想上头应该会酌情衡量的,你别担心了。”   顾易止知道是自己知法犯法在先,不管局里给他任何处罚,他都甘心接受,但是齐振不同,这次的事很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年终考核,如果写进档案的话,甚至还可能会对今后的升迁造成影响。顾易止内疚不已,低声说道:“队长,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是我亲手招进警队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所做的事必定有你的原因。但是易止,今后你要记住,个人情感是不能凌驾在法律之上的。”齐振语重心长地说。   顾易止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谢谢你,队长。”   “你先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有消息我会再跟你联络。”齐振不忍心再给他压力,放缓了声音说。听到那头传来顾易止的回答后,他才把电话挂断,摇头叹气一声。   有些事情他没有说,并不代表就不知道,他选择沉默,只是因为相信顾易止的为人,如果当时他能够及时阻止的话,或许也不会让顾易止被停职查看,这件事说到底他也有不可推就的责任。这几天齐振确实想过要找人说说情,以他在警界的名声,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这样做。一是性格使然,二也是因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不管那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成为开脱的理由。 第144章 这是办法吗   齐振把车停在公寓大楼下,巡逻保安跟他很熟,热情地打招呼,齐振抬手一笑,走进电梯里。这段时间刑侦科的气氛总有点闷闷的,王浩旁敲侧击地跟他打听关于顾易止的事,齐振只说上头还在研究,就连平常最稳重的许剑风,都忍不住替顾易止说好话,希望这件事能从轻发落。   但这并不是小事,能不能从轻也不是由他们说了算,现在除了等消息,大家也做不了什么。马上就要年底了,各个科室都很忙,等上头文件发下来,可能也得是年后的事,估计这段时间顾易止都不能回局里上班了。   齐振摇摇头,忍不住叹气一声,顾易止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人,从能力来讲,他在刑侦案件上的判断能力一直都是局里的翘楚,如果这次局里真的因为这件事将他停职或者调离岗,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电梯到了他所在的楼层,感应灯应声亮起,齐振刚迈出去,猛然看见转角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他微皱眉头,假装没有发现,径直走到自己那间屋子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在防盗锁清脆的咔啦声中,齐振微微侧目,这次他清清楚楚看见有半只脚出现在那个墙角,虽然整个身体都罩在阴影里,但从鞋子来看,显然就是个成年的男人。   这幢公寓里住的大部分都是上班族,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一个正常人不会在这个时候鬼鬼祟祟躺在角落里偷窥,是来踩点的小偷吗?   直觉告诉齐振这个人并非善类,他拧钥匙的手缓缓停下,趁那人不注意,向他追过去。黑暗中那双脚往后一退,转身飞奔离去。他身后就是逃生通道,感应灯年久失修,楼道里一片漆黑,齐振只能看见那道影子飞快地向下跑去,脚步声回响在整幢大楼里。   齐振的身手在警局里已经是翘楚,但那个人明显更灵敏,他似乎感觉到齐振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只手撑住护栏向下一跃,居然直接跳到了下一个楼层。齐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身手,等再追下去时,已经看不见对方的踪影。   外面的灯光从采光窗透进来,齐振打量了一下周围,那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普通人不会有这样敏捷的反应能力,他会是谁……   顾易止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一道白影晃晃悠悠映入眼帘,他的思维还是混沌的,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江若……?”   “你醒啦,我都等好一会儿了!”江若支着下巴说。   顾易止揉着酸痛的额头坐起来,借着窗外的灯光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醒神,说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这么香,就没舍得嘛!”江若嘿嘿笑着,花痴地说,“我发现你睡觉的时候还挺可爱的。”   “事情问得怎么样?”顾易止实在没有心情跟她说笑。   “我问了好多朋友,他们都说不知道无界地狱的事,有一个朋友说如果人在死前充满怨恨,那死后就会变成厉鬼,长时间不投胎的话,就会成为你所说的那种恶灵。”江若在他身边坐下来,从头说道,“恶灵就是孤魂野鬼的一种,我们这些好鬼最怕遇见野鬼了,因为它们都没有自我意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就只知道害人害人,不停的害人。”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顾易止神情迫切地问。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悲观绝望的人,在对待每一件事情上,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保持最初的希望,又怎么可能会满怀怨恨?况且,他也没有想过要用求死的方法去寻找封泽,并非他不愿或不肯,而是人只有活着,才能去做想做的事,他唯一害怕的,就是他的死并不能换回封泽,反而让他们更加遥远。   “易止,你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变成恶灵,去无界地狱找天师吧?”江若越来越觉得蹊跷,瞪大眼睛问。   “我没有想过寻死。”顾易止换了另一种方式去回答她的问题。   “但你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天师吗?”江若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没有想过?”   死,是最坏的结果,也等于已经放弃希望,顾易止不会这样做,至少现在他没有想过这样做。他摇了摇头,坚定地吐出二个字:“没有。”   江若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做这么傻的事,刚才我看见你妈进来给你盖被子,还在床边看了你好久,她肯定特别担心你,你要是出事了,他们该有多可怜多难过啊!”   顾易止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我知道。”   江若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朋友说有一个可以把人伪装成鬼的方法,就是请非常厉害的法师帮忙,把那些孤魂野鬼塞进自己身体里,这样就可以让鬼误会你也是鬼,就可以穿梭在阴阳两界。就是不知道这个方法对恶灵管不管用,而且听说还特别危险,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回来,就可能会永远都留在阴间。”   “以现在的身体就可以走进去?”顾易止眼前一亮。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其实江若自己也不太明白,只能模棱两可的解释道,“我猜这是因为人在被鬼附身后,身体上的阳气减少,阴气加重,鬼就会误会他是同类,所以才能够在阴间穿行。但那顶多就是一个假鬼,跟恶灵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顾易止喃喃地说。   “恶灵就是魂魄受损不能投胎转世的野鬼,跟我们这种普通鬼差很多的,它们个个都非常危险,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如果天师在这里的话,他肯定也不会让你冒险!”江若就怕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来,赶紧劝说道。但是现在在顾易止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人可以通过假像迷惑鬼魂的话,是不是也同样可以用某种手段伪装成恶灵?   阴间就是阳间的对立面,普通的鬼魂也好,恶灵也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都是人类死后所产生的灵体,鬼可以欺骗人,人也可以欺骗鬼,相比起拥有自主意识的鬼魂,没有思维能力的恶灵应该更容易受到假像蒙蔽,所以,这并非不可能的事,不是吗?   江若见顾易止半天没有说话,紧张地问道:“易止,你怎么了?这个方法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嘛,我都跟朋友说了,让他们帮忙留意天师的下落,他们要是打听到消息,肯定会马上来告诉我的!”   “今天晚上辛苦了,谢谢你,江若。”顾易止由衷地说道,要不是江若所说的话提醒了他,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头绪。   “我做了什么?”江若摸摸脑袋,她只不过就是去跟朋友聊了会天,顺便打听了下顾易止交待的事,那些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似的话也没什么用啊。   顾易止没有回答,只说道:“我想现在古董店的案子应该已经移交到市局来了,在汉昌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注意到你的尸骨,尽快将你立案调查。”   “我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都想开了。”江若摆摆手说,“之前我还特别不甘心,想找到杀人凶手,自从知道他是谁后,我反倒没有报仇的念头了,杀了他又能怎么样,我都已经死了,就算把他砍成一块一块的,我也不会活过来啊。我现在是当鬼当出滋味来了,你看啊,我又不用愁怎么赚钱,也不用每天上班,想吃什么想穿什么让你烧给我就行,完全不用为生活担心,多自由多快活啊!”   不知是在安慰顾易止还是她真的这么想,江若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就想当个最漂亮最开心的女鬼,你把我揣在兜里带着,用得上的时候就喊我一声,逢年过节的时候再给烧点好吃的,还有漂亮衣服,我就别无所求啦!”   她越说越兴奋,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好像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顾易止一直看着她,静静地听她说完所有的话,江若被她看得神情越来越僵,嘿嘿干笑两声,替自己解围道:“怎么啦,你也发现我今天特别漂亮吗?”   “江若,你刚才说成为孤魂野鬼是很可怜的事,所以你应该去投胎的。”顾易止认真地说道。   江若一愣,眼里闪过一抹谎言被戳穿的慌乱,低头说道:“投胎又能怎么样,一定会过得幸福吗?或许会比这一世更惨,或许我会死得更早,我宁愿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要改变。”   “但那是全新的开始。”顾易止说,“只要你肯去相信这个开始,它就会给你带来希望。”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一根筋,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希望,就算有,它也不会落到每个人头上。”江若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道。   “如果你置疑它,它当然就不存在,但你如果相信它,就会发现它一直都在你伸手可以够到的距离。”灯光从窗外投进来,顾易止明亮的双眸在黑暗中像有星光在闪烁,“江若,我知道你曾经受过很多苦,也不想再承受同样的经力,但是你要明白,人生是属于你的,只要重新开始,你才能有改变的机会。”   江若怔怔坐在那里,脚下空荡荡的没有影子,风从窗边呜呜的吹过,她抬头望了一眼,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易止,你睡觉为什么不关窗?”   顾易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说道:“封泽如果回来的话,这样可以让他尽快找到我。”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保持希望吗?”江若目瞪口呆地问。   “是呀,这就是我的希望。”顾易止笑了一笑说道,“我相信他会回来,不管以什么方式,以什么身份。”   江若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话吗?一边想要去无界地狱找他,一边又开着窗等他回来,天师要是活着,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十几楼的窗外飞进来啊,这个“等”不就是指……江若满脸不解,顾易止本来是个特别简单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可是现在江若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他了,他明明就相信天师会平安无事,怎么又抱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去等待?   “警局那边有消息后,我再告诉你。”顾易止说。   “那好吧。”江若闷闷应了一声,她跟鬼朋友聊了一晚上,本来心情特别好,但是听完顾易止说得那番话,她觉得自己真的应该好好去考虑一下,怎么样才是对的…… 第145章 抽丝剥茧   天亮之后,顾易止换上衣服离开家门,顾父顾母都不在家里,他给他们留了字条,说自己要去见一个朋友,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汉昌的天气要比宜城寒冷很多,走在大街上的人都把自己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顾易止套了件黑色羽绒服,非常普通的款式,曾经被顾母嫌弃过好几回。他一直都是个不注意穿着打扮的人,唯一一次盛装还是因为要出席方遇白的画展……   想起这件事,顾易止的心就不禁下沉,从邀请函开始,这就是一个早就设计好了的陷井,他们都是井里的猎物,当收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无路可逃。   那些事已经无法再改变,顾易止不想再去抱怨或后悔,他只有继续向前走,才能够支持下去。在回汉昌之前,他希望能为江若做点什么,而他要找的这个人,就是当初一起在宜城刑侦队里工作的同事纪元杰,他是汉昌人,在一年多前因为结婚的关系申请调了回去,现在在治安大队上班,相比起以前要轻松很多。   今天是周六,顾易止不确定他有没有上班,在警局附近先给他打了电话。纪元杰听到他的声音又意外又惊喜,说自己今天休息,让顾易止在那里等一会,他马上就过来。   纪元杰是个特别爽快开朗的人,顾易止还记得他笑起来时嘴边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看起来憨憨的,很容易相处的样子。其实纪元杰是个人精,当初追局里一个警花追得特别恨,结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跟队里的同事呜呼哀叹大半个月,当大家都在为他出谋划策的时候,他却转眼跟一个公司白领一见钟情,就跟现在的王浩似的,天天如胶似漆腻歪在一起,没过几个月就订婚结婚一条龙,全给办了。前段时间顾易止还看见他在网络上发照片,搂着漂亮妻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小日子过得特别有滋有润。   顾易止本来不想去麻烦他的,但是现在除了纪元杰之外,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一辆别克轿车在顾易止身边停下来,车窗摇下,露出纪元杰兴奋地脸:“易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队长给你放假了吗?”   “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一趟。”顾易止笑着说。   “别愣着啊,快上车,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纪元杰招呼他。顾易止坐进副驾驶座,看见后视镜上夹着张照片,是纪元杰和他妻子的,两个人手拉拉站在阳光下,笑得特别开心。纪元杰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脸自豪地说:“我这人在工作上虽然没什么成就,但好歹娶了个这么好的老婆回来,每天回去都有热菜热饭可以吃,累的时候还有人嘘寒问暖,这日子别提有多好了!诶,易止,你怎么样,找到终身幸福没?”   “我……不着急。”顾易止掩饰着说。   “我跟你说啊,什么事都可以不急,但这找老婆一定要抓紧!我记得在刑侦队的时候有几个警花暗恋你啊,你就没有看中的?”纪元杰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疑惑的表情,夸张地问,“你该不会一直没有发现吧?”   “大家工作都这么忙,怎么会有心思想这些。”顾易止打着哈哈说。   “忙归忙,那也不能连私人时间都没有啊!可惜我现在不在宜城了,要不然有我在旁边给你出谋划策,肯定能把她们都拿下!”纪元杰一脸得瑟地说。   顾易止不想跟他再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他顿了片刻,说道:“元杰,这次我回来,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大家都是朋友,你跟我客气什么,说吧,能帮我的地方我肯定义不容辞!”纪元杰爽快地说。   “龙泉岭镇发生的那件古董盗窃案你听说了吗?”顾易止试探性地问。   “你别看我现在不在刑侦大队里,这该知道的事一点也没少!我告诉你啊,它可不是普通的盗窃案,局里怀疑那是有人以权谋私,利用职务便利走私文物,已经成立专案组过去调查了。这要真坐实了罪名,牵连出来的人可不少啊!”纪元杰现在在治安大队,不负责调查刑事案件,但他人缘好,从朋友那里也旁敲侧击地听到一些消息,“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这不是我负责的范围,你要是有兴趣,我回头帮你仔细打听打听。”   “之前我跟队长去龙泉岭调查案子的时候,跟他们派出来的副队长陈鸿有过接触,他跟这桩走私案有直接关系。”顾易止说。   纪元杰皱眉想了半天,说道:“倒是听人提起过这桩案子可能跟派出所的人有关,是不是叫陈鸿我还真没注意听。诶,易止,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车子停在路边,马路上人来人往,落叶跟着冷风翻飞,顾易止看着窗外,声音冷静而沉着:“我怀疑陈鸿跟一桩命案有关。”   “什么?”纪元杰吃了一惊,“你确定吗?”   “几个月前有人从山水华庭小区的人工湖里捞出一具尸骨。”顾易止从头说起,希望可以让他相信。   “对,是有这么个事,从骨龄来看应该在22岁左右,一直没有人来认领,确认不了身份,案子也没有办法继续追查下去。”纪元杰点点头说。   “我在龙泉岭的时候,无意中得知在古玩街附近的民房间曾失踪过一个女孩,不管时间还是年龄,都跟人工湖里的尸骨吻和。”顾易止说。   “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失踪,就算她真的就是那具尸骨,那也不能证明跟陈鸿有关啊。”纪元杰觉得这些猜测听上去跟天方夜谭一样,完全没有可信度。顾易止知道他不相信,毕竟他没有任何证据,但纪元杰曾经也是刑侦队的人,顾易止不需要他相信整件事,他只要他产生怀疑就足够了。   “那个失踪女孩所租住的屋子,就在陈鸿楼下,而陈鸿在山水华庭小区也有一套房子,元杰,你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纪元杰的神情明显一愣,看着顾易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顾易止接着说道:“那个女孩是一家宾馆的服务员,陈鸿在例行检查的时候跟她见过几次,彼此应该来说还算熟悉,但在她失踪后,陈鸿什么也没有做,他身为派出所支队长,不可能没有发现失踪的人就住在自己楼下,如果他按失踪者的关系圈调查下去的话,也不可能查不到她的身份,除非,他想故意压下这件事。”   “但没有理由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纪元杰不解地问,“按你所说的,那个女孩就是个外来打工妹,陈鸿为什么要杀这样一个人?”   顾易止当然不能告诉他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用一种猜测的语气说:“如果古董走私案真的跟陈鸿有关的话,我们不妨大胆设想一下,或许是她在无意中发现了陈鸿的行为,才遭到灭口。”   纪元杰陷入沉思:“确实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些仅仅只是你的猜测,没有实质性证据的话,警局肯定不能立案调查。”   “所以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帮忙的原因。”顾易止一笑说道。   “我?兄弟,你忘了我现在调到治安大队了,可没有权利插手调查刑事案件啊。”纪元杰摊开手说。   “对于一件凶杀案来说,最关键的证据就是被害者的尸体,现在那具尸骨就在太平间里,只要从龙泉岭查起,就一定可以找到真相。”顾易止笃定地说。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在合适的时机把这些话告诉刑侦队的人!”纪元杰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顾易止歉意地说道:“龙泉岭并不是宜城的行政区域,我没有其他办法。”   “你这手伸得够长啊!”纪元杰开玩笑似的捶了他一拳。   “我们在警校里学得就是惩奸除恶,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歹徒。”顾易止找了个好理由,义正言辞的说道。纪元杰也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很巧合,而太过巧合的事,往往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真相,他拍着胸脯说道:“没问题,小事一桩!我一个朋友就负责调查那件古董案,等我找个机会跟他说说这事,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他肯定不能放过!不过易止,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吗?”   “我如果说我见过死者,你相信吗?”顾易止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你见鬼啦?”纪元杰凑上来神秘兮兮地问。   “她现在没准就趴我们车子上呢。”顾易止指了指车顶,故意吓唬道。纪元杰“切”了一声,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话:“这一年多时间没见,你倒是学会装神弄鬼了,可惜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世上要真有妖魔鬼怪啊,那也是人心里的贪婪在作祟!”   顾易止知道他不会相信,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他故作轻松地拍着纪元杰的肩膀说:“咱们难得见一回,走,我请你吃饭去。”   “你是不知道,我老婆平常管得可紧了,吃饭时一滴酒都不让沾,今天你可得陪我喝个痛快!”纪元杰走下车,唉声叹气的抱怨,可脸上的笑容是怎么藏也藏不住。顾易止无奈地摇头:“你啊,跟王浩一样,就爱显摆自己的另一半!”   “怎么,王浩那小子还交上女朋友了?”纪元杰好奇地问。   “估计春节期间就要订婚了吧。”顾易止说。   “这小子速度够快啊!走走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边吃边聊。”纪元杰热情地勾住他肩膀说道。马路对面就是一条商业街,快到饭点了,几家馆子都热火朝天营业着,他们俩正准备过马路,一辆深蓝色的雷克萨斯跑车呼啸地开过来,在他们身边唰得停下。纪元杰是个车迷,看见这辆限量款豪车眼睛都直了,车门被打开,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帅哥从里面走出来,指着纪元杰就说:“诶诶诶,易止的肩膀是你能搭的吗,快给我放下来!”   纪元杰听得莫明其妙:“他是谁啊,易止,你认识这人吗?”   “我们不止认识,还关系特别好!”封霖见他不松手,气势汹汹地冲上去把顾易止拉过来。顾易止尴尬地为他们相互介绍,封霖一听对方是同事,还是以前的同事,得意的扬了扬眉毛。纪元杰虽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至少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敌意满满,顾易止赶紧解围:“都别站在这里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第146章 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一顿饭吃的简直就是刀光剑影,封霖不知道哪里的火气,时不时就抛出一句酸话针对纪元杰,纪元杰跟他头一回见面,也不太好拂顾易止的面子,嘻嘻哈哈的没当回事,心里早就把对方怼了一百遍。顾易止夹在他们中间如坐针毡,尽力去调和气氛,好不容易捱到吃完,结帐的时候这两人又开始你争我抢,顾易止在旁边根本连话都插不手,最后以封霖阔绰的小费结束战局。离开饭馆时,纪元杰偷偷对顾易止说:“你朋友真是人傻钱多的典型代表。”   顾易止想封霖肯定是哪根筋抽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做出这么幼稚的事,幸好纪元杰没往心里去,在门口道过别后,纪元杰先开车走了。封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顿饭吃得可真够累啊!”   “封霖,你怎么会到汉昌来。”顾易止奇怪地问。   “自从我妈回到老宅后,我每天都跟生活在地狱里似的,别提多痛苦了!”封霖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我怕自己再跟她呆下去就得英年早逝,准备上你这躲两天清静,结果刚到就看见这小子对你动手却脚,也不看看你是谁的人,他要是再敢这样,我肯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顾易止脸红的够呛:“元杰跟我以前是同个科室的同事,你想太多了。”   “同事怎么了,同事也有心怀不轨的时候!”封霖拍着胸脯说,“你放心,大哥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肯定好好护着你,让那些牛鬼蛇神都离你远远的!”   顾易止越听越尴尬,他好歹也是个堂堂七尺男儿啊,怎么现在反倒变成需要人来保护的弱者了?封霖倒完全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劲,拉上顾易止回到车里去找落脚的酒店。豪车开在路上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连酒店的服务生都另眼相看,跑前跑后特别殷勤,封霖订了最贵的套房,一脸不差钱的表情,临时走还不忘调戏了把前台美女。看见四面八方投来的眼神,顾易止恨不得装成不认识他,随时随地把妹的技能难道是封霖天生的吗,怎么到哪都忘不了?   套房的豪华程度简直超出顾易止的想像,他终于明白那令人砸舌的价格是因为什么了,在这里住上一晚,足够花掉他一星期的工资啊!封霖把行李包扔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重重舒了口气:“我终于可以清静几天了!”   “你这个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顾易止好笑地问,就没见过有人怕自己的妈能怕成这样。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恐怖,在她眼里,我不是她儿子,我是她奴隶啊!”封霖悲怆地说。   “封泽的事……你告诉她了吗?”顾易止犹豫地问。   “我妈回来那天,二叔正带着封月来老宅想抢回阴阳五行轮盘,多亏我妈回来的及时,在门上施了封印,他们才没有得手。”封霖叹气说,“现在二叔他们还不知道大哥的事,等他们知道真相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封月也就嘴巴上说得狠一点,应该不会真的做出危害封家的事吧。”顾易止担忧地问。   “你是不知道二姐的性格,她一直都认为是大哥抢了她掌门人的位置,这些年就光会跟大哥做对,她就是想让大哥难堪,二叔最宠爱这个女儿,什么事都依着她,才会让她越来越无法无天。”封霖无奈地说道,“二姐针对的并不是封家,而是大哥,她现在没有动手抢夺法器,是因为她还对大哥有所忌惮,如果她知道大哥失踪的事,就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轻易离开。”   “但这件事瞒了不多久。”顾易止皱眉说。   “是啊,我也天天担心这件事呢,现在老宅就剩下我妈一个人看着,不过幸好她手里还有灵光镜,能够抵御一阵子,我想二姐她暂时应该不会再过来。”封霖说。   “一个人?夜合不在宅子里吗?”顾易止不解地问。   封霖神情一顿,干笑两声掩饰道:“老宅的事你别担心,我们会想到办法的。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等再过两天,你肯定就能回去上班了!”   “我?”顾易止没听明白。   “上次你说你被停职了,我妈就去找了你们局长,之前什么开会啊研究啊都是走走程序,做个样子而已,你放心吧,这件事肯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你就安安心心休息两天,等电话通知后再回去上班。”封霖拍着胸脯打包票。   “但是……”顾易止不是不相信封霖的话,他就是觉得这也太容易了点。   “嘿嘿,我妈在这上面段数高着呢,肯定没问题,你就等着吧!”封霖小小卖了个人情给他,最后还不忘记加上一句,“我妈说你以后就是自己人,怎么也不能让你因为封家而受委屈啊。”   顾易止听得面红耳赤,这不明白着封云岚也知道了他跟封泽的事吗?封霖看出他的尴尬,拍着他肩膀说:“你是没见过我妈,不知道她有多开明,别说大哥找个男的,就是我找条狗回来,她估计都不会觉得奇怪!”   “谢谢你,封霖。”顾易止真挚的说,不止是因为这次的帮助,更是因为他们对他的认同。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快找到救大哥的方法,我妈这几天一直在跟家族的长老联系,但目前还没有头绪。”封霖叹了口气说。   顾易止犹豫了一会,问道:“封霖,如果一个普通人被野鬼附身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伪装成恶灵?”   封霖一惊,从沙发上跳起来:“这是谁告诉你的?”   看到他的反应,顾易止就知道江若所说的话是真的:“用这个方法,就有可能进入到无界地狱,对吗?”封霖纠结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叹气一声,说道:“我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个方法,因为你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这样做,但是易止,这绝不是大哥想要看见的结果。”   “但这或许就是唯一的方法。”顾易止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之前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封霖现在说得话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从理论上来说,这确实是可行的,但野鬼都带有很强的怨气与攻击力,如果附在人身上,轻则会让对方神智失常,重则就会魂魄出窍,身体成为鬼魂的躯壳。想要伪装成恶灵,就需要往身体里不停的填塞孤魂野鬼,直到产生与恶灵一样的气息,易止,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吗?”封霖表情凝重地说道,“一旦人的身体无法承受住这股外来的力量,自身灵魂就会被挤出躯体,到时候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再将它召唤回来。并不是我们不愿意这样做,而是术师身上本身就带有驱魔灵力,就算甘愿被附身,也会很快产生排斥,导致法术失效。”   “我不是术师,身上也没有灵力,所以只有我可以去做这件事。”顾易止神情坚决地说。   “大哥不会希望你为他冒险。”封霖摇头说。   “如果有其他方法的话,你们不会拖到现在,既然有这个可能,为什么不去试一试?”顾易止说。   “这是能试的事吗,你要知道,失败的结果就是死亡啊,你会被留在地狱里,永远都回不来!”封霖激动地说道。相比起来,顾易止却始终很镇定,他眼里只有找到答案的欣喜,而没有丝毫犹豫与恐惧:“我知道,我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寻死,我只是想将封泽找回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   “我真不该来汉昌。”封霖扶着额头说。   “封霖,如果你能够作到的话,我相信你会比我更加坚决。”顾易止说。   “大哥是为了救我才会失去御鬼令,我已经害了他,不能再拖你也拖下水!”封霖大声说道,那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他又怎么能让顾易止走上这条可能有去无回的路。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通过死亡的方式去寻找封泽,不管他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能让他留在那样一个地方。”顾易止看着他,明亮的双眸里充满着坚定,“你们有你们可以做到的事,而我,也有我能做的事,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封霖怔怔望着他,眼前的人脸色依旧很苍白,头发乱蓬蓬的似乎很久没有打理过,眼下有一圈明显的乌青,更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憔悴,但他的眼睛却那样清亮,像两颗黑琉璃一样,封霖在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深邃的颜色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吸进去,他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可更多的却是震撼。   他终于明白大哥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人,因为他拥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心,那颗心里没有迷茫,没有放弃,没有黑暗,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希望与光明,当其他人都盘桓在悔恨中时,只有他,在继续坚定地向前走。   “你把汉昌的事安排一下,过两天我们一起回宜城。”封霖终于说道,“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和几位长老,让他们一起来想办法,至少要保证你的安全。”   顾易止点了点头,神情里始终没有半点犹豫。   这是他的选择,他绝不后悔! 第147章 一份安慰   封霖说得没错,在周一的时候顾易止就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让他尽早回来上班,顾易止问起处分的事,对方只说具体措施还没有下来,还得等通知。听到她这话,顾易止就知道这件事大概真的会像封霖所说得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的心情很复杂,毕竟走后门攀交情并不是光明的做法,也是他一直以为都很反感的事,但他还是非常感激封霖,至少他是真心想要帮助他的。   快要到春节了,顾父顾母很早就定好了去日本旅行的机票,但因为顾易止的事,顾母显然没什么心情,这两天都要考虑要不要取消行程。顾易止不希望他们为自己担心,更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撒谎说自己这次回来是因为春节期间要值班,所以才提前休假,现在假期已经到了,他马上就要回局里上班,没有办法再陪他们一起过春节了。   顾父不想妻子老往牛角尖钻,顺水推钻也跟着劝说,顾母拗不过他们,只说妥协,行程照旧。飞机是正月初一早上的,顾易止本来想留下来陪他们过完除夕再回宜城,但他没想到局里会打电话催他上工,只得提早回去。顾父顾母本来还担心他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才闷闷不乐,见他赶着回去上班,这心里反而安定下来,顾母提前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算是提前过了个年。   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顾易止很少有时间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这份愧疚一直留在心里,而这次他所做的选择,或许会让他永远失去尽孝的机会。他看着他们坐在沙发上摊开地图研究行程,顾母在旁边说,顾父拿笔做记号,两个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客厅暖暖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难以掩饰岁月留下的痕迹,顾易止眼眶一热,默默转过头去。   行程基本已经敲定,顾母招呼他过来看,顾易止带着满脸笑容坐在他们身边,兴致勃勃地跟他们讨论。顾母很高兴,越说越起劲,连要买什么东西都让顾父一一记下来,顾父虽然哀叹又要多背一个行李箱,但还是一样不落全都写在了本子上。   顾易止想,正因为他们相濡以沫的感情,才可以让他没有牵挂,如果这次他可以活着回来,一定会用余生去弥补所亏欠的恩情,如果他不能回来.....   如果他不能回来,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亲人,朋友,他都会失去,也同样的,会永远失去封泽。   “易止,你想要点什么,让你妈给你带回来。”顾父看见顾易止神情恍惚,怕正在兴头上的顾母察觉出来,忙推了推他问。   “我就不用了,多拍点照片回来看看就行。”顾易止回过神,笑着说。   “什么时候咱们一家三口能一块出门旅游就好了。”顾母感叹地说。   “就算三个人出门,我跟爸也只有搬行李的份。”顾易止不想顾母伤感,故意开玩笑地说。顾父顺势往下接话:“谁说不是呢,就你那买东西的速度,我们四只手都不够拿的。”   “你们爷俩今晚是要跟我怼上了啊?”顾母把地图往桌上一拍,“行啊,你俩在这慢慢讨论,我回屋睡觉了!”说着还真站起来往房间走去,半途又抛过来一句话:“一会记得把碗洗了啊!”   “你妈年轻时脾气比这还急呢。”顾父摇摇头说。   “这还不都您给惯的吗。”顾易止笑着说,他小时候可没少见父母在他面前撒狗粮,比如情人节他们出去看电影吃大餐,就给他在桌子上压了五十块饭钱,这种事简直数不胜数。   “感情这种事啊,真的没有道理可以讲,遇见对的人,不管做什么事,你都会觉得心甘情愿。”顾父语重心长地说,“易止,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爸相信你可以处理好每一件事,你妈虽然暂时还不能接受,但你要明白她是非常非常爱你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事都重要。”   “爸,你不生气吗?”顾易止动容地问。   “生气什么,你跟封泽的事?”顾父笑了笑说,“其实你上次带他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   “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顾易止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他既对父母有愧疚,却也不想去否认这份感情。   “有些事情是藏不住的,更何况你本来就是个实诚的孩子。”顾父笑着说,神情里并没有一丝责备,“我虽然不支持,但也不想强迫你去改变,只要你觉得这是对的,就按照自己的心意继续走下去。你妈那边你也别太担心,我会找时间多劝劝她,她这个人啊就是嘴硬心软,不会舍得逼你。”   顾易止从来没有奢望父母可以接受他跟封泽的感情,他挑在这个时候告诉顾母,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否认封泽的存在,他甚至做好了被他们激烈反对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顾父会在今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   “爸,谢谢你……”顾易止声音哽咽,眼眶里浮起一股湿意。   “当年我们欠封家这么大的恩情,大概注定你们要有这一段缘份。”顾父长叹一声说。   是啊,他能活到现在是封启山用性命交换来的,如果没有封家,他早就已经死在鬼魂的纠缠中,这是他欠封家的,所以这次要换他去救封泽。   顾易止望向窗外,万家灯火亮在深沉夜幕中,照亮行人归家的路途,而他也会去做那道光,和封泽一起离开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顾母就去市场买了几大袋年货回来,吃的用的穿的一样不少,全塞进家里那个最大的行李箱里,让顾易止拖回宜城去。顾易止来的时候只提了个小包,现在左手右手都满满当当的,顾父顾母送他出门,顾母千叮咛万嘱咐他工作时一定要当心,别什么事都傻兮兮地冲到别人前面。顾易止满口答应,从这边耳朵听进去,又从那边耳朵溜出来。   刚出小区大门,顾易止一眼就看见那辆惹眼的蓝色雷克萨斯,封霖正靠在车门上跟一位漂亮女孩聊得不亦乐乎,抬手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穿了一件深红色大衣,头发在阳光下泛出紫蓝色,一排耳钉尤其显眼,看得顾母皱眉不已:“易止,你认识他?”   “他叫封霖,是封泽的表弟。”顾易止说。   “封家不是看上去很传统吗,怎么还有这样流里流气的人?”顾母嫌弃地说,“你看他穿得都是些什么,以后少跟这种人来往!”   “这样一对比,是不是显得封泽稳重多了。”顾父见缝插针地说。   顾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封霖终于肯跟女孩挥手告别,小跑着向顾易止走来,笑容在阳光下特别灿烂:“易止,这是你父母呀?伯父伯母好,初次见面,我叫封霖,是易止的朋友。”   这颜值高的人就是讨巧,前一刻顾母还对他嫌弃的不行,这会看见这张活脱脱从漫画里走下来的脸,分值立刻涨了一倍。封霖嘴巴甜,围着顾母就是一顿猛夸:“伯母,您看着真年轻啊,刚才我还以您是易止的姐姐呢!听说您是大学教授吧,怪不得气质这么好,跟伯父站在一块就是郎才女貌,太令人羡慕了!”   几句话就把顾母哄得心花怒放,印象分蹭蹭往上涨,把手里提得那一袋零食都直接塞给了他,目送他们离开后,顾母还美滋滋地说:“这孩子还真不错!”   车子稳稳开向宜城,封霖得瑟地说:“怎么样,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大哥不在,我可得先替他把你爹妈稳住,等他回来后就可以长驱直入,一举收获人心,完美啊!”   “那真是辛苦你了。”顾易止满头黑线地说。   “对了,回宜城后你是要先回警局上班吗?”封霖扭头问。   “嗯,得先回去报个道。”顾易止说,“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完后,再去老宅向姑姑道谢。”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妈那边你就别在意了。”封霖一脸期待地说,“你要真想谢谢她啊,那就搬到老宅里来住,让她可以多一个人折磨,也能让我脱离苦海。”   “你在背后这样说姑姑,她知道吗?”顾易止好笑地问。   “要是让她知道,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封霖砸砸舌说,“不过你别看我妈爱玩,当年法术可是在二叔之上呢,就是荒废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在还管不管用。”   “那件事你跟她说了吗?”顾易止问。   “说是说了,不过她也不同意你这样做。”封霖叹了口气,“现在封家就属我妈最有说话的权利,她如果不同意,四位长老也没有办法。”   “我会想办法去说服她。”顾易止看着窗外说。车子刚刚经过龙泉岭,他看见竖在路边的标识,眼神一顿,默默移开视线。封霖察觉到他的异样,向窗外看了一眼,目光黯了一黯,说道:“你别看大哥老是冷着一张脸,其实他心肠最软了,龙泉岭的事他早就已经知道是一个陷阱,但他仍然选择去封印恶灵,如果不是我法术失效,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法术失效,这是怎么回事?”顾易止震惊地问。   “我中了方遇白的符咒,在咒语催动下就会失去所有法力,大哥是为了保护我才会导致第一次封印失败。”封霖懊悔地说。   “向你下咒的人是……。”如果是方遇白亲自下的咒,顾易止不相信封泽会没有察觉出来。   封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是夜合。” 第148章 附灵之术   回到宜城已经快下午二点,封霖把顾易止送到警局后就先走了,顾易止去了办公室,齐振跟王浩他们都出去查案了,办公室里只有安慧在值班。见到他安慧特别高兴:“这次上头的人还算明事理啊,本来就是嘛,法外有情,又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干嘛弄得大家都那么紧张!”   顾易止问起最近在办的几桩案子,安慧说进展都还挺顺利的,队长还在跟那件枪支走私案,好像快有眉目了,每天都早出晚归的。说这话的时候,安慧显得特别担心,但顾易止心不在这里,也没去注意她的神情变化。见齐振不在,他先去办回职手续,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同事抓了个犯人回来,他就参与到审讯当中,这一忙活转眼就到了晚上。他把资料记录在档案里,跟值班同事告过别后,准备下班回家,刚走出门口就遇见从外面回来的齐振。   齐振看起来风尘仆仆,脸上胡子拉碴的,神色憔悴,似乎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看见顾易止不禁露出惊喜的表情:“易止,你今天就回来了?”   “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早点过来上班。”顾易止笑着应道。   “最近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你回来得正是时候。”齐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件事过去就算过去了,你也别太在意,以后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就行。”   “我要是再犯,队长你就直接把我踢出刑侦队。”顾易止说。   齐振笑了两声,神情里的疲惫也减轻不少,顾易止关切地问:“队长,安慧说你最近在跟枪支走私案,情况怎么样,还顺利吗?”   “根据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我们怀疑这桩案子跟鼎盛集团有关。”齐振锁着眉头说道。   “鼎盛集团?”顾易止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齐振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家公司登记的法人代表是封百川。”   顾易止一愣:“队长是说封百川很有可能参与枪支走私?”   “按线人提供的情报,封百川私下跟黑龙会来往密切,而且曾出钱雇佣过一批保镖,但这些人后来都莫明其妙失踪,我们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齐振说道。顾易止猛然想起在华亭山上发生的事,当时封月带了六名黑衣人追堵行僵,有三个人惨死在僵尸手中,但后来尸体一直没有被人发现,这件事也因此石沉大海,也就是说有人在他们离开之后迅速处理了现场,而这个人,只可能是封百川。   顾易止说出心中疑问:“黑龙会虽然是黑社会组织,但毒品跟枪支一直是他们的禁区,从来没有涉猎过,这点警局的档案也有明确记录。”   齐振点点头:“但黑龙会人数众多,污合之众聚集,我们不能排除这其中有唯利是图之辈,而且根据线所说,一个多月前封百川曾经现在交易地点阳光大厦。”   “那不就是在罗珊遇害之前?”顾易止震惊地说。   “不错,枪支走私一般都是大批量出现的,买主虽然不同,但卖主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杨东跟封百川的巧合之处就在于都曾经现现在阳光大厦,而据我们所调查的结果,阳光大厦就是走私犯秘密交易的地方,只可惜我们盯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再出现过,应该是听到风声转移了阵地。”齐振惋惜地说。   “如果鼎盛集团真的跟黑龙会有所勾结的话,要拔起这颗毒瘤可能要花上更多时间跟精力。”顾易止皱着眉头说。   “上头对这桩案子很重视,从省里调来两个专家协助追查,我们已经派人去盯着黑龙会跟封百川,线人那边也会密切注意事情发展,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希望可以尽快找到他们的犯罪证据。”齐振神情凝重地说。   “队长,需要我帮忙吗?”顾易止问。“   “目前人手还够,你忙好自己的事就行。”齐振对他一笑,说道,“很晚了,你快回去吧,我还得把今天的资料整理一下。”   局里对这起枪支走私案成立了专案小姐,齐振是主要负责人之一,顾易止知道自己不宜插手,跟齐振告别后离开警局。外面路灯很亮,他准备徒步走回去,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来,安慧提着一个保温包从里出钻出来,看见顾易止还愣了一愣,抬手打招呼:“易止,你刚下班吗?”   “嗯,正准备回去呢。”顾易止看她穿着便服,不像是来加班的样子,奇怪地问道,“安慧,这么晚了,你还到警局里来干什么?”   “队长刚回来,肯定还没来得及吃饭,我想给他送点吃的过去。”安慧举起手里的保温包示意,眼睛在路灯下亮亮的,分外动人。顾易止没往深处想,应了一声,安慧跟他挥手告别,走进警局大门,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顾易止才反应过来哪不对劲。   对呀,队长明明就刚回来,她怎么会出现得这么准时,难道他们……   这个念头让顾易止在原地呆了半天,虽然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但其实也挺般配的,安慧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会对队长这么细心,果然爱情能改变一个人啊!顾易止摇头一笑,转身沿着路灯远去,他没有发现,在那光芒照耀不到的黑暗地方,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警局大门,在等着那个人出现在视线里。   刚回来上班工作特别多,顾易止连着忙了好几天,封霖一直没有联络他,等到第五天的时候,顾易止实在等不下去,直接去了老宅找他们。李妈对他已经很熟悉了,热情地招呼他进门坐下,上楼去请封云岚。虽然顾易止久闻这位封家大小姐的名号,但毕竟第一次见面,想起封霖种种夸张的形容,他心里完全没底。楼梯上响起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身穿深蓝色修身长裙的封云岚风情万种的走下来,隆重的打扮让顾易止目瞪口呆,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吗,怎么还穿得跟要去参加晚宴似的?   “你就是顾易止?”封云岚挑眉打量着他问。   比起她的盛装打扮,一身休闲服的顾易止看起来当然要落魄邋遢的多,他紧张地点点头:“是,姑……封女士好。”   “你叫我什么?”封云岚皱起眉头。   “封……封小姐……”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但顾易止还是乖乖换了个称呼。没想到封云岚听完后脸色拉得更长:“你就是这么称呼长辈的吗?”   长辈?封霖明明说过这位封大小姐最讨厌别人喊老她的啊!这……这到底要怎么做才对呀!顾易止紧张地手心都冒汗了,吞吞口水,从唇齿缝里好不容易挤出两个字:“姑姑……”   看见封云岚的眉头都拧成了川字,顾易止一颗心简直要提到嗓子眼上,眼前这个人跟封霖所形容的完全不一样啊,是他的打开方式不对吗,怎么就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正当顾易止考虑要怎么道歉的时候,封云岚紧张的脸突然舒展开来,笑得跟客厅那束玫瑰花一样灿烂,冲上去就给顾易止一个大大的拥抱:“心脏宝贝儿,你真是太可爱了!”   顾易止感觉两只乌鸦从头顶哇哇飞过,愣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封云岚推了她一把,嘻嘻哈哈地说道:“怎么样,吓到了吧!我一直想去找你,但封霖说你工作很忙,不让我去打扰你,气死我了,这混小子居然都管到我头上来了,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封云岚可不管自己身上穿得是价值高昂的晚礼服,把袖子往上一捋,双手插在腰上,大有要跟封霖斗战一番的意思,只可惜现在封霖不在这里,站在她面前的是被她画风突变吓得目瞪口呆的顾易止,那嘴张得半天都合不扰。封云岚似乎很满意自己刚才的杰作,得瑟地说:“怎么样,我装得像吧,这几天封霖不在家里,可把我无聊死了!”   顾易止现在终于相信眼前这位艳光四射的大美女就是封霖的母亲,因为他们的性格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他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问道:“封霖去了什么地方?”   “你不是想用附灵的方法去救封泽吗,他去找封家长老帮忙了,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封云岚说道。   “姑姑,那你也同意吗?”顾易止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同意的话,你会改变主意吗?”封云岚反问他。   顾易止沉默片刻,坚定地说:“不会。”   “所以我同不同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决定这样做。”封云岚的神情里多了几分凝重,“易止,我想封霖已经告诉过你这件事的危险性,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自始至终,我想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顾易止的眼里仍旧没有一丝犹豫。封云岚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感应,脸上渐渐露出诧异地神色:“原来封霖说得是真的,你身上真的有封家的护身金印。”   顾易止顿了片刻,把封印的来历跟自己体质上的特别之处都一五一十告诉封云岚。封云岚越听越震惊,看顾易止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探究:“我以前确实听说过当一个人的灵识强到一定程度时,其血液就会天生具有驱魔能力,但是连我大哥跟封泽都没有这么强的力量,没想到它会出现在你身上。”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封大师也不会……”顾易止内疚地低下头。   “护身金印确实会消耗掉大哥很多法力,但这并不是致命的,真正害死他的是那件被动了手脚的法器。”即使这件事已经很遥远,但每每提起,还是让封云岚心头阵阵刺痛,“大哥救你,那是因为他心存善念,不希望看见你被恶鬼所侵害,而那个在法器上动手脚的人,却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利的欲望,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   顾易止已经猜到封云岚口中所说得人是谁,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封泽跟封百川父女之间有这么大的隔阂,如果不是为了顾全封家的颜面,封泽或许早就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封云岚好不容易让心情平静下来,挤出一丝笑容说:“易止,对不起,这毕竟是封家的事,我不该在你面前提起。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大哥的死和你并没有关系,你是因为大哥才能活下来的,所以更应该好好珍惜生命,而不是拿它冒险。”   “我没有拿它冒险,我只是在做一件自己最想做的事,如果封大师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也希望封泽能够平安无事。”顾易止真切地说,“姑姑,你是封家的家人,我相信如果可以的话,你也会毫无犹选择去救他,你们做不到的事,现在我可以做到,求你帮帮我好吗?”   封云岚看了他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想要完成附灵之术,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解开你身上的护身金印,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第149章 希望   护身金印,是封启山为了保护顾易止不受孤魂野鬼侵害而设下的强大封印,它拥有抵御一切攻击性法术及鬼魂魅怪的力量,也是顾易止这么多年来平安无事的唯一原因。随着时间推移,护身金印的力量在逐渐减弱,所以他才可以看见式神,及夜遇百鬼这种恐怖的事,但经过封泽用法术加固之后,它的保护性力量更胜从前。如果这个封印从顾易止身上消失的话,那所带来的后果就只会有一个。   “我知道。”顾易止低低地说,“我会变成孤魂野鬼的食物,甚至还有可能会成为术师修炼的工具。”   “以你的体质,确实是进行附灵之术最合适的人选,但法术一旦成功,你就会被带进阴间,如果让那些鬼魂察觉到你的存在,你会被它们生吞活剥的,知道吗?”从家族的角度来讲,封云岚当然希望有人主动去救封泽,如果不是因为她修炼法术无法完成附灵,早就已经自己去做了,但看见顾易止毫不犹豫的答案,她却变得那得不忍心。然而顾易止的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她前半句话上:“姑姑,你是说如果通过我进行附灵的话,就一定可以进入阴间吗?”   封云岚看着他迫切的表情,忽然明白他其实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他心里所想的就只有封泽。封云岚不知道自己该欣慰还是该心疼,她无奈地叹气一声,说道:“你的体质很特殊,只要封印解开,就会吸引无数孤魂野鬼聚集过来,通过法术让它们附在你身上,确实非常容易就能进入阴间。而且由于你身体里装有不同魂魄的关系,它们的怨气都集中在你身上,导致你自身磁场混乱,产生三魂不全六魄受损的错觉,就很有可能进入到无界地狱。”   “那怎么样才可以解开封印?”顾易止激动地问,他没有想到事情能够这么顺利。   “在封家当中,只有封泽会使用这个法术,现在想要解开它,唯一的方法就是借助四大支派长老的力量,通过三生灵光镜的反射强行使封印消失。”封云岚说道,“等它消失之后,孤魂野鬼就会很快聚集过来,到时候我们会想办法逐一把它们放进你身体里,但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你可以忍受吗?”   “没有任何痛苦可以比得上失去封泽。”顾易止一笑,眼神里的坚定并没有因为封云岗的话产生动摇。   封云岚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感慨地说道:“封泽真的很幸福,有你这样义无反顾的对他。”   顾易止脸上一红,低头说道:“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救我,所以这次我也想为他做一点事。”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找一个像你们这样可以为彼此不顾一切的人,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封云岚双手捧着胸口,一脸向往的说。   “姑姑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白马王子等着你挑。”顾易止笑着说。   封云岚一拍手站起来,信誓旦旦地说:“好!就冲你这句话,我们就一起努力把封泽找回来,这样我才可以放心去继续我的恋爱人生啊!”   从老宅出来,顾易止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有封云岚的支持,他忽然觉得找回封泽就是时间问题。下山的路很长,冬日严寒下的宜山透露出一股萧瑟,但阳光却那样温暖,照耀着每一个角落,葱葱绿树并没有被寒冷夺去生机,它们依旧枝繁叶茂,就连落地的枯叶,也不过是新旧更替的繁荣。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清新带着寒凉的空气填满他的身体,他仰头看着天空,浮云倒映在他眼底,随风滑过,他渐渐露出笑容,那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内心发出微笑。   鼎盛集团是宜城很出名商贸公司,进出口业务做得风声水起,名下还有好几家生产工厂,产品几乎涵盖了衣食住行,一直都是宜城的纳税大户,法人封百川还多次受到政府表彰,在宜城算是一个风云人物。鼎盛集团的员工都知道他们老板最关心最在意的并不是公司业务,而是那位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封月,就算封月随手撕了上亿元的合同,封百川可能还会拍手称赞她撕得漂亮。   所以鼎盛集团的员工只要见到封月,就恨不得把她当成公主供起来,要是能有轿子的话,他们肯定连一步路都不会让封月自己走。封月很享受这些奉承,以前虽然总是神情傲慢,但好歹还是带着笑容的,但是这次她走进办公大楼时,一张脸黑得几乎跟锅底一样,对殷勤打招呼的人理也不理,径直走进电梯,到达封百川所在的楼层。秘书小姐站起来跟她打招呼,封月连眼皮都没抬,直接推开办公室大门走进去。   封百川正在跟客户通电话,封月在旁边站了一会,神情越来越不耐烦,伸手就按下挂断键。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封百川生气地说道:“月月,你这是在干什么?”   “爸,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心情跟人聊天呢!”封月拉着脸说。   “他们只不过是例行查问,只要没有证据,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封百川挥挥手,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啊!阴阳五行轮盘都还没有拿回来呢,现在又被警察给盯上了,你总得想个办法解决呀!”封月拉着他的胳膊说。   “月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掺合龙泉岭的事,你非要领着那么多人去跟封泽争输赢,警察这次是冲着枪支走私来的,我已经让人把那些枪都处理掉了,暂时应该不会有问题。”封百川严肃地说道,“但这种事下不为例,就算你要对付封泽,首先也要考虑到自己的安全,要是再发生像华亭山或龙泉岭那样的事,第一个遭罪的就是我们父女啊!”   “爸,你这是在怪我了?”封月放开封百川的手,扭头走到沙发坐下,“我难道想这样吗?封泽他就是运气好,才每次都可以化险为夷,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现在说这种话,是想让我就这样放弃?”   封百川走到她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爸知道你的心思,但莽撞行事只会让你把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你看你这几次做的事,封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吗?月月,做人跟做生意一样,都要讲究时机,如果时机不对,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   “时机,什么才叫时机?”封月不知不觉提高音量,“爸,你也看见了,封泽这几年没少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你难道就甘心继续这样下去?你总说时机时机,我就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时机?”   “月月,有些事你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法力还是在封家的地位,你现在都跟封泽差得很远。”封百川一边说一边观察女儿的神色,封月果然勃然大怒,正欲开口说话,封百川又继续说下去,“这都是事实,你如果一直选择跟他硬碰硬的话,就算再花上十年,也不可能胜得过他。”   “爸,你今天怎么回事,不帮我想办法也就算了,怎么还尽替封泽说话!”封月从沙发上跳起来。   “我这不是在帮封泽说话,而是想让你看清楚现状,不要再事事都强出头。”封百川安抚她,“每个人都有强盛和羸弱的时候,既然你不能从法术上赢过他,就可以从另一面考虑,也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法。”   “爸,你这话什么意思?”封月狐疑地问。   “前几天我偶然遇见夜合了。”封百川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话。   “遇见他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封泽身边的一条狗。”封月没好气地说道。   “他发现我之后就转身跑了,我觉得奇怪,就派人去调查他的行踪,结果发现他现在就住在一间非常破旧的招待所里,而且没有再回去老宅。”封百川脸上带着老谋深算的笑容,说完这句话,他就把目光投向封月,“月月,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夜合从小在封家长大,除了封家之外,他在宜城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他是离封泽最近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形影不离,他又怎么会突然离开老宅?除非....   封月眼前一亮:“爸,你是说老宅可能出事了?”   “出事的或许不是老宅,而是封泽。”封百川气定神闲的说道,“我派人调查过,封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回到老宅里,再加上夜合突然离开,这种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封泽出事了。”   “对啊!上次我们去老宅的时候,封霖的反应就很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封月眼里冒出兴奋的光。   “如果事情真像我们所猜测的那样,那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封百川脸边露出一丝阴笑。   “我们把夜合抓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封月迫切地说。   “这件事不用我们去做,有黑龙会在,夜合逃不了的。”封百川笃定地说。封月走上来亲热地挽住他胳膊,笑嘻嘻地说:“爸,原来你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管我了呢。”   “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不管你还能管谁。”封百川宠溺地拍拍她,“不过在抓到夜合之前,你先别去老宅,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免得打草惊蛇,让云岚有所防备。”   “好,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封月一改刚才的刁蛮,语气甜得能掐出蜜来。 第150章 绑架   这间脏乱破旧的小旅馆,夜合已经住了整整两个星期,狭窄的房间只够摆放一张床,上面的铺盖灰扑扑的,有几块明显的污渍,卫生间小得可怜,站在那里几乎连个转身的空隙都没有。墙上贴了面巴掌大的小镜子,夜合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没有丝毫表情。他草草洗漱完,换上衣服离开房间,对面的门忽然开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年轻女人走出来,视线停留在夜合身上,露出一丝媚笑:“帅哥,你还住在这儿呢?今天是除夕,你怎么不回家呢?”   夜合愣了一愣,今天居然已经是除夕了……   “旅馆里的住客大部分都走了,我猜这层楼就剩下咱俩了,我可不想回那个穷山沟里去,还不如趁正月里多挣几个钱呢!”女人凑上来说,“帅哥,我看你在这都住了快半个月了,你是干哪行的呀?这大过年的咱们都是一个人,要不今晚就凑和着搭个伙?”   那股刺鼻廉价的香水味迎面扑来,让夜合忍不住后退一步,女人不依不饶地靠向他:“放心,看你长这么帅的份上,我不收你钱。”   夜合什么话也没有说,越过她快步离开。女人翻了个白眼,冷哼着道:“拽什么拽,还不是个穷光蛋,切!”   因为除夕的关系,街道两旁有许多店铺都已经关门停业,路上的行人跟车辆都少了许多,一向拥挤的交通居然也变得畅通无阻起来,大小不少的红灯笼挂满街头,节日气氛随处可见。夜合竖起外套领子,遮住小半张脸,低头默默走在路上,偶尔有喜气洋洋的行人跟他错身而过,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虽然按国家规定今天就是春节七天长假的开始,但警局依旧留有不少人值班,对于一些公职人员来说,假期就形同虚设,就比如齐振。他昨晚跟同事盯了一夜的梢,直到凌晨交班才回到警局,连口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扑进案件讨论里,等事情都理清楚并做好下一部计划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同事们各自散去,都准备趁今天不用值班回去跟家人吃个团圆饭。齐振的老家在宜城下面一个乡镇,他明天还得上早班,现在赶回去肯定来不及了,他在车上给父母打了电话,说自己再过两天回去。   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齐振很少有时间回家,他想过要把父母接到宜城来居住,方便照顾,但两位老人都习惯了乡下的悠闲生活,怎么都不肯过来,齐振也只有作罢。车子开出停车场,齐振看见安慧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缓缓在她旁边停下来,摇下车窗问道:“安慧,都放假了,你怎么还到警局里来?”   “我刚给你打电话,不过一直在通话中,所以就想在门口等你出来。”安慧扬了扬手机,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笑容却特别灿烂,“队长,你下班了吗?”   “嗯,正准备回家呢,你找我有事?”齐振微笑着问。   “那个……”安慧看了他一眼,手指紧张地敲着手机屏幕,“今天不是除夕吗,我想叫你上我们家吃饭。”   “除夕是跟家人团圆的日子,我去不太合适吧。”齐振知道她的意思,虽然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安慧已经做得足够明显,王浩私底下还跟他打听了好几回,但齐振一直没有表态。并不是他觉得安慧不好或者不合适,只是以他目前的工作状态,他怕耽误了安慧。   “我家也就三个人过年,多一个人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嘛,有什么不合适的。”安慧满眼期待地说道,“而且队长你也说过不打算回家过年的,一个人在宜城多冷清啊,就来我们家凑和一顿,人多热闹嘛,多好啊!”   在工作上齐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但对感情的事,他却要犹豫的多,一是他跟安慧在一块工作这么多年,彼此间都太过熟悉,只有纯粹的朋友之情同事之谊;二是虽然安慧的举动已经很明显,但她毕竟没有说什么,她是个很有能力的女警,齐振不想让她在同事面前难堪。看到安慧闪闪亮亮的眼睛,齐振想要婉拒的话也被堵在喉咙口,暗叹一声说道:“那好吧,我先回家换身衣服。”   “那我也一块去!”安慧生怕齐振会改变主意,拉开车门坐进去。齐振看见后视镜里映出她兴奋的笑脸,心头不禁浮起一股暖意,微微一笑,把车子发动起来。   这是安慧第一次到齐振家里,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她好奇的东张西望,冷不丁看见墙角有一道暗影一闪而过,她只当是偶尔路过的人,没有放在心上,跟着齐振走进公寓大楼。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夜合从暗处走出,怔怔看着敞开的大门,深切的痛苦浮上眼底。   那个女孩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从警局到这幢公寓,她总是可以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齐振身边,而他,却只能躲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暗地方,期望能够远远看他一眼。可看到了又能怎么样,他身边已经有了那么青春那么阳光的女孩陪伴,又怎么会再注意到他这个见不了光的人?   夜合痛苦地低下头。   那个人曾经把他从黑暗中带离,可他又再次心甘情愿接受蛊惑,在利欲的驱使下走入泥沼,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的他,确实拥有了自由,用封泽性命换来的自由,可是却让他离齐振更远,更无法靠近。   他早就没有这个资格了,他连嫉妒那个女孩的资格都没有!   齐振换好衣服锁上房门准备离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逃生通道入口,脚步不禁一顿。安慧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队长,怎么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齐振皱眉说道。   “该不会跟现在正在调查的案件有关吧?”安慧紧张地问。   “可能是错觉吧。”齐振揉了揉额头说。安慧看见他眉间宇满满的都是疲惫,心疼地说:“本来这桩枪支走私案就不该由队长你负责,他们非得把事推过来,现在什么都压在你身上,真是太不负责任了!”   “都是为了工作,没必要分得这么清。”齐振一笑说道。   “队长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他们才会越来越过份!”安慧握着拳头愤愤不平地说。   “好了,走吧。”齐振从来没有为谁干得多谁干得少跟人斤斤计较,对他来说,只要案件能顺利破获,就比什么都重要。   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每个进出公寓的人都是大包小包,笑容满面,再有二三个小时,当华灯初上的时候,庆贺除夕的电子礼炮声就将响彻整个夜空,每一扇亮着灯光的窗户都会被团圆的幸福弥漫,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与夜合无关。太阳逐渐从西边落下,风冷了很多,他靠在墙角,脸色苍白而憔悴,一辆面包车在路口嘎然停下,从里面钻出四个身形高壮的男子,朝他跑了过来。   “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那个左脸一道明显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不认识你们。”夜合看了他们一眼,准备离开。那四个人团团将他围住,刀疤男冷笑着说:“认不认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见你,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免得受皮肉之苦。”   夜合看了一眼公寓大门,齐振没有把车停进停车场,说明他很快就会下来,夜合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存在,要是在这里跟这些人纠缠下去,等齐振出来,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夜合眉头一沉,飞腿踢向左边的人,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向马路跑去。   “妈的,还真是会两下子,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追!”刀疤男往地上啐了一口,大声说。留在面包里车的人把车子发动起来,朝夜合开过去,挡住他去路,刀疤男紧跟其后,一把抓住夜合的肩膀,欲将他手腕扭转过来。夜合趁势转过身,拳头打向刀疤男的面门,刀疤男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鼻血喷涌出来。夜合单手撑在车顶一跃而上,踏着车顶跳到另一边,眼看他就在逃了,刀疤男气急败坏地叫道:“给老子撞残他!”   面包车发动起来,从侧面撞向夜合,虽然夜合事先用手臂护住头部,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将他撞飞出去,落在马路中间,几辆过路的车辆急刹停下,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怎么回事?出车祸了吗?”安慧看见那边乱糟糟的,踮脚张望。面包车阻碍了他们的视线,齐振只能隐约看见几道人影抬着个人塞进车里,驶离围观人群,车牌号显露出现,齐振猛然皱紧眉头。安慧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紧张地问:“队长,你怎么了?”   齐振最近几天都在跟踪调查枪支走私案的事,他对这个车牌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在线人提供的情报里,这辆车就是跟走私案有关的重点监视对象之一。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那个被抬上车的人又会是谁?   几个目击者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一个五十多岁提着菜篮的大妈后怕地问:“你们说那小伙子还活着吗?”   “我看不一定,那伙人也够猖狂的,光天化日都敢往人身上撞,我看他们肯定是黑社会出来寻仇的!”站在大妈身边的年轻人倒是一脸兴奋,跟在看古惑仔似的。   齐振走过去问:“你们看见他的样子没有?”   “挺高的,长得还真挺帅,就是有点邋遢。”大妈八卦心爆棚,“看他那样子,该不会是哪个落难的富家公子吧?”   “这人我见过几回,他最近常在我们这附近出现呢。”一位大姐插话说。   “我看他刚才那身手真不简单,肯定是个练家子,说不定还真是哪个地盘的太子爷。”年轻人满脑子都是古惑仔电视里抢地盘时的情节。齐振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眉头皱得愈来愈紧,这个人会是谁,黑龙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队长,我们该走了。”安慧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齐振看见马路上那滩明显的血迹,心口骤然抽紧,说道:“安慧,我有事回警局一趟,就不过去了,替我向叔叔阿姨说声谢谢。”   他伸手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安慧急切地说道:“可是我爸妈都准备好了……”   “改天我再登门向他们道歉,对不起。”齐振说。安慧知道他不会再改变主意,失望地点点头,坐进出租车里跟他挥手告别。齐振一边向车子走去一边拨通交管部门的电话:“我需要你们提供港山路段四点到五点这段时间里的监探录像……。对,马上……好,准备好了之后请马上通知我。” 第151章 绝望与折磨   疼痛,刺痛的疼痛。   夜合从昏迷中醒来,浑身骨头跟碎裂了一般,只是稍稍移动手臂,就痛得冷汗淋漓。一盏白炽灯从天花板垂落,脏兮兮的墙壁上糊着一层报纸,窗户都用木板封死了,只留一扇生锈的铁门供人出入。夜合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索紧紧绑住,身体除了疼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感觉。   铁门外传来一阵阵呼喝声和打牌声,夜合听出来其中一个人就是那个刀疤男。他的交际圈很窄,除了封家之外,他几乎没有跟其他人有过交集,当然更不可能结仇,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刀疤男,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门外的打牌声停下,传来刀疤男恭敬地声音:“大哥,你来了。”   “人怎么样?”一个陌生的充满威摄力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事,就是一点皮外伤。”刀疤脸满不在乎地说道。   “让你把人抓回来,你竟然开车去撞他,要这是撞出人命,你让我怎么向那边交待。”那声音带了怒气。   刀疤脸嘿嘿笑了两声说:“这小子身手厉害着呢,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是他对手,我这不也是怕他跑了,没办法嘛!”   “算你还知道好歹,没给我整出人命。”那人冷哼一声说。   “大哥,你就放心吧,人肯定死不了,要不你进去看一眼?”刀疤脸殷勤地问。那人没有回答,脚步声向这里靠近,铁门咣啷一声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夜合视线里。他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个子不高,嘴里叼着根雪茄,手插在兜里,一步一晃向床边走来:“呦,醒了啊,身体不错嘛!”   “你是什么人?”就算身体动弹不得,夜合也没有向他露出一丝怯弱。   如果他有关注过新闻,就会知道面前这个眼神阴鸷的男人,就是黑龙会的二把手,汪开诚的弟弟汪开铭。他是由汪通直的情妇所生,在汪通直活着的时候并不受宠,而比起权利,他显然对金钱更感兴趣。汪通直死后,他选择站在汪开诚这一边,将这个哥哥推上龙头宝座,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尊敬汪开诚,而是他了解汪开诚的性格,料准他不会过多参与黑龙会的事,所以汪开铭才可以这样无法无天。   他迈着步子走到床边坐下,一边打量着夜合一边露出关切的神情:“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我这帮手下就是不懂事,都咐吩过他们要把人好好抓进来,看把你撞成什么样了,啧啧啧,这么帅的脸弄得都是伤口,真叫人心疼。”他伸手去摸夜合的脸,夜合倔强的扭头避开,刀疤脸在旁边窃笑,一脸心知肚明的表情。汪开铭一点也不生气,把雪茄夹在指间,和气地说道:“没事,你别着急,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我不认识你们。”夜合说道。   “对,没错,你确实不认识我们,不过我倒知道你叫夜合,是封家的人,对吗?”汪开铭一条腿踩在床上,气定神闲地说。   “你们是冲着封家来的?”夜合神情骤变。   “封家就是个装神弄鬼的,我可对他们没兴趣。”汪开铭吸了口烟说,“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收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你呀也算撞到枪口上了,怪不得别人。说吧,封泽在什么地方?”   夜合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目标竟然会是封泽。汪开铭见他久久没有说话,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或者我换种问法,封泽出了什么事?”   “你……”夜合惊愕地睁大眼睛。   “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汪开铭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张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说起来你们封家的人长得还真是不错,一个个都有模有样的。诶,你们选掌门人是不是哪个颜值高就哪个胜出啊?这个叫封泽的我倒是挺感兴趣,可惜他现在下落不明,要不然我还真想见一见他。”   “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评价少主!”夜合神情激动地说。   “呦,这么忠心啊!你都被赶出封家了,还在这替他说话呢?”汪开铭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我说,你们俩该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夜合的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拳头紧紧握起,却怎么也无法挣开绳索。汪开铭啧啧两声,说道:“你看你生什么气呢,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别激动啊,小心身上的伤口。”   “你们到底受了谁的指使?”夜合厉声问。   “这你就管不住了,你只要告诉我,封泽在哪里就行了。”汪开铭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休想!”夜合咬牙说道。   “据我调查,你们前一段时间去了一个叫龙泉岭的地方,但封泽并没有跟你们一块回来,从那以后他的行踪就消失了,你说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汪开铭眯着眼睛问。   夜合扭头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汪开铭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视线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不想回答是吗,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招待你。”他一把将夜合放开,伸手打了个响指,门外有人提着个箱子走进来,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针管跟一瓶透明药水。   “这东西可稀罕着了,在国外供不应求,一支就能让人上瘾,今天算你走运,我不收一分钱,让你好好尝尝这欲仙欲死的滋味。”汪开铭接过那根已经吸满药水的针管,轻轻一按,药水从针头涌出来,滴在他手指上。夜合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如土,他嘴唇颤抖着,眼里露出恐惧。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不怕死,也可以承受得住任何身体上的折磨,但这种由毒品带来的足以摧毁所有意志的痛苦,远远超过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忽然想到藏在背后的那个人是谁,不会是方遇白,因为没有人比方遇白更清楚封泽的下落,而其他对封泽怨恨入骨的人,就只有封百川父女!   他们肯定发现了老宅的异常,但又不确定封泽是不是真的出了事,才会绑他过来,想要查出封泽的下落,侍机鸠占鹊巢。   汪开铭看见夜合眼里流露出来的恐惧,得意地笑道:“怎么,害怕了?这样吧,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封泽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少主他一直就在宜城,没有离开过。”夜合一字一句说。   汪开铭脸色一狠,重重甩了他一巴掌:“你他妈当老子是白痴呢!不肯说是吧,行啊,我就看你能犟到什么时候!”他压住夜合的手腕,针头瞄准静脉扎进去,夜合下意识握紧拳头,却无力阻止药水进入身体,刀疤脸在旁边看得起劲,露出一脸兴奋。   渐渐的,夜合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如梦似幻的表情,眼睛失去焦距,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笑声。刀疤脸羡慕地说:“大哥,这药可真带劲,你就这么白给他打下去啊?”   “白给?怎么可能!你都给我记在帐上,回头跟封百川老狐狸一块算。”汪开铭反把针筒随手一扔,看着夜合迷离梦幻的表情,半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们都出去吧,把门给我带上。”   刀疤脸心知肚明,猥琐地笑道:“大哥,你可得悠着点啊,这人还伤着呢,别给折腾死了,要不然封老板那边可不好交待。”   “行了,废话什么,我心里还能没数嘛!”汪开铭不耐烦地挥挥手。刀疤脸向几名手下使了个眼色,带着他们离开屋子,不一会儿,铁门后就传来床板摇动及肉体撞击的声音,门外几个人面面相觑,笑得愈发下流。   “疤哥,你说大哥咋就好这口呢?”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弟问道。   “这女人有女人的滋味,男人也有男人的滋味,咱们大哥就好两种东西,一是钱,二就是长得帅的男人。”刀疤脸摸着下巴淫笑。   “男人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好。”小弟撇撇嘴说。   铁门后,床板的吱嘎声越来越激烈,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回响在屋里,窗外夜色深沉,将整个世界都陷入化不开的黑暗里。   因为不回家过春节的关系,顾易止被安排在除夕夜值晚班,他本来以为局里应该没什么人了,结果刚走进办公室就看见齐振坐在电脑前查看监控录像,神色尤其凝重。顾易止走过去问道:“队长,发生了什么事?”   录像是刚送来的,齐振正在调整时间点,听到顾易止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应道:“今天下午在港山路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车辆是黑龙会的,我怀疑他们绑架了伤者。”   “查到伤者的身份了吗?”顾易止问。   “还没有,不过有准确的时间跟地点,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齐振设置上细节选项,点击播放,画面上出现他所居住的公寓大楼入口,那辆面包车就停在监控范围内,四个人张望了一眼,走进门闸,消失在画面上。不一会儿,一道人影从公寓方向飞快跑进监控范围,先前那四个人也随之冲出来。   “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很眼熟啊。”顾易止皱着眉头说。齐振没有搭话,视频仍在继续播放,可以清楚看见他们打斗,然后那个人被面包车撞飞出去,晕倒在马路中间。顾易止的神情越来越震惊,半晌才好不容易开口说道:“队长,这个人……”   齐振脸色阴沉,他把录像倒退到双方打时的画面暂停,点击放大,虽然像素模糊,但那张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侧脸还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个人,果然就是夜合。 第152章 唯利是图   办公室里很安静,视频画面仍然定格在那里,齐振握着鼠标的手渐渐收紧,眼中射出两道凌厉的光:“易止,马上让交管部门把今天附近路段的监控录像全部送过来,还有,让他们协助调查这辆车的去向!”   “好,我现在就去!”顾易止站起来说。   齐振依旧盯着屏幕上夜合的脸,这张脸非常憔悴,跟以前判若两人,他跑出来的方向是自己所居住的那幢公寓,难道他一直在那里吗?齐振猛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逃生楼梯遇见的那个人,他跳下楼的动作跟视频画面里的一模一样,那个人就是夜合吗,当时他又为什么要逃……   顾易止已经打完电话,因为今天是除夕,交管部门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值班,监控录像最早也得明天才有调取出来,公寓附近虽然有很多商家都装有监控,但今晚上肯定没有开门营业,要调查车辆的去向只能等到明天早上。齐振的脸色很难看,他说道:“易止,你留在这里,我回公寓去问一下物业,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顾易止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办公室,窗外灯火通明,传来电子礼炮喜庆的声音,顾易止这才发现离十二点就差了几分钟,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他走到窗边,隐隐约约听见远处广场上传来一阵阵欢喜声,脑海里闪现元旦时封泽突然出现在身边时的画面,那时他们握住彼此的手走在路灯下,再也没有想过要放开,就算封泽现在在另一个世界,对顾易止来说,他也从未离开过。   庆贺新年的钟声响彻夜空,顾易止望着那无边无尽的黑暗,低低地说道:“新年快乐,封泽。”   新年第一天应该是一年中最悠闲轻松的日子,为了求个好兆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这一天走亲访友,封百川也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汪开铭。   他穿着一件喜庆的红外套,手里提着个大大的礼盒,进门就热情地打招呼:“封老板,我来给你拜年了!”   虽然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但封百川毕竟还是个生意人,不想跟黑龙会明目张胆的扯上关系,对于汪开铭的到来,他也不见得有多欢迎:“汪先生今天倒是有空。”   “再没空也得来给财神爷拜年啊,今年还得请您多多关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汪开铭双手将礼盒送上去。他拉得下脸,封百川当然也要给足他面子,同样用双手接过来放在桌上,说道:“汪先生客气了,不知道那件事办得怎么样?”   “你还别说,这个叫夜合的人真是有几分骨气,我都给他打了针药,他还是把牙关咬得死死的,什么也不肯说。”汪开铭摇头叹气说。   “汪先生今天过来该不会是想跟我说事情办不了了吧?”封百川不禁脸色一沉。   “看你说得什么话,这能有我办不了的事吗?”汪开铭故意说道,“不过这事确实有点棘手,我还真没想到这人嘴巴这么硬,可能得花上不少时间,封老板,你不着急吧?”   封百川怎么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冷笑一声说道:“我再加一倍的价钱,三天之内,我要知道答案。”   汪开铭一拍大腿,眉开眼笑地说道:“封老板,咱们俩谁跟谁啊,干嘛这么见外!放心吧,人落到我汪开铭手里,就算死了,我也能让他吐出点东西来!”   “那就全权交给汪先生了。”封百川皮笑肉不笑地说。   “好说,大家都做了这么久的买卖,我哪次让你失望过。”汪开铭吸着雪茄,满脸好奇地问,“不过有件事我还真想不通,封老板,你说你生意都做这么大了,那个封泽就是个装神弄鬼的,也碍不着你挣钱啊,干嘛要费这么大劲把他找出来?”   “这件事就不劳汪先生操心了。”封百川拉着脸说。他一直就很反感汪开铭唯利是图的作风,但黑龙会在宜城势力极大,哪家公司没跟他们有点来往,这么多年他跟汪开铭各取所需,纯粹就只有利益关系,在封百川眼里,他就是个龌龊的小人,所谓交情都只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罢了。   汪开铭虽然爱钱,但人可精明着,汪通直活着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他眼皮底下干起不法交易,现在汪开诚上位,黑龙会内部也乱得跟一锅粥似的,他怎么会错过这敛财的好机会。封百川这个就是只老狐狸,成天就爱拿鼻孔看人,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反正他钱也没少给。汪开铭对这些表面客套看得很开,封百川话里带刺,他也一点不在意,弹弹烟灰站起来说道:“说得也是,我啊只管办事就行,其他的还真管不着。封老板,那我先走了,等有消息后再来告诉你。”   “三天。”封百川冷冷地重复一遍。   汪开铭一边转身,一边冲他打了个手势,叼着雪茄走出宅子,在大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把雪茄吐到那块崭新的地毯上,用鞋底碾了两下,地毯被烧出一个小窟窿,他勾着唇角冷笑,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大跨步离开。   刀疤脸正站在车子旁等候汪开铭,看见他走过来就殷勤地打开车门:“大哥,事情谈妥了吗?”   “这老狐狸着急的很,加了一倍的价钱,让我们三天内给出答案。”汪开铭靠在车里说。   “花这么多钱就是为了找自己侄子的下落,他这叔叔当得还真够尽职的啊。”刀疤脸嘲弄地说道。   “封家不是省油的灯,之前老爷子还找过这个叫封泽的,封百川这么心急火燎,我看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汪开铭眼里射出两道精明锐利的光,“到时候可就不是用一倍价钱能解决的事了。”   “大哥,你打算挟人要价啊?”刀疤脸问。   “咱们问出来答案是一件事,怎么告诉他又是另一件事,亏本生意,我从来不做。”汪开铭从怀里掏出根雪茄,气定神闲地说。刀疤脸赶紧凑上去点火,嘿嘿笑道:“就算大哥你再要上三倍的价钱,我看封百川也不敢不给,他有这么多把柄在咱们手上,真要给他捅漏出去,他立马就得吃牢饭。”   汪开铭皱眉横了他一眼:“生意归生意,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我们跟他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要是出了事,就算警察不找上门,大哥能放过我们?你他妈出去给我把嘴巴闭牢点,否则有你好看!”   “瞧我这张嘴,该打,真该打!”刀疤脸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才小心翼翼陪着笑问,“不过那小子骨头硬的很,不好对付,大哥打算怎么办?”   “不好对付?”汪开铭冷笑一声,“在我手里,就没有不好对付的人。”   车子径直开到郊外一间废弃的厂房,四周杂草丛生,墙壁白灰剥落,露出底下的红砖,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停靠在角落里,车牌已经被卸下,刀疤脸按了两下喇叭,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刀疤脸直接把车子开进去。这间厂房有近半个足球场大小,窗户大部分都被木板钉的严实,靠墙还堆着几台生锈的机器,灯泡从天老板垂挂下来,随处可见蜘蛛网及飞舞的蛾子。   汪开铭迈出车子,几名手下簇拥着他走上二楼,那里有几间用彩钢板隔成的屋子,三个叼着烟的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斗地主,见到汪开铭立马站起来,异口同声地唤道:“大哥。”   “人怎么样?”汪开铭瞟了眼那扇铁门问。   “那药后劲大,估计这会都还没有清醒过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应道。   “我进去看看。”汪开铭把雪茄掐灭。络腮胡忙跑过去拿钥匙准备打开铁门,刀疤脸跟在后面说道:“大哥,这人身手厉害着呢,你小心点,万一药效过了,对付起来可不容易。”   “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干得死去活来。”汪开铭扬了扬眉,满脸都是得意,身边几个人跟着发出一阵哄笑。   “那当然,也不看看我们大哥是什么人,就算再来十个,也都能被治得服服贴贴!”络腮胡奉承地说,咣啷一声取下铁链,把门推开。汪开铭冲他们摆摆手说:“你们都在外面等着,最近警察盯得紧,多注意点周围情况。”   “大哥,那你玩好了啊!”刀疤脸一边冲他挤眉弄眼,一边把门带上。   “诶,疤哥,大哥这样玩不会出人命吧?”络腮胡压低声音问,“这人要真死了,咱们可都得吃力不讨好啊!”   “你操得哪门子闲心,大哥还能没这分寸?”刀疤脸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都别杵在这儿了,上周围看看去,别叫人给盯上了还不知情。说你们呢,还看,再看挖掉你们眼珠子!”刀疤脸朝着那两个扒着门缝张望的小弟就是两巴掌,那两人嘿嘿笑着,刀疤脸一股火上来,抬腿就朝他们踹过去,他们一溜烟跑得飞快,倒是差点让刀疤脸栽到地上。   “这俩小兔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刀疤脸把袖子一捋,朝他们追过去。   这间屋子里的窗户都被封死了,只剩下天花板那盏小灯泡,光线很暗,到处都是一层灰。汪开铭晃荡着步子走过来,看着床上这个一动不动的人,他的眼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如土,手腕被绳索磨的发红,呼吸短促,似乎正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汪开铭在床边坐下来,盯着那张脸看了半晌,伸手轻轻触碰,皮肤真好啊,又滑又软,可比会所里那些高级货舒服多了,真是个难得的极品。   汪开铭想起昨夜的疯狂,这具火热的身体在他胯下扭动呻吟,汗水从光洁健壮的胸膛滴落,撞击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悦耳,这滋味……啧啧啧,可真叫人难念啊!汪开铭半眯起眼睛,身体某个部位明显有了反应,他情不自禁压在夜合身上,把嘴凑过去。   夜合就在这时苏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眼前这个一脸淫笑的男人,拼命挣扎想要躲避。汪开铭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自己,说道:“你躲什么,昨晚的事难不成你这么快就忘了?” 第153章 堕进更深的地狱   毒品带来的后遗症让刚刚醒来的夜合记忆混沌,这个男人在他耳边低喃的话像利剑一样扎进他脑海,让那不堪入目的一幕逐渐浮现。晃动的床板,纠缠的肉体,还有这个男人充满侮辱的话语,一切一切,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夜合的瞳孔瞬间收缩,眼睛充血,双手剧烈扭动着,想要掐开绳索,但换来的结果却是手腕发红的部位被绳索磨破,鲜血淋漓。汪开铭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他眼里的恨意,摸出根雪茄叼在嘴上,说道:“这人呐就该学聪明点,多为自己着想,你说你受这么大罪,封泽知道吗?人就活那短短几十年,我劝你早点把他的下落说出来,让自己少点受苦,就算你在这里为他搭上性命,他也不会知道,多不值啊,是不是?”   夜合紧紧咬着牙,愤怒和屈辱让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这世上想杀我的人很多,但最后死的都是他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汪开铭不顾他的反抗,伸手在他胸口抚摸着,“因为他们都不自量力,想要以卵击石,我在道上混了这么久,凭的可不是运气,而是本事。”   那只不断游走的手让夜合恶心的想吐,但手脚都被缚住他根本没有能力回击。汪开铭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凑过去朝他脸上喷了口烟,轻笑道:“瞧你这眼神,想要吃了我啊?难不成我昨晚上没喂饱你吗?”   如果夜合能活动自如的话,他会毫不犹豫抡起拳头往那张令他反胃的脸上打去,但是他现在只能承受着来自身体跟精神的双重侮辱,他的眼神越愤怒,汪开铭就越兴奋:“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的男人,干起来可比那些骚货够劲多了。我猜你还是雏吧,后边可真紧真嫩,用圈子里的话说,你啊还真算得上是极品,怎么样,昨晚我的表现还挺不错的吧?”   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在将夜合的尊严踩在脚底,屈辱让夜合双目通红,一抹血丝从咬紧的牙关里滴落。汪开铭摇摇头,故作心疼地说:“你看你这又是何必呢,人活着世上不就为了图个快活吗,只要你说出封泽的下落,我保证马上放了你,还会给你一大笔钱。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又没什么损失,傻瓜才会在这里替别人受苦,你说是不是?聪明点,这买卖你稳赚不赔啊!”   “你休想!”夜合怒视着他,鲜红染红口舌,从嘴角不断滑下。   “这骨头还真是够硬的啊!”汪开铭伸手在他脸上后了两下,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今天就好好陪你玩上一天。”他晃荡着身体走到墙角那个铁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药箱,炫耀似的冲夜合晃了晃:“还记得这个吧,昨天给你打了一针,那感觉是不是跟神仙似的?”   夜合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他不知道那叫什么,但那种飘在云端的感觉,仍然深切留在他身体里,当这药水注入体内时,他所有的愤怒与坚持都很快消失,唯一能剩下的,就是那种虚幻不真实的快感,似乎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被拆下泡在温水里。他还记得那些不受控制的幻觉,五彩斑斓,如梦似幻,让他失去所有反抗,沉沦在里面,但那绝对不是快乐,当意识恢复清醒时,等待他的只有更加深刻的痛苦与黑暗。   “呦呦呦,瞧你这眼神,真漂亮,我就喜欢别人这样看我。”汪开名一边将药水吸进针管里,一边兴奋地说,“小宝贝,别急啊,我马上就来了,保管你舒舒爽爽,连神仙都不想当。”他推去针管里的空气,满脸笑意地夜向走来:“你看我对你多好啊,还亲自来给你打药,等这小针管里的东西打完后,我再用我这根大针管好好侍候你,怎么样,够带劲吧,一会可别咬得太紧啊!”   “你杀了我,杀了我吧!”夜合嘶哑着声音叫道,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狼狈恐惧的时候,眼前这个男人根本没有一点人性可言,在他眼里,就只有虐待带来的快感。   “杀你?我哪舍得呀,咱们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就慢慢享受吧!”汪开铭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把针扎进夜合的静脉。冰冷的药水再次推注进身体里,夜合咬着嘴唇,想要用身体上的痛楚带抵御药效,但这显然是徒劳的,他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牙齿松开,鲜血顺着嘴角滴下。意识逐渐模糊,他又看见了那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恍惚间听到那个恶魔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好像很在意那个警察队长,天天躲在角落里偷窥他,我要是把咱们俩这事录下来寄给他看,你说他会怎么样?”   他在说什么,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夜合听见他说得每一个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明明已经被恐惧占满心头,脸上却不自觉露出飘忽的笑容。他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解开,一具火热的身体压下来,横冲直撞进入他身体,撕裂般的巨大痛楚传来,却还是无法压过药效。渐渐的,连那股痛楚都感觉不了,耳边只能听见肉体撞击的声音。如果有人能在这时候结束他的生命,他愿意用任何代价去交换,但是没有,没有人会来救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   药效已经发挥到最大,夜合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他只能看见那个虚无的美妙世界,嘴角不停咧开,发出一声声快活的笑声。   而那个笑声里,只有绝望。   初一的街道显得比往常要冷清许多,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留在家里陪伴亲人,沿街商铺有一半都还关着门,连出租车都很少见到,但节日氛围一点也没有淡去,每一个走在路上的人都是喜气洋洋,笑容满面。交过班后,顾易上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交管部门查看录像,他本来想打个电话给齐振,但想到齐振最近为了枪支走私案的事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就准备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后再告诉他。   去交管的路上,顾易止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封霖这件事,他知道夜合已经被赶了封家,正是因为他所做的事,才会让封泽陷进无界地狱。顾易止不是滥好人,他不会原谅夜合的所做所为,但是他也不能看着夜合送命,他知道如果封泽在这里的话,绝不会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交管局大门口,顾易止还是停下脚步给封霖打了电话。   在久久的提示音后,电话终于接通,那头传来封霖兴奋的声音:“易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说服四大支派的长老,他们过两天就会到宜城来,帮助我们完成附灵之术!”   顾易止一怔,惊喜的说道:“他们真的都愿意帮忙?”   “那当然了,大哥怎么说都是封家的主人,他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用附灵之术。”封霖笃定地说道,“有他们帮忙,再加上我跟我妈,这件事肯定没问题,等我明天回来再跟你详细说!”   “封霖……”顾易止顿了一下,“夜合出事了。”   电话那头封霖明显一愣,片刻后才问道:“夜合?他怎么了?”   顾易止把监控录像里发生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最后又道:“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对方是谁,但据队长所说,很有可能是黑龙会的人。”   “夜合从来没有跟黑龙会接触过啊。”虽然因为符咒的事让封霖对夜合心存戒心,但他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非常了解夜合的生活圈,除了封家的人外,夜合基本没有跟外人有过来往,更别说黑龙会了。   “所以这件事很蹊跷,我们正在调查,会尽快找出他的下落。”顾易止说道。   “易止,你不恨他吗?”封霖犹豫地问。   “我不会原谅他所做的事,但封泽也不会愿意看见他出事。”顾易止冷静地说道,“况且我还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我明天早上的飞机,等到了之后就来找你。”封霖的声音里透露出焦急,夜合对他来说就是家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袖手旁观。顾易止说道:“好,等有新消息我再通知你。”   “谢谢你,易止。”封霖由衷地说。   挂断电话之后,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今天阳光很暖,明晃晃的耀眼,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看不到光明,也许没有封泽的世界,对他来说永远只有一片黑暗。   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齐振完整查看了这几天公寓的监控录像,等走出保安办公室时,两夜没有休息过的他双目通红,脚步跟灌铅一样沉重。   他猜得果然没错,那个在逃生通道遇见的人,果然就是夜合,而且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频繁出入之幢公寓,但除了那个晚上之外,齐振再也没有遇见过他。   他是来找他的吗,又为什么要逃?   从视频里来看,夜合的穿着打扮跟之前判若两人,透过放大的画面,还能看出他非常憔悴,难道他遇见了什么困难?他是来向自己求助的吗?既然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刻意掩人耳目,躲着不肯出现?   一个个疑惑让齐振的眉头愈锁愈紧,他考虑片刻,给顾易止打去电话,他想顾易止应该知道些什么,至少封泽应该知道些什么。电话接通,那头传来顾易止的声音,齐振没有直接问封泽的联系方式,而是先问他面包车下落的事。顾易止已经看了两三个小时监控,依旧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港山路附近叉路多,有不少是监控盲点,查起来很不容易。   “易止,夜合是不是已经离开封家?”齐振沉声问,直觉告诉他夜合的事肯定跟封家有关。   顾易止犹豫了一下,说道:“嗯,他违反了封家的规矩,在几天前就被赶出去了。”   “跟封先生有关?”齐振问道。顾易止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来龙去脉,但也不想再编谎话去欺骗齐振,他艰难地说道:“队长,夜合确实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所以才会被赶出封家,但黑龙会的事跟老宅无关,也跟封泽无关,希望你可以相信我。”   “我并不是在怀疑封先生,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只是希望能尽快找出他的下落。”齐振解释道。   “如果老宅那边有消息的话,我不会隐瞒队长你的。”顾易止认真的说。他并不想让齐振知道封泽的事,毕竟这太过难于解释,但他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故意隐瞒对案件有帮助的线索。   “有情况我们再联络。”挂断电话,齐振长叹一声,揉着酸痛不已的额头,身体明明已经疲累至极,可他却没有一丝困意,心头始终像压了一块巨石那般,重得喘不过气来。夜幕不知不觉降临,房间里分外安静,敲门声就在这时传来,嗒嗒嗒——三声之后,又归于平静。   齐振透过猫眼向外看去,楼道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微皱眉头,心底隐隐浮起一丝异样,考虑片刻,还是将房门打开查看情况。感应灯在开门声中亮起,齐振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垂下眼睛,一个的信封出现在脚下。   这个信封非常普通,无论哪一个文具店都可以买到,上面没有写任何字,齐振打开口子,一个冰凉的物件落到他掌心里   那是一个U盘,一个黑色的U盘。 第154章 毁灭最后的尊严   “东西送过去了吗?”汪开铭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雪茄夹在手指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刀疤脸站在旁边,一脸奉承地说道:“送过去了,昨晚上就送过去了。”   “亲眼看见他拿到了?”汪开铭微眯着眼睛问。   “那当然,我亲眼看见他开门拿走的,估计这会早就看过了。”刀疤脸猥琐地笑道,“他们当警察的平常就爱假正经,这会免费给他看一出大戏,还真算便宜他了。”   “你小子该不会自己先看了吧?”汪开铭抬手就朝他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刀疤脸捂着脑袋干笑:“大哥你也没露脸啊,看也只能看见那小子。”   “你他妈还真看了啊,我还让你看了吗?”汪开铭站起来就是两脚朝他踹过去。刀疤脸假装闪躲,结结实实挨了他两下,笑得更欢:“我这不是好奇,想跟大哥学点经验嘛,等哪天我也去尝尝鲜,看看男人到底是个啥滋味。”   汪开铭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就是故意发个火装下腔势,他叼着雪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问道:“最近警察那边有什么动静没?”   “还是那样,盯得可紧了,估计就等着抓咱们好交差呢。”刀疤脸朝地上啐了一口,“这些不长眼的家伙坏了我们多少生意,等哪天落到我手里,非把他们皮剥了不可!”   “咱们做买卖求的是财,犯不着跟官斗,既然他们盯上了阳光大厦,那咱们就换个地方,反正宜城这么大,哪里不行。”刀疤脸轻蔑地说。   “那是,只要能拿到钱,管它是哪里呢!”刀疤脸附合道。   “不过眼下风声紧,这段时间还是先把买卖停一停,等过了这阵子再说。”汪开铭说道,“等把封百川这只老狐狸的事办好,还愁拿不到钱吗!”   “就算下二天了,那小子还是不肯张嘴,大哥,你说这怎么办?”刀疤脸迫切地问。   “急什么,等一会瘾犯了,我看他能撑得了多久。”汪开铭咧嘴笑道。他的话音刚落,那扇铁门后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痛苦的呻吟声,刀疤脸眼睛一亮,叫道:“还真来了,大哥料得真准!”   汪开铭示意他打开房门,那盏昏暗的灯炮下,夜合身体逞诡异姿势扭曲着,被绳索绑住的手脚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气,嘴里发现一阵阵呻吟。汪开铭像欣赏美景一样打量着他,得意地说道:“我就说这药厉害吧,怎么样,滋味好受不,要不要再来一支?”   “我……我……”意识仍然是清醒的,却没有办法控制身体里那股如蚁啃噬般的痛楚,夜合恨不得将每根骨头都拆下来,这是非人的折磨,如果眼前有一盆烈火,他会毫不犹豫跳进去。   “啊?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汪开铭挖着耳朵问。   “药……”这个字从嘶哑的喉咙里迸出来,意识里明明在抗拒,可夜合没有办法控制身体的渴望。这具身体,想要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想要从这无尽的痛楚中解放出来,就算他觉得耻辱,觉得愤怒,也没有办法抗拒从身体每一个细胞所散发出来的渴望。   汪开铭压住他因痛苦而不断扭动的身躯,笑得特别开心:“药我这有的是,只要你告诉我封泽的下落,想要多少我都给你。”   少主……   不!他已经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怎么能够再让老宅陷入危险!封百川父女的目的他很明白,一旦他们知道封泽出了意外,肯定会想尽办法夺走老宅的一切,他不能让他们这样做,绝对不能!   夜合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老宅对于封泽的意义,那不仅仅是封家历史的见证,更是关系本家荣誉的所在,老宅里所有的一切,就是封家的辉煌,那是封泽一直想要守护的东西,他已经害封泽失去生命,怎么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夜合紧紧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口,可这痛楚远远不能缓解毒瘾带来的折磨的,他原本惨白的脸色渐渐泛起一层红晕,胸口快速起伏着,喘息越来越快。   “难受吧,只要你肯说出来,就不用再受这份苦了。”汪开铭的声音充满蛊惑,“他根本就没管你的死活,你又干嘛非要遭这份罪呢,命是自己的人,真犯不着!你看,药就在那里,只要你说出他的下落,我马上就给你打进去,那滋味叫一个快活啊,你不想再尝尝吗?”   这声音就像是魔咒,在夜合耳边不断回响,他把牙咬得越来越紧,手脚拼命挣扎着,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虽然痛楚跟毒瘾比起来那么微不中道,但至少让他保持神智清楚,不开口说一句话。   “骨头还真够硬的啊,这都能忍得了!”刀疤脸佩服地说。   汪开铭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刀疤脸往后一缩,嘿嘿笑了两声,识相的离开房间。汪开铭看着夜合痛苦的样子,心疼摇头:“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舍不得看你受罪,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招人心疼啊!得,我就做一回好事,再给你打一针。”   这句话没有让夜合心里有一丝轻松,他知道每注射一次,他就会陷得更深,现在他还可以依靠身体上的疼痛维持理智,等到了明天呢,他还能清醒吗?汪开铭可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从柜子里拿出药水,驾轻就熟的打进夜合身体里,一边推针管一边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那段录像已经给人送过去了,你猜他会不会看?”   他在说什么?什么录像……   夜合的瞳孔猛得放大,又忽然收缩,昨天发生的对话浮现在心头,原本被毒瘾折磨的炙热不堪的身体仿佛掉进冰窟窿一般,连思维都要凝固。汪开铭看见他的神情变化,掐住夜合脖子,嘴边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凑近他说道:“怎么,忘了啊?昨天你下头这张嘴把我咬得这么紧,跟个娘们似的浪叫,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那个警察队长好像是叫齐振吧,对,没错,就是这名!你说他看了录像后,会有什么反应?”   在他说话的空档,药水渐渐在夜合体内发挥作用,汪开铭说得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楚,绝望无力阻止随神经蔓延的快感,他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眼睛空洞无神,失去焦距。汪开铭抚摸着他的身体,那结实的肌肉令他眼里冒出淫光,伸手解开自己的皮带,把夜合的裤子往下一拉,用力捅了进去。   床板剧烈摇晃了,汪开铭面目狰狞,如同一头野兽,毫不留情地说道:“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跟路边站街的贱货有什么区别,你他妈还以为自己有多高尚呢!老子玩你,那是看得起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夜合平躺在床上,任凭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体里横冲直撞,呆滞的脸上没有一丝反应。汪开铭俯身掐住他的脖子,舌头在他嘴里一阵乱搅,狞笑道:“就算你从这里逃出去,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别做梦了,你后面都快让我干烂了,人家只会觉得你脏,比路边的野狗还脏!除了我这里,你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哈哈哈哈!”   肉体撞击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夜合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他就好像已经死了一样,灰色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任何光彩。   封霖一下飞机就给顾易止打了电话,约他在老宅见面,顾易止今天不用值班,夜合那边也还没有查到线索,他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往宜山驶去。走进老宅客厅的时候,封云岚跟封霖都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上,封云岚显然也已经知道夜合出事的消息,她一改往日的恶作剧性格,急切问道:“易止,你有找到夜合的下落吗?”   “我查了附近路段的监控录像,目前只发现绑架夜合的那辆车子是往东边开的,具体位置还无法确定。”顾易止说道,“不过我已经让交管部门帮忙留意,一有消息会马上通知我。”   “我和我妈刚才都在怀疑夜合失踪的事或许跟封家有关。”封霖锁着眉头说道,“夜合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老宅,他的生活圈子非常简单,绝对不可能跟黑龙会结仇,我相信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阴谋。”   顾易止突然想起齐振所说的有关枪支走私案的事,如果封百川真的跟黑龙会有所勾结的话,那夜合的失踪会不会跟封百川有关?顾易止心头猛然一惊,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局里现在正在调查封百川,怀疑他跟一起走私案有关,而在背后提供货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黑龙会。”   封霖脸色顿变:“二叔会不会已经发现大哥的事?”   “应该不会,以他的性格,如果已经知道真相,不可能还按耐的住。”话虽然这样说,但封云岚的态度也不容乐观,“但要真是他找人绑架了夜合,那说明他肯定已经发现异常,想要从夜合那里套出真相。”   “黑龙会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这件事真是他们做的,夜合恐怕凶多吉少。”顾易止说道。   “更重要的是他万一说出大哥的下落,二叔很有可能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封霖神色紧张地说道,他虽然没有接触过黑龙会,但多多少少还是听闻过他们毒辣的手段,他很清楚夜合不一定能熬得过他们的折磨,尤其幕后主谋是封百川。   “他们什么时候到?”封云岚所指的就是封家风水、五行、占梦、咒术四系支派的长老。   “最迟也应该后天就会到了。”封霖说道。   封云岚沉思片刻,说道:“从目前情况来看,二哥应该还不知道封泽的事,我们要在他察觉到四系支派的动静之前找到夜合,只要这样,才能保证事情顺利进行。”   “但如果四位长老出现在宜城的话,二叔马上就会发现。”封霖皱眉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封云岚冷静地说道,“夜合是在这座宅子长大的,他接触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封霖,你可以利用式神去寻找他的下落,我会想办法监视二哥及封月的行动,以防万一。”   “我也来帮忙吧。”顾易止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如果让封百川发现封泽失踪的事,他很有可能会千方百计阻止附灵之术,他不敢想像这个后果,如果法术失败,封泽或许永远都无法再回来。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妈,你自己也小心点。”封霖郑重地说道。心情沉重的封云岚没有注意儿子对她的称呼,此时此刻的她,不止担心封泽,同样也担心夜合的安危。不错,夜合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宜彤唯一的儿子啊! 第155章 旧厂房   使用式神寻找某个人的踪迹不算非常高深的法术,但限制很多,首先施术者必须非常了解失踪者,其次就需要在失踪者经常出现的地方收集他的气息,只要这两方面契合度越高,法术的成功率就越大。封霖虽然有天份,但从小就喜欢偷工减料,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他现在才深刻体会到偷懒的后果,即使那两项条件几乎满分,他也还是累得满得大汗,好不容易才放出寻踪用的式神。   “等大哥回来,我真要好好跟他学学了。”封霖喘着粗气,差点瘫到地上不能动。这是夜合的房间,每一件东西都陪伴了夜合近二三十年,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   “需要多久才会有结果?”顾易止在旁边问道。   “快的话应该今晚就会有消息,最迟也是明天早上。”封霖抹了把汗说,“要是换了大哥在这里,顶多二小时就能搞定。”   “我们队长是这起枪支走私案的负责人,如果消息没有错的话,鼎盛集团跟黑龙会之间必然存在不法交易。”顾易止神色凝重地说道,“现在距离夜合失踪已经有三天时间,再拖下去的话,对他非常不利。”   “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找出他的下落,易止,你今晚就留在老宅里吧,遇到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封霖说道,“等式神回来之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顾易止点点头:“也好,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还能提早跟队长说一声安排下去。”   “放心吧,大哥不会有事的,夜合也不会有事,二叔做过这么多坏事,也没见他有哪一件可以对封家造成危险,我看他这次肯定还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封霖想要安慰顾易止,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以前封百川没有成功,那是因为有封泽在的关系,但是现在呢,他真的可以应付得了他吗?   顾易止看出他心里的不安,却找不到话来给他鼓劲,也许是因为对附灵之术寄予太多希望,所以没有人愿意去想像失败的结果……   式神是在第二天清晨回到老宅的,顾易止看不见它的存在,但从封霖的神情里,他知道式神应该已经找到答案。封霖默念咒语,式神渐渐在他掌心里化为一道符纸,出现有黑线的印迹,似乎是路线图,顾易止皱眉看了一会,说道:“这里好像是间废弃的旧工厂。”   “我们现在就过去。”封霖心急火燎地说。   顾易止给齐振打去电话,准备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不能确定黑龙会留了多少人看守夜合,齐振是亲眼看见夜合被绑架的,应该可以调用民警过来帮忙。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有人接听,在顾易止印像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齐振工作很忙,几乎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而且他一直都很关注夜合的事,还特意吩咐一有消息就立即通知他,怎么会不接电话?顾易止心里隐隐觉得蹊跷,封霖见他没有作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联系不上队长。”顾易止神情里浮起担忧。   “可能没注意手机吧,没事,咱们俩先过去,要是他们人多就再想办法。”封霖催促道,“我妈还在盯着二叔呢,要是被他发现,我妈跟夜合都会有危险!”   顾易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目前先找到夜合的所在才是最关键的事,黑龙会不是省油的灯,拖得越久就越危险。他沉思片刻,只得点点头,封霖把车子开出老宅,两人在阴沉的天色下向郊外方向开去。   汪开铭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满脸红光,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刀疤脸正在桌子旁边跟几个兄弟吃早饭,马上站起来殷勤地迎上去:“大哥,才起呢,要不要跟大伙一块吃点?”   “还吃什么,去把车子开出来,我们去见一见封百川那个老狐狸。”汪开铭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说道。   “那小子招了啊?”刀疤脸顿时眼前一亮。   “这还用说吗,也不看看是谁出马。”汪开铭得意地挑挑眉。   “也是,咱们大哥是谁啊,天天这样折腾他,再加上那几针药下去,石头都能给捏成棉花。”刀疤脸奉承地说道。   “行了,别废话了,你们几个把人给我看好了,要是出了岔子,小心你们的狗命!”汪开铭瞥着那四五个手下说,“还有,一会给他送点吃的进去,他要是犯了瘾就给他打一针药,总之我离开时他什么样,等我回来时他还得什么样,听清楚没有?”   “放心吧大哥,我们肯定把他照顾的妥妥当当。”络腮胡讨好地说道。汪开铭志得意满地走下楼梯,刀疤脸紧走几步把车子开过来,两名手下打开大门,毕恭毕敬地目送他们离开。刀疤脸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大哥,你说封百川能同意加价钱吗?”   “他要是不舍得钱,就不会出这么高的价让我们抓那小子回来。”汪开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封家也算是名门望族,封百川费这么大周章既然不是求财,那他想要的肯定就是权,咱们这是跟他等价交换,谁也没亏待谁。”   “还是大哥会做生意啊!”刀疤脸啧啧两声赞叹道,“要我说啊,大少爷平常就不爱管事,大哥才应该当黑龙会的一把手,这样咱兄弟几个才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大哥,要不然咱们找个时机……”   “说什么呢!”他话音还没有落下,汪开铭已经朝他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拉着脸说道,“刀疤,我在这里再警告你一次,我跟大哥那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当他的龙头老大,我赚我的金银钞票,你要是再敢挑拨,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刀疤脸嘿嘿两声:“大哥,你别生气啊,我就是随便说说。”   “一会到地方了叫我。”汪开铭闭着眼睛没搭理他。刀疤脸小心翼翼把车子开上公路,生怕一个颠簸又得挨揍,一辆黑色轿车跟他们擦肩而过,刀疤脸转头看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   封霖开的很快,顾易止隐约觉得那辆车里的人有点眼熟,但没能看清楚他的样子。这里已经离地图上所标示的废旧工厂很近了,顾易止示意封霖靠边停下,说道:“黑龙会应该留了不少人在那里看守,我们最好徒步走过去,免得打草惊蛇。”   封霖左右看了一眼,缓缓把车子开到树丛后面,借此隐蔽。天色阴沉沉的,透出一股压抑,风吹着野草沙沙作响,顾易止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环境,借着草木掩护向目的地走去。顾易止记得那间旧工厂以前是造纸的,后来因为严重染污环境而被关停,负责人为逃避处罚卷款跑路,政府将库存的商品及机器变卖抵债,厂房就被留了下来。这还是他读警校时候的事,过去这么多年,连通往工厂的路都已经被杂草淹没。   顾易止看见地上有两道明显的车轮碾压痕迹,蹲下查看它的新旧程度,说道:“刚刚有车子从这里离开。”   “会不会是刚才那辆车?”封霖惊道,“他们该不会得到消息,把夜合转移了地方吧?”   “我们先过去看看,注意周围环境。”顾易止提醒他。封霖看着他走在自己前面,脚步沉稳,浑身散发出沉着冷静的气息,跟他印像中那个大大咧咧的顾易止判若两人。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去做了,就不会再有犹豫跟怀疑。   厂房灰褐色的屋顶出现在视线范围,门窗紧闭,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封霖从口袋里掏出个微型望远镜炫耀似的冲顾易止晃了晃:“我猜可能会用得上,就带过来了,怎么样,有先见之明吧?”说着他调整镜头焦距瞄去,一边观察动静一边说道:“这屋子有两层,他们好像把门窗都封死了,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吗?”顾易止问,他知道这种老式厂房都是用铁锁扣在门栓上,里面有没有人从上锁的方式就可以看得出来。   “没有,看样子是从里面锁上的。”一句话说完后封霖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佩服地说道,“易止,你真不愧是当警察的,看都没看就能道破天机啊!”   “他们为了安全起见,一般都会在这种地方留下逃生通道,我们绕到后面,想办法从那里进去。”顾易止说道。   “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封霖夸张地说,“那我今天就听你指挥了啊!”   顾易止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的地形,这里杂草长的很高,还有很多树木遮掩,很方便藏身,他以手势示意封霖尽量压低身体,从左边绕过去。封霖点点头,两人借着草木掩护小心翼翼向厂房靠近。封死的门窗确实可以让外面的人摸不清楚状况,但对里面的人来说,也同样存在很多视线盲点,透过那些木板空隙,很容易就会忽略掉移动的人影。   留在厂房里的人一共就五个,三个人围着桌子斗地主,一个在窗户边抽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外面,络腮胡拿了盒快餐打开铁门,长时间门窗紧闭让这间屋子弥漫着一股灰尘,在昏暗地灯光下飞舞,他嫌弃的拿手挥了挥,把快餐盒扔到床上,说道:“喂,起来吃饭。”   夜合缓缓转头望向他,呆滞的脸上没有一丝反应。络腮胡上下瞟了他一眼,嘲笑道:“看起来还挺精神嘛,怎么样,这几天过得够爽快不?这是大哥叫我送过来的,吃不吃在你啊,饿死了可跟我没关系!”   夜合没有说话,只抬了抬自己那两只仍被绳索紧紧绑着的手。络腮胡朝地上啐了一口,不耐烦地说道:“妈的,你还想让老子喂你啊?你他妈愿意,我还嫌脏呢!”他不敢违背汪开铭的命令,但又打心眼里鄙视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想了片刻,走过去把他左手的绳子解开:“得了得了,反正你也跑不了,自己慢慢吃吧!”   绳索已经将夜合的左手腕磨得鲜血淋漓,解开时连着皮肉被剥下来,夜合额头渗出冷汗,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络腮胡哪会把这个被毒瘾控制的男人放在眼里,打开快餐盒子放在他面前,说道:“看什么看,快吃啊……”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夜合已经用那只恢复自由的左手扼住他喉咙,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将这几日所承受的屈辱全部发泄在这只手上,络腮胡手脚乱蹬,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双眼翻白,舌头外露,身体渐渐软下来。夜合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土,颤抖地将手松开,络腮胡眼珠暴突,已经没有了动静。 第156章 一步之遥   铁门虚掩着,可以清晰听见从屋外传来的说话声及打牌声,夜合喘息未平,刚才的事仿佛已经耗尽了他仅存的体力。他的嘴唇青紫,脸色非常难看,双手不受控制颤抖着,那具尸体就在他旁边,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   门外的吵杂声仍在继续,夜合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让理智回到脑海,他低头看着那具尸体,神情已经恢复麻木。他解开手脚上的绳索,走过去打开柜子,拿出那只药箱,把里面的药水跟针管都装进了口袋里。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视线落在柜子角落里那黑色物体上,他伸手将它拿出来,神情骤然变得冰冷。   那是一只手枪,一只上满子弹的五四手枪。   这间厂房不算大,顾易止跟封霖绕到后面,很快发现另一扇布满绿绣的铁门,而门上面就有一扇没有被封死的窗户,看来这里就是他们留下的情急之中用来逃命的出口。但奇怪的是,顾易止发现上面这扇窗户居然没有上锁,封霖抬头看了一眼,犹豫地问:“要从这里进去吗,会不会有危险?”   “从周围的情况来看,留在里面的人应该不多。”顾易止沉思片刻,说道,“封霖,你留在这里把风,我先进去看看。”   “不行!”封霖坚决地说道,“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你能爬上这扇窗户吗?”顾易止指了指上面说。那扇窗户离地面大概有四米,并不算高,墙壁有几根可以借力的水管,对受过专业训练的顾易止来说,攀爬起来并不难,但对封霖来说可就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不一小心还会打草惊蛇。但就算这样,封霖也绝不同意让顾易止去做这件事:“易止,夜合是我们封家的人,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他冒险,不就是爬个墙吗,谁说我不会,看我的!”   他把袖子一捊,作势就在往上爬,顾易止拦住他说道:“你别跟我争了,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跟夜合都逃不了。你留在这里,要是发生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封霖拽住他的胳膊,怎么都放心不下。   “没事,我可是警察,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我自己会小心的。”顾易止笃定一笑,反倒安慰起他来。封霖越来越觉得自己没用,在龙泉岭的时候帮不了封泽,现在又帮不了顾易止,他活了二十多年,除了泡妞把妹之外,还会什么?自责与愧疚在他心里蔓延,趁他分神之际,顾易止抓住墙壁上凸出来的那截水管,徒手攀爬上去。封霖想叫他回来再另想办法,但又怕会引起屋里人的注意,只能在下面干着急。   这种徒手攀爬的活对顾易止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在警校的时候这就是他们的日常训练之一,但这堵墙体年外失修,受潮严重,外层的白灰都已剥落,摸上去滑腻腻的,很难着力。顾易止小心翼翼向上攀去,抬头时赫然看见灰白墙壁上有一个手掌印,从新旧程度来看,像是刚刚印上去的,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   为了避免封霖担心,他没有作停留,踏着那截水管站稳,双手抓住阳台,引体向上,终于顺利攀上阳台。封霖不禁松了口气,顾易止将虚掩的窗户推开一条缝向里面望了一眼,灰扑扑的,隐隐约约可以听见远处传来交谈声,他回头向封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在下面等待,自己先进去。   封霖紧张地点点头,以口型提供他千万小心。窗户在轻微的吱嘎声中被推开,顾易止无声地迈进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芒,他赫然看见积满灰尘的地面印着两行脚印。   果然已经有人先他们之前来到这里!   这个人,会是谁……   顾易止警惕起来,脚步踩下去没有发现一点声音,向着声源走去。从声音上来看,他们应该有三四个人,不排除携带有冷兵器,但他已经来到这里,无法再退缩,况且不管夜合做过什么,他始终还是警察,有责任去解救他。他的脚步很慢,尽量不去引起他们注意,这时他听见有人说道:“喂,你别老盯着一个方向看啊,也上后头瞅瞅去!”   “这荒郊野外的能发生什么事,大哥也忒小心了!”另一个声音抱怨地说。   “大哥让干什么咱们就得干什么,哪这么多话呢,要是让大哥听见,你又得挨一顿削。”   “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脚步声随着落下的话音响起,顾易止心头一骇,他发现这个声音竟然是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的!这里左右就是两堵墙,再从窗户离开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还有可能会连累封霖,但如果不从那里走的话,他又要怎么躲得了这个人?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他急得满头大汗,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天花板的钢架横梁上突然挂下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顾易止下意识向后一退,等抬头看清楚上面的人后,脸上露出即震惊又惊喜的表情,抓住那只手在他的帮助上一跃上了横梁。   这间厂房是钢架结构的,分隔成两层,天花板没有吊顶,还保持着最原始的样子,上面铁制横梁交错,很容易藏身,而且不易被发现。顾易止屏气凝神站在梁上,看着那名小混混从他们下面走过,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顾易止松了口气,抬头望向面前的人,声音充满诧异:“队长……”   这个在危急关头救了他的人,竟然就是之前一直联系不上的齐振!   齐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指了指脚下的铁梁,顾易止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厂房这么空旷,如果直接走进去的话,很难不引人注意,但是如果通过这些铁梁靠近的话,就会大大减少危险度。顾易止不知道为什么齐振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是目前来说,安全救出夜合才是最要紧的事,他们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破获过这么多案子,彼此间已具有非常高的默契,不需要任何对话,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们一前一后向之前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在接近拐角处时,对话声已经听得非常明白,就像顾易止之前想得那样,加上刚才那个巡逻的,他们应该就只有四个人。如果单打独斗的话顾易止确实没有什么信心可以全身而退,但现在有了齐振帮忙,胜算就要大上很多。   已经离得越来越近了,齐振停下脚步,回头压低声音说道:“易止,一会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下他们手头有什么武器,自身的安全也要保证好,知道吗?”   顾易止郑重点头,他们左右观察了下,从铁梁上跃下,落地时刻意压低声音,将声响降至最小。齐振走在前面,顾易止一边跟上一边留意背后情况,防止刚才那个巡逻的人折返回来。他们的动作很轻,脚步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拐角离他们只剩下十几米远,交谈声清晰可闻,正当齐振准备走过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刺耳的枪声突然在厂房里响起。   齐振和顾易止不约而合停下脚步,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两声枪响伴随着惨叫响起。齐振脸色顿变,再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快步向声源跑去。两间用彩钢板隔成的屋子映入眼帘,外面摆了桌椅、沙发等一些必备生活用品,角落里堆着快餐盒子,垃圾随处可见,封死的窗户让这里弥漫着一股馊味,但现在,另一种气味代替了它钻进顾易止跟齐振的鼻子里。   那就是血腥味,浓厚的血腥味。   积满灰尘的地面横躺着两个人,他们胸口一片血迹,早已没了生命迹像,而那个拿着手枪神情狰狞的人,赫然就是夜合!此刻他用脚踩着那一个被射中腿部侥幸未死的小混混,枪指着他头部,眼神冰冷,杀机四溢。听到传来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将枪口移过去,等看清楚来的人时,他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齐振眼中充满惊愕:“夜合……”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夜合脸上浮起深深的痛苦,他下意识向后退去,那个小混混拖着鲜血淋漓的双腿准备从他身边逃开,夜合看见他的动作,神色骤然一冷,将枪对准他的脑门。小混混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道:“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夜合完全无动于衷,手指已经准备扣下扳机。齐振伸手想要稳住他的情绪:“夜合,你别冲动,虽然他死有余辜,但你如果在这里杀了他,同样也会触犯法律。你把他交给我,我答应你,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将这伙人绳之于法!”   “齐队长,有些事情并不是想做就可以改变的。”夜合笑了笑,神情无比凄凉。   “能不能改变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愿不愿意踏出改变的那一步,夜合,你不值得为他们背上杀人的罪名,把枪交给我,我会向法院申请你是因为正当防卫才会这样做。”齐振一边说着,一边向他靠近,“这个人是重要证人,要找出这伙人的犯罪证据还需要他的口供,我一定会将他们送进大牢,你相信我。”   相信……   是啊,他一直都相信他,从龙泉山之后,夜合就没有再怀疑过他。   眼前这个人,是出现在他世界里的光,他想要从阴影中走出,真正能靠近、能抓住这束光,所以他做下了一件不可挽回的错误,甚至到最后仍禁受不住毒品的折磨而将事情全盘说出。他怎么可能忘得了汪开铭加注在他身上的耻辱,怎么可能忘得了那张恶鬼一般的嘴脸,怎么可能忘得了那被到齐振手中的录像……   他们离得这样近,近的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可夜合再也无法走过去,因为他的心已经在地狱,当他乞求毒品带来的快感时,当他开枪杀死这几个人时,就已经注定他跟齐振之间再也不会有交集。   光明和黑暗,永远没有交合的时候。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夜合摇头一笑,扣下扳机。   呯——   混杂着鲜血的脑浆飞溅,那个早已经被吓破胆的小混混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倒地在上抽搐两下,再也没了动静。顾易止愣在那里,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夜合,那张绝望的脸,那双血红的眼睛,他真的是那个温文有礼的夜合吗?齐振从震惊中回过神,想要冲上去将他手里的枪夺过来,夜合察觉出他的举动,后退几步将枪指向他们:“别过来!”   “不管你遇到什么,我们都会帮助你,别再继续错下去了。”齐振痛心地说道,希望能唤回他的理智。   “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夜合不断向后退去,离窗户越来越近,“齐队长,我不想给你靠成困扰,但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可以解决。” 第157章 只有黑暗   那三具尸体横亘在他们中间,像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就算齐振没有亲眼看见,他也知道夜合这几天必然承受着非人的待遇,而那些事已彻底将他推进地狱,现在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他,想要将他拉回来。   “夜合,只要你相信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你不会是孤单一个人。法律会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但被惩罚的人绝对不应该是你,所以不要再错下去了,相信我,我会帮助你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齐振大声说道。   厂房里的光线很暗,但齐振的脸庞却透出无比的坚毅,他看向夜合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好像只要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就可以获得救赎。   夜色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渐渐的,在嘴角咧开一丝笑容。   他笑得那样嘲讽,那样绝望,笑得连视线都被泪水模糊。   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就在眼前,只有一个伸手的距离,可是他再也不能靠近了,再也不能了。   “顾先生,少主的事是我的错,我会负出这个责任。”他静静地说道,“如果少庄能够回来,请帮我告诉他,我没有资格再见他,等完成这件事后,我会自行了断,给封家一个交待。”   “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你真的感到愧疚,就跟我们一起想办法救出封泽!”顾易止激动地说。   “我不配再走进封宅,更不配再见到少庄,这件事只有我自己可以解决。”夜合神情凄然,他已经站在窗户边,几缕光亮从木板缝隙中穿进来投在他身上,却远远不够能驱散他眼中的黑暗。对面的世界或许就是光明,但他已经无法再靠近,也不想再靠近,他有想要做的事,这件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包括齐振。   “齐队长,谢谢你……”他对齐振露出最后一丝笑意,身体猛得向封死窗户的木板撞过去。这些木板不算厚,以夜合的身手来说冲破它们并非难事,他原本可以安然落地,但残留在身体里的毒品让他的动作远不如以前迅速,也就是那片刻的滞缓,让他的身体出现偏差,溅起的木屑划过他脸部,他向楼下摔去。   “夜合!”齐振扑到破损的窗户边,想要拉住他,但已经晚了一步。夜合掉到草丛里,虽然事先已经做好保护动作,但剧烈撞击还是让他头晕目眩,鲜血不断从脸上的伤口滴落,他抬头看了一眼齐振,转身向树林跑去。   齐振没有犹豫,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追向夜合。顾易止正准备联系封霖追过去,忽见墙角一道人影闪过,他迅速上前扣住那人的肩膀一扭,朝他膝弯踢去,那人惨叫一声跪到地上,颤抖地说道:“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别杀我啊!”   顾易止认出来他就是之前那个巡逻的人,用力将他提起来摁到墙上,从地上捡起条塑料袋捆住他手腕,厉声说道:“老实点,蹲下别动!”   这小混混哪里敢反抗啊,蹲在角落里抖得跟筛糠一样。顾易止看了眼地上那三具尸体,先给封霖打电话告诉他夜合离开的方向,又联系了报警台,让他们尽快安排人过来接应,小混混听到他是警察,一张脸吓得煞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汪开铭正在回厂房的路车,他刚跟封百川做成一笔大买卖,心情好的很,靠在车子里哼着小曲,几辆警车呼啸着从他们旁边飞驰而过,汪开铭警觉地坐直身体,探头张望警车的动向。刀疤脸也看出蹊跷,说道:“大哥,他们好像是往厂子方向去了。”   “开慢点,跟在后面。”汪开铭黑着脸说道。   警车速度很快,这里又是公路,没有人注意到那辆远远跟着的黑色轿车,按电话里顾易止提供的位置飞快开去。汪开铭看着他们转向离开大道,脸色更加阴沉,暗骂一声:“操!”   “大哥,怎么办,他们肯定是冲着厂子去的。”刀疤脸焦急地问。   “还能怎么办,躲啊!”汪开铭大声说,“联系里面的兄弟,让他们赶紧带上人跑!”   刀疤脸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刚刚接迫就迫不及街叫道:“胡子,警察往你们那边来了,快带上那小子从后门跑。”   电话那头在久久的安静后,传来一个令刀疤脸完全陌生的声音:“太晚了,我劝你们最好过来自首。”   刀疤脸一愣,吓得把手机砸在仪表盘上,声音都在颤抖:“大哥,是……是条子!”   “我操他妈!”汪开铭一拳打在椅背上,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调头走啊!”   “但胡子他们……”刀疤脸跟那个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心里担心络腮胡会将自己跟汪开铭抖漏出去。   “你他妈是不是傻了,条子都在那杵着呢,他们还能跑得了吗?”汪开铭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刀疤脸身上,朝他脑袋就狠狠拍了两巴掌,“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想在这里等条子回来请你喝茶,开车啊!”   刀疤脸反应过来,踩响油门调头,将马力开到最大,疾驰而去,远远还可以听见警笛的声音,让他掌心一阵阵冒冷汗。汪开铭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只安排了少数几个人在厂房看守,警察怎么会这么快找到那里!   警车已经开到旧厂房前,顾易止在大门口等他们,带队的是警局的周副局长,他一脸严肃地向顾易止询问了大体情况,指挥办案民警跟医护人员进入现场。消息很快就传过来,据随行医护所言,那三个人都已经当场毙命,具体情况还是要等法医解剖之后才能查清楚。宜城在元旦后再一次当选全国文明宜居城市,现在出了这么严重的枪杀案,直接就是在打城市的脸,周副局脸色很凝重,沉着的指挥民警收集现场证据。   顾易止将抓获的那名小混混交给民警,将事情经过详细向周副局说了一遍,周副局听到齐振正在追踪案犯,马上安排五六名警察向顾易止所说的方向找去。有一位民警从走道上的铁门里发现一个药盒,里面排着数只装着药水的药用玻璃瓶及一次性针管,他把东西交给周副局。凭着多年办案经验,周副局一眼就看出这极有可能是一种新型毒品,他立即让民警送回局里化验。   尸体相继被抬上救护车,现场证据基本已经收集完毕,周副局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等着接应齐振他们,带上其他人离开。车子,周副局神色凝重地说道:“看来这不是一桩简单的绑架案,里面还涉及到毒品非法交易。”   “我在过来的路上曾经遇见一辆车,车里面的人很像黑龙会的汪开铭。”顾易止终于将脑海里那张脸对上号。汪开铭是个非常张扬的人,他是由汪通直的二房姨太所生,在黑龙会的地位不及汪开诚,性格上也要阴暗跋扈很多,是警局的重点监视对象。   “我们就从刚才抓到的那个人身上入手,想办法找出他们的犯罪证据!”周副局严肃地说。   顾易止犹豫了片刻,问道:“副局,按这种情况,凶手是不是可以被从轻发落?”   “具体情况还需要走完鉴定程序后才能肯定,照你刚才所说的,凶手在对方没有还手之力后仍然开枪将他射杀,已经属于防卫过当,一般会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不过凶手本身也是受害者,法院会根据具体情况酌情处理。”周副局说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他抓回来,积极配合我们调查取证,才有可能争取到最大程度的宽限。”   “希望队长能够顺利找到他。”顾易止到现在都还对夜合那一刻的绝望眼神记忆犹新,究竟是怎么样的遭遇,会让他这样失去理智疯狂报复?   这桩案子引起局里的高度重视,周副局他们刚回到警局就马上进入办案程序,顾易止跟王浩负责审讯犯人。这小混混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见自己到了警察局肯定不会再有性命危险,整个人都吊儿郎当起来,瘫在椅子上不停抖腿,虽然有问必答,却全都是在胡说八道,把急性子的王浩气得够呛,差点就跳起来打人。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顾易止见一时问不出来什么,以眼神示意王浩暂时离开审讯室。   “这王八蛋拿我们当傻子耍呢!”王浩脸红脖子粗地说道。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跟这种混混打交道,他就是在故意耗时间,要是真对他动了手,还会被他反咬一口。”顾易止无奈地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气不过!”王浩指着审讯室的大门说,“你也看见他刚才那样了,我要不是警察,真能冲上去把他抽得满地找牙。”   “他人现在在我们手上,就看这场攻防战谁能耗得过谁。”顾易止看了眼时间说道,“你先在这里看着他,我去看看队长回来没有。”   “行,等我喝口水再跟这小子好好玩玩。”王浩捋起袖子一脸准备决一死战的表情。   “控制着点情绪啊。”顾易止就怕他在冲动之下真会动手,虽然那个人确实该打。   “放心,我有分寸。”王浩左右看了一眼,往他跟前凑去,小声说道,“就算打,我也会打得让别人看不出来。”   顾易止没再说什么,跟值班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离开审讯室往办公室方向走去。路上他意外遇见被一名警察带着的封霖,神情一怔,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他……”   “队长回来了,让我给他录个口供。”办案民警应道。   这是很常见的程序,毕竟当时封霖也跟在后面追踪夜合,顾易止点点头,安慰一脸茫然的封霖:“没事,你照实说就行。”   “照实说他们能信吗?”这可是封霖第一次进局子,即使只是协助调查,他心里还是完全没底。   “做假供比天方夜谭的证词更加严重。”顾易止认真地说道,虽然他知道警察肯定不会相信封霖找到厂房的方法及理由。   “那好吧。”封霖苦着脸点头。   “我就在外面,你录完口供后再来找我。”顾易止说。   办案民警见他们认识,原本严厉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带着封霖离开。顾易止走进办公室,齐振正准备去向周副局汇报情况,看见他就问道:“易止,那边情况怎么样?”   “对方还没有招供,王浩在盯着他。”顾易止说道。   “这件案子事关重大,牵涉到绑架、枪支及毒品交易,目前他是唯一的突破口,你们要多用点心,尽快让他说出实情,还有,尽量小心点,不要让他出事。”齐振提醒道。以前也曾发生过证人在关押状态下莫明其妙死亡的事,所以也不排除黑龙会买凶杀人的可能。 第158章 四个支派的人   “放心吧队长,我们会注意的。”顾易止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认真应下,见齐振点头,他才开口问道,“队长,有没有找到夜合?”   这个名字让齐振神色一沉,他叹气说道:“没有,他的身手在我之上,我没能追上他。”   “他会不会还留在那片树林里?”顾易止的心提了起来。   “有这个可能,我已经安排人下去搜索,希望能早日找到他。”齐振凝重地说。他要找到夜合,不仅仅是因为职责所在,更因为他想要帮助他,而不是看着他陷进歧途。   “队长,你怎么会知道夜合被关押在那里?”顾易止疑惑地问。   齐振沉默了很久,始终没有回答顾易止。   他在看到U盘里的录像时心情极度震惊,但很快明白过来这或许就是找到夜合唯一的线索。从视频摇晃的程度来看,这应该是施暴的人用手机拍摄的,镜头有好几次扫过周围环境,再结合之前齐振从港山路段监控里得到的消息,确定大致方向,再通过调取几个疑似路口的监控,最终发现了面包车的踪迹,而它所开往的方向,就有一间类似于U盘录像里所出现的房子——废旧造纸厂。   齐振当时完全可以调动警力前去围捕,但这样一来的话,U盘里的录像就会被当成呈堂证供送到警局,到时候就算找到夜合,也会给他心里带来莫大耻辱。所以齐振最终选择单独前去,他希望在救出夜合之后,再酌情考虑要不要将录像交上去。   但是当他在厂房见到夜合时,就明白夜合绝对不想让这件事被任何一个人知道,为了保全夜合最后的尊严,他只能隐瞒顾易止。   “你认识刚才那个年轻人吧,一会等他录完口供后就可以走了,以后要是有需要,可能还要请他回来协助调查,你跟他说一声。”齐振把话题转移开。   “好,我知道了。”顾易止点点头,他看得出来齐振不想提那件事。齐振拍了拍他肩膀,向周副局的办公室走去。顾易止在办公室里等了大概半小时,刚才那位办案民警就领着封霖回来了,他的神情看上去特别无语,倒是封霖显得轻松了不少,抬手跟他打招呼。   “手续都办好了吗?”顾易止问。   “都好了,他可以走了。”办案民警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说道。   “麻烦你了。”顾易止微笑致意。封霖走出办公这到大门,呼吸到从采光窗飘进来的新鲜空气,大大舒了口气,说道:“终于结束了,录口供可真累人啊!”   顾易止想起刚才那位办案民警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你真的说自己是靠式神找到那里的?”   “对呀,这不是你教我要照实说嘛!”封霖嘿嘿笑道,“不过我看他那样子肯定不信,回头不知道会不会挨训。”   “夜合虽然失踪了,但至少他已经成功逃脱,我们会想办法找出他的下落,有线索后再告诉你。”顾易止说道。   “我当时追过去的时候看见夜合脸上都是血,他是不是受伤了?”封霖紧张地问。   “应该不严重,可能在跳出窗子时被利器划伤了吧,我会让人留意各大诊所跟医院,看他会不会过去就诊。”顾易止锁着眉头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绑架案,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你们查案子我也插不上手,不过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封霖爽快地说道。   “我今天应该会留在局里加班,等那四位长老到了之后,你再联系我。”顾易止一刻都没有忘记这件事,对他来说,案件虽然重要,但远远及不上封泽。   “行,我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我妈。”封霖心里一直在担心封云岚的安全,他心急火燎的开车往家里赶。回到老宅都已经傍晚了,他前脚刚进门,一只手就伸过来揪住他耳朵,传来封云岚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跑外太空去了啊,会不会接电话,我都快把手机打爆了!”   “疼疼疼,轻点,轻点……”封霖吡牙咧嘴的求饶,悬了一路的心却在这一刻放下来。   封云岚用力拧了一把后才放开手,气呼呼地说:“你知不知道不接淑女电话是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淑女是淑女,就是太凶了点。”封霖捂着差点被揪掉的耳朵小声抱怨,在看到封云岚倒竖起来的眉毛后,他嘿嘿咧嘴,笑得特别谄媚,“美女,别生气嘛,我刚跟易止去救夜合了,为了怕打草惊蛇才把手机关成静音,回来的太着急,还没来得及开呢!”   封云岚朝他身后望了一眼:“夜合呢,你别跟我说没救到啊!”   “也不算没救到吧,就是发生了点意外。”封霖费力的组织语言,避重就轻讲了事情经过,结果还是让封云岚神情大变。   “什么?你说夜合杀人了!”   “按警察的说法,他那也算自保吧,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判。”封霖对法律也是一知半解,完全没有底。   “你就没想办法找找他?”封云岚差点又要发火。   “我想找啊,但是当时还有六个警察跟在我后边呢,我要是当众施法,还不得让他们当神经病抓起来。”封霖替自己喊冤,“虽然暂时没能找到夜合,但至少知道他现在平安无事,等大哥的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嘛,你在他身上施了法,反正他也离不开宜城。”   “封泽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封云岚的神情沉了下来。   “该不会是二叔真要捣鬼吧?”封霖一颗心被提到嗓子眼上。   封云岚本来想要式神监视封百川的举动,但在施术的时候发现那所宅子设有很强的结界,以她的法力如果强行突破肯定会引起封百川注意,所以她只能选择在门口监视。早上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别墅门口,开门的人是封月,她将人引进来后还特意观察了下周围动静,才将房门关上。大约过了二三个小时里面还没有动静,正当封云岚考虑要不要找个拜年借口进去看看时,大门突然打开,脸色铁青的封百川将那两个人送出来,封月跟在后面,却笑得特别开心,从那两个人的样子来看,似乎达于了一笔令他们十分满意的交易。   封云岚不能肯定这件事跟封泽有关,但直觉告诉她封百川一定在暗地里进行某种非法交易,她将事情来龙去脉详细告诉封霖,封霖越来越震惊:“那两个人里是不是有一个脸上有刀疤?”   “对啊,还长得特别猥琐。”封云岚对面相丑陋凶恶的人一向都深恶痛绝。   “他就是之前绑架夜合的人啊!”封霖一下跳起来,之前他就已经从顾易止那里看来几名绑匪的监控录像截图,对那个脸上带刀疤的脸上印像特别深刻。   “这件事果然是二哥安排的。”封云岚的神情变得很难看。   “夜合会不会已经把大哥的事说出来了?”封霖紧张地问。   “生意都谈拢了,你二叔还会不知道吗?”封云岚冷笑一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他会稍微收敛点,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四位长老明天就要到了啊,二叔肯定不会再袖手旁观。”封霖着急地说。   “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手里又没有阴阳五行轮盘,我们还有四位长老帮忙,应付起来绰绰有余,他们目前还没有做什么,所以我们也不用着急。”封云岚冷静地说。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封霖老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很不塌实。   “就算我们现在跑去问封百川,他也不会承认。”封云岚直呼其名,连称呼都懒得再喊一句。   “美女,你好像很讨厌二叔。”封霖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讨厌,是恨。”封云岚那双妩媚的眼睛里渐渐浮起决绝,“你爷爷就是因为对他手下留情,才会注下不可挽回的遗憾,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如果他敢对封泽不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对于当年的事,封霖知道的不算多,但他至少分的清善恶,这些年封百川父女明里暗里使过多少绊子,光拿龙泉岭的事来说,封月就是始作俑者之一。每每想起这件事,他都觉得懊恼无比:“妈,等大哥回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法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偷懒了。”   封云岚听到这个称呼本来还想发火,但在看见他郑重的表情后,只得老大不愿意的应道:“那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恒心了。”   第二天近中午时,封霖就去机场接来到宜城的四位长老,他们从不同的城市过来,特意选了到达时间差不多的飞机,封霖见到他们很高兴,在回老宅的路上就给顾易止打了电话。为了案件的事,顾易止几乎一整晚没有睡觉,他本来想利用这空档时间先眯一会,但听完封霖的话后他所有的疲累都似乎消失无踪,跑出警局大门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宜山顶上赶去。   李妈早就守在大门口等他过来,虽然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眼见封泽这么久没有出现,她也隐约感觉到事态严重。顾易止走进大厅,抬眼就看见屋里坐着的四个陌生人人,他们也不约而同将目光向他投过来。封霖迎上去说道:“易止,我来给你介绍我们封家四大支派的长老。”   顾易止有点紧张地站在他们面前,竖着耳朵听封霖说话。年纪最大的是风水支的长老,封霖称呼他为董老,他穿着一件灰褐色盘扣马褂,颌下微须,约莫有五六十岁年纪了,面容和蔼,双目烔烔有神,微笑地向顾易止点头示意。坐在他旁边的是咒术支长老解凌扬,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官深邃冷静,身上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冷漠,似乎很难接近。   那位身着白色长裙、仙气飘飘的气质美女是占梦支长老封柔,她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顾易止。而最后一个就是最年轻的五行支长老乔航,他是乔氏集团的继承人,坐拥万贯家财,年纪轻轻就已经从美国哈佛大学拿到博士学位,今年回家后从乔父手里接过五行支的信物,以二十一岁的年纪成为五行支长老,是行业里公认的天才。他年纪虽轻却非常有绅士风度,站起来跟顾易止握手,始终保持着适度的谦和。 第159章 风波未平   顾易止一一向他们致礼,除了面色冷漠的解凌扬外,其他三个人都很友好。董老最先开口说道:“少主的事我们已经听封霖说过了,顾先生,这不是可以随便尝试的事,你真的决定好了?”   “当然,我从来没有改变过主意。”顾易止坚定地说。   解凌扬不甚友好的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这跟出门旅游一样简单吗,那是地狱,活人要是走进去,不一小心就会被鬼魂撕得支离破碎。”   “正因为这是我一个人无法办到的事,所以才希望四位帮忙,拜托你们了!”顾易止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丝毫怒气,神情反而愈发真切。解凌扬愣了一愣,没有再说什么,封柔走到顾易止面前,那双琉璃一般美丽清透的眼眸里带着感激,声音柔软悦耳:“是我们应该谢谢你,谢谢你愿意为少主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是啊,你都没有犹豫的事,我们更没有理由置身事外。”乔航微笑着说道,“顾先生,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但实行附灵之术必须要集天时地利人和于一体,现在还没有到时候。”董老神情严肃地说。   “董老,这件事就麻烦你跟季航了,尽快推算出最佳时辰。”封云岚说道,“柔柔,你想办法进入封百川或者封月的梦境去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也好让我们早做防备。”   他们三个相继点头应下,解凌扬见只有自己没有被分配任务,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封云岚一眼就看穿他别扭的表情,说道:“凌扬,夜合现在失踪了,在董老他们推算出时辰之前,麻烦你跟封霖去寻找他的下落。”   “像这种叛徒,就算找到了,也没有资格再走进封家。”解凌扬冷漠的说,却没有拒绝封云岚的要求。   董老盯着顾易止看了一会,说道:“我看顾先生印堂泛黑,脸色憔悴,这几日身边应该有发生过血光,附灵之术需要极强的体力与耐力,希望顾先生在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是啊易止,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今天就留在老宅里休息吧。”封霖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又熬了一个通宵。   “不了,现在局里为这桩案子忙得焦得烂额,我也不能在这里偷懒,放心吧,到时候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顾易止微微一笑说道,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不管怎么样,都不容许自己失败。   “你们当警察的,个个都是工作狂!”封霖无奈地摇摇头,“那我先送你回去,等董老他们有结果后,我再联络你。”   顾易止点点头,向他们告别后,跟封霖离开客厅。董老望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这个年轻人身上正气环绕,灵识充沛,如果修习法术的话,必定会成为一名厉害的术师。”   “像他这种体质,非常容易招惹鬼怪觊觎,我想他以前应该吃过不少苦。”封柔同情地说道。   “经过这么多年,护身金印的法力已经削弱很多,集合我们的力量,确实可以将它解开,但这样一来的话,就等于把他暴露在鬼怪之中,将带会来意想不到的可怕的后果。”董老神色凝重地说道,“云岚,我们都想将少主找回来,但封家早有规定,不能以任何活人为施术的媒介,要是我们真的这样做,不但会违背封家祖训,更会将他置于危险之中。”   封云岚叹气一声:“这些话我都已经跟他说过,他的决心比我们所想像的还要大。”   “连一个外人都没有犹豫,难道我们还怕违背封家祖训吗?”解凌扬依旧冷着一张脸,但眼神却分外坚决,“附灵就附灵,我就不信集齐这么多人的力量,还不能找到少主!”   “只要我们去做,就已经是最大的希望。”乔航笃定地说道。   “那好,我们就同心协力去完成这件事!”封云岚心里充满感动,就算封家出了封百川父女这种见利忘义的人,但同样也有他们这些人义无反顾的支持。   公安局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调查旧厂房发生的命案,周副局亲自带队,几乎所有人都废寝忘食,希望能早日侦破这桩案子。封月从新闻上得知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急急冲到书房把报纸拍在桌上:“爸,你看这条新闻,汪开铭不但让夜合跑了,还弄出三条人命,现在警察正在四处追查线索呢!”   “报纸上有提到汪开铭了?”封百川扫了一眼问。   “那倒没有,但这件事明摆着就跟他有关,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封月焦急地问。   “只要报纸上没有指明道姓,就说明警察还没有找到证据,黑龙会不是省油的灯,汪开铭自会有办法去摆平这件事,用不着我们操心。”封百川气定神闲地说,一点也不担心。   “爸,我看咱们以后别跟他来往了,这人太阴险,指不定哪天就会把我们抖落出去。”封月想起汪开铭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   “事情要是能这么简单就好了。”封百川长叹一口气,“汪开铭这人嗜财如命,我们跟他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想撇开关系,除非填满他那个无底洞。”   封月眼珠一转,说道:“爸,要不我施个法术吓吓他,让他主动跟我们断绝来往?”   封百川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方法或许可行,别看汪开铭嚣张跋扈,骨子里其实怕死的很,他做过那么多缺德的事,只要提溜出其中一件,就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封百川说道:“这件事等过段时间再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阻止他们救回封泽。”   “人都被拉进地狱了,还能找回来?我可不相信!”封月撇撇嘴说。   “月月,有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有没有可能,我们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封百川脸上浮起一抹阴鸷,“只要封泽从这世上彻底消失,我们才有可能拿回阴阳五行轮盘,你才有可能当上封家掌门人。”   “现在四个支派的人都赶到宜城,我们要是公然动手,不就等于跟整个封氏家族为敌吗?到时候别说掌门人,连轮盘都不可能拿到手!”封月皱着眉头说,想要成为掌门人必须经过四个支派考核认可,否而就算成为老宅主人,也同样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想要去找封泽,就必须要选出一个人将他送进地狱,我们只要在他们施术过程中使一点小手段,就可以让那个人有去无回,到时候别说封泽,就是他们几个都会被法术反噬而重伤,还会有人阻止我们拿回轮盘吗?”封百川老谋深算地说。   “但我们怎么样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封月仍然对掌门人之位抱有极大执念,到了现在还不肯放弃。   “想要进入阴间,要么让对方灵魂出窍,要么就使用附灵之术,月月,你觉得他们会选择哪种方法?”封百川眯着眼睛问。   封月沉思片刻,眼睛陡然一亮:“附灵之术!”   封百川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管是成功率还是安全性,附灵都远远大于出灵,所有他们一定会用这个方法。”   “到时候我们控制孤魂野鬼,让它们附在媒介身上,就可以让他有去无回!”封月脸上露出惊喜。   “你在这几天先用符术喂养一只野鬼,它肯定能派上大用场。”封百川说道。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爸,你简直太聪明了!”封月扑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封百川怜爱地拍拍她:“月月,只要是你想要的,爸都会尽力为你达成。”   “谢谢爸!”封月冲他脸上就是吧唧一口,“那我现在就去抓个鬼回来。”   “记住,要抓最恶毒,怨气最重的那种。”封百川脸上带着笑意,宠溺地看着女儿,就好像封月是要出门逛街购物一样。   “这还不简单,我去了!”封月挥挥手,兴奋地往屋外跑去。封百川收回视线,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出汪开铭的名字,他眉头一皱,伸手接起来。   “封老板,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看新闻?”汪开铭不慌不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封百川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想跟他多做废话,直接了当说道:“死的那三个人的丧葬费我出了,一条命五十万,够吗?”   “封老板够爽快啊,那我就替那三个兄弟的家人先谢谢封老板了。”汪开铭冠冕堂皇地说。封百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出的那一百五十万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会落到汪开铭口袋里,但那不关他的事,只要能用钱息事宁人,对他来说都再简单不过。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汪开铭再次传来的声音已经变得阴狠:“封老板应该知道那小子逃跑了,留着他是个祸害,我想做得干净利落一点,封老板没有意见吧?”   “汪先生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他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封百川淡定地说,事实上要是夜合死了,对他反而有利,他又怎么会拒绝。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封老板就等着听好消息吧。”汪开铭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提醒,“最近外头乱的很,封老板你也多注意点,没事就别出去走去了,免得叫人抓住把柄,让大伙一块跟着遭罪。”   “这也是我想对汪先生说的话。”封百川脸色黑了下来。   “大家都是同条船上的人,封老板心里明白就行。”在挂断电话之前,汪开铭又补了一句,“对了,我最近忙,就不过去拿钱了,你直接转到我帐户上就行。”   一如既往嚣张的语气让封百川十分不悦,他泄愤似的把手机砸在桌上,说道:“汪开铭,咱们走着瞧! 第160章 转机   经过一番连环轰炸式的审问,那名小混混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出幕后主谋就是汪开铭,但这个人本身就是惯犯,他的证词远远不能定汪开铭的罪,况且枪支跟毒品的源头还没有找到,如果现在对汪开铭实施抓捕,只会打草惊蛇,让他更加防备。周副局要求每个参与这桩案件的人都必须严格保密,不能透露出一点风声,并且要密切监视汪开铭的举动,查出走私源头,将他们一网打尽。   连着几天加班已经让每一个人都疲惫至极,周副局调了人过来值班,让齐振他们先回去休息。走出警局的时候都快傍晚了,天色阴沉沉的,十分压抑,王浩哀叹地说道:“本来还想趁春节这段时间跟雯雯见见彼此的爸妈,把事情确定下来,这下全泡汤了!”   “你俩感情这么稳定,也不急于这一时嘛,雯雯肯定能理解的。”安慧安慰他说。   “这倒是,我们家雯雯最善解人意了,她刚还打电话让我记得吃饭呢。”王浩炫耀似的扬扬手机,结果得到安慧一个大白眼。顾易止想起跟纪元杰见过面的事,就顺口提了下,王浩听完啧啧赞叹两声:“这小子过得还真是悠闲啊,等我有空就去坑他一顿。”   “人家可是你的前辈,这要坑也只有队长才有资格坑他,对吧队长?”安慧只有在面对齐振时才会笑得最高兴。王浩跟顾易止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读到了同一种心情——她以前藏得这么深,怎么现在忽然大胆起来了,该不会已经捅破窗户纸了吧?   齐振这几天一直没有舒展过眉头,面对王浩刻意挤眉弄眼的表情,他也没有心情说笑,只说道:“大家都累了好几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不少活等着去做呢。”   “我有点饿了,队长,我们一块去吃个饭吧。”安慧试探性地问。   “对对对,再累也得吃饭。”王浩一门心思想要撮合他们。   “不了,你们去吧。”齐振勉强一笑,转身向停车场走去。王浩挠挠头,不解地问:“队长这几天好像心情特别不好,是因为案子的事吗?”   “应该是吧,这桩案子队长跟易止是第一见证人,失踪的那个人跟队长好像还是朋友,队长肯定心情不好。”安慧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担忧地说,“看队长这样子估计也不会好好吃饭了,我一会从家里送点过去。”   “诶,说真的,你俩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王浩捅了捅安慧,神秘兮兮地问。   安慧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查案子,谁有心思惦记这些小事,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啊!”   “我这也是一番好心,希望你们能顺利脱单啊,你说是吧易止?”王浩转头寻求支持。顾易止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王浩见自己孤立无援,也只得悻悻停住话头,在相互告别后,他们各自往家里走去。顾易止在路边买了点小吃凑和着填饱肚子,回家倒头就睡,他还记得董老说得话,尽量保持体力跟精神,以备时机到来。   也许是真的累了,在封泽离开后这是他第一次睡得这么沉,当手机铃声响起时,他一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电话是封霖打来的,说董老跟乔航已经推算出最合适的时间跟地点,就是明天晚上十一点在宜山东边的树林里,让顾易止在明晚上八点来到老宅,再跟他们一起前往目的地。挂断电话,顾易止心跳的很快,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他从床上翻坐起来,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走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精神已经恢复清明。   明天……   是不是说等到了明天晚上后,他就有机会见到封泽?   他知道自己所去的地方是最为恐怖的存在,他有可能会永远滞留在那里,成为恶鬼游魂的食物,但那又能怎么样,只要能见到封泽,他心里就只有期待,没有一丝恐惧!   董老他们几个人都坐在老宅客厅里商量明天的具体对策,封柔之前尝试用法术进入封百川及封月的梦境,但他们似乎早有防备,连睡觉都会在周围设下结界,封柔不擅长破解结界,试了几次之后只能无功而返。   解凌扬跟封霖也召唤式神找遍了宜城的大街小巷,始终没有办法找到夜合的踪迹,解凌扬怀疑他已经死亡,但封月曾在他身上施下监视法术,如果他发生意外或已经离开宜城,封月不会不知道,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夜合所藏身的地方很有可能掩盖掉他自身的气息,让式神产生混淆,无功而返。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不能再把法力浪费在这上面,在他们当中,解凌扬最擅长攻击类法术,而封云岚是三生灵光镜的拥有者,依靠灵光镜所布下的结界是最强的,所以封云岚决定由她负责护法,解凌扬协同封霖打开鬼门入口,其余人则用自身法力护住顾易止的魂魄,让他不被孤魂野鬼所吞噬。   “美女,你觉得二叔会来破坏吗?”这是目前封霖唯一担心的事。   “他连在自己家睡觉都不忘张开结界,你觉得他还会按兵不动吗?”每每提起封百川,封云岚都是一脸冷笑,“他早就料到我们会借助柔柔的力量入梦,所以才会这么做,等明天晚上,他肯定会出现。”   “你要跟他正面对抗?”封霖担忧地问道,虽然他知道封云岚的法力仅在封泽之下,但毕竟这么多年没有使用过,难保不会生疏。   “该来的总会来,该面对的也总要面对。”封云岚平静地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好都留在老宅里,哪里也不要去。封霖,你明天去接易止过来,他是最关键的人,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你是说二叔有可能会对易止下手?”封霖吃了一惊。   “他目前应该还不知道易止就是这次附灵之术的媒介,我们要在十一点三十分前为他解开身上的护身金印,错过那个时辰,就会多一分危险。”封云岚神情凝重地说,“这件事不止关系到封泽跟顾易止的安危,更关系到我们封家未来的命运,希望大家同心协力,让每一个人都平平安安回来。”   他们彼此对视,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坚决跟信任,这是一件需要相互合作才能完成的事,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它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到了第二天,顾易止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到工作中,跑东跑西没有一刻耽误,精力好的吓人,把王浩看得目瞪口呆。临下班之前,顾易止把今天的工作收了个尾,去向齐振说起今晚调班的事。齐振没有问原因,点了点头答应他的要求。顾易止看齐振的脸色一直很难看,担心地问道:“队长,这桩案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事,你要多注意休息,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工作。”   “没事,我自己有数。”齐振知道案子不会在短时间里有所突破,他眼下真正想要找的,是夜合的下落。从他那天在厂房时的样子来看,齐振怀疑他已经染上毒瘾。   “那我先回去了。”顾易止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只得说道。齐振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办公室,靠着椅子重重舒了口气,揉着酸痛不已的额头闭目养神。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齐振伸手接起来,里面传出许剑风刻意压低的声音:“队长,我们发现汪开铭带着几名手下往中南路去了,我怀疑他准备跟人做交易。”   齐振坐直身体,警觉地说道:“你们先盯紧他,我马上向周局请示,记住,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轻举妄动。”   许剑风沉稳地应下,挂断电话后齐振立即把这件事上报给周副局,正在为案件停滞不前愁得焦头烂额的周副局听完后不禁喜上眉梢,指示齐振带一小队人马去接应许剑风,务必要抓个现行! 第161章 枪战   中南路是老街区,早就被划进了改造范围,大部分商户都已经迁移了,还残留着一小部分钉子户抵死抗争,整条街看上去灰蒙蒙的,连路灯都没有,特别冷清。垃圾在路边堆得老高,散发出阵阵恶臭,电线杆上贴着政府发的公告,说这边已经被纳入拆迁范围,随时都有可能断水断电,禁止出租。但总有一些唯利是图的黑心房东,抓住外来务工者贪便宜的心理,压低价格偷偷把房子继续租出去,所以现在这里鱼龙混杂,汇集了三教九集的人物,辖区派出所突击检查了好几次,也没有彻底解决问题。   为了不打草惊蛇,齐振没有打开警笛,跟三名同事驾车来到中南路口,联系许剑风确认方位后,才把车开进去。这次行动除了王浩之外,还有刑侦队另外两名同事,都是非常有经验的刑警,下车的时候齐振提醒他们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先观察一下情况,再考虑需不需要联系警局支援。   王浩摸了摸身上穿的防弹背心,重重吸了口气,跟着他们走下车,来到许剑风在电话里提到的小楼。这地方很好认,楼下就是一家已经搬迁的杂货店,招牌还没有拆,一张破沙发被扔在墙角,上面蜷缩着一只黑猫,泛着绿光的眼睛穿过夜色盯着他们,发出阴森的低鸣。角落里猛得闪过一束光,齐振知道那是许剑风给的信号,他们一边观察周围动静一边走过去,许剑风压低声音说道:“人在四楼,小刘正在那盯着。”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齐振沉声问。   “四个,看起来都携带有武器,我们要小心点。”许剑风面色凝重地说道,“队长,汪开铭到这里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觉得还是联系局里安排人手支援更保险。”   齐振沉吟片刻,说道:“王浩,你留在这里接应周局,其他人跟我上去看看。”   “队长,你们小心点。”王浩紧张地说道。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行动,事实上在过去他们也曾遇过比现在更加惊险的事,身为警察,职责就是这样,别人可以远远避开的事,而他们只有逆流而上。   这是一栋非常老式的楼房,楼梯很窄,感应灯早就损坏,齐振走在最前面,一行四个人小心翼翼往上,脚步踩在夜色里没有发现一点声响。这栋楼一共七层,每层四间住户,都是铁门紧闭,到了第三层时,许剑风示意齐振停下脚步,捂住嘴学了声喵声,四层拐角处探出来一个身影,向他们快步走过来,正是留下来监视的刑警小刘。   “人还在上面吗?”齐振问。   “他们一直在楼道里盘桓,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得出来小刘特别紧张,连声音都有点发颤。齐振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发现楼道尽头的墙上有一道铁门,那里应该是通往室外的逃生楼梯。   这种老式建筑消防设施都特别差,为了安全起见,有的会在外墙上修建一条回旋式的楼梯,在发生火灾时能增加住户的逃生机率。一二层并没有这样一扇门,看来是从第三层开始的,齐振说道:“你们留在这里,联络王浩注意墙外那条逃生梯,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他把子弹推上膛,迈上通往四楼的台阶。在这样一个地方,毁坏的声控灯对他来说反而有利,因为黑暗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掩护。齐振压低身体,悄悄抬起头,朦朦胧胧看见四道人影在楼道里来回走动,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烟,从身形辨认,很显然就是汪开铭。   “大哥,怎么办,咱们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一个男人凑上来问。齐振只隐约听见了几个字,但还是猜测出这句话的意思。等?他们在等什么人?   “你肯定消息没错?”汪开铭问。   “错不了,是堂会的兄弟亲眼看见他走进这栋楼里。我查过了,全楼就剩这一层还有人居住,他肯定就在里面!”刀疤脸笃定地说。   汪开铭狠狠吸了口烟,把烟蒂扔到地上踩灭,恶狠狠地说道:“做得干净利索点,老子要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齐振心头猛得一跳,他说得这个人是谁?刀疤脸跟其他两个人渐渐向最里面那间屋子围去,从他们的手势来看,明显都握着枪。那扇门紧紧闭着,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样,门缝里出没有透出灯光,刀疤把向那两个人打了个手势,自己拿枪对着铁门,等着他们把门撞开后冲进去。   汪开铭背对着齐振,蓄势待发的气氛让齐振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见最靠近楼梯的那扇门缓缓打开,从缝隙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只持枪的手。汪开铭毫无察觉,仰头示意手下撞门。这种老式防盗门年久失修,哪里经得起两个成年男子的大力撞击,在巨大的哗啦声中,铁门轰然打开,刀疤脸跟那两个人立即冲了进去。处于三楼位置的许剑风他们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正考虑要不要上去察看情况时,枪声猛然响起。   齐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从门后走出来用枪射击汪开铭的人,竟然会是夜合!   这一枪打中了汪开铭的手臂,他惨叫一声,原本冲进屋里的刀疤脸等人飞快跑过来,夜合又连开数枪,把他们逼回屋子里。汪开铭贴着墙往刀疤脸那里挪,忍着剧痛叫道:“你们想看老子死在这里啊,赶快开枪啊!”   刀疤脸这才反应过来,从墙后探出头朝夜合猛烈射击,一个同伙趁乱抓住汪开铭的胳膊,把他拽进屋子里。夜合以铁门做掩护,蹲下来上子弹,在不经意抬头的那一瞬间,他看见站在楼梯上满脸愕然的齐振,刹时愣在原地。   四目相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枪声再次响起,夜合不顾暴露的可能,抓住齐振的肩膀,两人飞扑进屋子里,铁门应声关上。   齐振剧烈喘息着,黑暗中他紧紧抓住夜合的胳膊,话还没有说出口,腰间的对讲机响起,传出许剑风焦急地声音:“队长,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们上来支援?”   齐振深深吸了口两气,掏出对讲机说道:“不用,你们去跟王浩汇合,马上联络周局包围这里,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队长,那你呢?”许剑风急切地问。   “我没事,目前不会有危险。”齐振冷静地说道,“他们手里都有武器,你们也要小心点。”   切断对话,齐振把目光投向夜合,黑暗中他看不清他的样子,却始终没有松开那只抓着他胳膊的手:“是你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夜合没有说话,但他的沉默已经证据了齐振的猜测。齐振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将手松开,说道:“夜合,跟我回去吧,报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法律才能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夜合的声音听起来那样冷漠,跟从前判若两人。   “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是不能回头的!”齐振激动地说。   “我不愿意。”门外的枪声已经停止,夜合冷冷地说道,好像齐振的话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笑话。齐振愣了半晌,艰难地说道:“我会帮助你的,如果你肯相信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夜合打断:“太晚了,齐队长,一切都太晚了。”   他把汪开铭引到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亲手杀了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回头,也不愿意再回头,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耻辱与痛苦,只有用汪开铭的鲜血才能洗清。夜合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齐振,这或许就是老天给他的最后一丝安慰,让他可以在这生死关头见到最想见的人。   警笛声已远远响起,夜合将枪指向齐振,站起来向后退去。那黑洞洞的枪眼并没有让齐振退缩,他一步一步走向夜合:“我不会再让你陷下去,你如果要走的话,就先杀了我!”   “齐队长,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夜合凄凉地笑了笑,缓缓把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齐振猛得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他:“夜合,你听我说,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有我在这里,我一定会帮助你,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夜合望着他摇头,“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说完,他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齐振大惊失色,跑过去查看情况,才发现窗外是一根下水道管子,夜合顺着它很快滑到地面。齐振没有时间考虑太多,马上伸手攀往那根管子,向夜合离开的方向追去。就在这个时候,警笛声已经到了楼下,无数警察涌出来将这栋老楼包围,着急寻找夜合的齐振并没有发现那沿着墙外逃生梯溜走的汪开铭。汪开铭看见夜合跑进巷子里,眼神一狠,立即追了上去。   为了掩护汪开铭逃离,刀疤脸等人被困在老楼里,被警察重重包围,在一阵激烈的枪战后,他们自知没有胜算,为了活命纷纷缴械投降,被戴上手铐塞进警车里。许剑风尝试联络齐振,但对讲机里只传来沙沙声,很显然齐振已经离开电波传输的范围。王浩跟同事仔细勘察了现场,确认发生枪战时这里还有一个人,齐振的失踪很可能跟这个人有关。   周局留下一拨人手继续收集线索,在回警局的路上,他让许剑风再次尝试联络齐振,但还是没有回音。许剑风显得很着急,说道:“另一伙人很可能也是亡命之徒,我们得想办法尽快找到队长。”   “技侦科的同事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会追踪无线电的频率,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找出齐振的下落。”周局面色凝重,冷静地说道。 第162章 惊险的时刻   夜合知道齐振就在后面,但他不想让齐振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他漫无目的地跑着,只想离齐振越远越好,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宜山脚下。   山顶上就是封家古宅,是他曾经想要逃离、而现在再也没有资格回去的地方。他愣在上山的路口,怔怔看着这条在树木遮掩下曲折延伸的道路,或许在他潜意识里,仍然将老宅视为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可是他亲手毁了这份维系近百年的信任,他早已没有资格走进去,也没有资格再见封家任何一个人。   两束灯光打过来,他暗吃一惊,闪身躲进树丛后,一辆黑色轿车从夜色中驶来,沿着山路远去。夜合看见后面的车牌,神情一变,他当然认得这个号码,这是封百川的车!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封百川在这个时候上山,难道还是为了阴阳五行轮盘吗?   夜合犹豫片刻,在树木的掩护下向山上走去。那辆车的速度并不快,在半山腰忽然停下,车灯熄灭,封百川跟封月从里面钻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拐进左边一道小路,往山林深处走去。   在树林东面的岩石下,有一眼天然的泉水,它从两块石缝中汩汩流下,汇集到低洼处,经过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一个小小的水潭,背靠巨岩,面向树林,左右开阔,空气流通,正是董老所说的吉地。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封云岚、封霖还有封家四位长老都到齐了,顾易止被他们围在中间,连身上的警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月光静静投洒下来,封霖的脸色很沉重,他走到顾易止面前,问道:“易止,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封印一旦解开,这件事就不会有挽回的余地。”   顾易止把视线从他们脸上转过,露出一丝笑容:“麻烦你们了。”   想没想清楚,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因为从始到终,他都没有考虑过另一种答案,他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而且绝不后悔。封霖看了他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封云岚平常看起来虽然不靠谱,但这个时候却是最冷静的人,她看着顾易止问:“时辰快到了,准备好了吗?”   顾易止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封云岚说道:“我们现在就解开你身上的封印。封霖,你在外面为我们护法。”从法力强弱来说,封霖确实跟他们还相差甚远,他只希望自己不要再帮倒忙,如果这次能顺利解决整件事的话,他绝对要洗心革面,从头开始!   封云岚跟四位长老按五行方位站好,封云岚拿出灵光镜念动咒语,一抹温和的白光从琉璃镜面中射出,渐渐将顾易止整个人包围起来。四位长老各自结起手印,五股不同的力量聚集在顾易止身上,让他感觉到一股寒意渐渐从心底冒出,随血液弥漫到每根神经,这种痛苦很轻微,几乎可以忽视。   五股力量在他身上融合,从他身体里骤然发现一道耀眼的金光,一个巨大的金印出现在他眼前,这是顾易止第一次看见这个封印的样子,想到失踪的封启山,想到自己跟封泽因它而起的牵绊,顾易止情不自禁伸出来,想在碰触这个封印。   就在这个时候,封印的金光向四周猛得扩散开去,消失在空气中。月光下,顾易止猛然看见无数鬼影聚集过来,因为有术师力量的压制,它们无法再靠得更近,一双双惨白的眼睛直勾勾瞪着顾易止,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封霖没想到会有这么庞大的数量,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他忍不住后退几步,心惊胆战地说道:“美女,来……来了,都来了……”   就算封云岚不去看,也能感觉到那股冲天怨气,她询问地望着顾易止,顾易止对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四位长老中,法力最为强大的是乔航跟解凌扬,他们变幻手印,念动咒语,准备开启鬼门。封柔跟董老对视一眼,协助封云岚将他们设下的结界打开一道口子,孤魂野鬼都感觉到那块地方的力量在变弱,疯狂的聚集过来。   封云岚不断念动咒语,虽然有一小部分孤魂野鬼进入结界,但在她的控制下,它们并不能靠近顾易止。在附灵之前,她必须得先保证顾易止本身灵魂的安全,只在这样才能让顾易止不被恶灵吞噬。鬼影越聚越多,几乎已经将顾易止淹没,封霖看得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出。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另一股力量的出现,但除了源源不断涌过来的孤魂野鬼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顾易止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痛,几乎要被那股肆虐的力量从外面撕裂,冷汗从他额头不断滴下,他紧紧咬住牙关,不让自己有片刻松懈。在乔航跟解凌扬的召唤下,一扇漆黑的洞门凌空出现,封云岚这时才催动附灵之术的咒语,聚集过来的鬼魂在法术控制下不断进来顾易止的身体消失,巨大的痛楚让顾易止跪到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易止!”封霖着急地大喊。   这个数量还远远不够,封云岚示意乔航他们彻底解开结界,鬼魂汹涌而来,彻底吞没了顾易止。躲在暗处的封百川看见这一幕,冷声说道:“就是现在!”   封月拿出一个贴着符纸的陶罐,默念几声咒语,符纸应声而落,一道冒着黑气的鬼影从罐里浮出,随着封月的动作向顾易止那里飞去。夜合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他封百川不会安什么好心,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枪声忽然在这个时候响起。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愣住,就在封云岚心神动摇的时候,封月所饲养的恶鬼混入鬼魂之中,顾易止发现一声惨叫,被吸进鬼门里。刚刚赶到的齐振看见那一团团飘浮在树林里的黑影,跟凭空消失在眼前的顾易止,惊愕地愣在原地。枪声再次响起,夜合飞身躲避,子弹打在树干上,火花飞溅。   “妈,易止他……”鬼门已经带着顾易止彻底消失,聚集过来的鬼影也逐渐散去,封霖愣愣看着眼前这一切,分不清楚法术是成功还是失败。   封云岚曾经在夜合身上留下式神,所以她明显感觉到树林里有一个人就是夜合,那其他人呢?是谁在开枪,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解凌扬第一个反应过来,召唤式神冲进树子里,欲抓出那个破坏仪式的人。汪开铭被那道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亮光吓了一跳,举枪疯狂扫射,齐振扑向夜合,拉着他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解凌扬身手不弱,在式神的掩护下出现在汪开铭面前。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影,汪开铭顿时慌了手脚,枪声不断响起,子弹穿过解凌扬的身体,却没有对他产生丝毫损伤。汪开铭吓呆了,后退时被树枝勾到摔到地上,嘴里不停叫着:“鬼……鬼……有鬼……”   真正的解凌扬从暗处走出,他制造出来的那道幻影消失在空气中,他居然临下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陌生男人,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汪开铭心高气傲,这辈子只信一种东西,那就是钱,至于那些神神怪怪的事,他一直就当笑话来听,可现在这一切都真实发生在他眼前。他手脚并用,不断向后退,赶过来的封霖看清楚他的样子,不禁吃了一惊:“他是绑架夜合的那个人!”   解凌扬确实非常厌恶夜合的所做所为,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接受一个外人对夜合出手,他看着这个抖成一团的男人,欲把他手里的枪夺过来,汪开铭往后一缩,将枪口对准他们。   听他们提起夜合,再想到躲在暗处偷偷摸摸的封百川父女,汪开铭已经猜到眼前这些人,都是封家的人。虽然他早就知道封家是个术师家族,但在他眼里,那些都是不上了台面的假话,但今天他亲眼看见由他们制造出来的诡异现象,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欲望让他不顾一切喊道:“封老板,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帮了你这么大忙,这回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封云岚听到他的话,眉头不禁一沉,封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刚才施术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存在,难道是二叔?”   风从林间穿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汪开铭,汪开铭不死心地叫起来:“封老板,做人要讲道义啊,你要是见死不救,可别怪我过河拆桥!”   封云岚脸色越来越难看,低声说道:“把他找出来。”   乔航跟封柔点点头,悄悄走进林子里,准备用法术找出封百川的所在。解凌扬厉声喝道:“别说废话了,想活命的话马上把枪给我!”封家族规里明令禁止对活人使用攻击性法术,解凌扬当然不会真的对他动手,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交出手里的武器。但在汪开铭心中此时求生意志已经超过了恐惧,他猛得将枪指向解凌扬跟封霖,叫道:“你们别过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把你们全杀了,全杀了!”   解凌扬跟封霖对视一眼,考虑怎么样才能解去眼前的危机。汪开铭突然大笑两声,对着树林叫起来:“封百川,你有种,够狠啊!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从我手里买了多少军火,又干了多少缺德事,这些你都忘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你亲手签下的那些合同可都在我家保险柜里放着呢!今天你敢对老子见死不救,老子就敢跟你鱼死网破!”   躲在暗处的齐振听到这些话震惊之已,警局早就怀疑鼎盛集团有参与军火走私,但他没有想到封百川跟汪开铭之间有这么大利益关系。他转头看了一眼夜合,月光从枝桠间穿梭而过,照出夜合脸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齐振愣在那里,情不自禁伸出手:“你的脸……”   他的手指很热,带着汗水的湿润,夜合下意识想要退缩,却最终还是没有动。齐振动容地说道:“回来吧,别再继续错下去了。不过发生过什么事,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夜合没有说话,他的眼眶在这一刻被泪水浸湿。   他想回来,想跟从前一样,封泽没有失踪,他也还是封家的一份子,在做好份内的事后,可以约齐振出来吃饭聊天,就算永远只能是普通朋友,至少他们可以站在平等的位置,他可以坦然面对齐振望来的目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有满心的愧疚跟肮脏。   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第163章 错过与结束   汪开铭的手在冷风中颤抖,他挣扎着站起来,那条中枪的胳膊还在流血,他的脸色非常苍白,不知是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失血过多。他呵呵笑着,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滚,都滚开!你们要敢靠近一步,我就把你们全杀了!”   解凌扬犹豫片刻,拉住封霖向后退去。封霖焦急地说道:“夜合现在还下落不明,不能放走他!”   “夜合就在这里。”封云岚走过来说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有件事你要明白,我已经在附近设下结界,就算我们放你离开,你也会一直在山里盘桓,永远走不出去。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就像你刚刚所看到的那样,这种幻术对封家来说轻而易举,你要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我们走,否则你只能等着被孤魂野鬼撕成碎片!”   这一句句话把汪开铭逐步推进更深的绝望中,他看着面前这几个人,举枪的手缓缓垂下来。就当封云岚以为他会放下枪的时候,他突然眼神一厉,猛得又把枪举起来对准他们:“你们封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封百川是这样,你们也是这样!我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已扣下扳机,解凌扬大惊失色,扑倒封云岚,封霖护住董老避开,枪声就在这时连续响起,夹杂着汪开铭疯狂的笑声:“去死吧!你们都去死吧!”   齐振见他们情况危险,也管不了许多,举枪瞄准汪开铭。这时,他耳边传来夜合的声音:“齐队长,谢谢你到最后都没有放弃我,还有,对不起……”   伴随着落下的话音,夜合已经扑向疯狂扫射的汪开铭,子弹一颗颗打在他身上,他抱住汪开铭,用尽最后的力气扣下扳机,将仅剩的两颗子弹射进汪开铭胸口。枪声就在这一刻停止了,汪开铭瞪大眼睛,似乎仍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下地狱去吧。”夜合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他松开手,后退两步,汪开铭轰然倒下,浑身抽搐,鲜血从胸口不断冒出。夜合嘴角看出一抹惨忍的笑意,身体晃动几下,身后倒去。   “夜合!”封霖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他。   鲜血从夜合嘴里不断涌出,他从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咯咯声,望着封霖的眼神流露出无限悔恨。泪水浮上封霖的眼眶,他哽咽地摇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的汪开铭挣扎地抬起手,将枪指向他们,正当他准备扣下扳机,齐振猛得抓住他的手,把枪夺过来,冲封霖等人厉声说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封云岚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打电话。齐振走过去抱住夜合,低声说道:“别怕,救护车马上就会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夜合望向汪开铭的方向,齐振没有回头,柔声地安慰他说:“他已经死了,你杀了他。”听完这句话,夜合脸上才露出欣慰的笑意,他的眼睛似乎也在这一刻恢复光彩,月光那么朦胧,可是他却清楚看见齐振的样子,刚毅的眉眼,俊挺的鼻梁,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已深深刻在他心里。   他张张嘴想要说话,涌出的鲜血却吞没了他的声音。齐振向他靠过去,想听清楚他说什么,可夜合却不再开口,他缓缓伸出手,一点一点的去碰触齐振的脸庞。   这样就很好,他不需要知道……   那只手很冷,好像随时都会失去温度,齐振的胸口像裂开一般疼痛,他不顾一切把夜合抱起来:“我现在就带你下山,我们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他是刑侦队长,在同事眼里,他永远那么冷静,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让他乱了阵脚。可是现在,一直追踪的走私案主犯就躺在眼前,他看不见,参与非法交易的从犯或许也在附近,他也看不见,唯一所能看见的,就是怀里这个奄奄一息的人。   鲜血从伤口里不断涌出,渗透了齐振的衣袖,滴落在地面,就像夜合的生命,无可挽回的在他怀中一点一滴逝去。   透过他的肩膀,夜合看见天边那一轮圆圆的明月,他想,老天爷对他还是不错的,至少最后陪在身边的人是齐振,至少不会不会再造成他的困扰……   真的……这样就很好……   齐振感觉到夜合的手从他肩膀上无力的滑落,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封霖探头急切地叫道:“快上车!”   齐振没有动,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齐振仰起头,泪水无声的流下。   可是,怀里的人再也看不见了。   在开车回住处的路上,封百川心神不宁,好几次差点撞到路边。封月满脸焦急之色,问道:“爸,汪开铭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还有那个警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管怎么回事,汪开铭说得那些话,足以让警察找上门来!”封百川脸色很难看,就算成功把饲养的恶鬼送进附灵之术里,他也没有丝毫喜悦。   “那咱们怎么办,总得想个办法啊!”封月手足无措地问。   “回家拿上护照,我们连夜离开宜城。”封百川勉强保持冷静,把车速开到最大。   “现在?那阴阳五行轮盘……”都走到这一步了,封月怎么甘心放手。   “月月,走私军火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封百川耐心地说,“轮盘就在封家,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之后,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拿!”   “现在走不就等于向姑姑他们认输吗!”封月还是不肯罢休,想用激将法挑起封百川的好胜心。封百川不是傻瓜,轮盘再重要,他也不可能拿身家性命去交换,他铁青着脸,厉声说道:“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拿上护照后我们马上就离开!”   封月憋了一肚子火,扭头不搭理封百川。封百川没心思再哄她,径直把车开回家里,见封月没有要下车的意思,问道:“护照在哪,我上去拿。”   “床头柜里。”封月闷闷地吐出一句话。   “在这等我,哪也别去!”扔下这句话,封百川钻出车子,急步往屋子走去。等他进门之后,封月爬到驾驶座,打响车子飞驰离去。封百川听到响动追出来,只看见两道汽车尾灯留在夜色里,他心急火燎地给封月打电话,封月看了眼手机,直接挂断。   阴阳五行轮盘对她来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没有轮盘,她什么地方都不会去!   救护车来了又走了,齐振给警局打电话说了大致情况,他没有带走封家的人,只跟他们说如果有需要,会再让他们配合调查。封霖不忍心让夜合一个人走,开车跟在后面,齐振跟医护人员一起坐在救护车里,他浑身都是鲜血,急救医生问他需不需要检查包扎,齐振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辆轿车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封霖注意到车牌,眉头一皱,给封云岚打去电话。他想,有些事已经没必要再心软,因为善念有时候也会成为纵容,它不会让居心叵测者感激,只会换来更变本加厉的报复。   救护车开到医院,夜合跟汪开铭的尸体都被抬下来送进太平间,齐振在门口等警局的同事过来接应。封霖失魂落魄地坐在台阶上,过了很久才问道:“齐队长,你跟夜合怎么会到宜山来?”   “或许是他想回到那里。”医院门口灯火通明,可齐振总觉得他还在那片树林里,而夜合也还在他面前。封霖垂下头,黯然地说道:“是啊,那里他的家,不管他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最后总还是要回家的。”   “等法医检查结束后,我会送他回去。”齐振看着那枚路灯,静静地说道。   封霖点点头,悲伤让他无法再说出话来。他确实怪过夜合,怪他受人蛊惑而背叛封家,导致不可挽回的结果,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夜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算他从此离开封家不再出现,他也希望他能活得好好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变成太平间里一具冰冷的尸体。   风很冷,吹得他眼眶一阵阵发酸,他撇开头,偷偷擦去眼泪。沉默了很久,齐振才终于问道:“易止……他去了哪里?”   封霖一怔:“你都看见了。”   “你们这么做肯定是有特殊的原因,我只是想知道易止是不是平安无事。”齐振看着他问。   在久久的安静之后,封霖只能说出这几名字:“我不知道。”   真的,没有人知道顾易止是不是还平安无事,那是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的虚无空间,他们甚至不知道顾易止是否已经到达那里,这就是一条不归路,现在只有靠他自己。齐振再次问道:“跟封先生有关?”   “如果成功,他会跟大哥一起回来,如果失败……”封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答案已显而易见。齐振仰头深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两辆警车呼啸地在门口停下,周副局跟两名法医从车里走下来,齐振迎过去,一边走一边向他们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没有去提顾易止的事。周局频频点头,说起从老楼里抓到的那三名犯了已经走入审讯程序,只要按这条线找下去,一定可以拔掉这条军火走私线。   封霖的电话就在这时候响起,听完封云岚的话,封霖拿着手机愣了片刻,对齐振的背影喊了一声:“齐队长!”   齐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二叔……封百川跟封月现在就在老宅里。”封霖握紧手机,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他不想再称呼封百川,当他说出这个消息时,就已经跟跟他划清界线,这就是他选择的立场。   齐振脸色一沉,低头向周副局说了什么,周副局露出惊讶地神色,沉着地说道:“好,你先过去,我马上打电话联络局里调度人手过来。”   回宜山的路上,封霖不确定地问:“齐队长,如果他们坐实罪名的话,会受到什么惩罚?”   “这起走私案牵连的人很多,现在汪开铭死了,会大大增加调查取证的难度,如果证据确凿,至少会被判处七年以上徒刑。”齐振说道。   “汪开铭那王八蛋是死有余辜,可为什么连夜合也……”封霖一掌拍在方向盘上,无比懊悔地说。   路灯在车窗外不停地倒退,齐振出神地看着,眼前仿佛出现夜合回眸时的笑容,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疼痛在身体里蔓延,就像有一把刀把他的心脏剜出来扔到火里灼烧。   这是他们之间的结束,也是他们之间的错过。   ——夜合,告诉我,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第六卷 尘埃落定 第164章 地狱之内   每个人都知道地狱是非常恐怖的存在,那是往生的世界,是人类无法控制的空间,他们曾经用无数笔墨描绘过它的阴森恐怖,那出现在脑海里的癔想世界已经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生出畏惧。但实际上,这种恐惧是人类自身所制造出来的,他们怀疑它的存在,却又不停制造它的存在。这种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是对死亡的恐惧,就算很多人认为所谓地狱只是无稽之谈,但不能否认的却是内心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地狱的存在,就代表死亡。   在这之前,顾易止对地狱的印像就停留在各种影视剧里,或怨气冲天的恶鬼,或青面獠牙的鬼差,或诡变莫测的奈何桥,这一切一切,都是人们对地狱最直观的感觉,但事实上,这里什么都没有。   灰白色的浓雾弥漫在这个几乎静止的空间里,顾易止感觉不到任何东西的存在,这里没有风,没有时间,似乎也没有空气,但是很奇怪,他仍然可以自由走动。脚步踩下去的感觉很不真实,就好像下一步就要踩空,掉进无底深渊里。   他觉得很冷,这种冷是跟冬天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似乎就是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散发出来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冰冰硬梆梆的,让他想起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死尸,他赶紧按向胸口,还好还好,虽然很慢很弱,但心脏至少还在跳。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分辨方向的标的物,顾易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一直在同个位置转圈,他在这片灰白色的浓雾中走了很久,还是没有遇见任何恶鬼或游魂。他想起施术之时聚集过的那些孤魂野鬼,数量庞大超出他的想像,如果没有封云岚他们的保护,他现在应该早就被撕成碎片了,难道这里面的恶灵也被他们召唤到地面去了?不会的,他们很清楚恶灵的恐怖,封霖也说过他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再次封印恶灵,所以不会选择这个方法,但现在这些恶灵去了哪里?   又或许……他来到的地方根本不是无界地狱?   这个浮现在脑海的念头让顾易止手足无措,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封云岚说过,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它的存在就等于危险,因为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要走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解决。   这要是换成抓捕现场,再危险顾易止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可这是地狱啊!以前只听说过鬼装成人的样子来瞒天过海,现在他倒好,直接来个人装鬼,要是被发现,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吧!   顾易止默默抹了把汗,叫了江若的名字。   好歹江若是个真正的鬼,总比他这个冒牌货知道的多,或许还能派上大用场呢!顾易止左右打量着,警惕江若那些稀奇古怪的出场方式,冷不丁眼前闪出一道白影,精神正高度集中的他叫了一声,把没有防备的江若吓得够呛,原地一蹦,哆嗦地问:“干……干什么?你见鬼了?”   “你算不算?”顾易止说。   “这才几天没见呀,你的胆子怎么就变得这么小,还来这种……这种……”江若指着四周,一句话堵在喉咙里,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地方呀,怎么阴气这么重?龙泉山跟它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易止,你怎么老来这种地方,天师不在,你可别乱……”   话还没有说完,江若已经愣在原地,脸上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失声叫道:“易止,你死了?!是因公殉职吗,还是……还是你殉情了?就算天师没有回来,你也不能做这种傻事啊!”   “我没死,我是因为……”顾易止想要解释,被江若打断。   “你说谎!你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怎么可能没死!天师失踪了,我也很难过,但你怎么能自杀呢,人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到天师啊!你太笨了,太傻了!”江若越说越激动,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顾易止的注意力却只在她前半句话上:“你说我没有生气,是不是看起来跟鬼一样?”   “什么看起来,你现在不就是……”江若猛得噤声,凑到他跟前仔细嗅了嗅,狐疑道,“不对呀,你怎么好像……好像……你到底是人是鬼?”   顾易止也不卖关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江若说了一遍,听得江若目瞪口呆,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天师的家人真不简单,物尽其用啊!”   “是我要求他们这样做的,如果能找到封泽,让我做什么都值得。”顾易止说道。   江若撇撇嘴,很不高兴地说道:“说得这么简单,你当是出门一日游啊?这里可是地狱,进去就有可能再也走不出来,你想过没有?”   “所以我才叫了你呀。”顾易止一脸讨好地说。   “叫我?”江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冲他咧嘴一笑,“你没搞错吧?我一个根正苗红的优良女鬼,跟无界地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叫我有什么用,来陪你看群魔乱舞的戏吗?”   “至少你是个真鬼,关键时候还能帮我这个假鬼的忙。”顾易止说道。   “敢情你拿我当云备胎呢?”江若跳起来冲他脑门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声响让她愣住,看着自己的手直发愣,这可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碰到他呀!顾易止也愣住,伸出根手指新奇地戳了戳江若的胳膊,指尖下再也不是虚无的空气,而是实实在在的触感,他兴奋地说道:“看来姑姑的法术真的很成功啊!”   江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高兴什么,人家拿你当枪使呢!”   “法术成功就是好的开始,我既然已经到来这里,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轻易放弃。”顾易止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江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但我会继续留在这个地方,直到找到封泽为止。”   “认识你也真是我倒了大霉,”江若一脸认栽的表情,“不过话说在前头,这个地方我也没来过,你可别把希望放在我身上。”   “姑姑交给我一个引灵灯,说通过它就可以找到封泽。”顾易止拿出一个四方镂空的铁盒,不过他半个手掌大小,里面有一块刻了符文的灵石。封云岚通过法术把封泽的生辰八字传导进去,只要靠近目标,引灵灯就会闪烁以提示执灯人。引灵灯是一对的,还有一个在封云岚手里,两者之间相互感应,只要顾易止找到封泽,封云岚就可以通过两灯间的反应察觉出来,从而帮助他们。   这东西现在看起来灰扑扑的,太过不起眼,江若伸出根手指戳了戳它,半信半疑地问:“管不管用啊,他们不会又在诓你吧?”   “姑姑即将把它交给我,肯定有她的道理。”顾易止心里也不太有底,倒不是不相信封云岚,就是担心自己不会用这件法器。江若看出他的担忧,嘿嘿笑了两声安慰道:“封家的人个个都这么精,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你要相信他们!对了,他们还有说什么吗?比如一些需要特别注意的事。”   顾易止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下来:“说倒了说了……”   “啊?”江若没听清,往前凑了凑。   “他们让我……让我尽量不要开口说话,以免引起恶鬼的注意。”虽然有法术的伪装,但顾易止始终还是个大活人,活人就会有生气,一旦让鬼魂察觉到生气的存在,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闭牢嘴巴才是最安全的。江若听完差点厥过去,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啊!人家都让你少说话了,你还巴啦巴啦说了那么多,嫌命太长打算留在这儿吗?我告诉你,要真遇见恶鬼,我肯定溜得比兔子还快,别指望我来救你啊!”   顾易止挠挠头,尴尬地说:“刚才太着急就给忘……”   “我求你别再说话了,行不!”江若一脸求饶的表情,“哥哥,你为爱牺牲是很伟大,那也不能拉上我垫背啊,我还想回去上边多做几年正常的女鬼呢!”   顾易止下意识想要开口,但在收到江若警告的眼神后,他乖乖把嘴闭严实,指了指各个方向,茫然地看着江若。江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这完全辨别不清楚方向的地方,很干脆地说:“我怎么知道往哪里。这看起来都一模一样,随便选一个好了,就这里吧!”   她随便指了个方向,回头询问地望着顾易止。引灵灯没有一点反应,死气沉沉的躺在顾易止手掌里,就像个从景区里买来的工气品,既然现在没有办法靠它指明方向,那也只有碰碰运气了。顾易止点点头,往那个方向走去,江若跟在他后面,越来这个地方越觉得渗人,从他们进来开始,这片浓雾就好像没有发生过变化,由下至上漂浮着,将一切都包裹吞噬。   江若虽然是个鬼,但她一直都在人间徘徊,没有见过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听她那几个鬼朋友讲,地狱的奈何桥头排着一条很长很长的队伍,全都是等着喝孟婆汤投胎的鬼魂,它们手上拿着十殿阎王的审判书,鬼差会根据上面所写的内容把它们扔进相应的投生池,因果业报,六道轮回,池水虽然可以洗净前生的孽债,却也决定了它们下一生为人还是为蓄。   她的鬼朋友还说,其实地狱并没有那么恐怖,里面也有许多放弃轮回的鬼,它们或厌倦了生前那种为生活奔波忙碌的日子,或是为了一个承诺甘心留下来等候,有的终日游荡,有的守在奈何桥头,它们不会害人,也不会添麻烦,除了不能越过阴阳界线,那里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自由的。   “如果真的自由,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死后仍然留在地上?”江若问她的朋友。那个看起来很年轻、实际上早就忘记自己死了多久的鬼说:“因为留恋,因为欲望,因为不甘心,或者是因为不想就这样被抹消掉存在的痕迹,这就跟做人一样,每个鬼也都有它的理由。”   江若特别想知道有没有十八层地狱的存在,鬼朋友告诉她,十八层地狱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它代表着鬼魂由因果业报而承受的折磨,人们口中常念叼的行善积德,就是希望来世能少一些业报。至于十八层地狱是不是杜撰出来的,或许说地狱到底有几层,则是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谜题,因为每个人死后所进入的地狱,就是由他自身的因果业报而产生的,他可以在那里遇见与自己同样的鬼,但不一定能等到生前承诺过的人。   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人生,随之产生的也是不同的业报,所以那些守候在奈何桥头迟迟不肯投胎的人,与其说是痴心,倒不如说是业报的一种。生死界线是无法逾越的,种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现世不报,死后也会报,最深层的地狱到底有多可怕,没有人知道,但那必定是所有业报中最残酷的一种。 第165章 终于找到了你   江若也想过,她如果下地狱的话,会被分配到哪一层,会不会受到刀山火海的刑罚,每每此时,她都会吓出一身冷汗,宁愿留在阳间继续当一个孤魂野鬼。不过她又觉得,像她这样又善良又可爱的姑娘,就算当不了头顶光圈的天使,也会被分到最轻松的地狱,然后愉快地喝下孟婆汤投胎吧?   可投胎不是代表把什么都忘了吗?   关于那些爹不疼娘不爱的悲惨过去,江若宁愿自己忘得不干二净,她唯一不想忘记的,就只有……江若看着走在前面的那道背影,不知不觉深深叹了口气。顾易止听到声音,回头狐疑地看向她,江若神情一怔,连忙移开视线,左顾右盼掩饰尴尬:“这里可真荒凉啊,我们走了这么久,居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顾易止倒是希望什么都不要看见,要真出现黑压压一片恶鬼,就光凭他们两个,连跑都来不及!不过江若说得也有道理,既然无界地狱里都是恶鬼,那它们现在去了哪里,该不会突然就冒出来吧?顾易止脑海里出现成千上百的恶鬼突然一个猛甩头瞪着他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江若低头顿了两下脚,又说道:“而且这地踩上去也怪怪的,又软又硬,跟冻硬的棉被似的。”   顾易止很想看清楚脚下踩得到底是什么,但重重浓雾阻碍了他的视线,除了翻腾的雾气外,他什么都看不见。江若也没有想那么多,问道:“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了,灯有没有反应?”   一路上顾易止都在注意引灵灯,哪怕是丁点微弱的光,至少可以让他知道封泽就在这里,但引灵灯始终那么安静,就像个没有用处的摆设。顾易止摇了摇头,江若失望地说道:“他们该不会给了你一个坏的吧?”   灯当然不会有问题,顾易止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并不是无界地狱,要是这样的话,他和封泽之间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江若感觉到他颓废了许多,连忙安慰道:“我就是瞎说的,你别相信啊!天师那么厉害,封家人肯定也都不简单,怎么都不能给你个坏的!我们继续找,一直找,不找到天师不回头!”   顾易止感激地对江若笑了笑,有她充满元气的声音,至少冲淡了这环境带来的诡异。既然这边没有结果,那就换一个地方找吧,顾易止指了指另一边示意,没有注意脚下,忽然一个踩空,整个人扑倒下去。江若被他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过来搀扶他:“你这么大个人走路都还能摔跤,怎么样,没事吧?”   顾易止摇摇头,正想站起来,猛得发现自己手上的引灵灯居然不见了!他慌慌张张地伸手四处摸索,江若不解地问:“干什么,你找什么呀?”   “灯……灯不见了!”顾易止把封云岚的告诫抛在脑后,惊慌地说道。江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蹲下来一边找一边说道:“你别着急,刚才我还看它在你手上呢,肯定就在这附近,我们仔细找找。”   雾气实在太浓了,他们除了彼此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到地上摸索。江若发现这地面摸上去湿漉漉滑腻腻的,像刚下过一场大雨的泥地,跟之前踩下去的感觉完全不同,她觉得很奇怪,正想说出自己的疑惑,手冷不丁摸到一个冰冷僵硬的物体。她怔了怔,甩甩手挥开周围的雾气,一双惨白的眼睛猛然出现在她视线里,而她的手正摸在这张脸上!   “啊——”江若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往后退去。顾易止诧异地回头,猛然看见笼罩在面前的浓雾退散开来,无数具横躺在地上的恶灵出现在他眼前,它们身上不断冒出黑色,嘴巴一开一合,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惨白的眼球在直勾勾盯着这两个外来者。   顾易止被吓出一身冷汗,江若紧紧抓住他胳膊,身体抖成一团:“它们……我们刚才……”她已经语无伦次,但顾易止却听明白了,从进来这里开始,他们就一直踩在这些恶灵身上行走,这片似灰似白的浓雾,就是由恶灵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怨气跟空气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并不是它们不存在,而是一直都躺在脚下!   江若虽然是个鬼,但也没见过这么吓人的阵仗,缩在顾易止身边不敢动弹。顾易止发现这些恶灵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行动,除了嘴巴不断开合外,并没有其他动静,一个念头浮现在顾易止脑海里,让他狂喜不已:“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什么,引灵灯吗?”江若探头问。   顾易止激动地抓住她手臂说:“是封泽!是封泽封印了他们,我们没有来错,这里就是无界地狱!封泽就在这里,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听到这些鬼都被封印了,江若才敢小心翼翼张望,看它们的样子似乎真的不能动弹,她顿时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这回死定了呢!”   “灯呢,灯在哪里?”燃起的希望超过了内心那份恐惧,顾易止焦急地四下寻找,终于在两个恶灵的空隙间发现引灵灯。他正欲伸手过去拿,恶灵似乎有所感应,白眼球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嘴巴张得极大,露出狰狞的表情。江若连忙把他拽住:“从现在开始,你别再开口说话了,要是把它们唤醒,我们哪还有命呀?灯我去拿,你别动啊,千万别动!”   江若也是灵体,恶灵对她没有反应,她把引灵灯拿回来交给顾易止,再三警告道:“这回别再丢了,还有,不要再开口说话,知道没!”   教训小孩子般的口气让顾易止一愣一愣的,江若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天师就在这里吗,我们赶紧继续找啊!”   恶灵堆他们是不敢再踩了,浓雾好歹散去了一点,勉强能看清楚脚下的路,江若挑了一块没有恶灵的地方下脚,还不忘拽住顾易止的衣袖提醒他。顾易止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警服,江若实在想不通像他这样缺根筋的人怎么能当警察,查案的时候不会丢三落四吗?   顾易止紧紧握着引灵灯,再也不敢松懈,这是找到封泽唯一的途径,他一定就在这里!在来到无界地狱之前,顾易止也曾想过许多对付恶灵的方法,比如问封霖要符咒,或者是其他更厉害的法器,但是当真的走进这里时,寻找封泽的渴望早已经超过恐惧,恶灵的出现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封泽就在这里!   越往前走,雾气就越薄,顾易止发现已经可以看清脚下的路,恶灵堆逐渐被抛在身后,周围呈现一种似明非明的昏暗,就像黎明破晓前的天色般。引灵灯就在这时微微闪动一下,绿色亮光分外扎眼,江若惊喜地叫起来:“它闪了!易止你快看,它闪了!”   顾易止心头狂跳,试探性地往这个方向又迈了几步,引灵灯再次闪烁起来,顾易止再也管不了脚下有没有恶灵,沿着这个方向飞快跑去。引灵灯的光芒越来越亮,从一开始的忽隐忽现,渐渐变得长明不熄,雾气已经越来越淡,周围只剩下一片混沌,江若担心顾易止在激动之下又犯迷糊,紧紧跟在他后面。   昏暗中渐渐出现一道人影轮廓,顾易止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下来,心跳已骤然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江若停在他旁边,看了看那道人影,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不我先过去看看?”   谁也不能肯定那道影子是不是封泽,如果不是呢?易止这满腔希望要怎么办?就算他是,那他还活着吗?如果他已经……江若不敢再想下去,这样的结果太残忍,连她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顾易止。   顾易止却摇了摇头,在引灵灯明亮的光芒中,一步一步走过去。他离那道影子越来越近,泪水在眼眶中逐渐聚集,模糊了视线。   可是他知道,那就是封泽,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封泽。   眼泪流得太凶,掩盖了那道影子的模样,顾易止反复擦拭,直到视线清明,他终于又见到了他,见到这个他分分秒秒都在思念的人。   封泽就站在他面前,双目紧闭,脚下还留有施术时形成的法阵,顾易止颤抖地伸手轻触他的脸颊,指尖下的皮肤那样冰冷,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座雕塑,没有任何反应。   他……死了吗?   顾易止多么希望封泽能忽然睁开眼睛,像过去一样笑着对他说——你真是个天生倒霉的人吗!可是封泽没有动,他那样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顾易止靠近他,脸上带着微笑,低低地说:“封泽,快醒醒,别睡了,我们该回家了。”   江若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捂住嘴,她怕自己一松开就会哭出声来。顾易止等了很久,封泽还是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眼泪汹涌而出:“没事,你不用说话也可以,我会带你回去的。”   他把引灵灯放在封泽胸前,希望借两灯之间的感应通知封云岚。引灵灯的光芒渐渐将封泽包围,顾易止握住他的手,那只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可他再也不愿意松开。 第166章 失败了吗   其实江若早就觉得封泽不可能还活着,只是不忍心告诉顾易止而已,这里可是无界地狱呀,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顾易止不肯相信还情有可原,封家的人怎么也跟着添乱,他们不是天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吗,应该都懂这个道理呀,把易止送进来,是打算让他送死吗……   江若看着顾易止的动作,眼泪不停流下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离得这样近,可已经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了。天师看起来虽然很凶,但他真的是个好人,老是嘴硬心软,一边冰冷冷的跟块岩石似的,一边又暗地里将一切都处理好,为什么偏偏是他遇见这件事,易止以后要怎么办啊……   江若不忍见到顾易止这幅模样,走过去轻声说道:“易止,你别难过了,天师的表情看起来这么安详,一定没有受苦,他如果在这里,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   “我没事,我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顾易止坚强地说道。   “天师这么厉害,就算变成鬼,也可以把这些恶灵打得鸡飞狗跳!”江若打着抱票说。顾易止不禁笑出声,眼泪也随之落下,江若在脑海里使劲搜刮可以安慰他的话,第一次痛恨自己没有好好读书,词汇量着急。就在这时,引灵灯闪烁起来,顾易止低下头,忽然发现封泽的手背上有奇怪的痕迹,他愣了一愣,把引灵灯靠近过去,喃喃说道:“这是什么……”   江若好奇地凑上前查看,皱着眉头道:“这应该是符文吧。”   “符文?”顾易止一惊,发现它确实很像封泽以前画得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咒,只是要更小更密集一些,但它怎么会出现在封泽身上?顾易止仔细查看,这些符文一直延伸到封泽的衣袖里面,连脖子都都有这样的印迹,江若围着封泽绕了两圈,除了地上的法阵,也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可能是施法留下来的后遗症吧。”江若猜测道。   顾易止以前也见过封泽施法,但是出现的法阵很快就会消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保留下来,而且他身上这个符文……顾易止心头一颤,拉开封泽衣服的领口,果然不出他所料,符文一圈一圈环绕上来,布满了封泽的全身。   这些是什么,是封泽自己留下来的吗?   “对了,这会不会是天师留下来的信号?”江若一边研究一边嘀咕,“这会是什么意思呢,完全看不懂呀!早知道应该叫天师的弟弟一块下来,他肯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封泽是个谨慎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他想通过这些符号告诉他们什么?顾易止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把封泽扒光了仔细研究,江若越看越迷糊,觉得那一个个符号变得跟蚂蚁似的在她眼前爬动,她晃了晃脑袋,说道:“易止,你仔细想想,天师有没有留下其他提示。”   最后一次见到封泽就已经是在龙泉山上,当时那样危急的关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又会有什么提示。顾易止找不到头绪,神情越来越焦急,江若安慰他说:“你别着急,我们先把天师带回去,封家的人肯定会知道答案。”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顾易止把引灵灯放在封泽身上。正在封家老宅中守护着另一枚引灵灯的封霖发现灯内的灵石散发出白光,大声叫起来:“易止找到大哥了!”   封云岚跟四位长老都陆续围过来,引灵灯缓慢闪烁着,众人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引灵灯的光芒越亮越平静,就代表他们都越安全。乔航激动地说道:“少主他还平安无事!”   “先别高兴的太早,”解凌扬的态度不像他们那么乐观,“引灵灯是用来寻找魂魄的法器,顾先生找到的有可能是少主本人,也有可能只是少主的魂魄。”   话虽然不好听,却是最现实不过,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封霖看看他们,急道:“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他们带回来再说啊!”   封云岚点头说道:“董老,凌扬,封霖,我们四个人施法打开生门,帮助他们回来,柔柔跟小航护法。易止没有法力,封泽的情况也还不明确,大家要以他们的安全为前提,务必要加倍小心。”   封家的法术有各自的流派,虽然擅长的方面不同,但修炼灵力及施术手法却是大同小异,由于出自一脉,彼此间更有相辅相成的联系,只要配合得当,力量就会增强好几倍。他们四人围着引灵灯按五行方位站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封柔跟乔航分别张开结界,将这片地方隔绝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引灵灯里的咒语是封云岚留下的,所以只有她才是最好的引导者,她结起手印,其余三人协助,一股强大的灵力源源不断被注入到引灵灯中,通过两灯之间的特殊感应,就可以传导至另一枚引灵灯里,从而打开生门。   江若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就怕错过什么信号。封泽身上的引灵灯突然在这时发现耀目的光芒,顾易止没有防备,几乎被刺得睁不开眼睛,江若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就等着奇迹时刻的出现,可是引灵灯的光芒却在这时渐渐黯淡下去,像被另一股力量压制了一般,猛得闪烁几下,终于完全消失。   江若愣在那里,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这……这就结束了?”   他们还在无界在狱,还在原来的位置,一切都没有变化,连引灵灯原本的绿光都消失了,顾易止把它拿在手里,晃了又晃,摇了又摇,它还是没有半点反应。江若说道:“它该不会真是坏的吧?”   顾易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封云岚只说过引灵灯可以帮助他找到封泽,却没有说当光芒消失时代表什么,封泽明明就在前面呀,为什么它不再发光了?江若想要安慰他,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隐约觉得他们可能要永远留在这里,她本来就是个鬼,顶多就是换个地方当鬼,但顾易止不同呀,他明明可以活下来的,却义无反顾选择来到这个地方……   江若忽然很羡慕封泽,如果换成是她,或许也做不到这种地步。她走上前,艰难地说道:“可能……可能是他们施法时出了什么意外吧,肯定没问题的,我们再等等。”   是意外吗……或许这就是结果,他找到了封泽,也无法再离开这里。顾易止的神情很平静:“江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江若一愣,强颜欢笑:“这么快就放弃希望,不像你的做风啊!就算我跟天师回不去,封家的人也肯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不能这么快就放弃!”   顾易止伸手抚摸封泽冰冷的脸庞,笑了笑说道:“封泽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再扔下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失败也不过是赔上一条性命,现在看来,老天待他还算不薄,至少他找到了封泽,至少封泽就在身边。   “你是不是傻呀!”江若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衣服说道,“你忘了以前怎么跟我说的吗,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这些大道理你教训起我来头头是道,怎么到自己身上就光会犯傻呢?你要是死了,你的父母怎么办,你不能这么自私呀!”   顾易止望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就让我自私这一次吧。”   江若愣住,抓着他的手缓缓松开,顾易止把引灵灯递给她:“你拿着它,姑姑如果再想到其他办法,会通过引灵灯提醒我们,能离开的话,你就离开这里吧。”   江若如临大敌般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如果能出去,你就让封霖帮助你投胎转世,孤魂野鬼当久了,小心真的变成恶灵。”顾易止故作轻松地说。江若一巴掌把引灵灯拍到地上,叫道:“你当初说要帮我的,现在又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我才不听!我告诉你,要想让我投胎转世,就让天师帮我,其他人我都不承认!”   “江若……”顾易止眼眶一热,说不出话来。江若俯身捡起引灵灯,把它塞回顾易止手里,气呼呼地说道:“这破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除非天师解开我身上的咒语,否则你别想撇开我!”   “你真的不必这样做……”顾易止仍想要劝她。   江若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不就是换个地方当鬼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打扰你跟天师谈情说爱,你俩亲热的时候,我就躲得远远的!要是再认识一个鬼朋友,咱们四个正好凑一桌麻将,等他们再烧好吃的好玩的过来,日子就不会无聊啦!”   顾易止忍不住笑出声:“你好像对当鬼特别有经验。”   “这当然!以后我罩着你!”江若拍着胸膛说。顾易止长叹一口气,由衷地说:“江若,谢谢你。”   “从天师把我交给你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鬼生算完了。”江若故意无精打彩地说,“你说天师在哪里,你就在哪里,那你在哪里,我也只能在哪里,要回去的话咱们就一起回去,不回去就都不回去!”   顾易止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手上的引灵灯始终没有反应,是它失效了,还是……还是封泽的魂魄已经去了其他地方?江若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在这里守着,我拿这灯四处找找,看看它有没有反应。”   顾易止点点头,叮嘱道:“你自己小心点。”   江若拿着灯正准备离开,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回头问道:“易止,你……你有没有听见脚步声?” 第167章 最深的咒语   法术反弹的力量将封霖震得后退一步,他明显感觉到身体里传来的钝痛,而引灵灯的光芒也已经消失,他震惊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力量被压制了。”解凌扬看着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说道。   “怎么会……”封柔无法相信,有什么人可以胜得过集合他们四个人的法力。封云岚看着黯淡无光的引灵灯,眉头渐渐舒展,露出无比惊喜的表情:“是封泽!”   “云岚,你是说少主反弹了我们的法术?”董老睿智的双眸里射出两道精光。   “你们想想,除了封泽之外还有谁可以做到。”封云岚冷静地说道。   “但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想回来吗?”封霖怎么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众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他们都很清楚,只有活着的人才可以使用法术,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封泽,他又为什么要拒绝他们的帮助?乔航说道:“我想少主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我们现在最好静观其变,少主如果有了决定,一定会想办法告诉我们。”   董老说道:“不错,我们应该相信少主的能力,他既然可以反弹我们四个人的法术,就说明他目前还平安无事,我们就在这里安心等着吧。”   “可万一不是大哥呢?”封霖还是放心不下。   封云岚拿起引灵灯,想要用咒语再次启动它,但不管她怎么努力,引灵灯都没有反应。封柔起到了什么,说道:“岚姐,引灵灯会不会被封印了?”   封云岚一愣,仔细检查片刻,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柔柔,你说对了,它真的被封印了。”   “是大哥,一定是大哥!”封霖激动地叫起来。   “这就是封泽给我们的信号,他要告诉我们他还活着!”封云岚凝重地说道,“从现在开始,大家都留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他们能不能平安回来,就要靠我们了!”   远处那片似灰似白的浓雾里,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江若眯着眼睛使劲看,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心里直打鼓,害怕地问:“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妖怪吧?”   恐怖片她没少看,尤其是那些浓雾里出现各种怪物的电影,她脑海里闪现各种张牙舞爪的镜头,把自己吓得够呛,不停往顾易止身后缩去。顾易止的眉头紧紧皱起,他已经猜到了从那片浓雾里走来的是什么,这里是无界地狱,如果有怪物,也只有一种。   雾气中渐渐显现出几条黑色人影,紧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断从四面八方冒出。江若愣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它们……它们是……”   “是恶灵。”顾易止说道。   “天师不是已经封印了它们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若惊恐地说道。   顾易止也不确定是为什么,他隐约觉得可能跟引灵灯有关,是那股强大的力量唤醒了它们,它们嗅到活人的气息,才会全部向这里聚集过来。江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惊慌失措地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要逃吗?”   他们本来就在地狱里,就算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况且还有封泽在这里。顾易止欲言又止地看着江若,江若一怔,从他身后走出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柄大刀,挺着胸膛气势汹汹地说:“谁怕它们呀,来一个我砍一个!易止,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恶灵逐渐从浓雾中走出,向他们围拢过来,江若看见那一双双惨白的眼仁直勾勾盯着他们,心里直发咻,把刀握得紧紧的,准备恶战一场。数量多又怎么样,她就站在这儿,哪也不去!恶灵已经越来越近,把他们重重包围起来,雾气中仍然不断显现出新的黑影,向这里聚集。顾易止发现它们似乎有所顾忌,在离他们二米远的地方纷纷停下来,漆黑的手向前伸出,嘴巴一开一合的,怨气翻腾。   江若觉得奇怪,低头才看见恶灵所停留的地方就是法阵之外,也就是说,它们无法走进封泽留下的这个法阵。江若顿时松了口气,大刀垂下来支在地上:“天师真厉害呀,都不能动弹了还能保护我们。”   顾易止看着恶灵不断开合的嘴巴,忽然想起来封泽在封印它们之前,似乎对他说了什么话,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封泽在向他告别,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这里面还有另一层含义。   是什么呢,封泽当时想告诉他什么?   江若看顾易止站在原地发愣,推了推说道:“怎么了,吓懵啦?放心吧,我们在里面很安全,它们过不来的。”   “江若,你还记不记得在龙泉山上时,封泽最后说了什么?”顾易止问道。   “最后?”江若脑海里搜刮记忆,“那会天师好像是在说话,但是我隔得太远,没有听见。易止,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封泽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他留下的话,还有这些符文,肯定有另一层意思。”顾易止皱眉说道。   “其实我刚才就觉得蛮奇怪的,天师这个样子,好像把自己都给封印了。”江若回头看着封泽说道,“你看这地上的法阵,不是跟天师在龙泉山上封印恶灵时一样吗,既然法术都成功了,为什么这个法阵没有消失,而且还让恶灵这么惧怕。”   “所以这很有可能是封泽最后留下来保护自己的力量!”顾易止顿时眼前一亮。   “你是说天师还活着吗?”江若惊喜地说道。   “封泽以前跟我说过,只有活人才可以使用法术,如果封泽死了,这个法阵早就应该消失,更不能阻挡住恶灵。”顾易止心头狂跳,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但是……但是我们都不会法术啊,要怎么才能叫醒天师?”江若警惕地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恶灵,生怕它们会突然冲过来。顾易止已经听不见身后传来的阵阵嘶鸣声,他眼里只有封泽,如果真像江若所说得那样,封泽在最后关头选择封印自己,那他一定已经留下解封的咒语,会是什么,咒语会是什么?   顾易止拼命回忆着,在脑海里搜索每一个细节,直到记忆停留在龙泉山上,站在结界之后几乎被恶灵吞没的封泽,微笑着对他说了什么。   由于职业需要,顾易止曾经学过一段时间唇语,虽然不算精通,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可以猜出对方的话,所以当初在汉昌时他才能明白江若的意思,现在,记忆中那些无声的口型,在他脑海里渐渐形成几个破碎不全的字。   “咒语……名字……”   “什么?什么名字?”江若没听清。   “会是谁的名字……”顾易止低头喃喃地说。   “会不会是天师的名字?”江若像发现新大陆般说道,“易止,你叫叫看啊,没准真的就是天师的名字!”   她的话也正是顾易止心里所想的,他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封泽面前,低低呼唤着这个在心里念了几千遍几万遍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却那样清晰的在这个空间里回响。他充满期待地看着封泽,混沌不清的天色下,那张脸看上去这样平静,顾易止多么希望他能睁开眼睛,像从前一样对他微笑。然而,他等了很久,封泽的眼睛始终闭着,没有任何反应。   顾易止垂下眼睛,自嘲的一笑。   是啊,怎么可能呢,如果这么简单的话,封霖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看他失望成这样,江若不禁后悔自己刚才的提议,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只有继续试下去:“没事呀,还有这么多人呢!天师的爸妈、兄弟姐妹,还有那些叔伯舅爷、三姑六婆,你挨个叫一遍,总能有一个叫对!要不然……要不然你试试叫我的名字,他那会不就是这样封印我的吗?”   是呀,顾易止也以为解封的咒语就是封泽自己的名字,就像他当初收伏江若一样,如果不是的话,那还会是什么?   难道……难道会是……   顾易止心头一颤,嘴唇微抿,一个字一个字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不能确定是不是,但这已经是最后的希望,连江若都绷紧神经,期待能够发生奇迹。活人的生气令恶灵几乎疯狂,它们在法阵外越聚越多,不断咆哮嘶鸣着,想要冲破这最后的阻碍。江若看着那黑压压望不到边的数量,在心里不断祈求封泽快点醒过来,否则他们真的只能等着被撕成碎片。   可是封泽还是没有动。   江若已经绝望了,她发现恶灵好像比刚才更近了一点,是错觉吗,还是法阵已经无法再阻挡住它们?她拽拽顾易止的袖子,惊恐地说道:“易止,我怎么觉得……觉得它们越来越近了?”   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转身面对着这些肆虐的恶灵,无数双漆黑的手在他眼前挥舞,冲天怨气将这里逐渐蒙上一层雾气,顾易止平静地望着它们,没有再后退一步。   封泽就在这里,他不会再离开他。   他选择来到无界地狱,并不是为了求死,而是尽最大可能和封泽一起活下来,但如果老天注定他们不能平安逃离这个地方,那么他就陪封泽一块留下来。   江若看到他眼里的坚定,咬咬牙说道:“不就是死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我也已经死过一回了,谁怕你们啊,有本事现在就过来,姑奶奶就杵这儿等你们!”   雾气越来越浓,周围几乎已经变成了黑色,无数双手穿破这层黑雾向顾易止伸来,只要再靠近一步,就会抓住他的身体,将他撕成粉碎。顾易止没有动,他心中出奇的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一只手在这时忽然从他背后伸出,将他抱进怀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在恶灵的咆哮声中清晰响起:“滚开!” 第168章 只为这一刻的相见   滚开,只有两个字,却在这一刻让顾易止泪流满面。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江若拿着她那柄大刀正准备跟恶灵大战一场,这个时候也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身后的人将顾易止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上出现一圈流动的光影,恶灵似乎十分惧怕这股力量,纷纷向后退去。光圈逐渐变大,形成一个结界,将他们保护在里面。顾易止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个人温热的体温,能感觉到那双手的强劲有力,甚至是心跳声,呼吸声,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幻觉,对吗?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面前的人,泪水已经模糊他的视线,他只能看见那张脸上露出的笑容,他很想去碰一碰,可是又害怕指尖所触摸到的皮肤还是那么冰冷。江若还站在旁边发愣,把眼睛揉了又揉,还是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封泽微微侧目看向她,吐出三个字:“转过去。”   江若这才如梦初醒,手中大刀咣啷一声掉到地上,点头如捣蒜,慌忙转身背对他们,顺便把耳朵也捂得严严实实,这个时候,听不见看不见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恶灵仍然在结界之外咆哮,可对顾易止来说,他眼里只有封泽,只看得见封泽,眼泪在这一刻掉得更凶,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容易哭。封泽捧起他的脸,什么也没有说,低头重重吻下去。   唇舌间炙热的纠缠,依旧那么温柔,那么深情,这份真实驱散了顾易止心头最后一丝迟疑,他抬起手,将封泽紧紧抱住,好像害怕他会像龙泉山那样再次从他眼前消失。   封泽将他放开,微微叹息一声:“你果然还是来了。”   顾易止伸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当伸向某个不该伸的部位时,封泽只得将那只不安份的手捉住,带着嘲笑说道:“虽然小别胜新婚,但顾警官未免也太热情了。”   这要是换做以前,顾易止肯定尴尬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是现在他反倒紧紧握着封泽的手,急切问道:“你没事对吧,你还活着,是不是?”   “我以为我刚才已经证明过了,既然你还不明白,我不介意再用其他更深刻的办法。”封泽勾起他的下巴,微笑地说道。   顾易止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我只是害怕这又是幻觉……”   封泽叹息一声,把他拥入怀中,深情地说道:“这不是幻觉,我还活着,是你救了我。”   这个怀抱那样温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顾易止总恍惚觉得封泽还在这里,就躺在他身边,可是伸手触摸到的,只有冰冷没有温度的床铺。他用尽所有理由让自己坚持下去,为的就是此刻温暖而真实的感觉,他又可以抱着封泽,就像过去那样。   封泽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就在这里,你不会再一个人了。”   顾易止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他把头埋在封泽胸口,听到里面传来的心跳声,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不,应该是另一只鬼。他放开封泽,看到江若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结界边缘,尴尬地唤道:“江若,那个……”   “我没事,我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江若使劲摆手,“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想干什么就继续干什么!”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让顾易止无地自容,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跟封泽的距离。封泽显然不高兴,用力把他拽回来,一边还不忘冷冷地瞟向江若。江若被那记甩过来的眼刀吓得一蹦,就算面对成百上千的恶鬼,她都没觉得这么胆战心惊过,果然天师才是最恐怖的存在啊!江若咽咽口水,指指外面那一群张牙舞爪的恶灵给自己找台阶下:“虽然……虽然你们可以不用管我,但是总得要管管外面这些东西。”   封泽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法力,这道结界支撑不了多久,尽快离开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他说道:“把引灵灯给我。”   江若哪敢怠慢,赶紧把灯递过去,顾易止不解地问:“封泽,你怎么知道引灵灯在我们这里?”   封泽没有回答,他单手结印,低念咒语,解开引灵灯上的封印,引灵灯再次散发出光芒,顾易止跟江若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封泽重新催动这件法器,希望能通过两灯之间的感应让封云岚他们得到讯息,引灵灯分走了他的灵力,使得结界产生动荡,围在外面的恶灵不断挤压过来,几乎就要冲破阻碍。   江若本来已经绝望了,但封泽的苏醒让她重新恢复信心,看到结界似乎要挡不住恶灵,她吓得满头冒冷汗,挤在顾易止旁边不敢动弹。顾易止紧张地看着封泽,引灵灯在他手里散发出一道白光,冲向上空,消失在层层浓雾中。进入地狱有鬼门,离开地狱有生门,这两者位于阴阳界线,是相互对立的存在,鬼门的出现相对简单,但要打开生门,只有通过外界的力量。   封家老宅里,封云岚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过引灵灯,当发现引灵灯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芒时,封云岚立即上前查看,神情惊喜不已:“引灵灯的封印已经解开了!”   此时没有人再怀疑是封泽通过引灵灯跟他们联系,封霖紧张地说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董老沉着地说道:“少主之前反弹我们的法术,应该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不如我们再试一次,看看少主有什么反应。”   封云岚沉吟片刻,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大家都小心点。”   众人按原先商定的位置站好,封柔并不擅长使用攻击性法术,但她所制造的的结界却具有非常强的防御力,几乎可以和封泽不相上下。为了保证施术时的安全,不再发生上次那样的意外,封柔跟乔航相互协助,将整座老宅都用结界包围起来。   封云岚手持灵光镜,对其他三个人点头示意,她用咒语催动法器,将灵力灌输到里面,封霖他们纷纷效仿,几股力量在灵光镜中盘旋飞舞,渐渐揉合在一起。封云岚将灵光镜放在桌上,双手结印,镜中那道似烟尘般的浮光随着她的动作射向引灵灯,源源不断注入到灵石当中。   众人屏气凝神,注视着引灵灯的变化,那道白光被灵石逐渐吸收,整座引灵灯开始长明不熄,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封霖难以压抑心头的喜悦,激动地叫道:“成功了!”   “别分神。”封云岚提醒他。封霖忙不迭的点头,闭上眼睛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法术上。打开生门需要耗费极大的法力,必须要结合他们四个人的力量才能办到,之前法术失败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但现在从引灵灯的反应来看,生门已经打开,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其中一个人支撑不住,生门就有可能消失,而封泽跟顾易止就会永远被留在无界地狱。   恶灵在结界之外疯狂咆哮,一双双黑手挥舞着,想要冲破这最后的阻碍,它们脸上已经分辨不出五官,只剩下惨白的眼仁,江若躲在顾易止身后探头张望,被吓得又立即缩回来,小声问道:“易止,你觉得我们能出去吗?”   顾易止心里也没底,封泽没有醒来的时候,他甘愿陪他留在地狱,但是现在封泽已经苏醒,他当然更希望他们都能够逃出生天。引灵灯在封泽手里快速闪烁起来,一道白光穿透结界向远处延伸,恶灵似乎非常惧怕这股力量,纷纷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封泽拉住顾易止的手,沉声说道:“我们走。”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所剩无几,前路凶险未明,为了保存实力,他只能收起结界,幸好通过引灵灯传导出去的力量能够暂时压制恶灵,在它们察觉到之前,必须要赶到生门。引灵灯为他们打开一道生的道路,恶灵挥舞的双手近在咫尺,有好几次江若都觉得自己要被拽进那片浓雾里,她紧紧跟在封泽跟顾易止后面,视线完全不敢瞟向两边,只盼望着能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引灵灯为他们指引着方向,在远处的雾气里,一道类似漩涡般的洞门渐渐出现,江若指着那里兴奋地叫道:“门!快看,是门!”   引灵灯在这时停止了闪烁,白光久久亮着,封泽想把顾易止推过去,却发现怎么也拽不动他。江若站在洞口焦急不已,大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呀!”   “封泽,我……”顾易止拼命想要移动身体,但他的两只脚就像在地上生根了一般,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封泽心头一骇,用法术驱散他脚边的浓雾,猛然看见有两只漆黑的手从他身体里伸出,紧紧抓附在那些恶灵身上,怨气沿着这只手攀爬上来,已经裹住了顾易止的腿部。   江若被吓懵了:“这……这是什么?”   “姑姑他们为你附灵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在场?”封泽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只被符咒饲养的恶鬼,它与顾易止身体里那些没有自主意识的孤魂野鬼不同,这只恶鬼存在的目的就是阻止顾易止离开无界地狱,所以当他靠近生门时,这个恶毒的诅咒就生效了。   “我不知道……”顾易止不能确定,当他消失的时候,隐约看见林子里出现了几道人影,却没有看清那是人还是鬼。   “你中了法术,我现在就帮你解开。”封泽双手结印,念动咒语,但他为了封印恶灵已经耗费太多法力,再加上现在身处无界地狱,弥漫的怨气已远远大于他此刻的力量,他无法压制住顾易止体内的鬼魂,法术的反噬令他身体像要被撕裂一般,手掌上不断出现伤口,鲜血沿着他嘴角滴下,却还是不肯放弃。   鲜血的气味已经让恶灵疯狂,它们抓住那只双黑手,想要借此冲破阻碍。顾易止几乎要被它们拉进恶灵堆里,江若再也管不了害怕了,冲过去狠狠咬住那双手,想让它放开,但这显然是徒劳的,怨气在这时已经蔓延到顾易止的腰部。江若变出那把大刀向黑手砍去,但她怎么可能抵得过那些汇集的怨气,转眼就被弹飞出去。   引灵灯的光芒在逐渐变淡,顾易止发现生门越来越小,着急地喊道:“你们快走啊,等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救我!” 第169章 逃出生天   封泽之所以能在无界地狱里平安无事,是因为他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法力,在他封印龙泉山恶灵的同时,也将自己的魂魄封印起来,靠着这个法阵的保护,他才可以活下来。但顾易止不同,他并不是术师,身上所蕴藏的强大灵识只会让他成为恶灵最美味的食物,一旦他放手,不但顾易止会被撕得粉碎,重新获得力量的恶灵更有可能冲破封印,降临人间。   江若心急火燎的叫道:“天师,你快想想办法呀,再这样下去易止就会被它们抓走了!”   恶鬼就在顾易止的身体里,如果强行驱除,有可能会损伤他的魂魄,况且封泽的法力消耗过大,已经没有办法实施驱魔法术,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依靠顾易止自身的力量。封泽对江若说道:“我会施法让你附在易止身上,进去之后你要帮助他驱赶身上的鬼魂。”   “我?”江若指指自己,“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啊!”她不是不愿意,只是看眼前情况这样危急,怕把事情搞砸,害了顾易止。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封泽用鲜血在江若手掌上画下灵符,只要江若附了顾易止的身,这道灵符等于被印在了顾易止的魂魄上,就可以将外界侵入的鬼魂赶出身体。   江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抬头挺胸说道:“好!我肯定把它们赶得一干二净!”   怨气已经蔓延到顾易止的胸口,越来越多的恶灵聚集到这双黑手附近,一旦引灵灯熄灭,它们就会扑上来,吞沿封泽跟顾易止。巨大的重力与痛苦让顾易止无法再开口说话,他看到封泽把江若变成一圈光影,没入他的身体消失,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感觉到身体里传来剧烈的痛楚,就像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内脏,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像被扔在烈火上烘烤。   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忍受这种非人的痛楚,顾易止的脸色转眼变得煞白,冷汗如雨,减弱的意志力让恶灵有机可乘,怨气层层蔓延上来,已经裹住他的脖子。人的五官就是生气所在,一旦五官被遮掩,命火就会熄灭,这就是人在突然丧失其中一种感官时产生恐惧的原因。命火熄灭之后,怨气就会从顾易止的眼耳口鼻渗入,融进三魂六魄,肉体会在这股邪恶的力量下灰飞烟灭,而魂魄则会因为怨气的倾噬化为恶灵,永生永世无法再走入轮回。   顾易止已经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忽而冰冷,忽而滚烫,恶灵发出迫不及待的嘶鸣声,灵符并没有把鬼魂从他身体里驱逐出去,反而让他饱受折磨,危在旦夕。封泽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咬下去,鲜血溢满他的口腔,他不顾那些缠绕而上的怨气,吻住顾易止,把鲜血喂进他嘴里,强迫他吞下去。   顾易止的血液里蕴含有强大的灵识,可以强化灵符的力量,几乎就在同时,无数黑影从他身体里飞出,原本已经蔓延到耳后的怨气迅速褪下,那只被符咒饲养的恶鬼与一道白光同时弹出来,白光落地幻化成江若的样子,她的双手还拼命缠在恶鬼身上。   引灵灯剧烈闪烁着,似乎马上就要熄灭,生门正在逐渐淡化,可见封云岚他们的法力已经撑到极限。恶灵汹涌而上,整个空间都变得漆黑,封泽把失去意识的顾易止抱在怀里,江若跟那只恶鬼滚在一起,无法挣脱,封泽把它们收在掌心,在生门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冲了过去,生门吞没他们的身影,将蜂拥而来的恶灵阻隔在另一个世界里。   鬼门是死人走的路,生门是活人走的路,打开它需耗费比平常多几倍的法力,封云岚他们已经到了极限。在这四个人当中,封霖是法力最弱的,虽然拼命想要支撑下去,却也已经无能为力,意识逐渐模糊。乔航发现他的异样,急忙扶住他,用自己的力量帮助封霖所处的这个方位加固法术。   但这只能是暂时的,引灵灯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在它完全熄灭的那一刻,他们被法术强大的反噬力量弹开,几乎就在同时,灵光镜散发出刺目的银光,两道人影凭空出现。   “封泽!”   “少主!”   他们异口同声喊道,神情里都充满了惊喜,封霖恹恹的靠在桌子上,溢出眼眶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把擦干净,露出傻傻的笑脸。董老关切地问:“顾先生怎么了?受伤了吗?”   “他没事,只是体力消耗过度。”封泽看着怀中的人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董老频频点头,欣慰地说,“少主和顾先生都平安回来,这件事也算圆满解决了。”   “你们要是再晚一步,我们可都撑不下去了!”封云岚紧绷的神经在这时终于可以松懈下来,重重舒了一口气。封泽的视线从他们身上转过,由衷地说道:“谢谢你们的帮忙。”   “我们所做的都是力所能及的事,顾先生才是真正了不起。”董老感叹地说道。   解凌扬一向都是个冷面派,这时神情里也充满敬佩:“要不是顾先生自告奋勇,愿意进去无界地狱,我们也没有办法救回少主。”   “这也算劫后重生,真是难为顾先生了。”董老说道。   封霖撑着桌子吃力地站起来:“先别说这么多了,易止还昏迷着呢,大哥,你先带他上去吧。”   “是啊是啊,大家都累了好几天了,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后再说。”之前施术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放松下来,封云岚觉得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恨不得马上躺到床上。封泽点点头,把顾易止抱起,向楼上走去,季航看着他的背影,感慨地说道:“幸好他们都平安无事。”   “不过少主现在的灵力很弱,可能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恢复。”董老担忧地说。   “等明天我会用灵光镜在老宅附近布下结界,二哥他们如果靠近的话,我第一时间就能收到消息。”封云岚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让他们走进老宅!”   封霖犹豫了片刻,问道:“夜合的事……要现在告诉大哥吗?”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封柔叹气一声说:“少主他们才刚刚回来,这件事就缓缓再说吧。”   董老脸上浮起凝重的神色:“云岚,我知道少主想保全封家的颜面,但有些事情是拖不了的,二爷和封月的事,还希望少主能尽早做个了断。”董老年岁最长,看得也最清楚,本来他身为分支没有权利过问本家的事,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他身为长辈,也不能再坐视不理。   “我知道,我会找时间跟封泽商量。”封云岚点点头。   发生过的事无法再改变,他们能平安回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封云岚最轻松的时刻,封霖跟四位长老都回房休息去了,她敷着面膜窝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宅子这样安静,想到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现在都稳稳当当睡在房间里,她的嘴角就不自禁上扬。在那一刻她本来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事情在最后会峰回路转,也许这就是在冥冥之中的注定,就像封百川费尽心机,最后得到的结果却只是将自己推进万丈深渊。   封云岚虽然痛恨他的所做所为,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兄妹,想到被警察带走的封百川父女,她的心情也不禁添了几分沉重。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封云岚抬起头,看见封泽正沿着台阶走下来,意外地问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看客厅还亮着灯,就下来看看。”封泽说道,“姑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失踪之后,我算不算有先见之明?”封云岚玩笑地说道。其实在看到引灵灯的时候,封泽就已经猜到她回来了,因为凭封霖现在的法力,还没有办法使用引灵灯,如果不是有封云岚在,四位长老也不会来到宜城。封泽说道:“姑姑,谢谢你。”   封云岚像发现新大陆般从沙发上跳起来,面膜都险些掉到地上:“封泽,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才一两年不见,你都学会道谢了?”   “人都是会变的。”封泽冠冕堂皇的说。   “别人说这话我还相信,但从你嘴里说出来可太奇怪了!”封云岚上下打量他,摸着下巴说,“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呀,连顽石都能开出花来!”   封泽即不承认也不否认,把手里的玻璃瓶递过去:“麻烦姑姑处理这只恶鬼。”   封云岚看着里面那团翻涌的黑气,问道:“你从无界地狱带回来的啊?……不对啊,这个鬼怎么好像被人……”   “不错,它是被人用法术饲养的。”封泽说道。   “又是二哥他们吗?”封云岚惊讶地问。封泽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封云岚叹气一声,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封泽,我知道你一直记着老爷子临终之前的话,但是他们的所做所为早就已经超出底线,如果这次他们得逞,你和易止都会从这世上消失。”   “我知道。”封泽的神情看上去很平静,似乎早就已经有了抉择。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不提以前,光这次他的行为,就已经违背封家的宗旨,这件事不仅仅关系到封家,也关系到其他人的性命,我希望你可以做个了断。”封云岚以为封泽还是狠不下心,继续劝说道。   封泽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来就是想告诉姑姑,将来不管我对二叔做了什么,都希望姑姑可以理解。”   封云岚一怔:“你……你早就决定好了?”   “在我发现这只恶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退路。”封泽冷淡地说。   “早说嘛!害我刚才还坐在这儿想半天,头痛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虽然有种被耍了一圈的感觉,但封云岚却是心情开朗,好像最后一团迷雾也被封泽那几句话给驱散了。她指指楼上问:“对了,易止怎么样,醒过来了吗?”   “他应该会睡上几天,我已经联络吴医生明天早上过来一趟。”封泽说道。   “人没事就好,那个叫齐振的警察队长还挺关心他的,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询问。”封云岚说,“他好像知道事情的经过,不过什么都没有问。”   封泽沉默片刻,问道:“姑姑,夜合出了什么事?”   “夜合……”封云岚神情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封泽心里很清楚,以夜合的性格,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他不会离开封家老宅。封云岚本来打算过两天再告诉他这件事,现在看来已经瞒不住了,她长叹一声,说道:“封泽,你听我说,夜合他……” 第170章 你的命是我的   顾易止睡得浑浑噩噩,梦见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无数黑影在他身边晃动,他不停奔跑着,呼咸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封泽的踪影。他从梦中惊醒,猛得睁开眼睛,惊魂未定,尚未看清所处的地方,就已经被一双手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温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做恶梦了吗?”   顾易止恍恍惚惚抬头看去,深情的眉眼,熟悉的笑容,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他怔怔看着,眼里浮起一层水汽,模糊了视线。   “封泽……”他喃喃地唤着,伸手去触碰那张脸。   “我在这里。”封泽把他抱得更紧,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顾易止眼眶一热,泪水汹涌而出。在封泽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强迫自己相信事情会有转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坚持下去,现在,封泽回来了,不是幻觉,不是做梦,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就在他身边。顾易止把头埋在他胸口,封泽感觉到温热的水泪濡湿了他的衣襟,他轻拍着顾易止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   过了许久,顾易止才逐渐平静下来,他吸溜两下鼻子,抬起那双通红的眼睛问道:“封泽,你在龙泉山上说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封泽微笑地说。   “可是为什么,你早就猜到我会去找你?”顾易止疑惑地问。   “正因为担心你会做出这种傻事,我才会用你的名字,留下解封的咒语。”封泽轻抚他的脸颊,叹气说道,“我不希望你冒险,但也没有办法阻止你去做这件事,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你能找到我,就一定会明白那天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这么有信心?万一我猜不到呢?”顾易止说。   “我相信你。”封泽脸上带着笑意,似乎所有事情都因为这四字个而变得理所当然。顾易止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己失魂落魄过了这么多天,怎么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封泽预料之中一样?他不服气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我如果不来的话会怎么样吗?”   “我宁愿你不要出现。”封泽叹气一声,“至少我没料到你会这样义无反顾。”   顾易止从床上坐起来,仰着头得意地说:“那当然!别说地狱,就算再危险十倍百倍的地方,我都会去!”   封泽好笑地看着他:“顾警官是在变相向我表达心意吗?”   顾易止一愣,这才感觉到自己说得那些话有多么昭然若揭,换做过去他肯定要满脸通红,无地自容,但是现在他反而坦然了,不闪不避地说道:“唔……你说是就是吧。”   封泽把他拉到自己跟前,饶有兴趣说:“承认的这么干脆,不太像你说的话啊。”   “这次算不算我救了你?”顾易止没空计较这些小事,抓着他胳膊兴奋地问。   “算。”封泽点头说。   “做为你的救命恩人,你是不是应该对我有求必应?”顾易止满脸都是期待。封泽实在看不明白他清奇的脑回路,故意说道:“顾警官,如果你想清算这笔帐的话,不如我们从头到尾好好算一算。”   顾易止很干脆地摆摆手说:“以前的就别管了,我们就说眼前的!”   “好,你说,你想要什么。”封泽很想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既然救了你,那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去做任何危险的事,如果一定要做,那也要先告诉我!”顾易止望着他,义正言辞地说。   “这是不是代表我以后就没有人生自由了?”封泽皱眉说。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就是不能拿性命去冒险,如果你再做的话,我就……我就……”顾易止在脑海里搜刮着可以用的词语,居然一个都找不到。封泽见他半晌没有下文,好笑地问:“你就怎么样?”   “我就……我就死给你看!”顾易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脱口就叫道。   封泽从来没有这样想笑过,他看着顾易止憋得通红的脸问:“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甭管是不是威胁,反正我是认真的!”表达的虽然尴尬,但理还是那个理,顾易止梗着脖子倔强地说道。   “我答应你。”封泽摸了摸他的脸,带着笑意说道。顾易止一时没反应过来,脑门上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啊?你回答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所以以后你要对我负责。”封泽顺着这根杆子说。   顾易止浑然未发现已经陷进他的温柔陷井,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没问题!你以后要是接不到活干,我来养你,虽然开不上豪车,但一日三餐肯定管饱!”   封泽忍不住失笑,从床头拿来一条红绳系在顾易止手腕上,绳子上面有一枚刻着符文的古老铜章,那是封家用来护身辟邪的法器——玄鼎宝印,虽然只有铜钱大小,但只要佩戴在身上,就可以避免鬼魂侵扰。封泽说道:“你身上的封印已经消失了,在我恢复法力之前,它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我的血不是可以帮你恢复吗,要不你再喝一点。”顾易止把胳膊往他面前一伸。   “你是觉得自己还不够虚弱?”封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我没事,再回警局加两天班都没问题!”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顾易止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等脚沾到地板,他才想起另一件事,“那个……我睡了有多久?”   “不长,也就三天而已。”封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果然,顾易止差点跳起来:“三天?!那再加上去地狱的那段时间,我岂不是旷工好久了?我还没来得及跟队长请假呢,这才刚刚复职,要是再担上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不但工作丢定了,还会连累队长挨训!”   封泽看着他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脸气定神闲地说:“姑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你现在是带薪休假。”   警服才穿了一半,顾易止抬眼狐疑地问:“真的?”   封泽走过去帮他把衣服扣上:“不过如果你想去警局的话,我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顺路?”顾易止没听明白,“你是说你也要过去一趟吗?”   “今天早上齐队长打来电话,希望我能协助调查一桩走私案。”封泽平静地说道。   顾易止心头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问:“跟鼎盛集团有关?”   封泽垂下眼睛:“也跟夜合有关。”   “夜合……他怎么了?”顾易止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封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他死了。”他已经从封云岚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包括夜合被方遇白蛊惑背叛封家的事,是非对错封泽已经不想去追究,但方遇白也好,封百川父女也好,他都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退步容忍。   “封泽……”顾易止握住他的手,神情里充满担忧,却找不到话来安慰他。   “我没事。”封泽对他笑了笑,把白色小石头放在他手里,“你身上已经没有封印了,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让江若来告诉我。”   “这次多亏了江若帮忙,如果不是她,我也没有办法这么快解开你的封印。”顾易止感叹地说,“封泽,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就帮她投胎吧,好不好?”   封泽揉着他的头发,微微一笑,应道:“好。”   在警局录完口供后,齐振带封泽跟顾易止去了存放尸体的太平间,法医的检查工作已经结束,按照规定遗体可以交给其家人带回去安葬,封霖办理完相关手续,在太平间门口等他们。工作人员把夜合从尸柜里抬出来,齐振问封泽需不需要看一眼,封泽沉默许久,静静地说道:“不必了。”   遗体被搬上推车,从他们身边经过,齐振转头没有去看,顾易止担忧地看了封泽一眼,说道:“我跟队长先回局里,晚点再联络你。”   封泽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这里。顾易止知道他心情不好,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徒劳的,他也知道封泽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安静处理这整件事的空间,他不想去打扰他。顾易止看着他们走进电梯,想起那日在郊外厂房发生的一切,难受地说道:“队长,如果那一天我们可以救下夜合,或许现在他就不会……”   可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夜合已经死了,就在他怀中。   齐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还能看见那鲜红的血不断淌下,染满全身。他无法忘记夜合最后看他的眼神,有时候意识恍惚,总觉得夜合仍然活着,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齐振压下泛起在眼眶的酸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这两天局里没什么事,你把假期手续补上,回去好好休息两天吧。”   “走私案的事不需要我帮忙吗?”顾易止问。   “这件案子已经移交给转案组负责,如果有需要,他们会联络我们。”齐振疲倦地说。顾易止发现齐振添了很多白发,连眼角的皱纹都更深了,他担忧地问:“队长,你没事吧?”   齐振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先回局里。” 第171章 一场交易   医院里人来人往,装有冰棺有运尸车已经准备出发,封霖看了看周围,犹豫地说道:“大哥,我刚才看见黑龙会的人了,他们似乎是来领汪开铭的遗体的。”   天边暮色渐深,夕阳洒下昏淡的光芒,门口的路灯已经亮起,冷风夹杂着消毒水的气味吹拂而过,封泽的脸色就如同灯光无法照耀到的暗影一般阴沉:“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封霖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外面还贴着一张符纸,他递过去说道:“这里面就是汪开铭的魂魄。”   封泽把它接过来:“你先送夜合回老宅吧。”   “大哥,你想做什么?汪开铭已经死了,就算我们囚住他的魂魄,也没有办法让夜合复生呀!”这是封家的规矩,不能炼尸,不能囚魂,更不能因为私仇而报复已经死去的人。封泽让他召回汪开铭的魂魄时,封霖就充满诧异,在过去封泽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为了夜合,他已经越过自己的底线。   “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它马上就会派上用场。”封泽低眉看着这个木盒,眼里浮上一层冷光。   “大哥,你不怪夜合吗?”封霖犹豫地问。   陆续有救护车开出医院大门,警报声在夜色中听起来分外刺耳,封泽什么话都没有说,向停车场方向走去。其实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封泽没有为夜合召灵,那是因为离开封家是夜合最后的愿望,既然如此,那么他就放他自由。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非常显眼的白色商务车,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正把一个冰棺抬上车厢,旁边一辆黑色轿车摇下车窗,透过后视镜看着商务车,他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楚神情,但微微颤动的嘴角却表明他此刻沉重的心情。后视镜里渐渐出现一道人影,向着他们缓缓走来,汪开诚眉头皱起,顿了片刻,打开车门走下来。   冰棺已经被装上车厢,那几名手下见汪开铭下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纷纷跟在他后面。汪开铭摘下墨镜,冷冷看着面前的封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封先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我也没想到汪先生会亲自到医院里来。”汪开诚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他掌管着整个黑龙会,虽然很少插手各个分堂的事,但威信仍在,汪开铭所做的事并不光彩,封泽本来以为他不会出现,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封先生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汪开诚的态度虽然很冷漠,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不错,如果汪先生不介意,还请借一步说话。”封泽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汪开诚笑了两声,嘲讽地说道:“这就稀奇了,我还没找你们封家,你倒是先送上门来,怎么,这么着急要跟我清算这笔帐吗?”   “既然是帐,总归要算清楚的,晚算,不如早算。”封泽平静地说。   汪开诚的视线从他脸上转过,半晌后才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先送二少爷回去。”   “老板,要不要找几个人?”一名手下看了封泽一眼,警惕地问道。   “不用。”汪开诚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过来。   街边茶楼雅座里,封泽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汪开诚没有动,他紧着眉头,不悦地说道:“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坐在这里喝茶吗?”   “我想汪先生应该有话要说。”封泽并不着急,汪开诚会支开手下独自跟他来到这里,更证明了他心里的迫切。汪开诚没有心情在这里打哑谜,靠在椅子上冷笑地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把话撂到台面上,开铭虽然不成气,但他始终是我的亲弟弟,他的命是黑龙会的,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封泽不紧不慢地说:“据我所知,黑龙会从来不会参与军火与毒品走私,汪开铭私底下的所做所为,我想汪先生比我更清楚。”   “那又怎么样,这是黑龙会的事,是汪家的事,你们封家没有权利过问。”汪开铭针锋相对,半步不让。   “封家确实没有权利过问,也没有兴趣过问,但是他抓了不该抓的人,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汪先生认为这也跟封家没有关系吗?”封泽望着他,神情咄咄逼人。   “这件事确实跟封家有关,因为封百川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汪开诚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看得出来汪先生是个顾念手足之情的人,家人就是家人,不会因为对方做了什么事而改变,你说对吗?”封泽茗了口茶,抬眼看着他说。   汪开诚虽然很少插手堂会的事,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汪开铭的所做所为,之所以没有明着干预,是因为汪开铭毕竟还是他唯一的弟弟,为了这份手足亲情,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通过其他手段逐渐削减汪开铭的势力,在恰当时机让他收手,没想到汪开铭把坑越挖越大,最终连自己都埋了进去。   “据我所知,你与封百川的关系不算融洽,怎么今天反倒为他出面?”汪开铭问道。   封泽没有去解释,只说道:“我来,是想跟汪先生谈一笔交易。”   “交易?”汪开铭眉头一皱。   “江湖有一命抵一命的规矩,你的人杀了我的人,我的人也杀了你的人,他们之间的事勉强就算了结了,”封泽说道,“汪先生为了保全黑龙会的颜面,不管推谁出去抵罪,我都不会过问一句,但我有一个要求。”   汪开诚是个明白人,身为黑龙会的老大,他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捅漏出去对黑龙会名下的产业有多大影响,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找一个替罪羔羊,让黑龙会撇清跟走私案的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黑龙会能在宜城扎根这么久,除了其本身一直在跟法律打擦边球外,当然也包括背后那张庞大的关系网。   被封泽一言说中心思,汪开诚的脸色沉下来:“你在威胁我?”   “我说了,我只是想跟汪先生谈一笔交易。”封泽淡淡地说道,“就像当初赠给乐安小姐的平安扣一样,汪先生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当时汪乐安的命几乎已经悬在了绳上,如果不是那枚平安扣,汪乐安早就成为汪通直续命的工具,汪开诚之所以愿意跟封泽坐在这里,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件事。他的神色稍有缓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问道:“你想要什么?”   封泽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让封百川父女,得到应有的惩罚。”   汪开铭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本来以为封泽是想让他放过封百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封先生是不是说反了?”   “他姓封,所以很多事封家都不能出面,但汪先生就不必有这个顾虑。”封泽说道,“既然汪先生刚才也说他是这整件事的罪魁祸首,应该没有理由拒绝。”   封百川跟汪开铭之间是一条利益链,当初封月在四明山寻找墓穴失败之后没有遭到黑龙会的报复,这里面少不了汪开铭的周旋。他们两个人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汪开铭死了,为了让警方相信走私案跟黑龙会无关,封百川就是最合适的担罪者。但封百川不是傻瓜,他必然也会想尽办法为自己开脱,以他多年积累下来的财力,最后极有可能会被保释,使这桩案子无限期拖延下去,但如果有黑龙会在里面干预的话,事情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果,而这就是封泽的目的。   他是封家的主人,如果公然插手这件事,誓必会影响封家的声誉,但以汪开诚的立场,就完全不必顾及这些。直到这时汪开诚才真正明白封泽的意思,他半眯起眼睛,说道:“封先生这是想借刀杀人吗?”   “但对汪先生来说,这是顺水人情。”封泽并没有因为他充满嘲弄的语气愤怒,而是依旧那样镇定优雅。汪开诚说道:“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答应你?”   “汪先生没有理由拒绝。”封泽微笑地说。   “但我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比如买通杀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汪开诚靠在椅子上,抱手说道。   封泽把那个小木盒拿出来放在桌上:“所以这就是我今天要跟汪先生谈的交易。”   汪开诚注意到上面的符纸,脸色变了变。在经历过汪乐安一事后,他对怪力乱神的现象非常忌讳,也清楚封家确实能做到普通人望尘莫及的事,他看着这个黑色木盒,戒备问道:“这是什么?”   “汪开铭的魂魄。”封泽面不改色。   “什么?”汪开诚大惊,一下跳起来,“你对开铭做了什么?”   “汪先生不必着急,我只是召回他的三魂六魄,收在这个盒子里而已。”封泽气定神闲地说道,“目前他还平安无事,但是再过几天,可就不一定了。”   “你想拿它要挟我?”汪开诚大怒。   “这个人生前充满戾气,死后必然会化为恶鬼,我这样做既为汪先生免去了后患,又让他得到超渡的机会,怎么会是要挟?”封泽拨弄着木盒,不慌不忙地说,“我是在为汪先生的安全着想,也是在为黑龙会的颜面着想,汪先生难道不明白吗?”   “都说封家门风严谨,原来做的就是这样不光彩的事,看来你跟封百川也是同一类人。”明知道他是在威胁,汪开诚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不甘心的嘲笑道。   封泽丝毫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里,淡定地问:“这么说汪先生是答应了?”   汪开诚将木盒夺过来,恨恨地说:“如果开铭有事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找一间寺庙,诵经超渡四十九天,就可以化解他的戾气,至于能不能投胎,就要看他造化了。”封泽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说道:“那我就等汪先生的好消息,先告辞了。”   汪开诚就算再不甘心,也只有忍下这口气,黑龙会是汪家的全部,他不能让汪开铭和封百川毁了这一切。既然封家不会插手,事情倒也好办很多。他握紧那只黑木盒,眼神渐渐变得狠厉,当是为汪开铭报仇也好,为了黑龙会的颜面也好,确实应该将封百川推出来了! 第172章 该做的事   已经很晚了,霓虹灯点亮起整座城市,马路上车辆稀少,路灯投下一圈又一圈光影,封泽的脸在变幻的流虹是忽明忽暗,看不清楚神情。   他让封霖捆缚住汪开铭的魂魄,再把它交给汪开诚,让他在庙前遭受七七四十九日的折磨,虽然最后可以净化怨气,但能不能投胎转世,却是另一回事。夜合死的时候心中已经没有怨恨,甚至没有眷恋,他会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下辈子,再也不是封家的附属品。   可是他不会再知道,自始至终,封泽都将他视为家人,所以封泽才会说不会因为什么事而改变。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很少真正交谈过,夜合总是那么严肃地站在他身后,遵从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这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可也是隔阂与误解的源头。   封泽不自觉握紧方向盘,脸上浮起深深的痛苦,他踩下油门,把车速提到最快,在风驰电掣中发泄内心的压抑。红绿灯就在眼前,他猛得踩住刹车,车子在黄线边缘应声而停,他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直到停在后面的车子按喇叭提醒,他才发现绿灯已经亮起。   他摇下车窗,重新发动车子,冷风吹在脸上寒意透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情。车子渐渐开到宜山顶上,老宅安静的耸立在夜色中,等封霖把门打开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一如即往的平静。封云岚跟四位长老都坐在客厅里,他们见到封泽回来,纷纷站起来,封云岚关切地问:“怎么样?汪开铭的事都处理好了?”   封泽没有回答,视线从他们身上转过,说道:“我要把封百川父女从封家族谱中除名,从现在开始,他们不再是封家的人。”   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封云岚头一个反应过来:“封泽,你都决定好了?”   “他们不配再留在封家。”封泽面无表情地说道。   年轻一辈或许还不了解这里面的前因后果,但身为长者的董老却看得清清楚楚,谁是谁非他心中早就有了定论,这次封泽能够快刀斩乱麻,让他非常欣慰。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少主会做出这个决定,想必已经有过深思熟虑,是非对错我相信少主心里早有判断,不管怎么样,我们所承认的封家主人就只有少主你一个。”   解凌扬冷哼一声说道:“要不是他们利欲熏心,夜合也不会死,居然还饲养恶鬼,这种人根本不配使用封家的法术!”他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喜怒都写在脸上,此时毫不掩饰对封百川父女的厌恶。   “不管少主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乔航的神情里充满对封泽的尊敬。对他来说,封泽就是他努力的目标,他之所以选择继承家族,也正是因为这份向往,希望有一天能成为与封泽比肩的人。   这些无条件的话让封云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想当初封老爷子的决定是对的,封泽确实做到了别人都做不到的事,他给了四大分支足够的自由,却也同时收获了他们的的尊敬与忠诚,这是任何权利都无法比拟的。封百川所渴求的是地位与力量,他只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从来没有真正为封家着想过,就连封月也在他的影响下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是他们把自己逼到了这条绝路。   封云岚拍着封泽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说:“这就对了嘛,就该让他们看看你的铁血手腕!”   “铁不铁血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大哥这次够坚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封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就好像拔出一根扎在手指里很久的刺一样。   “所以少主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封柔微笑说道。   “这次谢谢你们的帮忙。”封泽看着他们说。   “少主就不要跟我们客气了,要不是有顾先生在,我们也只能束手无策。”董老眉宇间浮起一层担忧,“为了救少主,我们只能解开顾先生身上的封印,他体质特殊,如果没有封印的保护,恐怕难以躲过孤魂野鬼的侵扰,还望少主能为他想想办法。”   封霖神秘兮兮地说道:“董老,你就不要担心易止了,大哥肯定能让他每天都活蹦乱跳的!”   封云岚甩了一次白眼给他,替封泽解释:“易止是我们封家的恩人,封泽当然会好好保护他,报答他这份恩情。”   “对,报恩,报恩!”封霖冲封泽一阵挤眉弄眼,当然,全程都被直接无视。解凌扬提醒道:“少主,你的法力还没有恢复,不要勉强去重塑顾先生身上的封印。”   “我已经把玄鼎宝印戴在他身上,暂时不会有问题。”封泽说道。   “那我们就放心了。”董老欣慰地点点头,“少主,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我们也该告辞了。”   “这么快?不再多留几天吗?”封云岚问。   “我们是分支的人,总是住在本家也不合规矩,”董老笑着说道,“我们定了明天的机票,等下次族会的时候,就不必有这么多顾虑了。”   “明天我送你们去机场。”封泽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四支无缘无故出现在宜城,还长期停留在封宅,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猜测,这对封家并没有益处。   第二天中午,封泽跟封云岚送他们四个人去机场,封霖则留下来处理夜合葬礼的事。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封云岚想到这几天里发生的事,重重叹了口气,转头说道:“封泽,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   封泽知道她指得是什么,点了点头,发动车子向市区开去。   已经发生过的事就算隐藏的再深,也不可能永远是秘密,这么多年过去了,封云岚始终没有办法原谅封百川当年的所做所为,而现在又因为封月的缘故,导致附灵之术差点失败,她不可能再这样无视下去。她一直都知道,封泽其实是个非常心软的人,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有很多事他几乎可以退让到别人无法想像的地步,所以她早就决定这次就算封泽不去做,她也不会再放过封百川父女。   当听到封泽说出那个决定时,封云岚真的觉得非常欣慰,因为只有封泽去做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鼎盛集团是宜城排名前十的企业,名下产业涉及到餐饮、广告、地产等多个方面,封百川是报纸杂志上的常客,在宜城也算半个名人。自从他被曝光牵涉到一桩走私案后,税务局和审计局对他公司及私人帐户上的金额往来产生怀疑,派了多名审计员过去调查帐册,现在鼎盛集团就处于半停业状态,除了财务科及一些主要部门外,其他员工都早早放假了。   封百川住在畔山林语,这里是宜城最有名的别墅群,一座座欧式复古造形的房子耸立在园林之中,高高的围墙及无处不在的摄像头使得这里更增添了几分冰冷,家家户户都门扉紧闭,各式各样的豪车停在院中,重重窗帘似乎将房屋跟外界阻隔成两个世界,处处都透出一股冷漠。   封泽把车子停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这座华丽奢侈的宅子,封百川的车子停在门口,看来他人正在家里。封云岚走过去按响门铃,过了片刻里面传出开锁的声音,封月把门打开,不阴不阳地笑道:“姑姑今天怎么有心情过来窜门?”   “不欢迎我吗?”封云岚带着笑容问。   “我没有从老宅里拿走任何东西,我想姑姑没有必要来这里。”封月仍然没有要放她进来的意思,只透过那道开启的门缝跟她说话。   “真的没有吗?”封云岚的脸色冷下来,“夜合的生命难道不是吗?”   封月无所谓地笑起来:“姑姑这话太奇怪了,那天在山上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见夜合是被那个汪开铭杀死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太笨,竟然用身体去堵枪眼,真要算起来,害死夜合的是姑姑你们才对,他是为了你们才死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封云岚对她本来还有几分包容之心,只要她肯悔改,她就愿意伸手拉她一把,但是这几句话彻底打消了封云岚的念头:“月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阴阳五行轮盘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资格拿走它?”封月冷笑着说,“夜合死了那是他活该,谁让他一直帮着封泽,这就是他的下场!不过现在好了,他们两个都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碍着我的事,姑姑,你等着看吧,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都拿回来!”   “你到现在还不死心吗?”封云岚皱眉问。   “死心?封泽都已经死了,我为什么要死心?”封月脸上浮起得意的神色,“姑姑,死人是永远争不过活人的,最后胜利的人还是我。”   “是吗?”封云岚挑了挑眉,露出微笑,“那你不如往我后面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第173章 最后的歇斯底里   封月根本没把封云岚的话放在心里,带着无所谓的目光向她身后望去,直到那道令她深恶痛绝的身影迈出车子,进入她的视线,她的眼睛陡然睁大,露出无比惊恐的表情,不断向后退去。房门因为惯力而敞开,正坐在厅中的封百川看见走进来的封泽,几乎碰碎了手里的茶杯,声音都在颤抖:“你……你……”   “我还活着,让你们失望了。”封泽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冷。   “你不可能活下来,这不可能!”封百川失控般叫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就像有的人会为救陌生人而拼命,但有的人却可以为一己私欲杀害自己的亲人,”封泽一步一步走向他,“二叔,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封百川的脸色由青转白:“你……你在说什么?”   “天道降魔杵的事,还有当年反噬爷爷的那个式神,二叔都忘了吗?”封泽盯着他,嘴角笑容骇人,“如果这些都太遥远,二叔记不清了的话,那我们就来说一说眼前的事,绑架夜合的人,和放在易止身体里的那个恶鬼,这些事二叔也忘了?”   “你别想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套在我身上!”封百川勃然大怒,叫道,“封泽,我告诉你,就算你编出再多的谎言,也不会有人相信你!”   “是谎言,还是你不敢承认?”封泽站在他面前,“二叔,没有什么事永远都会是秘密,只要你做了,就是最大的破绽。”   封百川直视着他,冷笑说道:“你以为凭这些猜测,就可以在这里定我的罪吗?封泽,你当自己是什么人,打着正义旗帜的法官吗?你看清楚了,我是封家的长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识相的话就滚出这座宅子,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没想到二叔还挺关心我的。”封泽晃了两下步子,干脆在沙发上坐下来,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封百川想要保持冷静,但嘶哑的声音出卖了他心里的愤怒:“能捡回一条命算你运气好,我劝你最好识相点,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让二叔你操心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封泽慢条斯理地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在今天过后,你们的名字就会从封家族谱里消失,也就是说从明天起,你们不再是封家的人。”   封百川跟封月几乎同时愣住,封月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封泽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他们面前摊开,晃了晃说道:“这上面就是四个分支的印鉴,你们仔细看一看,过了今天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纸黑字上的四个红印让封月刹时变了脸色,她不顾一切扑上去,抓住封泽的衣服叫道:“你不能这么做!你没有资格这么做!”   封泽毫不留情地掀开她,顺便整了整衣领:“我若没有资格,又怎么会得到四位长老的同意。”封月摔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住了,从封家族谱中除名,就意味着她或者她的后代,都没有资格再继承家族,就连法术都无法再修习。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眼泪汹涌而出。   封百川从震惊中回过神,欲去抢那张证明书,封泽抬手躲过,说道:“这件事很快就会通知到各个分支,不过这对二叔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你脱离阴阳师行业都有十几年了,我今天也算圆了你的心愿,从今以后你与封家、与阴阳师都无关了,二叔,你是不是该谢谢我的成全?”   “封泽!”封百川怒吼道,“我不管你怎么对我,但这些事跟月月没有一点关系,你没有权利把她赶出封家!”   “二叔别忘了,我才是封家的主人。”封泽靠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愤怒几乎让封百川失去理智,封月抓住他的手,不断摇头,满脸都是恳求之色。她不甘心就这样被赶出封家,她想如果封百川肯服软,向封泽说几句好话,或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但是封百川怎么肯向一个晚辈低头,况且这个晚辈还是封启山的儿子!他强压下心头怒火,耐心劝道:“月月,你别难过,被封家除名又怎么样,我们难道还稀罕纸上那几个字吗?爸一定会给你找一个更强更好的地方,封家那些法术都是迂腐不化的古董,天外有天,以你的天份,将来还怕会输给他们吗!”   封月满脸都是泪,紧紧抓着封百川的手求道:“我不能离开封家,爸,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封家算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不是窝在宜城这个地方!”封百川一把拉起她,“只要有能力,你还怕找不到地方修习?我明天就派人去收集法书,你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以后再也不用理封家那些规矩!”   封月怎么听得进去这些话,一双饱含泪光的眼睛看向封云岚,希望封云岚能帮她求情,但封云岚已经对她失望透顶,冷淡地说道:“二哥说得有道理,封家庙小,确实容不下你们父女,今后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云岚,连你都要来跟我做对吗?”封百川鄙夷地看着她,“也不想想你当年做出的那些事,封家的脸面早就让你丢尽了,要不是有老爷子护着,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走进封家吗?哼哼,你和你生的那个儿子,都是封家的污点,不配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封云岚笑起来:“对呀,我是不配,所以麻烦二哥你以后离我远点,免得让你不痛快。”   封月仍不肯死心,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求道:“姑姑,以前的事都是我一时糊涂,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既然平安回来了,我们就当它过去了,好不好,以后我会改的,我真的会改的!”   “太晚了。”封云岚摇了摇头。   “不晚,不晚!”封月急切地说,“只要你跟大哥肯给我机会,我以后什么都听你们的,我一定会改的!”   封云岚惋惜地叹了口气,缓缓把手抽回来,说道:“月月,你曾经有过很多机会,但是你消耗掉了所有人的耐心。”   封月后退两步,脸上浮起绝望的神色,即便封百川再不甘心,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更不可能再向他们求情,大声喝道:“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出这间屋子!”   封泽弹了弹烟灰,抬眼说道:“二叔不必着急,等事情都做完之后,我们自然会离开。”   “你还想干什么?”封百川铁青着脸问。   “封家有条规矩,法术向来传里不传外,”封泽扬着嘴角说道,“二叔既然已经不在族谱里,当然也就没有资格再使用封家的法术。”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封月的脸色变得煞白。   封泽从封云岚手里接过灵光镜:“我想不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封月看见他的动作,忽然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疯狂地扑过去想要抢夺灵光镜,封云岚早有防备,抬手筑起一道结界挡下她。封百川见状想上去帮忙,封云岚不客气的用法术缚住他手脚,封百川挣脱不开来,愤怒地叫道:“封泽,我不会放过你!我要让你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封泽置若罔闻,用咒语催动灵光镜,琉璃镜面射出金光,笼罩在封百川跟封月身上,他们无法抵抗住这股力量的压制,发现痛苦的叫声。封百川拼命想要反弹这道封印,但已经脱离阴阳师一行十几年的他,怎么可能会是封云岚的对手,灵光镜的光芒渐渐淡去,封泽收住法术,封月身影一晃,摔倒在封百川身边。她剧烈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全身,一双眼睛充满怨毒:“封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封泽丝毫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从现在开始,你们再也无法使用封家的法术。”   封月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癫狂地笑起来:“不能用法术吗?哈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做梦!就算死,我也要拉上你陪葬!”   她不顾一切冲到酒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六四手枪指向封泽。封百川现在正因为那起军火走私案而被调查,他早就让人处理掉所有武器,怎么也没有想到家里还会藏着一把,满腔怒火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惊慌失措喊道:“月月!”   “如果不解开封印,我就杀了你!”封月面色狰狞地叫着。   “封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封泽神情冷冽地看着她。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封启山的死因吗,好啊,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猜得没错,他就是我爸杀的!”封月已经失去理智,“他抢了我爸的东西,现在你又来抢属于我的东西,你们都该死,全部都该死!”   这些事在封泽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对他们的旧情,已经在日积月累的罪行中烟消云散,面对封月的话,他的神情并没有多大波动。封云岚本来还担心他会做出过行为,但看到封泽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感概地叹了声气。   是呀,封泽不是封百川,他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这出闹剧就留给他们父女去演吧,我们走吧。”封云岚说道。   “不准走!谁都不准走!”封月听到她的话,声嘶力竭尽地叫起来,打开手枪的保险栓指向他们。   “月月,你……”封百川想要阻止她。封月猛得把枪口指向她,阴森森的笑着:“爸,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当年要不是爷爷的式神救了他,他能活到现在吗?我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去学习法术,难道就这样毁在他们手里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会有办法的,月月,你先把枪给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肯定有人可以解开你身上的封印。”封百川已经顾不上封泽跟封云岚,小心翼翼向封月走过去。他当然不在乎封泽的生死,但封月在这里杀了他,就等于害了自己,封百川不能看着她做出这种傻事。   “别过来!都别过来!”封月神情激动地说道,“快把我身上的封印解开,要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们都杀光!” 第174章 下场   封泽冷冷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想要解开封印,除非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人可以改变过去,就像封泽对这件事的决心,他所有的耐心都已经消磨怠尽,面对眼前这两个人,他心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怨恨,现在对他来说,他们就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绝望覆盖上封月的眼睛,这二十多年来,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修习法术上,她想赢过封泽,想证明给所有人看,只有她才是最合适成为封家掌门人的人。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封泽夺走了她所有的希望,从今以后,她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被驱逐出家门的弃卒,甚至还在承受来自其他术师的嘲笑。   这就是今后的命运吗,一切都无法改变了吗?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封月疯狂地大笑起来,枪口对向封泽,尖厉地叫道:“那你就去死吧!哈哈哈——去死吧!”她听不见封百川的大声呼喊,手指已经准备扣下扳机,封云岚用灵光镜张开结界,她不知道以自己的法力能不能挡住子弹,但总比眼前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来得安全。大门就在这时忽然被撞开,几道人影冲进来,有人厉声喝道:“警察!马上放下枪!”   封月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人闯进来,枪口一晃,子弹打在了墙上,两名民警迅速跑过来将她压在地上,枪从她手里脱出去,她不停地挣扎,双手很快被民警反扣到身后。   “你们干什么!”封百川大叫着冲过去,“放开我女儿,放开她!”   顾易止跟一名四十来岁的警官走上来,那名警官捡起地上的枪,把一张纸摊开在封百川面前,纸上盖着一个鲜红的印戳,他严肃地说道:“封先生,我们现在怀疑鼎盛集团参与非法洗钱活动,并且跟一桩军火走私案有关,这是搜查令,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封百川看看顾易止,又扭头看看封泽,表情活像吞了一把苍蝇,指着他们说:“我知道了,这是你们设下的陷阱,你们设计陷害我!”   “法律面前只讲证据,请封先生配合我们的工作。”顾易止说道。   “放开我女儿,要不然我就叫律师告你们!”封百川撕扯着那两名抓着封月的民警,很快被其他民警控制。那名警官说道:“这是封先生的自由,但在这之前先请你们配合调查工作,带走!”   几乎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们直接把封百川父女押上警车,现场留了两名民警收集证据。封百川一直嚷叫着要找律师来,这个看起来官架子颇大的警官充耳不闻,上下打量着封泽跟封云岚,警觉地问:“你们是什么人?跟封家父女有什么关系?”   顾易止连忙帮他们解围:“王组长,我认识他们,他们是我的朋友。”   “是这样啊!”王组长这才稍微缓和了点脸色,“刚才封月持枪杀人的事跟他们有关,还得请他们回局里录份口供,了解一下情况。”   “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一会我带他们回去。”顾易止说。   王组长也卖他这个面子:“那行,我就先收队回局里了。”   几辆警车呼啸地开远,顾易止松了口气,回头看着封泽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似乎该我问你。”封泽说道,他记得顾易止说过走私案不归他们部门管。   “刚才那是专案组的王组长,他拿到了一份新证据,准备来逮捕封百川,我以前跟他们有过接触,队长就让我过来帮个忙。”顾易止指指警车消失的方向说,“刚才怎么回事,你们撕破脸了?”   “他们的脸早就被塞进马桶冲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是顾及还有两名警察在屋子里整理现场,封云岚真能破口大骂,“封月已经疯了,幸亏你们来得及时,要不然她连这座房子都能给烧了。”   “我在外面看见你们的车时就感觉不对劲,不过这次他们被抓个正着,故意杀人的罪名算是逃不掉了。”顾易止说道,“你们是当事人,一会得跟我回去录个口供。”   听到要录口供,封云岚眼珠一转,掏出手机晃了晃说道:“那你们等会啊,我先打个电话。”说完还神秘兮兮地找了个角落。顾易止看着封泽担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没事。”封泽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道。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顾易止问。   “我只是做了最应该做的事。”封泽平静地回答。   顾易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道:“这是你们家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不过我听说王组长他们掌握了重要证据,这次封百川父女可能连被保释的机会都没有。”   封泽没有说什么,对于那两个人,他已经没有任何话可说。封百川用欲望种下恶果,封月的贪婪让这枚恶果逐渐开花,最终将他们逼向绝路,他们今后的命运会怎么样,封泽没有兴趣知道,更不会再去插手,因为那两个人,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封云岚打完电话了,一脸轻松地走过来:“好了,搞定了,我们走吧!”   顾易止把警车留给那两名取证的民警,上了封泽的车,路上特别不放心地叮嘱他们:“一会录口供的时候,你们可以说因为家族的事起了争执,封月才会铤而走险,别说得太详细了,王组长是个很严肃的人,可不像队长那么容易接受新奇的事物。”   “你是想继续包庇家属吗?”封泽故意问。   “我倒是真想,但这件案子不是我们队里负责的,想包庇也包庇不上。”顾易止认真地说。   “你们别操心了,我都把事情办好了,去警察局走个过场就行。”封云岚把玩着手机得意地说。顾易止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姑姑,你刚才那通电话该不是打给……”   “对呀,就是你们局长。”封云岚大方的承认,“我跟他说了一下大概情况,他说会帮我们安排好。”   “姑姑,你跟局长很熟吗?”顾易止还记得之前他复职的事也是多亏了封云岚帮忙。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封云岚挥挥手说,“我跟他现在就是普通朋友,找他帮个忙总没问题吧,再说我也答应给他请个平安符了,像他们这样天天跟罪犯打交道的,还真是特别信这个!”   局长的办事速度果然迅速,在顾易止把他们送到专案组时,王组长已经换了一副表情,整个人都变得客气很多。录口供花了近二个小时时间,出奇的顺利,临别前王组长只说如果有需要,再请他们过来调查。顾易止不得不感叹后台的强大,连王组长这样冷面派的人,也不得不听从命令。   “我以前就觉得奇怪,二哥为什么可以在短短十几年时间里就把公司开得这么大,本来我还以为他养了小鬼给自己转运,没想到竟然在背地里跟人干起黑吃黑的勾当。”封云岚摇摇头说,“老爷子要是知道啊,肯定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我现在就是担心黑龙会的人不肯罢休,他们在宜城的势力不弱,要真闹起来,对封家也没有好处。”   “他们如果要找麻烦的话,早就已经做了,不会等到现在。”封泽说道。   “说得也是,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在先,要真敢找上门,我就把夜合的帐跟他们好好算一算!”封云岚双手插腰说。   封泽看了看时间说:“姑姑,我先送你回去吧。”   封云岚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转过,挤眉弄眼说道:“这么急着打发我,是怕我当电灯泡吗?”   “我们还是一块去吃饭吧。”顾易止挠挠头,尴尬地说。   “我就是开个玩笑,看你这脸红的,太可爱了!”封云岚不客气的伸手捏捏他的脸,“放心吧,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正好我想约两个朋友出来喝茶,你们不就送我回去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她冲封泽古怪地笑着,问道:“封泽,你今晚应该不回来了吧?”   这话里的意思实在太明显了,虽然已经是黄昏,但还是遮掩不了顾易止通红的脸庞,倒是封泽非常平静地回了一句:“不回。”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你们俩好好玩,真不用急着回来!”封云岚心知肚明的说。看着他们在夕阳余晖中走远的背影,她羡慕地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要找到对的人,才能这样无条件的为对方付出啊!   不过她以后真要把封霖看紧点,封泽这边是指望不上了,传宗接代这个大任,只能交给自己那不成气的儿子了!   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封云岚已经忍不住在心里盘算起来,连封霖将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开始纳入考虑范围。正在跟丧葬公司讨论细节的封霖连打几个喷嚏,摸着鼻子满头雾水地看了看四周。   ——怎么回事,该不会有人在背后骂我吧? 第175章 这就是死亡   能坐在餐厅里美美吃上一顿饭简直就是种享受,环境有多豪华、格调有多优雅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这满桌子美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顾易止吃得风卷残云,彻底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光盘行动”。   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城区的街道依旧那样热闹,刚下晚班的白领们将马路挤得熙熙攘攘,顾易止站在餐厅门口等封泽开车过来。白天的时候他给工作收了个尾,明天就是周末,他手头暂时没什么活,还能休息上两天。路灯从街头一直亮到街尾,车灯划着流虹从他们身边经过,风吹在身上凉凉的,熟悉的捷豹轿车在他身边停下,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暖气淌满整个车厢,可更让他觉得温暖的,却是封泽的笑容。   “回家吗?”封泽问他。   顾易止点点头,把手放在暖气口上烘着,长舒一口气说:“终于能轻松两天了。”   “不打算回汉昌吗?”封泽望了他一眼问。   “春节前回去过几天,等下次假期吧。”顾易止刚刚还给家里打了电话过去,万幸他失踪的那几天顾父顾母正在日本旅游,没顾得上联系他,要不然肯定得让他们担心。现在他们正忙着准备课程上的学术资料,还给顾易止发了很多在日本拍的照片,两个人手挽手对着镜头笑得特别开心。之前顾易止还担心他们会对封泽的事耿耿于怀,影响到游玩的心情,现在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太多了。虽然他们可能还没有办法完全接受,但顾易止并不会因此就退缩,他有他的坚持,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车子开进顾易止所居住的小区,这里依旧冷冷清清的,绿化带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枝叶疯长,几乎遮住了路灯,使光线更加阴森,树丛里隐隐约约传来野猫的叫声。楼道里糊着各种各样的小广告,感应灯还是一如既往故障,顾易止打开门,亮起的灯光照出整间屋子。封泽眉头一皱,拦下准备走进去的顾易止,默念一段驱鬼的咒语。顾易止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灯泡却在这时忽然间闪烁几下,明明就紧闭着的窗户猛得打开,发出剧烈的碰撞声,窗帘在风中狂舞,很快又渐渐安静下来。   顾易止被吓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问:“怎……怎么回事?”   在术师的语言里,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阳气,而阳气,其实就是活人的生气。所谓得阳者生,失阳者亡,阳气越足,人的精力就越充沛,反之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情绪低落的状态,导致阳气怠消,就有可能招惹来附近的孤魂野鬼,这也是很多人在精神不振时容易生病的原因。顾易止的体质异于常人,他这段时间的消沉几乎把附近的鬼魂都给聚集了过来,它们盘桓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就等着分食他的魂魄。   很早以前封泽就说过这个地方阴气太重,不宜长期居住,幸好这些鬼魂怨气不重,没有影响到顾易止的身体。他走过去把窗子关上,说道:“你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这边离警局近,早高峰都不怕堵车,而且租金还这么便宜,再换也换不到比这里更好的。”顾易止一副即来之则安之的表情,“再说你不是把它们都赶跑了吗,要还不行就多贴几张符。”   “你就这么舍不得这里?”封泽皱眉问。   “谁让我是工薪阶层,得为三斗米折腰啊。”顾易止摸摸口袋里那个瘪巴的钱包,摇头哀叹一声。他之前隐瞒枪击案的线索,虽然在封云岚的帮助下没有受到什么处罚,但年终奖就完全打了水漂,现在的他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钱去换房子。   “如果你肯住在老宅,连房租都能省下来。”封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   “算了吧,你们规矩那么多,我还是呆在这里比较自由。”顾易止扑倒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封泽没在说什么,那些鬼魂的力量都不强,清理起来也很容易,既然他不愿意离开这里,那他就找个时间全部处理干净就好了。   顾易止抱着枕头偷偷看了他他一眼,抿抿嘴唇,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过了半晌,他犹豫犹豫地说道:“封泽,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关于什么?”封泽走过去问。   “就是……就是……”顾易止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就是你父亲当年失踪的事,或许跟我有关……”   “我知道。”封泽出乎意料的平静。   顾易止一愣,猜到应该是封云岚告诉他的,他内疚地看着封泽:“你父亲如果没有耗费法力救我,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的失踪是因我而起的,封泽,不管你怎么对我,我都心甘情愿接受。”   “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你?”封泽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反应让顾易止心里更加没有底气,怀里的抱枕都让他揉成了多边形:“只要不触犯法律,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封泽看了他半晌,说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会为这件事跟你划清界线?”   这话一下打中顾易止的心思,他低着头不说话。封泽捏着他的下颌抬起,唇边勾出一抹阴险的笑意:“你想得太简单了,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   顾易止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上,他咽了咽口水说:“封大师失踪这么多年了,还能把他找回来吗?要是真有办法,我可以再下一次地狱,我现在都有经验了,这次肯定不会有问题!”   封启山是被法器反噬后消失的,他跟封泽不同,魂魄应该早就已经走入轮回,所以这么多年来封泽才找不到一点线索,虽然不愿承认,但封泽很明白这就是事实。当从封云岚那里听说这件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愤怒,或者想去责怪顾家,封启山做得没有错,害死他的并不是顾家,而是那件被动了手脚的法器。   封泽本可以对封百川以牙还牙,但如果他这样做了,跟封百川又有什么区别?所以他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封百川最在意什么,他就从他身上夺走什么,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有翻身的余地,也没有资格再走进封家一步。   这件事,封泽还没来得及告诉顾易止,看见他那一脸懊恼跟担忧,反倒让他起了捉弄的心思:“你是在说,你宁愿再去地狱,也不想我离开你吗?”   顾易止涨红了脸,默默点头。这倒是出乎封泽的意料,他以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嘴硬不肯承认,当看到他点头时,封泽的心口莫明疼痛一下,再也不忍心继续捉弄他:“那就留在我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你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你这样是不是太霸道了?”顾易止终于感觉到哪不对劲。   “你不愿意吗?”封泽向他靠过去。   顾易止没有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那带着蛊惑笑意的嘴唇。炽热的纠缠融化了这深夜里的寒冷,封泽在他耳边低语:“顾警官今天很热情呀……”   “这个时候要少说话,多……”话还没有说完,顾易止已经感觉到最后两个字太令人遐想,顿时面红耳赤。封泽倾身把他压在沙发上,单手扯开自己的领带,唇角微勾:“那今天晚上就做到让你满意为止。”   “满意”这两个字,可以指很多方面,当然也包括第二天早上的腰酸背痛。顾易止醒来的时候,抬眼就看到躺在身边的这个男人,眉目俊挺,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脸部线条像雕塑一样完美,顾易止看得有点发愣,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他的眉眼。封泽睁开眼睛,顾易止一顿,那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封泽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未消去的睡意让他的声音充满慵懒:“你在看什么?”   顾易止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头一回发现他长得这么好看,而且这么好看的男人还只属于他,这种矫情的念头怎么都不能让封泽知道!窗外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顾易止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才发现已经早上九点多了,他从封泽怀里挣扎地爬起来,说道:“就算休息也不能窝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啊,快起来,我们出去走走!”   封泽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他只是不忍心叫醒睡得正沉的顾易止,才一直陪他躺到现在。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听了片刻,应了一声,顾易止见他脸色沉重了很多,担忧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阳光从半掩的窗帘洒进来,封泽把视线投过来,过了许久才说道:“夜合在今天火化。”   顾易止一愣,从床上翻起来:“那我们赶紧去殡仪馆啊!”   夜合的葬礼交给一家丧葬公司全权负责,刚来打来电话的人是封霖,他说殡仪馆那边已经安排好时间,希望家属能尽快过去办一下手续。夜合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其他亲戚也早就断了联系,所以夜合的家属就只有他们。封泽把车子开出小区,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停下来,转头说道:“易止,你联络一下齐队长,如果他有时间,可以来送一送夜合。”   顾易止没往深处想,只当他们两个人是朋友,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给齐振打电话。过了片刻,他说道:“队长说他会过去殡仪馆。”   封泽没再说什么,重新发动车子,在车水马龙中远去。   宜城殡仪馆离城区很远,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白色的建筑物在崇山峻岭中特别显眼,大门口修了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停着几辆小巴和一些私家车,后视镜上几乎都绑着黑绸,在瑟瑟冷风中显得更加阴森冷清。齐振比他们早到一步,正在门口等他们,他的脸色看起来特别憔悴,似乎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过。碰面之后,他们来到焚化场,那是一幢灰白色的平楼,分成很多个焚化室,每间焚化室都有操作间跟焚化炉,当然并不是每个炉子都会工作,具体还要看殡仪馆的时间调度。   封霖跟封云岚站在外面等他们,今天封云岚没有化妆,一身黑衣显得她脸色有些的苍白,唯独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尸体在焚化的时候可以由一个亲属陪同,工作人员过来问他们的意见,封霖正准备跟他过去,封泽却伸手拦住他,看向齐振问:“齐队长,你可以送夜合这一程吗?”   齐振眼里浮起深深的诧异,随后看了封泽一眼,点点头,随工作人员走向焚化室。封霖意外地问:“大哥,齐队长进去合适吗?”   “这会是夜合的希望。”封泽看向紧闭的焚化室,平静地说道。封霖似懂非懂地挠挠头,封云岚去叹气一声,外面的工作人员说他们可以到另一个出口去等,里面的家属会带骨灰从那里出来。焚化场里响起一阵悲恸的哭声,远处有两名男女跪在一间焚化室门口,不住的磕头痛哭,旁边的亲属想将他们扶起,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死亡,用再多的泪水都唤不回阴阳相隔的距离,当生命消逝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封云岚眼眶一热,将墨镜带上,说道:“走吧,我们去接夜合。” 第176章 结束和开始   天气阴沉了很多,山风冷冷吹着,寒意彻骨,偌大一个地方,却在冷风中显得那样安静。顾易止看着静静站在一旁的封泽,就算那张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有的人可以用哭声宣泄心情,而封泽不能,他注视着那个出口,什么话都没说。   过了很久,齐振捧着一个盖着黑布的骨灰盒走出来,他们要把夜合送到东山墓园安葬,这也是封泽的决定,因为夜合想要自由,他不会希望自己被葬在封家的墓园里。车子开出殡仪馆,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顾易止从后视镜里看见齐振轻轻抚摸着骨灰盒,极力压抑的神情里还是流露出无限痛苦,他忽然明白了封泽那句话的意思,曾经让他迷惑的事,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酸楚浮上眼眶,他把视线撇下窗外,才将几乎要溢出来的眼泪掩饰过去。   墓园在半山腰,他们拾阶而上,齐振一直抱着骨灰盒,似乎舍不得把它交给其他人。他走得那样小心,踩下去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墓园空旷而安静,一座座墓碑耸立在阴沉天色下,他们来到目的地,顾易止发现墓碑上所刻的名字并不是“夜合”,而是“叶合”。   这当然不是笔误,因为“叶合”才是属于夜合的名字,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是封家的附属品,他自由了。   骨灰被放进墓室里,他们在墓前站了很久,黄色和白色菊花在风中摇曳着花瓣,墓碑上那张照片里的人微扬着嘴角,笑容沉稳而内敛。封云岚想起了很多事,关于夜合的,还有关于他的母亲宜彤的,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她的眼泪决堤,封霖揽住她的肩膀,眼眶已经发红。   他们转身离去,顾易止犹豫地看了封泽一眼,封泽对他说:“到山下等我,我有话跟齐队长说。”   顾易止点点头,他想封泽要说的事肯定跟夜合有关,齐振或许并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回避才是最好的。等他们都走远后,封泽才看向齐振,齐振仍然站在墓碑面前,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离开,他的神情那样失魂落魄,与过去冷静睿智的模样判若两人。   “齐队长。”封泽唤了他一声。   齐振仿佛刚从很深很深的梦境中苏醒过来,眼神里充满迷茫,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叹息一声,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夜合的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确实是我失职了。”   “齐队长对夜合仅仅只是责任吗?”封泽看着他问。   齐振一怔,将视线移开,许久才说道:“抓捕罪犯是我的职责,但我从来没有将夜合视作一个犯人,在这整件事里,他是最大的受害者。如果我可以早点找到他,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犯错的人不是他,可是他却要去承担这份罪责,汪开铭不值得他这么做。”   他没有去回答封泽的问题,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他确实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救下夜合,后悔没有说服他,甚至后悔带人去抓捕汪开铭。可一切都无法改变,夜合已经死了,就在他面前,就在他怀中,这才是现实,用任何方法都改变不了的现实。   “齐队长要是愿意,我可以让你再见到他。”这件事封泽考虑了很久,他没有为夜合招灵,是希望他的魂魄可以安息,有朝一日能重新投胎转世,但夜合或许更想见到眼前这个人。封泽已经给了夜合自由,所以他没有权利再替夜合做任何决定,但齐振可以,因为对夜合来说,齐振就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   齐振没有说话,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还记得夜合鲜血淋漓躺在他怀中的样子,那双带着解脱笑意的眼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那是夜合想要的,又何必再去打扰这份平静?   齐振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是的,这样就很好。   夜合会去他该去的地方,如果那里真的有奈何桥、孟婆汤,他就可以忘记所有一切,重新开始,这不是很好吗?一切都会过去,他再也不必承受痛苦与折磨,这样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封泽没再说什么,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齐振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夜合说自己不会喝酒,所以他连他的份一块喝进肚子里,那好像就还是昨天的事,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   齐振伸手去触摸照片,石碑很冷,照片也很冷,让他心底一阵阵抽痛,泪光在眼底闪烁,他低低地说道:“投胎的时候,记得找一个能喝酒的人家,来世要是有机会,再陪我好好喝一杯……”   山风呼呼作响,吹得落叶四处飘飞,顾易止在下山的台阶上等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才回头看去。封泽迎着他走来,黑色大衣在风中轻扬,在顾易止面前站定,伸手轻抚他被风吹的通红的脸颊,问道:“怎么不去车里等?”   “我怕你跟队长打起来。”顾易止玩笑地说,神色却并不轻松。   “他已经趴下了,你要上去看看吗?”封泽故意说道。   “要真是这样,那你就是袭警!”顾易止摆起脸色说。   “怎么,顾警官打算公事公办,要把我抓回去吗?”封泽微扬眉角,挑衅地说。   “都已经包庇过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次,不过下不为例啊!”顾易止长长叹气,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看到他这么入戏,封泽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握住他的手往山下走去。顾易止回头看了一眼层层向上延伸的台阶,担忧地问:“队长怎么样,他没事吧?”   “我想他现在并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封泽平静地说。   顾易止点点头,心情十分沉重:“那天我跟封霖去郊外废工厂准备营救夜合的时候,队长已经比我们先到了那里,但是夜合最终还是拒绝了队长,我想他一定不希望队长看见他那时的样子。队长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的感受,就不会独自一个人去救他,他给了夜合回头的机会,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风吹得他眼晴酸酸的:“我认识队长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见他这么颓废过。封泽,这件事并不是队长的错,你不要怪他……”   封泽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微笑着摇了摇头。草丛深处传来阵阵虫鸣声,给这寂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气,顾易止情不自禁握紧他的手,两个在昏沉天色下踩着台阶渐渐走远,风卷在枯叶在他们身后翻飞,静静铺在台阶上。   寒冷的冬天很快过去,日历翻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警局的工作依旧忙碌,每桩案子都是全新的挑战。刑侦大队新来了两名同事,都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精英,齐振还是大队长,顾易止跟王浩荣升为元老,安慧在她父母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申请调去了其他比较清闲安全的部门,有空的时候就会过来这边窜门,王浩问是她几回,也没打听到她跟齐振的进展。   私底下王浩偷偷跟顾易止说,这事估计得不了了之。顾易止佩服他的八卦能力,也知道现在齐振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并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事。   他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有时候下班回来打开门,就能看见封泽坐在沙发上,偶尔去一趟封家老宅,还会受到封云岚的“热情款待”。顾易止现在能够深切体会到封霖为什么宁愿东奔西跑,也不愿意留在老宅里了。   在发生过那么多事后,封霖的心态改变了很多,以前总是吊儿郎当的他,主动提议当封泽的助手,一开始总是手忙脚乱闹出各种笑话,现在总算渐渐摸着门道,按他的话说,就是从外在到内在都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法力,简直就是扶摇直上三千里。他最近一见钟情了一位豪门千金,据他形容不但花容月貌,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封云岚听完之后猛给他泼冷水,说人家要真是名门淑女,怎么也得正式表态,而不是跟他这样暧昧不清。   封霖听完很不服气,特地在城东宅子里安排了一次餐会,请那个女孩过来参加。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豪门千金也特别温柔,说话软软甜甜的,让封云岚的印象风直线上升,不过当封泽出现的时候,封云岚看见女孩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就知道她自己那宝贝儿子不过就是块跳板,人家真正的目标是封泽啊!   所以,他光荣的失恋了。   为了报复“橫刀夺爱”的封泽,他借着伤心的由头故意约顾易止出来买醉,把他灌得晕晕糊糊,自己倒还清醒的很,没想到刚拖着顾易止走出酒吧大门准备送他回家,就遇见找过来的封泽。当看见封泽那张阴鸷的脸,他嘴角都抽搐了,知道自己肯定死定了。   结果那天晚上进出酒吧的人就看见一个年轻人蹲在花坛边,周围高高垒着一圈罐装啤酒,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豪车,直到啤酒全部喝完,那辆车才开走。封霖感觉到自己满肚子都是水,要是团成一团都能圆溜地滚回家去,他给封云岚打电话求救,劈头盖脸又挨了一顿骂。   “你的智商是不是被狗吃了?”这是封云岚的原话,事后封霖想起来,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亲妈会把他拉到宜山顶上,让他吹了一夜冷风吗?   顾易止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他还给封霖打电话,想安慰他几句,结果封霖跟个没事人一样说笑,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有失恋这回事。挂断电话,顾易止疑惑地望着封泽:“封霖真的有失恋吗?”   封泽翻了一页报纸,若无其事的说:“对他来说,就是电话本上多了一个被划掉的名字,后面还排着无数替补。”   顾易止挠挠头,有点难以理解这种思维,他老想不起来自己喝醉后的事:“封泽,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封泽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我只记得你昨晚很热情。”   顾易止抓起枕头挡在他们中间,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可能!我再怎么醉过去也不会完全没有印像啊!”   “我不介意现在让你好好回忆之下。”封泽毫不客气地压下来,“顺便再仔细想一想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顾易止眨眨眼睛,往后缩去。”   封泽把他的手反扣在沙发上,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顾警官,我会让你好好记住,保持距离这四个字应该怎么做——” 第177章 再次出现的人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着,到了四月底,一桩离奇的命案像炸雷一样在宜城的大街小巷传开。   还有两天就是五一小长假,顾易止提前跟齐振打过招呼,准备趁这个时间回汉昌看看父母,他犹豫着要不要叫上封泽一起,临下班之际却被一通电话打乱阵脚。   报案人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客服部吴经理,他说在一间客房里发现大量血迹,顾易止跟几名同事出警调查情况。这家金瑞德国际酒店在宜城很有名,是伍陵区的地标,整栋大楼装饰的金碧辉煌,跟名字相得益彰,吴经理正站在大门口焦急等待着,当看到警车开过来时,他立即迎上去。   在电梯上,吴经理详细跟他们说了一遍事情经过:“入住这间客房的客人只交了一天费用,按规定昨天中午应该来办理退房手续,但他一直没有出现,留在前台的号码也打不通,并且数次敲门都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我只能让员工用备用房卡把门打开,结果就看见地板跟床上都是血迹,有一部分还溅到天花板上。”   “报案之后有其他人进入现场吗?”顾易止问道。   “没有,我让同事在外面守着了。”吴经理说。电梯到了案发楼层,走廊里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住客及员工,他们看见警察到了,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出事的是813客房,就像吴经理所说得那样,白色床铺上溅满类似鲜血的红色污渍,棕色木地板上残留着一道明显的拖拽痕迹,从距离及宽度来看,非常像凶手移动尸体时留下的。   顾易止跟同事采集了遗留在现场的各种线索及样本,并且让吴经理把入住客人的资料交给他。吴经理心惊胆战地问:“警察同志,这里该不会真的发生命案了吧?”   “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人的血迹,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知道结果。”顾易止把收集到的样本统一交给技侦科同事保管,说道,“在这之前请保护好现场,有助于案件的后续调查取证。”   “好,要是有了消息,麻烦警察同事通知我们酒店一声。”吴经理说。   顾易止点点头,跟同事收队离开酒店,回警局的路上同事问他这会不会是动物的血,毕竟现在网络上有很多关于虐猫虐狗一类的报道,之前他们就接过这类警,最后也只是以妨碍公共治安罪对当事人进行十天的行政拘留。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大,但是从现场来看,顾易止觉得它没有那么简单。   回到警局后顾易止把样本送到技侦科化验,随行的同事告诉他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拿到结果。等后续的工作都做完时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顾易止才想起来自己晚饭都没有吃,肚子早就在咕咕抗议。他打电话准备约封泽出来吃饭,封泽却告诉他自己在百盛大厦,听上去应该跟工作有关,顾易止犹豫一会,还是决定打车去找他。   封泽的工作就是抓鬼驱魔看风水,别人都是工作挑人,到了他那就是标准的人挑工作,做或不做全看心情,只要是封霖能解决的,他就不会亲自动手。为此封霖还跟封云岚倒过很多次苦水,不过封云岚却很高兴,恨不得封泽再多找点活给封霖干,用她的话说,这都是对能力的历练啊!   太多次抗议无效后,封霖只得认命,毕竟是他自己主动要去当封泽的助手。   顾易止在一楼大厅里等他们,这座大厦是栋写字楼,有大大小小上百个公司,时不时就有满脸疲惫的白领上班族从电梯里走出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大厅里灯火通明,大理石地面光洁如新,倒映出嵌在天花板上的筒灯,值班门卫坐在桌子后头翻阅报纸,时不时抬头看顾易止一眼。电梯在这时候响了,封泽和封霖从里面走出,同行的还有一个气质干练的年轻女人,妆容很浓,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隔这么远顾易止都已经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她走在封泽旁边,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啪嗒作响,抬头满脸笑容地跟封泽说着什么。不知怎么的,顾易止就感觉她笑得特别扎眼,封泽向他走过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低声问:“等很久了?”   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张大嘴巴,表情活像吞了一把苍蝇下去。封霖在旁边唉声叹气地摇头,这把狗粮洒的,可真是不留情面啊!   “呃……有点吧。”连顾易止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感觉气氛不对劲。   封泽回头对那个处于震惊状态无法回神的年轻女人说道:“我还有事,许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让封霖陪你去用餐。”   这皮球踢过来,让封霖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大哥,人家约得可是你啊!他拉紧背包,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连声说道:“我也有事,有特别重要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说完,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顾易止迷茫地看着封泽,封泽神情冷淡,向年轻女人道了声别,揽过顾易止的肩膀走出大门。顾易止回头看了一眼,她还愣愣站在大厅里,他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了?”   “想吃什么?”雇主的目的显而易见,封泽拒绝的也十分干脆,所以他也不想再提。   “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我这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顾易止可怜兮兮地说。   封泽望了他一眼,皱眉问:“你今天去了什么地方?”   “就金瑞德酒店,那里报警说在客房里发现大量血迹,我们带了样本回来化验,虽然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我觉得有可能是一起凶杀案。”顾易止说道。   “只有血迹?”封泽问他。   “对啊,所以才不能确定。”顾易止看见他的表情,紧张地问:“怎么,你觉得有问题?”   “你身上有僵尸的气息。”封泽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顾易止被吓了一跳:“僵尸?!跟之前林美微的案子一样吗?”   僵尸分为很多种,行僵是由生食魂魄而发生尸变,它本身已经没有任何记忆,只凭本能寻找食物,虽然力大无穷,但对付起来也相对容易。而另一种类型的僵尸,却拥有完整的魂魄跟记忆,从外表看跟普通人无异,为了保持躯体不腐,它们必须每天饮用新鲜的血液,术师称它们为活僵,也就是没有生命的活死人。   顾易止身上的尸气很弱,封泽不能肯定他所接触到的是那一类,见他久久没有说话,顾易止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他抓着封泽的胳膊问:“真的是僵尸吗?宜城又出现僵尸了?”   “你的倒霉技能也算练得炉火纯青。”封泽叹气说。   “有你这么落井下石的吗!”顾易止不满地叫道。   “没有确定的事,就不要考虑那么多,你不如想一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封泽淡定地说道。   话是这样没错,但说跟做就是两回事,封泽可以一幅泰然处之的模样,顾易止却在床上翻腾了一夜没睡安稳。林美微那件案子他记忆深刻,后续的审讯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也知道后来林美微被鉴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关进精神病院治疗,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疯子所说的话,案件上的许多疑点也因此石沉大海。在这整件事里,最可怕的除了林美微病态的心理外,还有就是超出常人能力范围的行僵,要不是有封泽,事情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他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翻来覆去一晚上,第二天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班,王浩见他到打趣地问:“易止,你赶紧老实交待,昨晚干什么去了,是不是佳人有约呀?”   “我觉得昨天那件案子很奇怪。”顾易止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说。   “你是说金瑞德酒店那件?化验结果不是还没有出来吗,不一定是命案呢!”他们当警察这么久,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没见过,就凭几滩血迹,还真不能判定什么。顾易止这心里老觉得不踏实,说道:“我还是到技侦科问问情况吧。”   “不用了,我已经把报告拿回来了。”齐振从门外走进,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说道。办公室几名同事都围拢上来,顾易止急切地问:“队长,上面怎么说?”   “根据技侦化验的结果,这上面确实是人的血迹,而且是属于同一个人的。”齐振面色严肃地说。   “一个人如果流那么多血,岂不是……”说话的是今年新来的同事于立新,他是从县级派出所调上来的,年纪比顾易止还大了几岁,个人能力很强,做事老成,说话常常一针见血。   “所以说这很有可能是一桩凶杀案。”齐振说道,“易止,你跟王浩去一趟金瑞德,把有关疑犯的监控录像带回来,再给报案人录一份详细的口供。立新,你联系一下市医的专家,把血液和头发样本送过去检测,看能不能查出受害者的具体情况。”   虽然发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但金瑞德酒店依旧照常营业,不管是进出的住客,还是工作人员得体的笑容,都没有受到影响。出发之前顾易止就给吴经理打了电话说明来意,等他们到达金瑞德时,吴经理已经把他们要的录像资料准备好,并领他们过去监控室查看。   这五星级大酒店的监控设施还真不是盖的,光显示屏就挂了整整一面墙,三名保安坐在操纵台前关注着屏幕里的动静。吴经理问他们要了拷贝有录像资料的U盘,走到一台空闲的电脑前面打开软件播放,一边定好时间点一定解释道:“根据前台的记录,他是在四月二十六号晚上九点多钟入住的。”   有了这么精确的时间,查起来就容易的多,吴经理用快进的方式播放,直到画面上出现一个身着黑色外套的身影,他才按住暂停键,说道:“就是这个人,登记入住813房间的人就是他!”   顾易止点点头,示意继续往下看。视频画面上的人像还算清晰,可以明显看出来他是个身形削瘦的年轻男人,手上提着一个小包,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过了一会,他在大堂迎宾员的带领下走向电梯,摄像头转过来,他的正脸就在这一刻出现在监控里。王浩赶紧让吴经理暂停,把画面放大,屏幕上的人虽然带着一副墨镜,但依旧可以看出他长相俊挺,气质温和,一点都不像别人印像里的杀人犯。   “这个人穿得很奇怪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穿着这种衣服。”王浩说。画面上的人穿得是一件中国风复古盘扣的长衫,有点像清末民国的款式,王浩皱眉研究着,见顾易止半晌没有说话,转头又道:“易止,你觉得呢,你有什么看法?”   顾易止没有回答,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屏幕上出现的那张脸,神情渐渐从惊讶变成错愕。   他见过这个人,不管是从打扮还是气质,他都印像深刻。   因为他就是站在方遇白身边的那个男人——纪南之。 第178章 诡异的女孩   根据录像显示,纪南之在九点十七分走进酒店,乘坐电梯来到八楼,九点三十四岁进入813客房,之后这扇门就一直没有开启过,直到后半夜二点多钟,一位衣着性感的年轻女孩出现在视频画面里。她敲响813客房的门,过了近五分钟房门才忽然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将女孩拽了进去。   “易止,你觉不觉得她敲门的动作很奇怪?”王浩让吴经理把画面倒回去,指着屏幕说道。   确实像王浩所说得那样,这个女孩在敲门的时候手部动作机械而缓慢,在等待的那五分钟里,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停下过来,而当她被拉进房里时,竟然也没有一点反抗。吴经理的脸色有点尴尬,从这个女孩的穿着来看,十有八九就是高级援交女,这种事在星级酒店里非常常见,她们长期租住一个客房,为有需要的客人提供服务,酒店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易止也猜到了这些情况,但现在这并不是他们需要盘查的目的,他问道:“吴经理,她是你们酒店的人吗?”   “不是,我们酒店没有这种服务!”吴经理脱口就否决,说完才感觉到此地无银三百两,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酒店管理严格,对每一位进出的客入都会进行实名登记,这几天八层的入住率不高,在我印象中没有这位客人。”他给自己留了几分余地,怕真查出什么来,还能说是自己记错了。   顾易止没有再问下去,录像快进播放,从女孩被拖进屋里到第二天,813的房门都没有再打开过。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二个多小时时间,三个人盯着屏幕年地这么久,眼睛都发涨发酸,然而813客房里依旧没有动静,纪南之没有出现,那个被拖进去的女孩也没有走出来。吴经理实在有点受不了了,想让他们自己继续看,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在他恍恍惚惚的时候,王浩突然抢过鼠标点了两下,把画面倒回去几分钟,恢复成正常播放。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四月二十七日晚上十点四十九分,走廊里没有任何行人,813房门就在静寂中被打开了,换了一身休闲装扮的纪南之走出来,左右望了一眼,匆匆走进电梯,离开金瑞德酒店,而那个年轻女孩,始终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就算他把人杀了,也应该会有尸体啊!”画面上的人在离开时手里还是只提了一个小包,就算把尸体砍成肉沫,也不可能装进那个包里。王浩想了片刻,脸色猛得一变:“难道尸体还留在那个房间里?”   从现场的血迹来看,失血到那种程度,基本不会有生还的可能,而天花板溅上的那几滴血更说明被害者很有可能被割断了颈部大动脉,导致鲜血喷涌所致。顾易止说道:“我们已经仔细查过,房间里并没有尸体。”   “那就奇怪了,她要是活着肯定会走出这间屋子,要是死了那也得有尸体啊!”王浩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转头问道,“吴经理,你们酒店客房有夹层或者阁楼吗?”   “没有没有,酒店大楼是经过消防验收的,不存在这些问题。”吴经理急忙否认。   “这个总不能平白无敌消失了吧。”王浩一脸费解的表情。   “现在还不能肯定她已经遇害,最重要的就是先查出她的身份。”顾易止神情严肃地望向吴经理,“吴经理,我知道你在意酒店的名声,但如果那个女孩只是失踪,你的隐瞒就有可能导致我们错过营救她的最佳时机。”   “两位警官,我们这里真没有这个人!”金瑞德酒店里的确住有几名高级援交女,吴经理经常跟她们打照面,虽说没什么交情,但长相总还是记得住的,出现在监控画面的人,他确实没有见过。   “这样吧,先把他们的照片打印下来,我去大堂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他们,顺便录个口供。”王浩说,“易止,你就在这继续看录像,或许还会有其他线索。”   顾易止点点头,说道:“吴经理,麻烦你跟王浩走一趟,配合他的取证工作。”   吴经理盯着屏幕陪他们看了两个多小时,两只眼睛早就累得不行,听到这话跟如获大赦似的,连忙站起来带王浩离开监控室。顾易止坐在电脑前面,问值班保安要了其他几分录像,希望能从里面找到线索。终于在另一个录像画面里他看见失踪女孩是乘坐电梯上来的,这部电梯比较远,只有这一个摄像头拍到它。顾易止想要查看电梯内部的录像,但值班保安告诉他那是一部老式货梯,摄像已经损坏了,一直还没来得及更换新的。   顾易止没有办法,只得按电梯上行的路线一层一层查看下去,发现她是从大门直接走进来的,而且奇怪的是大堂工作人员居然没有阻拦她。金瑞德做为一家五星级酒店,管理当然十分严格,如果真像吴经理所说的,这个女孩并非住客,怎么没有人上去盘问登记?   视频画面里,女孩穿着一件非常性感的红色连衣裙,看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左右,她走路的速度不快,在进入酒店大堂时,她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径直就剩下电梯方向走去,而从她身边经过的工作人员,也好像看不见她的存在,数次与人擦肩而过,却没有一个人去看她一眼。   怎么回事,难道她不是人?   顾易止把影像暂停放大,从画面上来看,这个女孩除了神情有点木然,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既然住在那间客房里的是方遇白身边的人,那是不是代表方遇白也有可能已经回到宜城?这个女孩会不会也像罗珊一样,被他用法术控制了?如果她已经遇害,尸体又会在什么地方?   重重疑点让顾易止理不清头绪,他对值班保安说道:“麻烦你把这些录像资料拷贝一份给我。”   “好,没问题。”保安爽快地应下,一边坐在电脑前面操作,一边问道,“警察同志,那间客房该不会真发生命案了吧?我刚才在旁边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事很怪,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这件事我们会调查的。”顾易止打着马虎眼说。   “我们酒店看起来虽然光鲜,但发生过的怪事还真不少,我看这事啊还指不定啥样呢!”这值班保安也是个嘴巴不上链的人,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顾易止没在答话,等录像拷贝好后,他接过U盘道了声谢,转身离开监控室。   王浩正在给当天上班的员工做口供,他已经后悔没有多带几名同事过来帮忙,几个回合下来,他连说话都有气无力,重要的是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问到,几乎每个人都说没见过照片里这个女孩,更不知道她曾出现在酒店里。   吴经理帮忙维持现场秩序,调查工作还算顺利,王浩说如果有新发现,一定要及时通知他。马上就要到五一黄金假期了,突然出了这么离奇的事,吴经理也很着急,一想起那个失踪女孩的尸体可能还在酒店某个位置,他就觉得不寒而栗,希望能尽快找到答案。   顾易止走到大厅跟王浩汇合,把自己的发现跟他说了一遍,王浩满脸诧异之色:“我这里也没有结果,还真是活见鬼了,难不成她会隐身术?”   “回局里再说吧,看队长那边有没有什么新发现。”顾易止表情凝重地说。在吴经理打了声招呼后,他们离开金瑞德酒店,医院的具体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齐振听完他们的叙述,立即让人去调查最近有没有相似的失踪人口报案。   “查出这两个人的身份是目前最要紧的事。”齐振说道。   “队长,我见过照片上这个男人。”顾易止这次没有再隐瞒,“他曾经跟方遇白走在一起,两个人似乎很熟悉。”   “方遇白?我想起来了,是去年那个炒得特别火热的大画家吧!”王浩讶异地说,“他不是已经离开宜城了,我记得报纸还写过这事。”   “走了也可以回来。”于立新不紧不慢地说。   “那我们就从方遇白这里查起,看看能不能找出这个人的身份。”齐振果断地说。   下班后,顾易止带着U盘来到封宅,他总觉得这件事很怪异,想让封泽帮忙研究研究。顾易止刚说完疑犯的事,封泽的眉头就已经皱起:“你说他就是老照片里那个人?”   “对,之前在龙泉山时我也见过他一次。”顾易止笃定地说。封泽从抽屉里把那红泛黄的照片拿出来,当初就是因为这张照片,他才找到方遇白真正的身份,而站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除了照片背面有“纪南之”三个字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他们要真是同一个人,那他不是也跟方遇白一样活了一百多年?”顾易止惊异不已。封泽从他手里接过U盘,一段一段耐心地看过来,事情果然像顾易止所说得那样,画面里那个人,确实就是纪南之,单从画面上来看,不管是行动还是其自身,都跟一个正常人没有区别,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灵体。顾易止直接打开失踪女孩敲门的那段录像,指着上面说道:“你看她的动作,是不是很诡异很奇怪?”   屏幕上的女孩机械地重复敲门,封泽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把手指放在顾易止额头,说道:“闭上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顾易止还是乖乖照做,过了一会,封泽又让他睁开眼睛,顾易止正准备发问,猛然看见画面里那个本来独自一人的女孩,身边居然环绕着数道黑影,它们有的抓住她的脚,有的盘在她腰上,有的直接坐在她肩膀,双手抓着她的头,就连她敲门的动作,都被一只焦黑的手控制着。   “它们……”顾易止惊讶地张大嘴巴。   “是鬼遮人。”封泽说道。   这是顾易止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是在汉昌的家里,那个保安也是被鬼魂遮挡住身体才会失踪。他一下就明白过来:“所以酒店里才没有人见过她!” 第179章 鬼遮人   录像还在播放,女孩被那只从屋里伸出来的手猛得拽了进去,封泽眉头一皱,把录像后退几秒,定格在那只手上。客房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灯光照在那只手上,它拽住女孩的胳膊,依稀可以看出青白的皮肤跟尖利的指甲。之前在酒店的时候顾易止还没有看得这么仔细,现在越来越觉得渗人,犹豫地问:“封泽,他真的是人吗?”   封泽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不,他是僵尸。”   “但从外表看他跟普通人没有区别呀。”顾易止难以置信地问,他脑海里对僵尸的印像还停留在华亭山上,腐烂的皮肉,难以忍受的恶臭,僵尸难道不是那个样子的吗?   “鬼分为很多种,僵尸同样也有很多种。”封泽说道,“他想要保持跟普通人一样的外表,就需要大量的鲜血来维持身体活动。”   “那他们……他们要是不喝血会怎么样?”顾易止结结巴巴地问。   “会跟尸体一样逐渐腐烂。”封泽说。   “要真像你说的,那宜城岂不是还会出现其他受害者?”顾易止震惊地说。   “它们的鲜血的需求是一种本能反应,就算自身抗拒,也最终无法抵挡诱惑。”封泽看着那帧定格住的画面说道,“尤其是这种送上门的食物,它们更没有理由拒绝。”   这句话像把锤子似的敲开顾易止堵塞的思维,他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地说道:“对,没错!就是这样!刚才我就觉得很怪,这个女孩根本不像自己走过去的,更像是被人控制身不由已!”   “是方遇白。”这种法术封泽不是第一次看见,之前在龙泉山上,方遇白就曾经用过同样的方法控制封霖。   “他果然回来了……”想起方遇白的所做所为,顾易止的掌心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封泽把电脑合上,看着他问:“你觉得我赢不过他?”   “方遇白心里根本没有道德跟法律的界线,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他失踪了这么久,这次突然回来,目的肯定不会那么简单。”顾易止紧张地说道。   “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相比起来,封泽却很冷静。   “他可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啊!”顾易止比了个手势,夸张地说。   “活得太长不一定是好事。”封泽说。   “也是,像他这样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还真挺可怜的。”顾易止叹气了一声,“虽然他用错了方法,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封泽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你同情他?”   顾易止嘿嘿笑了两声,拍着胸口义正言辞的说:“身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我是绝对不会同情罪犯的!”   这一天晚上,他理所当然留宿在老宅里。晚饭的时候,封泽把方遇白跟僵尸的事告诉封霖跟封云岚,封云岚本来都打算离开宜城继续寻爱之旅的,听完封泽的话立刻来了兴趣:“僵尸?好多年都没有见过这种怪物了,没想到现在还有!”   “哪有好多年!之前我就跟大哥遇到一只行僵,力大无穷,一巴掌就水泥墙挠出个大洞!”想起这事封霖还记得脊背发凉,“那天要不是我躲得快,早被拍得稀巴烂了!”   “这只能怪你自己学艺不精。”封云岚没好气地说。   封霖气不打一处来,故意大声喊:“老!妈!”   封云岚眉毛都竖了起来,把筷子把桌上一拍,正准备发怒,转眼又朝顾易止露出笑容,问道:“易止,你说我出门像不像有这么大儿子的人?”   顾易止还没来得及说话,封霖已经先叫起来:“不像我也是你儿子!亲儿子!”   这下封云岚真火了,揪住他耳朵说:“既然是亲儿子,那要打要骂是不是都看我的心情?”   封霖脸都涨红了,不停朝顾易止挤眉弄眼求救。封泽依旧淡定地吃着饭,好像完全看不见眼前这出闹剧,顾易止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劝架:“姑姑,封霖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要是再碰上僵尸,肯定可以把它收拾的伏伏贴贴。”   “那这只僵尸就让他去找吧。”封云岚顺水推舟就把这顶帽子扣在封霖头上。   “能不能让我多活两年?”封霖苦着一张脸问。   “加油吧,少年。”封云岚冲他扬了扬眉毛。封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那可是一只有自主意识的僵尸啊,以他现在的能力,对付行僵都可能够呛,更别说这种外表跟普通人没有区别的活僵了。见他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封云岚终于满意地放开他,说道:“封泽,你专心对付方遇白,僵尸的事就让我们来处理吧。”   “亲妈啊!”封霖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顾易止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被呛得连连咳嗽,封泽轻轻拍着他的背,说道:“为了维持原貌,这只僵尸必须每天都饮用新鲜的血液,所以他不会就这样停手。现在想要找到它,只有通过气味去追踪,他曾经入住金瑞德酒店813号房,你们就从这里着手。”   封云岚点点头,说道:“封泽,你觉得他就是那个纪南之,还是另一个长得相像的人?”   “传闻中方家有一种能令白骨生肌的法术,但施术时必须通过御鬼令为媒介。方遇白一直都知道御鬼令被封印在封家,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为了复活纪南之。”封泽说道。方遇白在暗中监视封家这么多年,从行僵一事开始,他就设下层层陷井,封泽原以为他是想向封家复仇,但从现在来看,这个与他一起出现在老照片里的人男人,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所以说这个纪南之应该已经死了,方遇白找到他的灵体后,就用御鬼令塑造了一副躯壳,让他看起来跟普通人一样。”封云岚大胆猜测,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事情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算是痴情吗?”封霖瞠目结舌地问。   “我看他这是变态!”封云岚没好气地说,“人之所以称为人,那是因为有道德跟法律的约束,再怎么爱一个人,也不能残害别人的性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是呀,就像当初封泽消失时,顾易止也曾不顾一切想要救他,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别人的性命做交换。爱可以自私,也可以无私,但不管哪一种,都必须要有底线,方遇白为了满足自己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任何理由都不能为他脱罪。他可以游走在法律之外,但不代表他就没有错。   顾易止心事重重的,不止担心方遇白会再次给封泽带来威胁,也担心僵尸的事会在宜城造成慌乱。他本来还打算在五一假期回家看望父母,现在看来只能改变计划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古色古香的壁灯发呆,问道:“封泽,要是方遇白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南之的话,那他怎么会让纪南之一个人出现?就不怕他被你们抓到吗?”   这也是封泽不明白的地方,从监控视频里看,方遇白指使魂灵控制那个女孩进入纪南之的房间,明显就是给纪南之送去食物,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出现?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顾易止从床上撑起来,居然临下望着封泽,又问:“还有最奇怪的一件事,那个女孩去了哪里,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她如果没有成为饿鬼的食物,应该还在那间客房里。”封泽说道。   顾易止脑海里浮现一群面目狰狞的野鬼围着尸体啃食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那也不能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啊。”   “看不见,并不代表就不存在。”封泽提醒他。   顾易止一愣,才想起来那些挡住女孩身体的鬼魂,迫切地问:“只要赶走那些鬼魂,就能看见她了?”   “你要是想恢复阴阳眼,我可以帮你。”封泽故意岔开话题。龙泉山一事让他元气大伤,法力虽然在逐渐恢复,但还不足以支撑护身金印的力量,所以他只能暂时用玄鼎铜印封印顾易止身上的力量,只要拿走那件法器,顾易止自然而然就可以看见失踪的女孩跟鬼魂。   “别!我还想过点正常人的生活!”顾易止如临大敌地说,只要看不见,不管身边跟着多少数量,他好歹还能当它们不存在。他冲封泽嘿嘿笑着,讨好地说:“要不你过去施个法贴张符什么的?”   “你使唤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封泽没给他好脸色。   “俗话说得好,保护社会,人人有责,而且术业有专攻,你这么厉害,只要唰唰几下,就可以帮我们解决一个大难题!”顾易止笑得贼兮兮的,使劲奉承他。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免费劳力?”封泽捏住他的下颌问。   “顶多下回我请你吃饭!”顾易止一脸准备大出血的表情。   “下回”是指什么时候还是个未知数,这顿饭封泽是不去指望了,不管他同不同意,第二天还是被顾易止拽进了金德瑞酒店。这次不用吴经理领路,他们直接到了813号房,里面还维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封泽一走进去就感觉到那股盘桓不散的怨气,他看着床头的方向皱了皱眉。   “怎么了?”顾易止紧张地问。   “她的魂魄还留在这里。”封泽说道。顾易止循着他视线望过去,床铺上那一大滩血迹触目惊心,想到那个女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野鬼包围而无能为力,他心中十分不忍:“那你也帮帮她吧。”   驱赶鬼魂对封泽来说是最简单不过的法术,他在空气里划拉了几下,那股无处不在的寒意就消失了。顾易止看看四周,问道:“她走了吗?”   “她身上充满怨气,如果留在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地缚灵。”封泽说。   顾易止紧张地问:“那她的尸体呢,在什么地方?”   封泽拿出一张符纸,默念咒语,蓝色火苗从符纸底部燃起,他将符纸掷向床铺,那簇蓝色火苗突然蔓延开来,包裹了整张床,顾易止被吓了一跳,差点要冲出去找灭火器。就在这时,火苗缓缓熄灭,床铺上方忽然凌空出现灰烬一般的痕迹,随着火苗萎缩消失,一具恐怖的尸体出现在顾易止视线里。   她双目怒瞪,四肢扭曲,浑身都是鲜血,躯体明显浮肿,死亡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三天,符合监控录像里的时间点。顾易止准备联系齐振,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惨叫,一名客房服务员瘫倒在地上,哆嗦地喊道:“……鬼……有鬼。。杀人了!杀人了!” 第180章 寻找线索   警车很快就到了,齐振亲自带的队,法医在经过检查之后,把尸体装进尸袋先带走。王浩把眼睛都瞪直了,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尸体怎么会又凭空冒出来。那名受到惊吓的女服务员被女警带去录口供,齐振走向封泽,说道:“封先生,你跟易止都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麻烦你跟我回警局录份口供。”   在他们来到之前,顾易止犹豫该怎么向齐振解释,封泽倒是很平静,他之所以没有离开,一是不想顾易止难做,二也是觉得齐振有必要知道这件事。齐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回到警局后,他没有让人带封泽去审讯室,而是直接让他跟顾易止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并且把门掩上。   顾易止把他们发现尸体的过程一五一十告诉齐振,虽然在经历夜合的事后,齐振已经接受这世上还有另一种力量的存在,但是听完顾易止的讲述,他还是震惊不已,尤其凶手有可能是一具僵尸的事,实在太天方夜谭。顾易止说道:“凶手为了维持原貌,很快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队长,我们要尽快找到他的下落,避免更多受害者出现!”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齐振,任何事情都要相信科学、讲究证据,让他相信僵尸的存在,确实很难,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怀疑顾易止所说的话,他点点头说道:“我们有他的具体影像,查找起来会容易很多,我会派人留意各个宾馆酒店,看看有没有线索。”   “找到方遇白或许就可以找到凶手。”封泽说道。   “我们已经在调查他的行踪,他是个公众人物,如果真在宜城,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齐振拧眉说道,“封先生,我并非怀疑你的话,方遇白只是一个画家,他真的有这么大能力吗?”   “如果不是他,夜合不会离开封家。”封泽跟方遇白之间,已经不单单是个人的仇恨,更是两个家族间的恩怨。齐振一怔,眼神黯淡下来,许久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出他的下落,如果有其他发现,麻烦封先生联络我。”   顾易止送封泽出门,叹气说道:“其实队长并没有相信我们的话。”   “但他还是会去做该做的事。”封泽说道。   “我知道,就是感觉挺难为队长的,夜合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一直都没有释怀。”顾易止问道,“封泽,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找到方遇白的下落?”   “在宜城最熟悉他的人是谁?”封泽停下脚步问。   顾易止想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是夏芝晴!她以前给过我一张名片,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   封泽睨着他:“你们倒是挺熟的。”   “人家夏小姐是想让你给她打电话。”顾易止没好气地说。   “那给我吧。”封泽爽快地伸手。   “你还真去啊!”顾易止瞪大眼睛。封泽拍了一下他这颗情商严重不在线的脑袋,说道:“她既然是最熟悉方遇白的人,通过她或许可以找到方遇白的下落。”   顾易止想想这话也有道理,拿出钱包一边翻找名片一边说道:“方遇白这次回来这么隐密,我看他应该不会联系夏小姐。”   “你们有你们找人的方式,我也有我找人的方式。”封泽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一会我跟队长去他郊外那栋别墅看看。”顾易止说道。   “自己小心点。”封泽最后叮嘱了一句,才离开警局。他绕道去了锦华路,方遇白那间画馆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一家餐厅,而杨东的西餐厅还在营业,连店名“怀旧时光”都没有换。他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去,西餐厅的装修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处处透着怀旧气息,那张方遇白所画的“森林迷鹿”挂在背景墙上,给这里增添了几分幽远的气息。   封泽在这幅画面前站了很久,直到一个犹豫的声音响起:“封先生?”夏芝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一件格子衬衫搭配一条牛仔裤,扎着蓬松的丸子头,显得特别青春可爱,她眼神里充满惊喜,说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   “好久不见,夏小姐。”封泽对她一笑,能在这里遇见她倒也不错,至少省去了打电话的麻烦。   “是啊,得有半年了吧!”夏芝晴没想到封泽还会记得她,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你在这里上班?”封泽打量四周问。   “罗珊姐的事了结没多久,遇白就走了,我把画馆跟剩下的作品都处理好之后,本来也准备回老家的,结果无意中看见杨老板的父母准备卖掉这间西餐厅。”夏芝晴请他在旁边的位置坐下,说道,“我看价钱还挺便宜的,就用转让画馆的钱把它买了下来,自己当个小老板,也算安身立命啦!”   “原来方先生已经离开宜城了。”封泽装出惋惜的样子。   “对呀,他走得特别急,连画馆跟那么多作品都不要了。”夏芝晴叹气说,“我用一部分钱买了这间西餐厅,剩下的都给存了起来,希望下次见到他时能够还给他。”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很喜欢他的作品。”封泽脸上浮起失望的表情。夏芝晴连忙说道:“我家里还有两幅画,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去拿过来送给你。”   这倒是出乎封泽的意料,他本来想在墙上这幅画里留下式神,通过夏芝晴与方遇白过去建立的联系来寻找方遇白的踪迹,但这张画摆在餐厅里,接触过无数人,干扰性太大,法术的成功率也并不高,但如果有另一幅与夏芝晴更为接近的作品,就会大大增加找到方遇白的机率。封泽说道:“那请夏小姐开个价吧。”   “那两幅作品是遇白在宜城最后创作的,我本来想留下来自己做纪念的,封先生想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但是坚决不卖。”夏芝晴眨眨眼睛,表情特别认真。   如果真就这样收下画作,就等于欠了夏芝晴一个人情,封泽宁愿出双倍的价格,他微微一笑说道:“如果夏小姐不开价,我也不能要。”   “那我们不如换种交易方式,比如你请我吃晚饭,怎么样?”夏芝晴支着下巴,满脸期待地问,男神就在眼前,她怎么也要把握住机会。   “这是我的荣幸。”封泽微笑地说,礼貌中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只要他同意,已经足够让夏芝晴雀跃不已,她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说道:“那我先去把画拿过来,我就住在隔壁的公寓里,很快的,你等我一会啊!”说完,她跟收银台交待了一声,一溜烟往屋外跑去。   封泽给顾易止找去电话,让他晚上自己先回住处。当顾易止听到他要跟夏芝晴共进晚餐时,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问他:“你这算不算牺牲色相?”   “晚上我或许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封泽淡定地说。   “那我恭喜你了啊。”明知道他说得是假话,顾易止还是觉得不得劲儿,心里头跟有块疙瘩似的。   “这份人情债我会慢慢跟你算。”封泽说道。   “你自己答应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顾易止闷闷地说。   “但案子是你的。”封泽气定神闲地回答他。   顾易止一愣,冲着手机叫道:“奸商!”不等那边说话,他就按断通话,不痛快全写在脸上。王浩看他这么大反应,凑过来八卦:“怎么啦,跟人吵架了?”   “我觉得我上了一艘贼船。”顾易止不禁同情起自己来。   “喂,咱们可是警察,贼船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开到咱们跟前来,要真来啊,我三两下就能给它拆干净!”王浩捊起袖子说,“你跟我说是哪艘贼船,我现在就去把公道给你讨回来!”   问题是这艘贼船他上的心甘情愿啊!   顾易止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往后的悲惨日子,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于立新从门外走进,扬了扬手里的档案袋说道:“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   按报告显示,从客房里采集到的血液样本确实就是遇害者的,另外根据现场遗留的指纹跟毛发组织,证明另一个在场的人应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身高在一米八左右,符合监控视频里那个男人的身体特征。等他们都看了一遍,于立新才说道:“医院说有件事很奇怪,从遇害者指甲里采集到一些皮肤组织,经过化验跟疑犯吻合,但细胞都没有活性,从医学角度上来说,他并没有生命迹像。”   “又来?去年那桩枪杀案他们还说死者已经死了七天呢!”王浩抱怨道,“是不是仪器老化了,舍不得换新的也该花钱保养一下啊!”   齐振跟顾易止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于立新说道:“至少确认这个人有重大作案嫌疑。”   “死者的身份有没有什么线索?”齐振问道。   “目前还没有,不过已经去调查附近的夜总会跟洗浴中心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王浩应道。   “你们继续留意,易止,一会我们就去一趟你说得那栋房子。”虽然事情已经越来越蹊跷,但齐振还是保持冷静的态度去部署任务。他们驱车前往方遇白在郊外的别墅,那里已经杂草丛生,覆盖了整座院子,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齐振还是尝试着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顾易止抬头看着紧闭的门窗,夕阳在窗玻璃上折射出阵阵光影,白色外墙上爬满绿植,周围明明绿意盎然,却不能给这里增添任何一份生气,它耸立在寂静的余辉中,透露出一股阴寒。 第181章 第二名受害者   从餐厅离开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夏芝晴本来还想约封泽看电影,但又感觉这样做太过明显,只得依依不舍告别。虽然吃饭的时候封泽全程都保持着绅士礼仪,但能跟男神面对面已经足够让她高兴,况且男神还亲自送他回家!   下车的时候夏芝晴感觉自己走路都是飘的,心里头跟灌了蜜似的甜,她哼着歌走进电梯,美滋滋幻想着能跟封泽有进一步接触,这事要真能成,那遇白的画就是他们的大媒人啊!夏芝晴越想越高兴,嘴巴止不住的往上扬,她甩着包包走到公寓前准备开门,忽然觉得背后阴冷阴冷的,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一样。她愣了一会,犹犹豫豫地回头看去,头顶的感应灯亮着,走廊深处漆黑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安慰自己,可就在这时,远处的感应灯快速连续的亮起,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朝她奔跑过来一样。她吓了一大跳,眼看感应灯离自己越来越近,手忙脚乱打开房门躲进去,身体抵着门背急促喘息着。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她透过猫眼害怕地看出去,感应灯已经全部熄灭,漆黑里看不见任何东西。   可能是线路问题吧,别在这里自己吓自己!夏芝晴深深吸了两口气,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就在那开关的位置,她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啊——”夏芝晴发出一声惨叫,连滚带爬向跑进卧室,重重关上房门,用被子把自己裹在床上,身体不停哆嗦着。她想打电话报警,才发现包包被扔在了客厅里,楼下传来的汽车喇叭声给了她几分勇气,她把被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外面望。   房间的门紧紧关着,门缝里一片漆黑,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晚上她就喝了二杯红酒,不至于产生幻觉吧?而且那个感觉太真实了,是闯进来的小偷吗,还是……   她越想越害怕,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自己在床头还有另一部备用手机,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找。静寂中,卧室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夏芝晴的身体僵住,伸在被子外面的手剧烈颤抖着,一股阴寒沿着她胳膊爬上来。卧室的灯自动亮起,几缕光线从缝隙透进被子,她颤抖地转头,一张惨白的人脸出现在她眼前。   夏芝晴发出凄厉的惨叫,掀开被子滚下床,拖着发软的双脚跑出卧室,客厅里的灯泡闪烁起来,她拼命想要打开玄关的门,但那扇门就像被墙连在一起了般,不管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恐惧让她的眼泪哗哗流下,那股阴冷的感觉离她越来越近,一阵一阵往她脖子里钻。她用力捶着门,希望能引起其他住户的注意,但走廊里始终那样安静,连感应灯都没有反应。   绝望包裹了夏芝晴全身,她跌坐在到上,眼泪汹涌而出。阴冷爬上了她的身体,像是有一个人从背后将她紧紧抱住,她抬不起手,也无法站起来,浑身剧烈抽搐着,身体逞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僵直片刻后,表情忽然变得木然。她从地上站起来,刚才怎么也打不开的房门在这时被她轻而易举打开,她机械般走出去,随着亮起的感应灯走进电梯,离开这栋公寓,消失在夜色中。   警局门口,封泽送顾易止上班,他注意到车后面那幅精心装裱的画,奇怪地问道:“你新买的啊?”   “方遇白的作品。”封泽说道。   “我知道了,是夏小姐送给你的。”顾易止酸溜溜的说,“你这色相牺牲的挺值啊,还挣了一幅画回来。”   封泽把车停在路边,倾身靠过去:“顾警官,你再重复一次刚才说的那句话。”   顾易止浑身一哆嗦,不停往后退,伸手去拉车门:“那个啥……我上班快迟到了。”保险栓还没有打开,他再怎么拉门都是徒劳,封泽向他靠过去,唇边勾着一抹笑意:“你吃醋的方法可不太高明。”   “谁吃醋了!”顾易止满脸通红地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我这是正经的例行公事!”   “是吗?但我记得是你求我帮忙的。”封泽把他压在位置上说。   这可是警局大门口啊!   顾易止一张脸红得跟火烧似的,伸手挣扎着想去按保险栓,却被封泽抓住扣在椅背上,身体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逃了。顾易止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封泽不止是艘贼船,还是个惹不起的炸药包!为安全考虑,他只能乖乖缴械投降:“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封泽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放开他,顾易止逃似的跑下车,直到冲进警局大门才松了口气。岗警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他冲人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巧看见王浩从外面走进来,打过招呼之后,王浩提起昨天已经查到遇害者的身份。顾易止喜出望外,把刚才在车上发生的事抛在脑后,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据负责调查死者身份的同事说,死者是帝豪娱乐会所的一名陪酒公主,名字叫洪君君,二十六岁,和同事一起住在公司宿舍里。事发当天她跟同事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去医院检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经过她们辨认,确定死者就是洪君君。   齐振让人调查洪君君的关系网,发现她虽然在夜总会上班,但私生活相对清白,没有男朋友,为了节省开支选择住在公司宿舍里。她是从一个偏远山村出来的,每个月的工资有一半都寄给家里。据她同事所说,洪君君的脾气很好,工作的时候很少跟客人红脸,而且有自己的底线,她们都没见过洪君君出台,也不认识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洪君君的领班说这个男人肯定不是夜总会的客人,要真有这么个客人,她不会没有印象。   而同时海关那边也传来消息,确定有方遇白的入境记录,他现在人很可能就在宜城,但奇怪的是像他这样的公众人物,居然没有被媒体记者察觉。目前洪君君是唯一的线索,齐振他们只能从这里追查下去,办案民警花了大量人力物力去调取周边的监控录像,希望可以找到洪君君遇害前出现过的地方,但送过来的录像太多,调查起来难度非常大,好在时间点比较准确,也算能省一部分人力。   这几天顾易止一直留在警局里看录像资料,两只眼睛熬的充满血丝,都没顾得上联系封泽。在拿到方遇白的画后,封泽根据上面残留下来的气息绘制符纸,将它燃烧后召唤出式神犬灵。犬灵具有极强的追踪能力,任何一点细微的气味,它都能察觉到,封泽在它身上留下伪装,希望可以混淆方遇白的视听,找出他的下落,但几天时间过去了,犬灵一直没有回到封宅,连封霖都开始着急。   “大哥,会不会方遇白已经发现了?”封霖问道。   “以他的能力,发现式神的存在并不奇怪。”封泽显得很平静。   “但你不是已经用法术隐藏了犬灵身上的力量吗?”封霖急切地问。   “不,我增加了犬灵的力量。”封泽淡定地回答。   这下轮回封霖傻眼了,半晌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方遇白可不是普通人,本来让犬灵去找它就足够冒险,现在还加强它的力量,那不是明摆着要让方遇白有所防备吗?”   没错,这就是封泽的目的。以方遇白的能力,就算隐藏起犬灵的力量,他也会很快察觉到,所以封泽反其道而行,为的就是尽快让方遇白发现式神的存在。为了不暴露行踪,方遇白必须在自己周边筑下结界,而这股力量会通过犬灵传达到封泽这边,到时候就可以准确找到方遇白的下落。   封霖怎么都想不明白,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这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不打算管了吗?”   封泽没跟他解释,只问道:“僵尸的事查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封霖就觉得有点泄气,叹气说道:“我跟我妈想了很多办法,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大哥,你说这僵尸真的还在宜城吗?”   “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隐藏了他的尸气。”封泽皱眉说道。   “那他也总得出来找食物吧,你看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封霖本来还觉得自己的法力已经突飞猛进,但这段时间他跟封云岚一起追查僵尸的下落,越来越觉得自己还远远不够,这要真遇见僵尸,或许还得跟以前一样被撵得到处跑。   这也是封泽不解的地方,活僵如果这么久没有饮用新鲜血液,身体早已经腐烂不堪,难道他真的已经不在宜城了?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封泽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伸手接起,里面传出顾易止带着焦急的声音:“封泽……”   “发生了什么事?”封泽眉头一沉,隐隐觉得不妙。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再次传来顾易止的声音:“夏芝晴……死了。”   夏芝晴的尸体是一个拾荒老人在郊外垃圾站里发现的,她四肢蜷缩,被装在一个硕大的黑色行礼箱里,浑身都是鲜血,致命伤口在颈部大动脉,身上衣物完整,没有其他伤痕,失血过多是她的死亡原因。据现场法医所说,她颈部有明显的齿痕,目前还不能确定是由什么动物造成,从她的面部表情及肢体特征来看,死前没有任何挣扎。   齐振怀疑她被人下了迷药,但最后的解剖结果显示,死者胃部里只有一些酒精残留,而从齿痕处提取到的唾液组织经检验与洪君君命案的疑犯相吻合,也就是说,这两桩命案是一个人所为。   根据“怀旧时光”西餐厅员工的叙述,警察自然而然就找到了封泽,他是夏芝晴失踪前最后见到的人,但公寓楼的监控器显示的很明白,封泽并没有走进公寓,而值班保安也表示当天夏芝晴是独自回来的。   例行调查是少不了的,所以封宅又迎来两位警察——顾易止跟王浩,他们给封泽录了口供。本来王浩还觉得这些有钱人肯定很傲气,不会配合他们工作,毕竟有封百川这个先例,他还真不敢抱什么希望。但工作却出乎意料的顺利,封泽有问必答,没有任何刁难,离开封宅的时候他感叹不已:“要是那对封家父女也能跟封先生一样,咱们的工作就容易多了。”   顾易止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说道:“王浩,你先回警局吧,我还有点事。”   “我想起来了,你们俩好像还挺熟的,是吧?”王浩八卦地问。   “你帮我跟队长说一声。”顾易止打着马虎眼。   “行,没问题,有事再联络。”王浩冲他摆摆手,开着警车离开。快到黄昏了,天边一抹红灿灿的晚光,他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望向铜色铁门内那座古老而充满历史气息的宅子,院子里的绿植修剪的井井有条,一条路是通往车库的,另一条由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在庭院中蜿蜒,通向宅子的玄关。顾易止正想按下门铃,就看见着装休闲的封泽沿着小径向他走来,夕阳余辉在他身后闪辉,让他整个人都像被镀上一层金光。   顾易止有点发愣,封泽把门打开,问道:“要进来吗?” 第182章 最可怕的对手   简单几个字就仿佛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顾易止不自觉走进去,封泽伸手把他揽进怀里,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公事,你是不是打算继续不跟我联络?”   “现在大家都忙得昏天暗地,我也不能总考虑自己的事。”顾易止埋首在他怀里,内疚地说,“我只是想快点找到凶手,避免出现更多的受害人。”   封泽抬起他的脸,看见他疲惫的神色和布满血丝的双眼,说道:“急于求成对一桩案子来说没有好处。”   “我知道……”顾易止揪住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但只要想到方遇白随时都可能出现,我就无法静下心来,他连夏芝晴都没有放过,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封泽,我不想重蹈龙泉山上的覆辙,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抓到他!”   “法律没有办法治他的罪。”虽然不想泼他冷水,但封泽说得却是事实。法律讲究的是证据,而证据必须建立在科学依据上,鬼怪或法术一类的说法,从一开始就无法成为证供,方遇白做了这一切,但是在法律的角度上,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继续放任他为所欲为!”顾易止并没有气馁,握着拳头信誓言旦旦地说。封泽不禁失笑,伸手摸摸他的脸颊说:“放心吧,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的下落,但是在那之前,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顾易止一时没明白过来,疑惑地望着他。封泽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手腕上那枚铜印法器,说道:“这件法器虽然可以保护你不受鬼怪侵扰,但却不能抵御法术的攻击,我现在帮你重塑封印。”   “你的法力恢复了?”顾易止惊喜地问。   “你跟我过来。”封泽没有回答,只拉着他往屋里走去。到了宅子门口,顾易止却是停下脚步,拽着封泽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方遇白出现的话,你是唯一可以对付他的人,你不能为我在这个时候耗费法力。”   封泽还记得方遇白当初想要抽取顾易止魂魄的事,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法术就已经成功。封泽不能让同样的事再次发生,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杜绝所有隐患。他望着顾易止说道:“对我来说,我的安全比任何人都重要。”   顾易止一拍胸脯,特别笃定地说,“你看我这么强壮,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封泽挑挑眉,霸道地说道。   顾易止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地说道:“我告诉你啊,你要真这么做了,我……我就告你袭警!”   这句抗议显然没什么效果,反而让封泽把他压在墙上动弹不得,低笑道:“我袭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理解他话里的意思,顾易止的脸已经红得跟天边那抹火烧云一样,他不服输地叫道:“你说什么都没有用,反正现在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夕阳染红了半片天空,昏淡的晚光笼罩着整个院子,封泽看了他许久,垂眉低低叹息一声,充满无奈。顾易止心口一阵抽紧,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现在方遇白还没有抓到,我不能让你为我耗费法力,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我保证!”   他伸出两根手指指天发誓,神情特别认真,封泽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也只能退一步:“我会在你身上留下式神,发生危险的时候,它会告诉我你在哪。”   “这个会不会用掉很多法力?”顾易止小心翼翼问。看见封泽不悦地皱眉,他连忙改口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式神吧,给我放一只漂亮帅气的!你快一点,我一会还得回去上班!”   他对工作的执着态度大概是什么事都改变不了的,封泽也无可奈何。置放式神的方法很简单,很快就结束了,封泽送他回警局。路上,顾易止想起夏芝晴凄惨的死状,问道:“封泽,方遇白为什么要挑夏小姐动手?不管怎么样,夏小姐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如果只是为了喂养僵尸,他明明可以有其他选择,为什么偏偏是夏小姐?”   “他已经知道我们在找他的下落,夏芝晴是宜城唯一一个跟他有关连的人,只有除掉这个后患,他的行踪才会多一份安全。”封泽想方遇白应该已经知道他找过夏芝晴的事,而只要夏芝晴一死,就等于断了她跟方遇白之间的关系性,再想要通过夏芝晴寻找他,几乎就不可能。   “那不是我们害死了夏小姐?”顾易止惊愕地说。   “不是我们,是我。”封泽的声音沉下来。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以方遇白的性格,可能早就已经在暗中监视夏芝晴,当他去找夏芝晴的时候,就给了方遇白杀她的理由。警局已经到了,封泽停下车,顾易止情绪很低落,沉浸在自责当中,封泽拍拍他的手说道:“现在不要想这么多,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顾易止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那我先进去了,等忙完之后再给你打电话。”   封泽目送他走进警局大门后,才开车离开。他没有回封宅,而是转道去了夏芝晴所居住的公寓——悠然小苑。这是一幢酒店式的单身公寓,可以长租也可以短租,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大厅里设有服务台跟保安室,不过服务台六点就下班了,两名值班保安坐在沙发上聊天,看见封泽走进来也没有在意。   夏芝晴曾经说过她住在十三楼,但没有提到具体房号,封泽乘坐电梯上去,随着厢房开启的声音,感应灯也随之亮起,照出这条安静的走廊。封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哪间是夏芝晴的房间,因为从那扇紧闭的门外,正冒出团团黑气,方遇白果然在这里留了那些东西监视她。   封泽缓缓走过去,夏芝晴虽然已经死了,但方遇白还没有来得及收走这些鬼魂,它们是依附方遇白的法力而存在的,所以只要捕捉到它们,再加上犬灵的力量,一定就可以找到方遇白!封泽拿出阴阳五行轮盘,以咒语催动,轮盘上的符文被一道金光串联起来,射向紧闭的房门,那股翻腾的黑气渐渐消失,从里面传出鬼魂嘶叫的声音。很快,几道被金光束缚住的黑影从门后被拉出来,渐渐没入轮盘之中。   就在这时,封泽感觉到一股寒气猛得从背后袭来,震惊之余他转身躲过,两枚光箭钉入他旁边的墙壁消失。远处在感应灯没有亮起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条人影,修长的身影轮廓在阴暗中透出一丝诡异。由于法力的波动,鬼魂挣脱轮盘束缚,再次消失在门后。   封泽看着远处那道人影,眉头渐渐皱起,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一直在寻找的人,看得出来他是想收回这些鬼使。   “我很好奇,你是用什么办法活下来的。”方遇白冷漠的声音传来。   “让你失望了。”感应灯照在方遇白身上,他依旧穿着白色的袍子,封泽可以感觉到他自身魂魄的涣散,原不如一个正常人那样紧实,这让他不禁暗暗惊讶。   “我确实很失望,”方遇白勾起唇角笑了笑,“你要是死了,我就能省下很多麻烦,可你偏偏活着,真是太可惜了。”   他叹了一声气,优雅如初的语调就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叙旧,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杀机。感应灯在他头顶熄灭,黑影中只剩下那道白晃晃的影子,封泽说道:“你可以不用回到宜城。”   “是呀,像这么讨厌的地方,我确实不想回来。”方遇白摇摇头说,“可有时候事情总会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我不想发生的事发生了,我不想看见的人也出现了。”   “想要事事如愿的话,你只能多做会梦了。”封泽嘲讽地说。   “你是在说你要插手这次的事吗?”方遇白问。   “我们之间的帐是该清算了。”阴阳五行轮盘在封泽手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映亮他那双冰冷的双眸。方遇白不屑地笑起来:“以你现在剩下的法力,你觉得能赢得过我吗?”   话音才刚刚落下,御鬼令就出现在方遇白手里,一道银光在咒语的催动下化为无数利箭飞向封泽。封泽将法力注入到五行轮盘当中,依靠轮盘的力量张开结界抵御,他的法力还没有完结恢复,光箭在撞到结界时消失,他的身体也几乎同时感觉到一股刺痛。   “既然你能从无界地狱活着回来,那今天我就再辛苦一次,让你死得彻底一点。”随着方遇白的话,无数道黑影渐渐在周围聚集,御鬼令闪烁着骇人的红光,在黑暗中像恶魔的眼睛,将魂灵召唤过来。   封泽拿出符纸,上面画有朱砂法印,在封家法术里,符咒之术是最强大的力量,但以封泽现在的法力,没有办法发挥它的全部威力,但如果通过阴阳五行轮盘的话,就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它的效果,这也是从来不使用法器的封泽将阴阳五行轮盘带在身边的原因。   但他所面临的对手是方遇白,手中还有被称为最强法器的御鬼令,就算有轮盘的帮助,他也明显处于劣势。驱使鬼魂是方家最擅长的法术,通过御鬼令的力量,可以召唤百鬼化为式神攻击对手,而这种方术对方遇白来说最熟悉不过,他不想跟封泽在这里浪费时间,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他死得彻彻底底。   聚集过来的鬼魂在方遇白身后形成一个庞大的黑影,感应灯忽然闪烁起来,方遇白露出阴森的笑容:“封泽,大难不死就要躲得远一点,非要凑到跟前挡路的话,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封泽确实可以对这件事置之不理,毕竟调查凶杀案是警察的工作,他顶多就是在顾易止遇到麻烦时帮一下忙,而不是将自己推到前线。但夏芝晴的死他有责任,当初方遇白对夜合的利用他更不会忘记,这是他们之间的宿命,必定要分出胜负! 第183章 是人是鬼   如果是以前,他们之间会是一场实力相当的对决,但现在封泽明显处于劣势,通过御鬼令召唤过来的鬼魂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符咒在这时显得尤其单薄。封泽并没有料到方遇白会在这里出现,在他法力恢复之前,还没有办法胜过眼前的人。   在来到宜城的时候,方遇白就已经发现封泽还活着,为了除掉这个障碍,他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封泽面前。是不是公平根本不重要,他要的就是结果,让封泽死无葬身之地的结果!   方遇白挥舞御鬼令,百鬼在他的驱使下扑向封泽,重重黑影瞬间就将他包裹起来。方遇白嘴角露出一丝骇人的冷笑:“去死吧!”   御鬼令上的红光更甚,鬼魂在闪烁的感应灯下飞舞,就在这时百鬼堆里发出刺目的金光,鬼魂瞬间散开,四下逃窜。符纸在封泽手里化为一道火光消失,他胸口起伏着,显然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法力,方遇白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随即笑道:“看来还是我太小看了你,不过你躲得过第一次,就不一定可以躲得过第二次了。”   封泽知道再拖延下去,只会把自己陷进更深的险境,眼前的对手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存活了上百年的不死人,一百年前他就是闻名天下的方家宗主,现在经过一百年时间的修习,他的法力已经远远胜于从前。封泽在脑海里搜索着可以脱身的方法,方遇白抚摸着御鬼令,叹气说道:“当年你的祖先联合了其他分支长老才从我手里夺走御鬼令,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力量可以赢过我吗?封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真论起辈分,你还得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老祖宗呢!”   “我怕你没有这个福气承受。”封泽冷漠的说道。   “之前的事我还得谢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召回南之,今天我就还你这个人情,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下辈子再抬胎的话,记得千万不要选在封家!”方遇白神色一厉,鬼魂在他的召唤下形成一柄黑色巨剑,冲向封泽。   封泽向后退了两步,手结法印,想要张结界抵御,但胸口传来的剧烈钝痛让他的法术失效,阴阳五行轮盘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巨剑已经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电般掠来挡在他身前,方遇白大吃一惊,御鬼令一挥,已经近在咫尺的黑剑凭空消失,猛得收住的法力将他震得后退数步。   飞舞的鬼影在亮起的感应灯中消失,封泽认出来这个挡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纪南之,他身上缠绕着封印尸气的结界,与方遇白刚才所用的法术如出一辙,封霖他们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也正是因为这道结界。方遇白动容地唤他:“南之……”   “别再错下去了。”纪南之说,封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痛苦。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在一起吗?”方遇白的声音那样温柔,甚至透露出一丝卑微。   “但不是以这种方式!”纪南之激动地说。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活着,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方遇白说道。纪南之指着夏芝晴的房门悲痛地说:“她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遇白,我不明白,在你心里人命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如果我们没有回到宜城,她会活得好好的,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方遇白低低叹气一声。   纪南之苦笑两声:“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既然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变成什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仍然在一起。”方遇白柔声说道,“南之,你别着急,等我解决完这个人后,我会再想其他办法的,你先等一会,我马上就杀了他。”   纪南之摇了摇头:“除非你先杀了我。”   方遇白一愣,挤出一丝笑容说:“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没有把事情全部告诉你,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会慢慢改的,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封家是我方家的仇人,当年要不是他们,我也不会失去御鬼令,让你受这么多年的苦。南之,你先让开,等我解决掉他后,再跟你好好解释。”   纪南之没有回答他,只微微回头说道:“封先生,这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会再去找你,现在你先离开这里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有很深的隔阂,封泽不是那种争一时胜负的人,他知道暂时离开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他看了一眼纪南之,后退几步,转身从这里离开。方遇白没有追上去,他看着纪南之,难过地问道:“南之,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不,我不恨你,但我恨我自己。”黑暗的楼道里,纪南之的声音听上去那样悲伤。电梯的叮咚声响起,保安发现这层楼的感应灯忽闪忽灭的,特地过来检查一下,他们看到那两条陌生人影,手电筒照过去,警觉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纪南之无法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用手挡住脸,方遇白伸手一挥,手电筒应声落到地上,保安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你们……你们……”   “跟我回去吧。”方遇白柔声说道。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纪南之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去。   “不会的,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方遇白向他走去。纪南之苦涩地笑了笑:“遇白,不要自欺欺人了,所有事情都变了,都变了。”话音还没有落下,他的人已经从楼道里消失,成为僵尸唯一得到的优势,就是让他拥有了现在这样无与伦比的速度。   方遇白没有停留,向他那个方向追过去,两名保安目瞪口呆,吓得跌坐在地上,年纪轻的那一个惊恐地说道:“他……他……他是人吗?该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封泽把车子停在路边,缓和法术反噬带着的痛楚,他的脸色在路灯下尤其苍白,剧烈起伏的胸口证明着他此刻所承受的巨大痛苦。手机在这时响起,他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深深呼吸两次,才接下接听键,像往常那样问道:“下班了?”   “嗯。”顾易止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要不要一块去吃宵夜?”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封泽说道。   “哦……好吧,”顾易止有点失望,“那我叫队长跟王浩一块去了。”   “一会早点回家。”封泽嘱咐他。顾易止应了一声,正准备说话,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他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嘟嘟声,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放不上来,王浩走过来推了他一把说:“发什么呆呢,都下班了,我们叫上队长去吃宵夜吧。”   “我怎么觉得有事要发生……”顾易止摸摸胸口皱眉说。   “可别!为了这两起杀人案,咱们都忙活大半个月了,今晚好不容易早点下班,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呀!”王浩双手合十朝天祈祷,“老天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苦命的警察,今天晚上可别再出什么妖蛾子了!”   可惜老天爷没有听见他的话,他那双手都还没有松开,齐振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对他们说道:“刚刚接到报警,有两个可疑人物出现在夏芝晴的家门口,你们跟我去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王浩跟顾易止竖起大拇指,带着一脸霜打茄子般的表情跟他们离开。顾易止问道:“队长,报案的人是谁?”   齐振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是两名公寓保安,他们发现十三楼的感应灯出现故障,在上去检查的时候看见两名男子站在夏芝晴的房门时,其中一人还故意挡住了脸,十分可疑。”   “会不会是凶手趁半夜来毁灭证据?”王浩猜测道。   “据保安所说房门并没有被破坏,他们应该没有进去。”齐振说道,“我们手头虽然有凶手的录像资料,但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如果今晚他真的出现了,对案件的进展来说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这起案子还真是挺诡异的,洪君君的尸体莫明其妙消失,又莫明其妙出现,现在外边议论的可热闹了,都说宜城出了一个咬人吸血的僵尸,什么稀奇古怪的话都有!”王浩摇摇头无奈地说。   “中止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出真相。”齐振冷静地说道。   顾易止故意望着窗外假装出神,因为那个凶手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僵尸啊!之前林美微那桩案子还能算是人为造成的,跟现在这两起命案截然不同,方遇白的下落还没有找到,僵尸也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吃瓜群众还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等真找到所谓的真相,才是爆发恐慌的时候吧!   “易止,你发什么呆呢?”王浩见他一直没有说话,推了推他问。   “没有,我只是在想……在想这桩案子是挺奇怪的。”顾易止打着哈哈说。齐振透过后视镜望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顾易止看见他的目光,心虚地撇开头,心里直犯嘀咕,难道队长已经发生了什么?   “咱们这些年也没少遇见离奇案子,最后水落石出时哪一件不是有人在故弄玄乎,我看这次也肯定错不了。”王浩笃定地说。   这段时间封霖一直在找寻僵尸的下落,他把从酒店客房里收集到的微弱尸气装进搜魂器里,如果僵尸出现的话,搜魂器就会出现反应,但他等了好几天,还是没有任何线索。搜魂器的外表看起来特别普通,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比手掌大不了多少,上面有一个可以打开的盖子,里面悬挂着一枚铜铃,如果目标出现的话,铜铃就会震响。它是以前封家人用来寻找僵尸下落的法器,随着僵尸的销声匿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封霖好不容易才学会它的用法,拿着它几乎把宜城的大街小巷都跑遍了,搜魂器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封霖坐在沙发上翻看着这件法器,怀疑是不是自己用错了咒语,屋里很安静,只有风声从窗外吹过,他叹了口气,把搜魂器放下准备去休息。当搜魂器刚接触到桌面时,突然发出清脆的铃声,在夜色中听起来分外刺耳,把封霖吓了一跳。搜魂器不属于高级法器,只有靠近目标一定范围时才会出现反应,如果不是自己使用方法借误的话,那是不是代表僵尸就在附近?   但这里是封宅啊,四周都布有驱魔辟邪的符印,根本没有鬼怪可以靠近,僵尸总不至于过来寻死吧? 第184章 一物降一物   铃声还没有停止,封霖小心翼翼把法器拿起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出去看看情况,万一真是僵尸呢!搜魂器会为他提示方向,越靠近目标,铃声就会越急促,封霖打开房门走出去,庭院里装有地灯,在晚上依旧能看清楚周围的情况,风吹着树叶摇晃,铃声仍在在刺耳回响着。   封霖缓缓走向大门,一阵冷风吹来,他忍不住抖了抖,手搭上铜锁,犹豫着要不要把门打开。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那一团团模糊的树丛后面仿佛随时都会蹦出怪物来,只要走出这扇门,就等于走出符印的保护范围,要是僵尸真的在附近,他能对付得了吗?   封霖咽咽口水,打量了一下周围,咣啷一声把铜锁拉开,这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比铃声更刺耳,封霖抱着赶鸭子上架的心情,把身体从那条打开的门缝里挤出去。铃声还在继续,他心惊胆战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两束亮光突然从远处打过来,吓得他差点把搜魂器扔出去,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辆开过来的车子。离奇的是铃声就在这时消失了,只有汽车引擎声越来越近,车子在他旁边停下,车窗缓缓摇下来,封泽看着他问:“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大哥,我怀疑搜魂器是不是坏了。”封霖纠结地说。   “它响了?”封泽问道。   “是呀,就在刚才,响得特别厉害,可是这会又什么动静都没有。”封霖满脸的纠结,“那只僵尸就算再笨,也不可能跑到我们家附近来吧,除非他真不要命了,要不就是我用错咒语了。”   “搜魂器没有坏,你的咒语也没有错。”封泽看了一眼周围说道。   “大哥,你是说……”封霖瞪大眼睛,“僵尸真的就在这附近啊?”   “他已经走了。”封泽把车子开进院子,封霖巴巴地等他停好车,顺便晃了两下搜魂器,里面的铜铃果然纹丝不动,半点声音都没有。见封泽走出来,他赶紧追上去问:“大哥,你说清楚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僵尸真在附近,他怎么忽然又不见了?”   “尸体在尸变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就会获得某种特殊力量,行僵力大无穷,而这只僵尸拥有的就是速度。”封泽边走边说道。   “速度?大哥,你都没有看见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话还没有说完,封霖神情一顿,紧张地问道,“大哥,你该不会已经和他交过手了吧?”   “他救了我。”封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说。封霖越来越糊涂,费劲地说道:“等等,先让我理一理!你遇见僵尸,然而这只僵尸救了你,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不对呀!术师是僵尸的天敌,他为什么要救你?还有啊,什么事能让僵尸救一个术师?”   “或许这就是他今天来的目的。”封泽坐在沙发上,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封霖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大哥,你跟人交手了?”   “是方遇白。”封泽说道。   “你遇见他了?”封霖大吃一惊,“你现在法力还没有恢复,怎么能……大哥,你刚才说僵尸救了你,就是在你遇见方遇白的时候吗?但那只僵尸不是跟方遇白一伙的吗,怎么忽然倒戈了?他们俩闹翻了?”   封霖问题一大串,他没想通的事,封泽也没有找到答案。从他们当时的对话来看,这两个人之间明显出了问题,纪南之独自来到宜城,而方遇白为了寻找他也出现在这里,那些被杀害的女孩子最后都成为纪南之的食物,但是从他的话里,又似乎对这件事深恶痛绝,这是为什么?封泽泽没有回答,只叮嘱道:“你和姑姑最近小心点,如果遇见方遇白,尽量避开,不要和他动手。”   “放心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我还能跑呀!”现在方遇白手里有御鬼令,封霖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他跟那只僵尸的下落我们还找吗?”   封泽伸出手,犬灵浮现在半空,缓缓落下来。式神是依靠主人的力量而存在的,以前壮实的跟小狮子一样的犬灵现在看起来也是恹恹的,可见封泽虚弱的程度。犬灵安静的俯在地上,看起来就跟宠物没有区别,封泽摸着它的头,说道:“它已经记下方遇白和纪南之的气息,要找到他们并不是难事,不用急于一时。”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封霖能感觉到犬灵身上的灵力很弱,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几天我会留在老宅,外面的事就交给你跟姑姑了。”封泽说道。   “哦……”封霖点了点头,脑海里想起一件事,犹豫地问道,“大哥,你说方遇白这次回来会不会再找易止的麻烦?之前在百盛商场的时候,他就曾经把易止关进异度空间,现在易止身上没有封印,要是真被方遇白盯上的话,恐怕……”   封泽的脸色阴沉了几分,犬灵在他脚边消失。   封霖说得对,方遇白曾经想要抽取易止的魂魄,如果这次他故计重施的话,以自己现在的法力,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他。   “要不我把他接到老宅里来住吧?”封霖说道,“方遇白胆子再大,总不至于找上门吧。”   话音刚落下,门铃声响起,封霖看看外面,奇怪地嘀咕:“都凌晨了,还会有谁过来?我去看看。”他走出去开门,封泽靠在沙发上重重舒了口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一路跑到玄关把门推开冲进来。封泽转头看去,顾易止穿着警服站在门口直喘气,脸色通红,满头都是大汗,封泽微微皱眉,说道:“你跑上山的?”   “太晚了,没打到车。”顾易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看他累成这样,封泽倒了杯水递过去,好笑地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干脆就上来一趟。”顾易止仰头一饮而尽,终于缓了口气过来,抓住他胳膊紧张地问,“封泽,你是不是遇见方遇白了?”   “你去了夏芝晴的住处?”看他衣服都没有换,封泽就猜到他应该刚刚出警回来。   “公寓的保安报警说出现了奇怪的人,监控显示方遇白比你晚半个多小时进入公寓大楼,但保安说他们看见的人并不是你,”顾易止担忧地问,“封泽,当时除了你们还有其他人在?”   “有。”封泽没有隐瞒他。   “是酒店里那个男人?”顾易止紧张地问道。   “确实是他。”封泽叹气说道,“我们找了他这么久,但他或许一直就在我们附近。”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顾易止上下打量着他。   “你这么急到宜山来,就是为了问这句话吗?”封泽微笑问道。但顾易止的精神怎么也无法松懈下来,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方遇白对封泽所做的事,龙泉山上发生的那一幕,就算到了现在,都还是他心底的恶梦。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难掩神情里的担忧:“你的法力还没有恢复,我怕他们对你不利。”   “我没事。”封泽轻拍他的背部说。   “如果这次方遇白有其他目的,如果他还对你……”顾易止不敢再想下去,这个念头只要浮现在脑海,就已经让他恐惧不已。   “你是觉得我会犯同样的错误吗?”封泽抬起他的脸问。   “他为了达到目的,连夏芝晴都杀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顾易止说道。   是呀,他说得对,方遇白只为自己而活着,在他眼里,任何人的性命都可以成为垫脚石,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再做出更可怕的事,只有与之相抗衡的力量,才可以保护重要的人。封泽叹息一声,问道:“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能做什么?”顾易止急切地问。   “把你的血给我。”封泽说道。   顾易止几乎没有犹豫,脱口就说:“好啊好啊,你要多少都可以!怎么给,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封泽有些无奈。   “我以前就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就是你的血袋。”顾易止一脸发现自身价值的兴奋表情,“我的血可以帮助你恢复法力,这样再碰上方遇白时就不用担心了,还有那只僵尸,将来还得靠你把他抓住呢!”   “顾警官,你这是在跟我等价交换吗?”封泽低头靠近他问。   “要是放着他不管,肯定还会出现更多的遇害者,只有你才可以除掉他。”顾易止讨好地说,“你要说等价交换也行,咱们都什么关系了,当帮我个小忙更好啊!”   封霖本来还站在旁边当一个看客,但越呆下去越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一句话没插上先不说,还差点受到一万点暴击,第一次对自己黄金单身汉的身份产生怀疑,灰溜溜滑上楼,扶着墙直叹气。   这俗话说得好啊,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楼下这种情况吧! 第185章 一道虚影   清晨,顾易止头昏脑胀的醒来,手臂上那道细细的伤口基本已经看不出来,想到昨晚封泽用法术将他的鲜血融合进符纸时的情形,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赞叹跟魔法似的,太神奇了!如果医院输血也能这么方便,那简直就是造福全人类啊!   他躺在床上开了会脑洞,乖乖起床套上衣服,昨晚他没来得及回家,就住在了老宅里。在楼道里他遇见打着哈欠睡眼惺松的封霖,正准备打招呼时,封霖一把把他拉到旁边,神秘兮兮问道:“易止,你们警局里有没有又漂亮又有教养还特别温柔的警花?”   “啊?”顾易止满头雾水,没转过弯来。   “你看啊,你跟我大哥以后肯定得在一块过,那我也总不能老是孤孤单单的吧!我感觉你们警察挺好的,想想看,警花!一身橄榄绿英姿飒爽,巾帼不输须眉啊,肯定比那些名媛更有内涵!”封霖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警形像,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   顾易止怀疑他是不是脑门被挤了,女警确实是一道风景线,不过他可不觉得封霖会喜欢那些素面朝天还雷厉风行的女孩子。封霖越想越兴奋,简直在脑海里演了一出偶像剧,他撞撞顾易止的胳膊,嘿嘿说道:“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帮我搭个线,怎么样?”   “这个……”顾易止考虑着该拒绝还是该答应,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提住封霖的耳朵,把封霖疼得够呛,哎呦哎呦直叫唤。封云岚气急败坏地说道:“大清早的,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当警察局是婚庆公司呢,还警花!菊花你要不要,我上门口给你摘一朵!”   “门口菊花还没开呢……”封霖捂着耳朵说。   “还学会顶嘴了啊!”封云岚使了更大力,差点把他耳朵揪掉。   封霖疼得嘴都歪了:“轻点轻点,真要掉了啊!”   “我可跟你说,要是让我知道你祸害了人家正经女孩子,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封云岚松开手,最后不忘补上一句,“第三条腿!”   封霖不服气地说:“你自己还不是满世界玩恋爱游戏,怎么我就不行?”   “翅膀硬了啊,我倒要看看今天你的皮有多实!”封云岚顺便从旁边花盆里拔下一根装饰用的枯树枝,朝封霖身上抽去。封霖现在才知道前几天封云岚买回来这一盆所谓的抽像文艺派枯木有什么用,原来就是留着打他的呀!他被抽得原地一跳,拼命往楼下跑去,惨叫声传遍整座宅子。   顾易止从楼梯上走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出闹剧,封泽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旁,对在客厅里绕圈的那两上人充耳不闻。   “他们……”顾易止指了指正在饱受苦刑的封霖,找不出话来。   “吃饭吧。”封泽拉开旁边的椅子说。   早餐是厨房准备的,样样都比得上五星级酒店的水准,但听着后面传来的阵阵哀叫声,顾易止哪里吃得下,开始无比同情封霖,怪不得他不愿意呆在老宅,看来平常没少受虐待啊!   “一会我送你上班。”封泽倒是司空见惯了,一脸平静的表情。   “警局可能会派人来问昨晚的事,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说?”顾易止嚼着面包问。   “夏芝晴的死确实跟我有关,遇上方遇白是个意外,不过通过这件事倒是找到了不少线索。”封泽的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   “你是说你知道方遇白在哪?”顾易止迫切地问。   通过犬灵寻找的话,确实应该可以找到方遇白及纪南之的所在,但是封泽不能让顾易止去冒这个险,他伸手摸摸他的头,说道:“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封云岚终于揍完封霖了,心满意足地拉开椅子坐下,正巧看见封泽无限宠溺的动作,唉声叹气说:“怪不得封霖想找人谈恋爱,连我看着都眼红了!”   顾易止尴尬不已,站起来说:“我该去上班了。”   封霖还瘫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顾易止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跟封泽离开宅子。车上,他问道:“姑姑一直都是这么对封霖的吗?”   “今天还算好的。”封泽说道。   顾易止忍不住抖了抖:“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还挺特别的。”   “姑姑这些年有过很多追求者,有的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她最后都放弃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封泽一边开车一边说。   “是因为封霖?”想到他们俩刚才那样子,顾易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话。   “封霖没有父亲,在母亲这个称呼上,姑姑希望只属于封霖。”封泽说。车子开在安静的盘山路上,阳光从枝桠间穿梭而过,投下斑驳光影,顾易止转头看着封泽,总觉得自己又好像重新认识了他,封泽不是不在意,不是看不见,不是不明白,只是将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从不轻易让别人发现,就像对封霖跟封云岚。   到了警局门口,下车前封泽提醒他:“方遇白跟僵尸都是非常难对付的人,如果你们发现他们的下落,最好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凶手基本上锁定是纪南之了,方遇白只是怀疑对象,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跟这桩案子有关。”顾易上皱眉说道,“就像之前罗珊的事一样,他没有动手去做任何事,法律也奈何不是他。”   “这次不会那么简单。”封泽的神情不容乐观。方遇白得到了御鬼令,不必再耗费法力去召唤死灵,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加危险。顾易止点点头说:“好吧,我会注意的,有事情我再联络你。”   “自己小心点。”封泽目送他走进警局大门后才开车离开。   办公室里,几名同事都在查看昨晚悠然小苑附近的录像,希望能找到相关线索,幸好时间段还算准备,比大海捞针要简单的多。王浩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顾易止走过去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   “最近真是净出怪事啊!”王浩把录像倒回去一点,指着画面说道,“你看这,就是这里,突然有道黑影闪过,看起来也不像动物,怎么能跑这么快?”   在他说话的时间里,果然有一道黑影飞快的从镜头前闪过,顾易止愣了愣,把画面又倒了回去,等黑影出现的时候再定格住放大,这个时候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来上面的四肢及头颅。王浩看呆了,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开口:“这是……这是人?”   从所显示的画面来看,这一团看不真切的黑影确实像一个人。周围的同事陆续聚过来研究,于立新说道:“是不是摄像头出了故障?”   “其他的都正常,就是这一段出现了这个黑影。”王浩心里寒寒的,这诡异的现象让他想起之前林美微案子里出现的那个不存在的人。   “有可能是镜头前面有什么虫子飞过吧,这种事也常有。”于立新不以为意地说。   “易止,你怎么看?”王浩问道。   “报案人说看见了两个人,但视频画面里只出现了方遇白,剩下的一个人是怎么出现在十三楼的?”顾易止皱眉思索。悠然小苑一共十七层,每个出入口及电梯内部都装有监控,既然酒店可以拍下纪南之的身影,那他如果出现在悠然小苑,监控没有理由拍不到他。从这个黑影的姿势来看,他似乎正在奔跑,难道他就是……   “该不会走逃生楼梯上去的吧?”王浩开玩笑地说。修然小苑有两条逃生楼梯,虽然门口也装有摄像头,但因为很少有人在这里出入,物业也就没怎么管,检修不够及时,监控线路早就损坏不能传输了,再说发现可疑人物的地方在十三楼,一般人也不会这么傻爬楼梯上去吧。   “等等,我记得这个位置还真是逃生通道的方向。”于立新勘察过悠然小苑的地形,还有点印像。   “可这监控时间离报案人发现他们的时间才相隔了几秒,就算跳下来也没这么快啊!”王浩说道。   “是挺奇怪的,太不合常理了。”于立新说道,“这样吧,我带同事上逃生通道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们帮我跟队长说一声。”   “小心点啊!”王浩喊了一声,目光又回到监控画面上,不停嘀咕着,“这应该不是人吧,再长四条腿也不可能跑这么快啊,这都快成虚影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顾易止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   王浩点点头:“说得也是,这世上什么怪事没有,咱们撞见的还少啊!这要真是人,肯定得被科学家关起来研究,等提取到优良基因,奥运会的田径运动就不用愁了!”   “你想得够远啊!”顾易止笑着推了他一把。   “自从安慧调走之后,咱们科室就剩下一些大老爷们,每天除了查案还是查案,自己要不找点乐子调剂调剂,那日子过得多无聊!”王浩嘿嘿笑了两声说。   “你要真觉得无聊,那边可有一堆案件等着你接手呢!”顾易止指指桌上堆得那厚厚一叠卷宗说。   “你饶了我吧,光这桩案子都够我忙活的了!”王浩说,“还是安慧好啊,调到清闲的部门,没事还能休个假。诶对了,你说她跟队长的事还有戏吗?”   “有没有戏你可以直接问队长。”顾易止其实也觉得安慧跟齐振挺般配的,有一阵子两个人还挺像那么回事,但现在又没了音讯,而且队长这段时间心里头好像藏着事,总是很消沉。   “按咱们队长的性子,就算问了也是白搭。”王浩摊摊上说,“本来还想推他们一把,现在真是有劲也没处使啊!”   “现在有了。”齐振的声音出现在门口,他扬扬手里的资料说道,“根据目击者所言,夏芝晴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南河路。”   “那里不是外来务工者的聚集地吗?”王浩站起来说道。   “没错,她在遇害当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独自去了南河路,你们去调查一下那边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如果可能的话,那里或许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齐振严肃地说道。 第186章 第一案发现场   南河路在没规划之前还被称为村组,离市区很远,虽然统一整治过,但还留着大量私房,因为这里房租便宜,离宜城工业园又近,有的厂子干脆租下几栋楼当成员工宿舍,因此这里人员特别密集,环境也非常脏乱。现在是上班时间,街道上只有一些带着孩子溜达的妇女,她们看到警车开过来,都好奇的探头张望。   顾易止手里拿着夏芝晴的照片挨个询问,她们都摇摇头,称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知不觉他跟王浩就走到了街尾,这里的房子尤其破旧,盖在下水道上的石板缺了好几个牙子,弥漫出一股酸臭味。一排密密麻麻的砖房出现在眼前,墙体连最基本上的水泥都没有刷上,房顶还是彩钢瓦盖的,院子里横七竖八拉着晾衣绳,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不敢相信宜城还有这样脏乱差的地方。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坐在门口纳鞋底,她听到响起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你们找谁呀?”   顾易止上前问道:“大姐,请问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大姐接过照片仔仔细细看着,半晌没有说话,正当顾易止以为这次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她突然说道:“见过啊,大约半个月前来过我们这。”   “真的?你看清楚了?”王浩面露喜色,问道。   “那会是半夜吧,我起来上厕所,看见她在院子里面晃悠,穿得挺讲究的,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就多看了几眼。”大姐说道,“我看得可清楚了,第二天还跟别人说起这事呢,大家都说一个姑娘家家跑我们这种地方来,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有没有跟什么人碰过面?”王浩迫切问道。   “见面倒是没有,不过她在那间屋子前面停了一会。”大姐指了指最角落的那间出租屋说。   “那间屋子住的是谁?”顾易止问。   “谁知道呢,就没见他出过门。”大姐撇撇嘴说。   “那你有没有看见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顾易止继续追问。   “天亮之后我还特别去听了一下,那屋子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猜她早就走了。”大姐不觉得自己听墙根有什么丢脸的,还特别兴奋地问,“警察同志,这是什么人呀,还让你们大老远跑到这儿来问?”   “这是一桩命案的遇害者,如果你有其他线索的话,请及时告诉我们。”王浩公事化地说道。   “死了?”大姐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啧啧两声说,“我就说呢,一个大姑娘半夜三更到咱们这儿来,能是什么正经人家!”   顾易止跟夏芝晴还算有几分交情,听了大姐的话,脸色就不太好看,要不是现在真正办案,他真想反驳几句。屋里传出孩子的哭声,大姐把鞋垫子一收,急匆匆走进去,都顾不上跟两位警察同志打招呼。王浩看着角落里那间小砖屋,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   顾易止点点头,两人向那边走去,隐隐约约闻到一股特别奇怪的气味,王浩吸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怪恶心人的。”   “好像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顾易止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木门。这间房子非常小,也就十几个平米,墙体红砖裸露,上面爬满青苔,右边是一个用石头搭成的洗衣台,上面放了块水泥板子,水管是现接的,崭新的蓝色显得跟周围格格不入。这种房子应该都是房东特意盖起来租给外来务工者的,虽然又脏又旧,但一个月二百块钱的房租还是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越靠近屋子,那股气味就越重,王浩忍不住掩住鼻子:“这里头真有人住吗?”   顾易止看了一眼门锁,从磨损的程度来看,这里确实一直有人居住。他示意王浩,王浩点点头,走上前敲门。   咚咚咚——   手指扣在木板上发现沉闷的声响,他们等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王浩再次重复动作,高声说道:“有人吗?我们是警察,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里面还是没有响动,王浩有点着急:“怎么办,我们冲进去吧?”   “目前都还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不太合适吧?这样吧,我们先去找房东了解一下情况。”顾易止提议说。王浩失望地点点头:“看来也只能先这么办了,走吧。”   一阵风吹过,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越来越浓,顾易止脚步顿住,用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王浩:“王浩,你觉得觉得这个味道很像……很像尸体腐烂后散发出来的?”   王浩一个激灵:“没错!就是尸体的腐臭味!”   对于这种味道,他们当警察的太熟悉了,王浩脑海里出现各种各样藏尸的画面,一具具腐烂淌水的尸体从冰箱、从床下、从墙体里被找出来。他警觉地说道:“这里面该不会……”   “进去看看。”顾易止不再纠结什么规矩,跟王浩两个人一鼓作气把房门撞开。这种老式的弹簧锁不堪一击,木门磕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屋里黑洞洞的,唯一的窗户都被隔光窗帘挡了下严实,那股腐臭味扑面而来,王浩险些作呕,好不容易才压下胃部翻腾的感觉。   屋里显然没有人,顾易止打开灯,头顶那盏灯泡闪烁几下,终于坚强的亮起来。他们对面是一张床,上面连最基本的铺盖都没有,除了一张垫着砖块的破桌子外,屋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生活用品,王浩走了一圈,在床板上发现一滩奇怪的黑褐色污渍,凭多年的办案经验,他知道这很有可能是血迹。王浩示意顾易止过来查看,他们仔仔细经检查了一遍这张木床,不但发现更多的污渍,更在床底下找到一件染上血迹的女式风衣。   他们立即联络了齐振,大约一小时后,齐振带着技侦科的同事来到事发地点,警笛声吸引了周边的居民,民警在院子里拉起警戒线,吃瓜群众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技侦把所有可疑物品都收集起来,几个民警在询问围观居民一些具体情况,王浩联络上了房东,那个矮矮胖胖的老伯被眼前这阵仗吓坏了,王浩带他去录口供。   “这里会不会就是第一案发现场?”顾易止问。夏芝晴是被抛尸在垃圾站里的,很显然她是在另一个地方遇害,而那只运尸体所用的行李箱就是重要线索之下,这几天刑侦大队也一直在追查。齐振面色凝重地说道:“很有可能,现在就等血液化验结果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寻找的人。”顾易止说道。   “这里人蛇混杂,对调查取证有一定难度,不过从这间屋子来看,现场应该没有被破坏过,希望能够找到有利的线索。”齐振叹气说。手机在这时候响起,他接起来,听完里面的话,面色渐渐变得沉重,挂断电话后说道:“他们找到行李箱的卖家了,易止,这里交给王浩处理,你跟我过去看看。”   运尸的行李箱是比较老式的款式,箱体用黑色的牛津布制成,一般只有在低档商场里才有销售。齐振发现这只行李箱的缝隙里有不少灰尘,很有可能就是店铺存货,既然是这样,那在市场上的流通量应该不高,所以他让人拿着照片在宜城的中低挡市场里挨下询问,直到今天才有了结果。   这是一家小型箱包批发市场,经营的都是一些较档的货物,主要供应周边县城的零售店,一名民警站在入口等他们,把他们领到那间店子里。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猛得见到警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脸手足无措的表情。   齐振把行李箱的照片摊在他面前,问道:“你确定这个箱子是从你这里买的?”   “对,我刚跟那两位同志也说过。”老板战战兢兢地回答,“这种箱子是好几年的款,市场上早就没有销售了,主要是太大了,不实用,卖不出去,我还剩几个在仓库里,要不给你们拿过来看看?”   “行,麻烦你了。”齐振应道。老板拨了个电话,交待完之后才抬头说道:“仓库离的有点远,你们可能得等十来分钟。”   齐振点点头,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买箱子的是什么人?”   老板想了想说道:“别人我可能记不清了,但对他还有点印像,是个男的,二十多岁,当时指名要最大的箱子,看了几个都不满意,我就让老婆从仓库里把这个搬过来,结果他一下子就看中了,连价都没有还,直接拖走了。”   “他长得什么样子?”齐振问道。   “这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店里有监控,给你们找出来看看?”老板指了指面前的电脑说。这倒是大出齐振他们的意料,只要有监控视频,查案子就能少绕弯路。老板设置好时间点,一边操作一边嘀咕:“我记得那好像是个周五,因为我老婆要赶着去接女儿回家,店里就我一个人看着。对,没错,就是周五!”   店里的录像可以保存一个月时间,这对齐振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好消息,至少省去了修复数据的麻烦。录像开始播放,画面上出现百无聊赖坐在店子里玩手机的老板,快进了一段时间后,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老板指着他说道:“就是这个年轻人!”   他背对着摄像头,看不清楚长相,正如老板所说得那样,他在看到那个箱子后直接买下来,还用手在箱面上拍了拍,似乎非常满意。老板收了钱笑容满面的送他离开,他转过身,虽然摄像头像素不高,却还是把他的样子录了下来。   “这个人是……”齐振脸上浮起愕然地神色。   没错,他就是方遇白。 第187章 隔阂   回到警局之后,齐振把人聚在一起开会,总结了这段时间所找到的线索,将方遇白跟那个还没有查到身份的男人立为第一嫌疑人。他们在出租屋里没有发现其他遇害者,但那股腐臭味却非常明显,警察在门上贴了封条,禁止任何人靠近,几天之后化验结果出来,证明出租屋里的血迹就是属于夏芝晴的。   根据房东所说,住在那间屋里的是个年轻男人,但是他没有登记任何身份资料,只在收了半年的房租后就将钥匙交给对方。齐振把方遇白跟另一个人的照片给他看,他很快指出就是那个没有身份的神秘男子。案子进展到现在已经相对明朗,这两个人有重大嫌疑,接下来怎么找到他们的下落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顾易止拖着一身疲惫离开警局,封泽正在门口等他,他有气无力的拉开车门坐起来,重重叹了口气说:“我感觉我快散架了。”   “有什么新进展吗?”封泽问。   虽然局里有规定不能把案情透露出不相关的人,但将来说不定还要靠封泽打僵尸呢,顾易止怎么也得把这层关系打好,况且封泽早就知道凶手就是那两个人,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顾易止把出租屋跟行李箱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现在队里都在找他们的下落,连警犬都出动了,要是真发现他们,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队长解释!”   “如果这么容易找到的话,他们也无法躲这么久。”封泽发动车子说。   “说得也是,这只僵尸看起来跟以前那只不同,智商还挺高的,再加上有方遇白在旁边帮忙,肯定难缠的很。”顾易止又是一声叹气。   “都下班了,就别想这么多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封泽说。顾易止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封泽,你最近怎么天天来接我,不觉得麻烦吗?”   “你可以请个长假在家里呆着。”封泽故意说。   “又请假?不行不行!”顾易止猛摆手,“之前我就请了好多天了,就算姑姑认识局长,我也不能这么没有顾及啊!再说大家现在都这么忙,我再请假那不是没事找抽吗!”   “那我就只能继续麻烦下去了。”封泽叹气说。他之所以现在每天来接顾易止,就是担心方遇白会对他不利。顾易止没想那么多,冲他嘿嘿一笑,特别心安理德地说:“没事,反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救命恩人”四个字现在就跟座大山似的压在封泽身上,有时候他想自己答应他的话是不是太过草率了,看上去现在就跟没了自由一样,要真算这一笔帐,自己以前帮他做的那些事,怎么也够抵消了吧?不过想归想,最后封泽还是让他把“救命恩人”这顶帽子戴在头上,看他这样乐于其中,封泽对他高深莫测的笑了一笑,说道:“回家后我会好好报答你这份救命之情。”   “怎……怎么报答?”顾易止莫明觉得脊背发凉。   封泽故意拿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顾易止往后退去,身体都贴到车门上,结结巴巴地问:“要不……要不你放我下车,我自己走回去。”   “太晚了。”封泽踩下油门,车子在夜色中绝尘而去。   路灯照出一道裹在黑色外套里的人影,他戴着帽子,厚厚的围巾包住了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出外,穿过夜色看着那辆已经远去的车。他垂下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路灯将它拖得很长,已经到春天了,天气已经暖和了很多,可他就算把全身裹得密不透风,仍然低抗不是那股来自心底最深处的寒意。   一件东西突然被抛来扔在他脚步,他怔了怔,抬眼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后退两步。方遇白向他走过来,指着地上的血袋说道:“这是从医院买来的血浆,虽然没有鲜血那么有效果,但至少可以阻止你的身体不那么快腐烂,喝了它吧。”   血袋上还印着红十字会的标志,纪南之低头看着它,摇了摇头:“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我已经想到其他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南之,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方遇白急切地说道,“我没有再杀人了,只要你喝了这袋血,我一定会让你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他们之间只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但纪南之已经不想再靠近一步:“遇白,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和你长长久久相伴下去,但不是用这种方式,你明白吗?”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方遇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卑微过,“我用了你最不想见到的方法,但那也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啊,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我不怪你,但我不会原谅自己。”纪南之张开手,那股猛烈的腐臭味从他身上传来,他苦笑着说道,“遇白,你看看现在的我,还算活着吗?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的法术,这就是逆天的代价,你我都要付出的代价!”   “你只是因为没有喝血才会变成这样的,你看我都给你拿来血袋了,只要你喝了它,身体就不会继续恶化下去。”方遇白温柔地劝说道,“我已经想到更好的办法,你很快就不用再承受这么痛苦,南之,你相信我吧,哪怕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够了,真的够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去伤害任何一个人。”纪南之痛苦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等我做完这件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不好吗?”方遇白的声音里充满心疼,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就只是一个在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孩子。他向纪南之走去,可每靠近一步,纪南之就退得更远,他们之间好像再也无法更近,方遇白的双眸在路灯下流露出无限悲伤:“南之,你真的不愿意在相信我了吗?”   “一直以来,我都全心全心的相信你,不管是陷害封家,还是抢夺御鬼令,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尽量帮你完成。”纪南之看着他说,“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你站在楼上朝我望来,白衣如雪,就像谪仙降世,那时我就认定了你。为了你,我跟纪家断绝关系,被父亲从族谱中除名,走在路上还要忍受指指点点,但这些都不重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任何痛苦我都可以忍受。”   “我选择去封印恶灵,并不是因为百姓比你更重要,而是这是我的责任,如果我不做,我的父亲跟胞族亲人也会去做,这是我欠他们的,只要还上这份恩情,从此以后我跟他们就再无干联。”遥远的记忆浮上纪南之心头,“我想等做完这件事后,和你找一个平平静静的地方生活,那里没有别人的闲言碎语,就只有我们两个,可是我没想到再次见到你时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时间。这一百多年来,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我想好好弥补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遇白,你告诉我,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你能继续留在我身边,就像以前那样。”方遇白痴痴的说,“你不喜欢喝血,不喜欢杀人,这都没有关系,我已经想到其他办法了,等成功之后,你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南之,你别再躲着我了,回到我身边吧,我们一起去做完这件事,好不好?”   “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起死回生,你到现在还不肯放弃吗?”纪南之悲痛地问。   “那是能力低劣者自我安慰的话,你看你不就活过来了吗?我们将来还要一起走很长很长的路,就跟当初我们所发的誓言一样,要永远相信彼此,永远不会背叛对方,我一直记得这些话,所以才用御鬼令让你活过来,现在我们不是过的很好吗?”方遇白深情地说道。   “很好?遇白,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纪南之戳穿他一直以来编织的美好梦境,“你看看我的样子,这样真能算活着我吗?遇白,你所做的这些,是为了让我们再续前缘,还是为了报复封家?”   “南之,你是不是糊涂了,如果我只是为了报复封家,需要等上这么多年吗?”方遇白着急地解释着,“你再等等,再等几天时间,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真的!”   “你已经害了很多人了,收手吧!”纪南之叫道。   “你再相信我一次!”方遇白向他走过去,“今天警察已经找到你之前落脚的地方,或许很快就会找到你的下落,别再躲着我了,让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好吗?”   纪南之摇摇头:“放过我吧,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方遇白的表情在路灯下显得那样难以置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南之,你要离开我吗,你现在要抛弃我吗?”   “趁一切还可以挽回,别再继续错下去了。”纪南之最后看了他一眼,身体移动,从这里消失。   “南之!”方遇白大叫一声,可眼前已经没有纪南之的身影,只有那股尸臭仍停留在这里。方遇白伸出手,抓住一缕清风,自嘲的笑起来,越来越大声。   他错了吗?为什么连他最重要的人都要舍弃他?   这一百多年的折磨,这涣散的三魂六魄,还有这满身的杀孽,都只是为了再续前缘,为了能够继续相守在一起,难道这也错了吗?   他算尽了所有可能,却没有算到以纪南之的性格,或许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那又怎么样,他要做的事没人可以拦得住,他要留下的人,也没人可以夺得走! 第188章 寻找踪迹   顾易止坐在桌子边美美吃着刚煮的面条,他发现自己这阵子煮饭手艺简直就是猛涨,一碗普通的鸡蛋面都能煮得色香味俱全。清晨的阳光从窗外投进,洒在地板上,这栋楼虽然老,不过胜在白天采光还不错,比起封宅,他觉得还是在自己这破屋里更自在,当然这些话可不能让封泽知道。   他抬头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封泽,心虚地低头猛扒两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吃不惯啊?”   吃不惯也正常,毕竟封家厨师做的饭拿出来样样都能媲美五星级酒店,就只有他这样对吃从来不讲究的人,对食物一般只有两个要求:能吃,熟了。封泽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把报纸翻了一面,问道:“你的东西多吗?”   “什么东西?”顾易止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搬家的话,什么时候比较方便?”封泽又问。   “搬家?搬去哪,宜山顶上啊?”顾易止瞪大眼睛问,“我住这儿挺好的,那离警局太远了,上下班不方便,我还是接着住这儿吧!”   封泽扔给他一把钥匙:“对面小区的风水还不错,我在那里买了一间房子,这是钥匙,你有空的话可以过去看看,看有没有东西要添置的。”   对面?   顾易止不自觉望向窗外,几栋高高的楼房出现在视线里,他记得那个小区建成还没两年,正赶上宜城房价最高的时候,再加上地段好,卖得可不便宜,小户型早就被一抢而空,剩下的都是一些高层大户型,看封泽这性格,估计买的就是这种。   “有钱真好啊!”顾易止摇摇头,感叹地说,“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过?”   “去年。”封泽说。   “其实我住这儿挺好的,地方小,又不用怎么收拾,多轻松。”顾易止翻看着钥匙说。   “床太小了。”封泽意味深长地吐出这两个字。顾易止一愣,脸涨得通红,把钥匙揣进兜里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封泽照例送他到警局门口,顾易止没有急着下车,看着不断有车辆进出的警局大门说:“封泽,等这件案子结束之后,我想回家一趟,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吗?”   他把视线移过来,期待地看着封泽,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他们之间的事可以得到父母同意。封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微笑着点头:“好。”   顾易止显得特别高兴:“说好了啊,不能反悔。”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封泽笑得意味深长。顾易止脸上一红,手忙脚乱打开车门,差点从里面滚出去,他冲封泽匆匆挥手告别,向警局大门跑过去。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里面,封泽才开车离开。   他的法力已经恢复了,打算先去找纪南之的下落,根据顾易止所说的情况,那股尸臭很有可能是从纪南之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如果真是这样,他身体已经腐烂的非常严重。封泽来到南河路出租房,那里的大姑娘小嫂子什么时候见过么光鲜亮丽的男人,纷纷把目光往他身上打量,猜测他是哪家公司的小开。封泽径直来到顾易止所说的那间屋子,门上还贴着封条,就算是大白天,也能感觉到从里面透出来的尸气,看来纪南之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   封泽唤出犬灵,让它记住这股气味。从那天的情况来看,纪南之和方遇白之间存在很大分歧,或许方遇白才是真正危险的人,现在只有找到纪南之才能知道事情真相。方遇白在他身上留下封印,为的就是防止术师发现僵尸的行踪,但是从现在来看,封印的力量已经在减弱,纪南之身上的尸气显露出现,在宜城的其他术师很快就会发出异常,封泽必须要赶在他们之找到纪南之。   之前犬灵就已经接触过纪南之,再加上这次这么明显的线索,它很快找到方向,浮上半空向封泽示意。封泽发动车子跟在他后面,一位小嫂子看着那辆豪车消失在视线里,羡慕地直叹气。她身边的小女孩拉拉她的胳膊,指着天空说道:“妈妈,有只狗狗在上面飞。”   小嫂子抬起头,果然看见一朵很像狗的云,想着自己女儿还真是有眼力啊,这都能发现。可小女孩却在望着另一个方向,朝那里挥手:“狗狗再见——”   犬灵并没有往郊区去,而是来到市区,已经过了早高峰,马路上的车辆少了很多,犬灵穿过大街,拐进一条小弄堂,封泽只得下车步行。弄堂非常窄,经年累月照不到阳光,墙角已经青苔疯长,弥漫着一股潮腐的气味,堆在两边的废旧物把它堵得刚够一个人通行,封泽越走越深,这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跟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形成形明对比。   犬灵停在一间破旧的铁门前,抬头看着封泽,嘴里发现呜呜的声音。封泽推开铁门,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楼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呛鼻的灰尘,看起来不像人有居住,但那股尸臭已经透过空气传过来。犬灵一跃进去,灵体在黑暗中发着。这里以前应该是某家公司的宿舍,楼道里还贴着作息制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荒废了,整栋楼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封泽拾阶走上去,犬灵停在一扇门前,抬头看着封泽,灵光比之前更亮了。那股尸臭已经非常浓郁,整扇门都被裹成黑色,纪南之显然就在这里面,他是僵尸,见不了阳光,只能选择这种阴暗的地方居住。封泽皱着眉头,考虑要怎么对付他,就在这时,门后传来开锁的声音,犬灵吡出獠牙,警惕地嘶鸣着。   门被拉开,一道黑影出现在那里,充满欣慰的声音传来:“封先生,你终于来了。”   办公室里,顾易止正在翻看卷宗,希望能再从里出找到有价值的线索。于立新端着茶杯走过来,想起件事,说道:“上回我去悠然小苑查看逃生通道,还真别说,确实找到几个脚印,不过就不确定是不是案发时留下的。”   “我看肯定不是!”王浩凑过来笃定地说,“那影子跑得多快啊,怎么都不会是人,要是鬼,也不可能留下脚印啊!估计就像于哥所说得那样,是摄像头前面飞过什么虫子,产生了错位影像。”   确实不是人,也不是鬼,因为那是僵尸啊!   顾易止低头默默喝了两口水,不去参与他们的讨论。于立新又说道:“这桩案子的两名受害者目前还没有找到共同点,凶手很可能就是无目标杀人,不排除会出现第三个受害者,我们得尽快找到凶手。”   “大家谁不想啊,可是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真不知道他是会飞天还是会遁地。”王浩叹了一口气说。   “方遇白在郊外有一座宅子,之前我跟队长出去一次,没什么发现,要不我们再过去看看?”顾易止问道。   “也行,总比干坐着好。”王浩站起来说。   “你俩过去吧,我手头还有事,就不去了。”于立新扬扬手里的文件夹说道。跟齐振说了一声后,顾易止跟王浩开了辆警车出去,王浩心里老不得劲,抱怨道:“易止,你觉不觉得于哥这人说话挺拿腔作势的?”   “资历摆在那儿呢,也正常。”顾易止一边开车一边说。   “我可不是在置疑他的为人啊,于哥平常办事那是没得说,就是说话有时候比队长还拽,亏得队长都不跟他计较。”王浩摇摇头说。   “谁没几个缺点,你就别在意这些小事了。”顾易止劝解道。   “没事,我也就是跟你唠叨两句。”王浩嘿嘿笑了两声。车子在等红绿灯,顾易止突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视线向四周望去。王浩觉得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好像有人在跟在我们……”顾易止皱眉说。   “不会吧?”王浩把车窗摇下来探头张望,“没有啊,这都挺正常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顾易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是直觉,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玄鼎宝印,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以前也没少遇见怪事,可能是封印失效的关系吧,只要看不见就好。他自我安慰一番,绿灯已经亮起,王浩提醒他开车。   一辆白色小轿车跟在他后面,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后座坐着一对母女,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娃指着前面的警车说道:“妈妈,那辆车上有人。”   “车上当然有人啦,没有人它又怎么开得动呢。”年轻少妇柔声说道。   “可是他趴在后面,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小女娃担心地说。少妇有点奇怪,抬头看了一眼前面那辆警车,后备箱上空溜溜的,哪有什么人,她责怪道:“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不能说谎吗?”   “我没有,那里真的有人!”小女娃不肯服输,倔强地望着警车说道。   “再说妈妈真生气了啊!”少妇摆起脸。小女孩委屈的噘着嘴,窝在位置上不说话。警车转道上了去郊区的路,顾易止根据记忆来到洋楼所处的位置,意外在入口看见一辆蓝色雷克萨斯及一辆幼儿园校车。他认得那辆雷克萨斯,这么张扬的颜色在宜城只有封霖在开,但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易止把车停下来,跟王浩徒步走进去。原以为只会看见一栋孤零零立在树林中的洋楼,没想到却看见十几个手拿画板的小朋友围在洋楼前面写生,封霖正陪着那位身材高挑的气质美女席地而座,聊得特别开心。他们听见脚步声纷纷转头,封霖站起来诧异地问:“易止?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们这是……”顾易止目瞪口呆地问。   “这是我的朋友邵沁雅,她是幼儿园的老师,想带孩子过来这里写生,我正好有空,就过来帮忙看一下孩子。”看封霖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你好。”顾易止跟她握手打招呼。邵沁雅看他们穿着警服,笑着解释道:“这栋房子很特别,在城区很少能见到,所以我才带孩子们来这里写生,难道它是什么纪念馆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还是劝你们早点离开。”王浩说道,“这是一桩命案嫌疑犯的住所,我们一直在找他的下落,万一他在这附近,孩子们留在这里就太危险了。”   邵沁雅被吓了一跳:“嫌疑犯?抱歉,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现在就带孩子们离开!”她忙着叫孩子们收拾东西,封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偷问道:“怎么回事啊?我好不人家易才把她约出来的呢!”   “这是方遇白的住所。”顾易止说道。   “什么?!”封霖差点叫出声来,看到邵沁雅没有注意到他,才又说道,“我说怎么鬼气森森的呢,原来是他的家啊!”   “你赶紧带他们走吧,这里太危险了。”顾易止提醒道。   封霖想过去帮邵沁雅收拾东西,脚步一顿,回头奇怪地问:“易止,你今天有没有遇见那种东西?” 第189章 无法承受的罪恶   王浩正考虑着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听他提到“那种东西”才想起来在局里见过几面,似乎跟易止还挺熟的,上次录了一份特别怪的口供,什么妖魔鬼怪都整出来了,被大家好一通笑话。顾易止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皱眉纠结地说道:“有倒是有,我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封霖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还真没看出来什么异常,他安慰道:“可能是最近接触太多了吧,等晚上让大哥给你驱驱邪。”   正帮着小孩子收拾东西的邵沁雅突然惊叫起来:“沂辰不见了!沂晨!王沂晨!”   “沁雅,怎么了?”封霖跑过去问。邵沁雅抓住他的胳膊,满脸焦急地说道:“有一个小朋友不见了!他刚才还在那里呢,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老师,刚才有个叔叔把王沂晨带走了。”一个小男孩举手说道。   “什么叔叔,他长得什么样?”封霖问道。小男孩摇摇头说道:“那个叔叔浑身黑漆漆的,他拉起沂辰,往那个方向走了。”他伸出指向树林深处,封霖求助地望向顾易止他们,邵沁雅已经六神无主:“会不会是人贩子?”   顾易止冷静地说道:“孩子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王浩,你跟邵老师先送孩子回去,我跟封霖留下来寻找那个失踪的孩子。”   “没问题吧?”王浩不放心地问。   “没事,有事我会联系你。”顾易止说道。邵沁雅紧张地抓住他胳膊:“警察先生,你一定要找到王沂晨啊,要不然我……”   顾易止向她询问了失踪孩子的外表特征,安慰了她几句,让王浩护着他们把孩子带往中巴车,看他们走远后,封霖才说道:“易止,你是怀疑带走王沂晨的那个东西是……”   正因为顾易止不能确定,他才会让封霖留下来,万一真像他所想的,至少封霖能帮得上忙。他们对视一眼,向小男孩所指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没有开灯,所有窗户都被隔光窗帘封死了,那股浓烈的尸臭弥漫在整间屋子里,犬灵显得特别焦燥,发出阵阵低吼声。封泽将它收回来,抬眼看着纪南之:“你在等我?”   “我去过宜山,但是那里的灵力太强,我没有办法靠近。”纪南之叹气说道。   “你为什么找我?”封泽皱眉问。   “因为……只有你能杀了我。”纪南之说道。   “你想死?”封泽问。   “我本来就已经死了,封先生觉得我现在像活着吗?”纪南之缓缓走到墙边,按下开关,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照亮他那张残缺不全的脸。不,那已经不是一张脸,五官因为腐烂的皮肉而扭曲变形,眼珠裸露在外面,裂开的嘴角翻涌着黑红色的皮肉,却连一点鲜血都没有流下,他就像一具尸体,一具还可以移动的尸体。封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多久没有喝血了?”   “夏芝晴是最后一个。”提起这个名字,纪南之那张残缺的脸上就露出无比后悔的表情,“我真的不想杀她,但是遇白用法术控制了我,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咬住她的脖子,她没有任何挣扎,是我的错,是我杀死了她!”   “当初方遇白抢夺御鬼令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封泽冷冷地说。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应该料到会变成这样,可是……可是我欠遇白太多太多了,只想能继续留在他身边,哪怕用这种禁忌的法术。”纪南之低头看着自己腐烂见骨的双手,痛苦地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在他眼里别人的生命根本不重要,为了自己想要的,他可以杀死任何一个人。封先生,你知道在回来宜城之前他杀了多少人吗?太多了,多的我都无法数清!每天只要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向我走来,如果没有我,他们还会活得很快乐,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御鬼令是至阴的法器,当年它害了太多无辜的魂灵,所以封家祖先才会把它封印起来,但即使过去一百多年,也没有办法净化他的戾气。”封泽说道,“你既然也是术师,就应该知道生死轮回是命数,这世上不存在起死回生的法术,强行逆天而为,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曾以为,哪怕永远无法走入轮回,哪怕只能做一具活在阴暗中的僵尸,只要能跟遇白在一起,我都能忍受。”纪南之摇摇头,自嘲地笑道,“但是我错了,法术反噬的后果让我必须每天饮用血液才能保持肉体不腐。一开始是动物,但几天后就没有效果,然后就是血袋,虽然可以勉强保持身体不再腐烂,却同时也让我失去活动的能力,最后遇白想到了杀人。第一个目标是街头流浪汉,他的失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对遇白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活着。”   “但是在喝下第一口新鲜的人血后,我的身体就再也没办法接受动物跟血浆,遇白想了很多办法,最终都没有结果,所以他只能继续杀人。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内疚,会好好安葬那些死去的人,但渐渐的他就麻木了,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食物,唯一的区别就是杀或不杀。”纪南之说道,“我求遇白不要再去做这样的事,他答应了,后来一段时间真的没有再带人过来,而我的身体也没有继续腐烂。我以为反噬已经结束了,以后只要继续饮用动物的血就不会有问题,可出现在后院的那些尸体突然让我明白,这些日子我之所以平安无事,是因为遇白一直在用迷魂之术控制我去吸食人血!”   纪南之还记得那天的事,一场倾盆大雨冲刷开了泥土,露出一具具怒目圆睁的尸体,脖子上无一例外都有齿痕,他才真正明白实情。方遇白一直没有停止杀人,而他也一直没有停止吸血,为了让他少些愧疚,每隔一段时间方遇白就会用迷魂之术让他失去自主意识,在他的控制下吸食人血。   不断失踪的人终于引起这个英国小镇警察的注意,他们派人过来调查情况,赶回来的方遇白毫不留情枪杀了那个无辜的警察,并且放火烧了整栋庄园。火焰熊熊燃烧着,所有罪恶都似乎随之化为灰烬,方遇白的表情那样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南之,这里被他们发现了,我们换个地方居住吧。”   世界那么大,不管去哪里都可以找到容身之所,但杀戮和罪恶呢,难道会随着火焰消失吗,难道换个地方就当没有发生过吗?纪南之从来没有觉得方遇白这样可怕过,那个让他一见就为止倾心的出尘男子,真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吗?   为了阻止更多无辜的人遇害,纪击败之只能选择离开,可不管他去了哪里,方遇白都能轻易找到他,因为他本身就是依靠方遇白的法力才存在的,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在短暂的丧失意识后,他总能发现自己满嘴血腥味,他知道又有人死在了自己手里,只有他仍然活着,这种事就不会结束。   所以他回到了宜城,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封泽才能杀得了他。   “僵尸是不老不死的生物,我没有办法杀了自己,但是你能做到。”纪南之充满肯切地说,“通过御鬼令重塑的躯体跟普通僵尸不同,其本身就是一种法术,再强大的符咒都会被压制下来,唯一能杀了我的,只有封家那件至阳的法器——天道降魔杵。”   “你倒是很了解我们封家。”封泽的语气冷了下来。   “在术师行业里封家一直都是佼佼者,天道降魔杵也是唯一能够与御鬼令抗衡的法器,封先生,我只想要从这副躯体里解脱出来,哪怕魂飞魄散,都再所不惜。”这段时间里,纪南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体一点一点腐烂生蛆,为了不再受方遇白的迷惑,他只能不停的逃跑,但是他知道,不管他逃得多远,最终还是会被困在方遇白所砌起的牢笼里,想要得到解脱,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的灵魂从这副躯体里释放出来。   封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当初你和方遇白陷害封家的时候,不是很义无反顾吗?现在觉得无法承受,又回头来找封家帮忙,你把封家当成什么,大爱无疆的慈善家?这个算盘你恐怕打错了,我这个人一向自私又护短,你们所做的事,我可一件都没有忘记。”   纪南之一愣,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滑落,几块腐烂掉下来,空气里那股难闻的气味越来越浓烈。他深深吸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资格要求你这么做,我已经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世上。封先生,我不是在求你同情,更不是希望得到超渡,我只是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我想结束这种生活,以你阴阳师的身份,消灭我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僵尸,难道不可以吗?”   他现在的模样就是一具行走的尸体,皮肉已经无法附在骨骼了,他只能用纱布一层一层裹住身躯,可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就像方遇白那天晚上所说得一样,他会不断尝试新的方法,直到不用再杀人不用再饮血。但纪南之明白,这所谓的新方法,仍需要用很多人的性命去铺垫,他曾经以为自己为了方遇白可以忍受一切,哪怕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唯独忘了心头的罪孽最终会压垮他的精神,让他方遇白身边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方遇白这段时间没有出现,更让他觉得恐惧。因为他了解方遇白的为人,如果他这么容易就放手的话,就不会在岁月长河中苦苦煎熬了一百多年。纪南之对他有着深深的愧疚,他想过用余下所有的日子来弥补,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一百多年前的纪家,是个门风严谨的家族,虽然不如封家那样显赫,但在术师中也很具名望,他与方遇白的事曾经让纪家颜面扫地,成为街头巷尾最大的笑柄,那段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他们相互扶持着熬下来。纪南之从来不后悔当时的选择,如果时间倒流,他依旧会义无反顾的和方遇白在一起,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去封印恶灵,现在他和方遇白早就已经走入轮回,将彼此都遗忘在前生,那或许才是他们之间最圆满的结果。   但是现在已经晚了,逆天而行终归要付出代价,如果可以,他想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哪怕从此以后化为浮尘,在这世间灰飞烟灭。 第190章 真正的目的   术师和僵尸自古就是天敌,纪南之所说的话封泽似乎没有理由拒绝,像他这种依靠法术而重生的僵尸,在术师语言里被称为“活僵”,拥有跟普通人一样的智商与外表,只要隐藏起尸气,就很难察觉出来。他们不但刀枪不入,通常还拥有超自然的能力,比如纪南之的速度,如果术师的法力不足以与炼尸者抗衡,就会遭到严重的反噬,甚至失去性命。   纪南之说得没错,御鬼令是至阴的法器,方遇白曾因为一己私欲而用它戕害了无数魂灵,导致怨气聚集在法器之内,当初把它从宝库中解封时,封泽就已经发现那股阴寒的力量。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有至阴就会衍生出至阳,而天道降魔杵就是御鬼令的克星。   这件法器历来就是封家的镇宅之宝,只能由掌门人继承,二十年前封老爷子把它交给封启山,由此也确认了继承人的身份,但自从封启山因它而失踪之后,这件法器就一直被封印在宝库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封泽一次都没有使用过它。   他看着纪南之已经无法辨认出五官的脸,神情那样冷漠:“想要你不再伤人有很多方法,我可以把你封印在棺木里,也可以用火焰将你烧成灰烬,而不是一定要用降魔杵。”   “但是……但是这些方法都有弊端,我的魂魄仍然存在,如果让遇白发现,他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纪南之似乎想要掩饰什么,目光移向他处。窗外明明就是艳阳高照,可厚厚的隔光窗帘却将这将屋子遮成了另一个世界,就算亮着灯,也无法阻止那股阴寒的蔓延。   “既然你要的是解脱,那这后来的事就不需要你来担心。”封泽点起一根烟,吐出的烟圈终于稍稍掩盖了尸臭味。纪南之低下头,白骨尽露的手紧紧握起,过了很久,他突然深深叹气,抬头望向封泽,自嘲地说道:“我早就应该猜到,这件事瞒不了你。”   “说吧,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封泽看着他问。   纪南之沉默着,似乎已经陷进遥远的回忆里,窗外响起汽车喇叭声,他猛然惊醒,那双混浊不堪的眼睛浮起涌苦的神色,他终于说道:“为了拥有长久的寿命,遇白用禁术截取他人的性命为自己续命,这种法术虽然可以让他不老不死,但也会损害他自身的三魂六魄,没有人知道截命术最后的反噬有多可怕,它会延续到子孙后代身上,生生不息,遇白宁愿看着方家灭族,也要用这个禁术为自己续命,为的就是能重聚我的魂魄,将我从地狱里救回来……”   之前封泽就猜到方遇白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就是使用了禁忌法术,而禁术之所以被视为禁术,除了它过于歹毒之外,还因为它会给自身及后代子孙留下极大的影响,就像汪通直想用汪乐安为自己续命,如果法术成功,不止汪乐安会成为植物人,汪家所有的气运也会消失,从此灾祸不断。   这世上确实有这样自私的人,为了自己可以压上整个家族的命运,不管方遇白出于什么原因,在他决定使用禁术时,就已经导致了方家的灭亡。   封泽并不觉得方遇白有多么值得同情,他的神情依旧那样冷淡,听纪南之继续说下去。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遇白设计抢走了御鬼令,用它塑造出这副肉身来安放我的魂魄,这个法术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法力,他昏睡了好几天,才渐渐恢复过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发现他的魂魄越来越涣散,甚至会在他熟睡的时候离开躯体,他瞒着我用符术把魂魄封在体内,以为这样我就不会发现,但他忘了我以前也是个术师,知道这是法术反噬的结果。”纪南之垂下头,声音里透出无尽懊悔,“他为了帮我重塑肉身,一直在忍受着御鬼令带来的反噬,再这样下去,他的魂魄就会离开身体。他已经不能再投胎了,一旦灵魂出窍,就会变成恶灵,永生永世承受着地狱的折磨,我不能看他变成这样……”   封泽想起来在悠然小苑见到方遇白时,他的魂魄有很明显的涣散现象,没想到会是因为御鬼令的原因,看来越强大的武器,所带来的伤害也会越大。   “现在只有用天道降魔杵杀了我,才能够结束反噬对遇白带来的伤害,”纵然现在的纪南之看起来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润,可以想像在过去他是一个多么翩翩如玉的君子,“封先生,我知道遇白做了很多错事,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我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他就不会再执迷不悟,他会改邪归正的,求你帮帮我。”   为了结束御鬼令的反噬,为了能让方遇白活下去,他甘愿变成现在这幅恶鬼的模样,只因为他每杀一个人,方遇白身上的痛苦就会增加一分,周而复始,直到方遇白再也无法承受,三魂涣散,六魄消亡,徘徊在地狱深处,永世无法轮回。   他不想再杀人,更不想看到方遇白为他而死,所以他只能从他身边逃开,重新回到宜城,为的就是结束这一切。   树林里杂草丛生,光线昏暗,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头顶明明就是亮堂堂的阳光,不知为何,顾易止总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好像有阴风一阵阵往脖子里面钻。封霖来这荒郊野外本来是想担起护花使者的角色,好一举收获佳人芳心,结果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年纪那么小的孩子,有阴阳眼也不奇怪,那个“黑漆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种东西。   顾易止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会让王浩先护送孩子们离开,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会还有封霖在这里。顾易止把充满期待的目光投向身边这个人,封霖一拍胸脯,特别有底气的说:“没事!不就是个孤鬼野鬼,对付起来容易的很,包在我身上!”   “不过孤魂野鬼为什么要带走小孩子?”顾易止有点想不通。   “可能是为了找替身吧。”封霖说的头头是道,“人年纪越小,身上的阳火就越弱,所以小孩要比成人更容易招惹来脏东西。”   “那王沂晨现在岂不是很危险?”顾易止吃惊道。   “小孩子的心思都很纯净,没有杂念,鬼魂想上他的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目前应该还是平安的。”封霖一边说一边放出寻踪用的鸟灵,“我们跟着它。”   顾易止心里忐忑难安,一点底都没有,倒不是他不相信封霖的能力,只是这件事毕竟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安危,他身为警察,应该第一时间寻求局里的帮助,而不是擅自行动。他想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联系警局找人来帮忙,这时远处灌木丛里出现一道小小的身影,身上穿着幼儿园统一发放的橙色外套,这是最显眼的颜色,就是为了防止意外走失后能尽快发出目标。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封霖说道:“小朋友,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封哥哥呀!别害怕,站在那里不要动,我带你去找邵老师。”   王沂晨背光站着,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没有半点表情。顾易止明显感觉到异样,一个小孩子不可能会露出这种僵硬冷漠的表情,而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更加增添了诡异的感觉。他拉了拉封霖示意,封霖点点头:“你留在这里,我去带他过来。”   风把灌木丛吹得左右摇晃,好像里面随时会跳出什么怪物,顾易止绷紧精神,手搭在腰间的佩枪上,随时戒备着。封霖一边小心翼翼走过去,一边说话安抚小男孩:“沂晨,你别害怕,邵老师跟其他小朋友都在车上等你呢,哥哥带你回去……”   王沂晨缓缓把视线移到他身上,目光那样冰冷,封霖怔了一怔,这个孩子明明没有被鬼魂附身,怎么浑身都透出森森阴气?   “来,跟哥哥过来,哥哥带你去找邵老师。”封霖向他伸出手,王沂晨就那样一动不动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封霖心里没底,回头看了顾易止一眼,再次向小男孩靠近,他走的很慢,总感觉自己稍微快一点就是吓跑对方,他的笑容同样也很温和,想让这个孩子尽量相信自己:“没事的,别怕啊,有我跟警察叔叔在这里呢,我们会把所有坏蛋都打跑,来,把手给我,我们回家去。”   王沂晨还是没有动,他的目光掠过封霖,停在顾易止身上,嘴角向两边弯起,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顾易止没有办法再置之不理,他向小男孩走去,被封霖伸手拦住:“不要过去。”   “他被附身了吗?”顾易止问。   “不,他被施了法术。”封霖的神情不容乐观。   “这里还有其他人?”顾易止警惕地打量过四周,但除了层层叠叠的树木外,他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小男孩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恐怖的咯咯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尖厉,顾易止手足无措,求助地看着封霖,希望他能想办法救救这个孩子。封霖无奈地摇摇头,他是出来泡妞的,身上没有带任何施术的工具,对方要是孤魂野鬼,他还可以用咒语驱除,但这孩子是被法术控制的,手里连张符纸都没有的他,根本无能为力。   “我们先把他抓住带回去,然后再想其他办法。”封霖说道。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伤害到小男孩的精神体,但总让他变成别人的傀儡要好,顾易止点了点头,他们分别从左右向小男孩靠近。小男孩终于不再发出那令人恐惧的声音,猛得把头扭过来,恶狠狠的看着顾易止,手缓缓抬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身后。   顾易止下意识想要回头看个究竟,封霖忽然大声阻止他:“不要回头!易止,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千万不能回头!”   明明就是白天,可顾易止却觉得一股又一股寒意从身后传来,好像有无数不该存在的东西正在向他靠近,他心惊胆战的看着封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封霖示意他沉住气,继续向前走,他们已经离小男孩越来越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而小男孩却在这时候不断往后退。封霖觉得再耗下去只会更加不利,把心一横,朝小男孩扑过去。   那么小一个孩子,却好像早就料到封霖会有这个举动,转身跑进灌木丛里,小枝桠划破他的脸蛋,他都没有反应。封霖扑了个空,小男孩已经从他们面前消失,顾易止怎么也不能放着他不管,立即追过去。 第191章 交换与代价   树林里草木茂盛,地面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但小男孩却完全不受阻碍,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草丛间,几乎要被树木掩盖。按理说这么小一个孩子,不可能两个成年人都追不上,可不管顾易止跟封霖怎么努力,都好像没有办法拉近与他的距离,看到周围千篇一律般的环境,封霖的心逐渐下沉。   他拉住顾易止,脸色很难看:“我们进了别人制造的幻境。”   “这些都是假的?”顾易止震惊地问。   “半真半假,才最难分辨出来。”封霖看着四周说,“那个施术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怎么才能找到他?”顾易止焦急问。   “这个人的法力在我之上,我对付不了,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封霖凝重地说道。   “但那个孩子……”顾易止望向王沂晨消失的方向,神情里充满担忧,以他的身份,怎么能放任一个孩子在山里不管。封霖说道:“如果我们继续找下去,只会在幻境里越陷越深,到时候不止那个孩子,连我们都会被困在里面走不出去。从目前来看,那孩子应该还是平安的,我们离开这里后先联络大哥,他肯定有办法。”   顾易止还是下不了决心,毕竟这是他的责任,他犹豫地说道:“要不你先走,我留在这里找……”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封霖一口否决:“要真把你留下来,大哥还不得吃了我?你就放心吧,那孩子暂时不会有事的,以大哥的本事,你还怕找不到他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拽住顾易止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破解幻术并不是他擅长的,况且现在手里还没有任何法器,封霖一点底都没有,但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封霖空吸了口气,准备念咒语找找哪里有没有破绽,顾易止向周围望了一眼,整个人忽然僵住。他拉了拉封霖的胳膊示意,封霖跟随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就在他们身后,那栋雪白的小洋楼静静耸立着,就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美丽的幼儿园老师,失踪的小男孩,全部都是幻觉。顾易止跟封霖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顾易止结结巴巴问:“这……这也是幻觉吗……”   “或许是吧……”封霖不能肯定,但他知道这个施术的人,法力远远超过他的想像。   洋楼的大门在这时缓缓打开,小男孩王沂晨站在门内,冲他们木然的挥手,他身上原本所穿的橙色外套已经变成黑色,脸庞雪白雪白的,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顾易止心里冒起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突然浑身冰凉。   是方遇白!   除了方遇白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出现在这里!   封霖显然也猜到了,他紧张地拉住顾易止:“我们走,先离开这里!”   以他现在的法力,根本没有办法跟方遇白抗衡,就连逃出幻境的机率,都几乎为零,但现在他没有其他选择,封泽不在这里,他只能拼尽全力去试一试。封霖默念咒语,拉着顾易止向后退,小男孩从洋房里走出,浑身黑气升腾,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影冲向他们。封霖张开结界抵抗,但他与方遇白的力量终究相差太过悬殊,鬼影在结界外咆哮,离他们越来越近,封霖脸上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能力倒是长进不少。”方遇白的声音从洋楼里响起,那黑洞洞的大门内,渐渐显现出他的身影。他一如既往穿着一件白色复古盘扣长袍,长发垂直腰间,被风吹得上下舞动,他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那么冰冷,抬手一挥,那个巨大的鬼影消失在空气里,小男孩应声倒地。   封霖剧烈喘息着,脸色煞白,顾易止扶住他,看见躺在方遇白脚下不能动弹的小男孩,愤怒说道:“你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过吗?”   “年纪小又怎么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方遇白的神情无比冷淡,“我想做的事,谁都不能阻止。”   “那夏芝晴呢,她跟你也没有关系吗?”顾易止质问道。   方遇白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芝晴?她怎么了,我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她,她出了什么事吗?”   顾易止经手过那么多案件,也见过太多厚颜无耻的犯人,其中不乏比方遇白更卑劣更惨忍的人,职业让他从来不会将个人情绪带入到案件调查中,但是现在,面对一脸从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方遇白,他恨不得冲上去朝他脸上狠狠打一拳,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正常人的思维。   封霖知道自己的实力跟他相差太大,不可能有胜算,只希望自己可以尽量拖延时间,再想办法通知封泽。他有意把顾易止挡在身后,仰头说道:“方遇白,我告诉你,我们已经知道你饲养僵尸的事,这次你跑不了了!”   方遇白上下打量着他:“我很好奇,你们是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封泽活着回来。”   “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封家的法术高深莫测,你就是再监视上一百年,也只能摸到点皮毛!”封霖装出一幅傲慢的样子,也想借此给自己打气。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小看了你们。”方遇白笑了一笑,把视线移到顾易止身上,“易止,我想这件事应该有你一半的功劳吧?”   “至少我不会用别人的性命去交换。”顾易止说。   “你的体质很特殊,我本来想过要取走你的魂魄,但后来我又觉得,留着你将来或许还会有更大的用处。”方遇白望着他,带着笑容的表情就像是在跟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叙旧,“离开宜城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但世事变化总是难以预料的,没想到你会主动来到这里,倒也算我不少麻烦。”   “你想干什么?”封霖挡在顾易止面前,如临大敌的问。   “易止,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活着吗?”方遇白微笑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对来我说很重要。”   “易止是我大哥的人,他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在这里痴人说梦了!如果你敢动易止一根头发,我大哥绝不会放过你!”封霖把气势做的很足,但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方遇白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轻蔑地笑了一声:“就算封泽在这里又能怎么样,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他抬起手,王沂晨的身体在几股黑气的缠绕下飘浮起来,顾易止一急,大声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对你造成不了任何危险,你放了他!”   “但他可以用来交换你,不是吗?”方遇白说。   顾易止一愣,封霖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易止,你别听他的,像他这种人,完全没有人性可言!”   方遇白伸手在小男孩脸上轻轻抚过,猛得掐住他的脖子,转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对顾易止笑着说:“他说得没错,我确实没有人性,杀一个孩子对我来说跟踩死路边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封霖明显看见顾易止神情里的波动,他着急的说道:“就算你答应他,他也不会放过我们!易止,我们先离开这里,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离开?凭你也想破解我的法术吗?”无数道黑影随着方遇白的声音从他身后飞出,扑向顾易止跟封霖,这个由法术制造出来的空间突然陷进一片黑暗,鬼影盘旋飞舞,传出阵阵哀嚎。封霖想要驱散它们,但他的法力完全被方遇白压制,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鬼影像有意识般避开顾易止,将封霖重重包围,几乎吞没了他整个身体。   顾易止想要上去帮他,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去路,他眼睁睁看着封霖在鬼影里挣扎而无能为力,方遇白冷漠的声音响起:“易止,你是要看着这孩子死在我手里,还是要看着他被拉进地狱?”   “放开他们!”顾易止拔枪对向他。   “如果你觉得能杀得了我,那就开枪吧。”方遇白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小男孩随着他的动作飞到结界里,落在封霖旁边,“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会让他们死得比我更快。”   顾易止紧紧握着枪,掌心渗出冷汗,他宁愿所面对的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哪怕就是力大无穷的行僵,他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能为力,可眼前的人偏偏就是方遇白,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冷血怪物!在他眼里,人命就是达到目的的工具,任何道德与法律,都不会成为阻碍他的界线,因为对他来说,唯一值得遵从的,就是他自己的心。   方遇白还在笑,上那扬的嘴角就好像是最僵硬的符号,没有半点感情色彩,他很有耐心的看着顾易止,等待他做出选择。他也确实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要不然不会花上一百多年时间去等待,他知道自己可以找回纪南之,就像现在他也同样知道顾易止会妥协。   善良是个很好的优点,但有时候,也会成为最致命的缺点,做人其实自私一点更好,因为“自私”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可顾易止偏偏就是那种最不会自私的人。   在方遇白冷冰的眼神里,他握枪的手缓缓垂下:“放了他们,我答应你。”   “摘下你身上的法器。”方遇白说道。   顾易止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玄鼎铜印,那是从无界地狱回来后封泽亲手给他带上的,可以在封印失效时保护他的安全,这也是方遇白无法用法术攻击他的原因,一旦摘下玄鼎铜印,就等于扔掉了这最后一层保护,他会变成毫无抵抗之力。顾易止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封霖跟小男孩的性命都捏在方遇白手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   封霖听到他们的对话,拼命想要冲破鬼影的束缚,但他所有的努力在方遇白面前都是徒劳,实力的悬殊让他根本没有办法与之抗衡,反而受到更严重的侵害,鬼影试图侵占他的身体,这让他痛苦不堪,渐渐难以承受。顾易止解开玄鼎铜印的绳子,铜印随着他的动作落在封霖旁边,那些鬼影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封霖艰难地抬起头,想要抓住顾易止,但是方遇白已经先他一步用法术缠缚住顾易止的身体,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封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而无能为力,拼尽全力站起来,怒叫道:“方遇白,你放了他!放了他!”   “你想送死的话,我不介意多你一个。”一道白光在方遇白手上聚集,渐渐形成剑的形状,在半空中对准封霖。   顾易止知道封霖如果在这里跟他交手的话,只会白白送命,他被束缚住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朝封霖大声喊道:“走啊!离开这里!快走啊!”   封霖就算再糊涂,也知道逞一时之勇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跟着陪葬,他紧握的手渐渐松开,俯身抱起小男孩,把玄鼎铜印握在手里,向后退了几步,最后望了顾易止一眼,转身飞奔离去。方遇之就这样看着他越跑越远,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过了很久,他才收回目光,伸手挑起顾易止的下巴,含笑地问道:“易止,你猜封泽会来吗?”   顾易止心头一凛,脸色变得煞白。   方遇白依旧在笑:“他如果来的话,我会让他看到一出精彩的好戏……” 第192章 法器   大约是方遇白从这里离开了的关系,借助玄鼎铜印的力量,封霖终于离开幻境,他把昏迷不醒的小男孩放到车里,一路风驰电掣开到幼儿园,联络邵沁雅把孩子带走。邵沁雅他们也是刚刚才回到幼儿园,王浩还没来得及离开,园长跟几名保安正心急如焚的准备去寻找,接到封霖电话时,邵沁雅喜出望外,连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园里的保健医生已经等在大门口,给小男孩做了初步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外伤,120急救车正往这里赶来,封霖担心顾易止的安危,急匆匆要离去。王浩正在给顾易止打电话,但那头只传来一阵阵忙音,他快走几步拉住封霖,问道:“易止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他怎么没过来?”   “易止他……他有点事,在找到孩子后就先走了。”封霖神情闪烁地说。   王浩跟顾易止在一起工作这么多年,当然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他怀疑地看着封霖,正想发问,封霖就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声一响,车子在王浩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绝尘而去。   或许纪南之的遭遇真的很令人同情,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所做所为就可以被原谅,他求死的目的,是为了救方遇白,但让方遇白活下去,就等于给封家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封泽并不觉得纪南之值得他这么做。   纪南之久久等不到他的回答,神情越来越绝望:“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份,但遇白的本性并不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只要封先生肯帮我,我愿意去做任何事!”   “你要让我用封家所有人的性命去赌吗?”封泽冷漠地说道。   “他只是太孤单了,我相信他会改的,封先生,求你帮帮他吧……”纪南之已经想不到其他办法,他当初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方遇白使用御鬼令,他想留在世上陪伴他,但不是用方遇白来交换,更不是用其他无辜的生命来交换。   封泽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话,房间里一片昏暗,厚厚的窗帘将所有光亮都阻挡在了外面,就像纪南之一样,他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强行逆天改命的结果,就是将自身及他人都推进万劫不复的地狱。光的背后就是暗,就算纪南之靠近吸食活人鲜血苟延残喘,他也永远不可能活在阳光下,阴暗的环境,禁锢住灵魂的腐烂身躯,他现在连想要杀死自己都做不到。   封泽的沉默让纪南之绝望,他垂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明白,对封先生来说,确实没有理由去冒这个险……”   他看着自己的手,腐烂的皮肉已经无法附在骨头上,整个手掌都千疮百孔,从伤口里渗出绿色脓液,露出森森白骨,但是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没有嗅觉,没有味觉,甚至没有触觉。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方遇白是在一个阳光特别明亮的午后,他坐在茶馆里听戏,无意间看见那个白衣长发的男子从身边经过,那一刻,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和绕梁三日的唱腔都突然消失了,他眼里只能看得见那个人。   他费尽心思去打听对方的身份来历,在知道他是现任的方家宗主后,还以自己纪家大少爷的身份堂而皇之登门拜访,现在想起来,为了能更接近方遇白,他真的做过许多又幼稚又可笑的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后来因为这件事被逐出纪家,成为别人眼里伤风败俗的笑柄,他都没有想过退缩,他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告而别,选择去封印恶灵,才铸下了今天这种不可挽回的错误。   恶灵出世与他何干,生灵涂炭又与他何干,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他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   眼眶里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睛,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他曾经想要用尽一生去陪伴方遇白,但是现在,他只想结束这一切。   “那就请封先生封印我的魂魄吧,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他说得不错,他确实不应该再留在世上,但更不应该留下来的人,是方遇白。封泽看着他面目全非的脸,准备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他低眉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名字,伸手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就传来封霖火烧眉毛般的声音:“大哥,你在什么地方呀?”   “出了什么事?”封泽眉头一皱。   “我们在郊外遇见了方遇白,易止被他带走了!”封霖焦急地说道。   “你说什么?”封泽的声音冷了下来。   “他用幻术困住我们,威胁易止跟他走,就在郊外那间洋楼附近!”封霖急得满头都是汗,“我看方遇白那样子像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哥,我们赶紧去救易止啊!”   “我把位置发给你,你过来找我。”封泽说道。   “好,我马上……”封霖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信息提示音紧接着响起,正是封泽发过来的定位,封霖看了眼上面显示的地址,把车速提到最高,一路横冲直撞,连闯好几个红绿灯,直接开到目的地。封泽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左右看了一眼,也没有发现封泽的身影,正准备打电话过去询问,就看见封泽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封霖把车停下,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先传过来:“大哥,我们快走吧!”   “你跟我过来。”封泽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走进巷子。   封霖一愣,还当封泽不相信他的话,快走几步跟在他后面急道:“大哥,我没骗你,就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我陪朋友去郊外写生,正巧遇见易止跟他同事来查案子,方遇白指使鬼魂绑架了一个小孩,还拿他威胁易止,让易止跟他走,我说得都是真的!”   封泽没有说话,他推开老楼的铁门,走上漆黑的楼道,封霖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平静,出事的人是易止啊,就算他不相信,也不可能不闻不问啊!封霖拿出玄鼎铜印,心急如焚地说道:“这是易止身上的法器,方遇白应该已经盯了他很久了,否则不会知道他身上有我们封家的法器。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再晚我就怕来不及……”   话还没有说完,封霖就已经愣住,他闻到空气里那股明显的腐臭味,犬灵守在一扇门前,抬头看着他们。封泽推开门,屋子里依旧那么昏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那盏小灯泡,但已经足以让封霖看清楚里面那个人的样子,他倒抽一口冷气,惊愕地说道:“他……他是……”   “你留在这里看着他。”封泽没有解释太多。   “大哥,你要一个人去找方遇白吗?”封霖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注定要有一个了断。”封泽并没有因为顾易止的失踪而失去冷静,他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他……”封霖看了一眼纪南之,他没想到肉体腐烂成这幅样子的僵尸居然还可以活动自如。   “他不会伤人,你先看着他,我要回老宅一趟。”封泽说道。刚才他们通电话的时候,纪南之就已经听见内容,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封先生,如果可以,求你放遇白一条生命……”   “他在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别人的一条生路?”封霖愤怒的打断他的话,“就在刚才,他还利用一个小孩的性命去要挟易止,像他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你还让我大哥放过他!”   纪南之说不出话来,就算方遇白罪大恶极,不可饶恕,那也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啊,任何人都可以指责他痛恨他,唯有他不会这样做,不管方遇白做了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封霖不想理会他,对封泽说道:“大哥,你赶紧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呢!”   封泽知道纪南之不会离开,留下封霖是为了以防万一,因为他要回老宅取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只有那件东西才可以对付得了方遇白。他把车子开上宜山,封云岚难得在家里,见到他还特别奇怪地问:“你不是跟易止一块走了吗,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呢,怎么,有事啊?”   封泽的脸色很不好:“姑姑,我给你手机上发了一个定位,封霖就在那里,你到了之后给他打电话。”   “他该不会又闯了什么祸吧?”封云岚猛摇头,“都这么大人了,我可不要给他收拾烂摊子。”   “纪南之也在那里。”封泽说道。   封云岚吓了一跳:“你说那个僵尸?封泽,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找到他的?”   “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了,方遇白很有可能会再来找纪南之,封霖一个人对付不了。姑姑,你用灵光镜在附近布下结界,尽量掩藏纪南之身上的气息。”封泽一边说一边往密室走去。这里面收藏着封家历代所有的法器,不管是完好还是损坏,都会被精心保存起来,在封云岚的印象里,封泽是极少进入这间屋子的,而做为封家掌门信物的天道降魔杵,封泽更是从来没有使用过。   封云岚看见他走进去,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墙壁上的感应灯亮起,长年封闭的石室让空气显得有些沉闷,大小不一的方型水晶柜摆在台上,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法器,有的完好无损,有的已经残破不堪,有封家历代相传的,也有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但每一件都曾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现在它们都被封印在水晶柜里,没有掌门人的咒语,它们就跟博物馆里的展览品一样死气沉沉。   封泽走到石室的最里面,扭动墙上的开关,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柱形石台缓缓升起,上面放着一个长方形水晶柜,朱砂灵符封住柜壁,里面静静躺着一件通体乌黑的法器。   封云岚愣了下,诧异道:“封泽,你真的打算使用它?”   “只有它才能够对付御鬼令。”封泽看着水晶柜里的法器,目光变得分外深沉。这么多年来,因为封启山的死,他从来没有碰过这件法器,但法器本身是没有对错的,真正种下恶因的,是人心的贪婪。   “姑姑,封霖那边就交给你了。”   封云岚看得出来他心意已决,封泽就是这样的性格,在没有做决定之前,他可以退让到最大限度,但是一旦有了决定之后,就没有人可以改变阻止,对封百川父女时是这样,现在也同样是这样。   “那我先过去找封霖,你自己要多小心一点。”封云岚叮嘱道。   封泽点了点头,目送封云岚离开暗室,才把目光收回来,停留在水晶柜上,那里面所放的法器,当然就是天道降魔杵。 第193章 换魂之术   天道降魔杵是封家拥有最强咒术之力的法器,它的外表平平无奇,据传说是由天外陨铁所制,长为三十厘米,通体乌黑,上面刻有驱魔符文,比起精巧的阴阳五行轮盘和三生灵光镜,它实在太过不起眼。   当年,封启山被指定为封家的继承人,封老爷子将这件法器传给他,引来封百川的嫉妒,从而导致封启山失踪,这么多年过去了,封泽从未忘记当年的事,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使用天道降魔杵的原因。但法器本身并无对错,是正是邪,只在于施术者自身,御鬼令曾经是指引亡灵走入轮回的明灯,但是现在却因为方遇白的关系而让它成为残害魂灵的工具,天道降魔杵也一样。这件法器是封家历代的信物,凝聚着封家人数百年来的心血与信念,单单凭封百川,又怎么能够抹消掉它的功绩?   封泽伸手轻抚过水晶柜,灵符在他的动作上散发上淡淡金光,今天他要为天道降魔杵解开封印,这不仅仅是为了顾易止,更是让封家与方家延续了百年的恩怨做个了断。   他结起手印,默念咒语,灵符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将水晶柜重重包围,原来透明无暇的柜壁上浮现出封印符文,它们随着封泽的咒语连成一片,围着水晶柜旋转,渐渐化为沙石一般的金色颗粒,随着灵符一同消失在空气中。水晶柜自动打开,天道降魔杵缓缓浮起,封泽伸出手,它稳稳落在他掌心里,像有感应一般散发出似有若无的金光。   封泽将手掌覆盖在法器上面,金光逐渐隐去,它变得像在柜中一样黯淡无关。封泽按下机关,水晶柜和石台重新回到地下,他看了一眼手里的天道降魔杵,离开密室。   之前为了保护顾易止的安危,封泽曾经在他身上留下式神,为的就是在他遇到危险时能够遇到找到他的位置。封泽叫出犬灵,所有式神都是依据主人的法力而存在的,天道降魔杵就在封泽身上,犬灵的力量也增强了很多,相对的,顾易止身上的那个保护式神,也会获得更强的灵力,只要犬灵追寻这股力量,很快就可以找出顾易止的所在。   犬灵在半空中奔跑,封泽开车跟在后面,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他按下免提,里面传出封云岚惊慌失措的声音:“封泽,纪南之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封泽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封霖就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房间里还残留着施术的痕迹,我怀疑方遇白来过这里!”封云岚焦急地说。   “封霖现在怎么样?”封泽问道。   “我检查了一下,他没有中法术,应该没什么事,我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封云岚那边明显可以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方遇白这个人太可怕了,封泽,你要小心一点!”   “姑姑,你先照顾好封霖,这件事,交给我来解决。”封云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封泽说完这一句话就直接把电话挂断。天色已经暗下来,犬灵渐渐离开人流,往偏僻的郊外跑去,封泽的脸在流虹般的车灯下忽明忽暗,他突然明白方遇白想做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冷汗,用力把油门踩到最大,在引擎的哄鸣声中驱向最终的目的地。   郊外这座洋楼是几年前方遇白花了近乎天价建造的,里面所有的家具摆设乃至庭院的一草一木,都跟他与纪南之过去的家如出一辙,但现在终究不再是一百多年前,再相似的房屋也仅仅只是一个替代品,漫长的时间足以毁灭很多东西,包括物品,同样也包括人。   方遇白坐在客厅里,打量着这屋子里的一切,硕大的铜色坐钟发出时间流逝的滴答声,榆木做成的椅子极具时代气息,天花板垂落下晶莹剔透的玻璃罩灯,淡黄色窗帘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古老的留声机里传出悠扬的钢琴曲,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安宁恬淡,方遇白微眯着双眸,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然而在他前面,却是两个被鬼影束缚住身体的人,方遇白刚刚把纪南之带回来时,顾易止甚至以为他去盗掘了尸体,直到看见方遇白对他耐心的样子,他才从那残缺不全的五官里分辨出那个人的身份。不,那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一个人,他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仅仅只是站在这里,就不断有皮肉掉下来。   纪南之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骨头裸露在外面,脓液从仅剩的皮肉里淌下来,浑身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就连声音都开始变得沙哑而模糊。   “遇白,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弃……”   “你答应过要永远留在我身边的,南之,你忘了吗?”方遇白走到他面前,哪怕是面对一具浑身恶臭、面目全非的尸体,他也没有改变眼中的深情。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种方式!”纪南之痛苦地说道,“遇白,我们已经害了太多无辜的人,你收手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方遇白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伸手触摸他的脸,那失去神经与血管的皮肉在他的动作下纷纷掉落,脓液沾上他的手,他的神情里仍然没有丝毫厌弃:“是呀,这具身体确实不能再用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你以后不用再承受这种痛苦了。”   “他是无辜的,你放了他吧!”纪南之不知道方遇白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肯定和顾易止有关。方遇白摇了摇头,叹息说道:“你就是这样,总是为别人着想,从来不会为自己考虑,所以我们才会分开一百多年。南之,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只要能让你活下去,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分别。”   留在纪南之记忆里的方遇白,是清冷而温和的,他身为方家宗主,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力量,却总是独来独往,即使在微笑的时候,也充满疏离。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关心,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就像是生活在世外的人,所有恩怨纠葛都与他无关,在别人眼里,他是邪恶的存在,可对纪南之来说,那就是他最真诚最纯粹的一面,他愿意在周围筑起人堡垒,守护这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他们渡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的日子,就在跟这间洋楼一模一样的地方,他们白天下棋作画,晚上相拥而眠,就算窗户经常被人打碎,就算墙上总会被涂上辱骂的字眼,就算他们走在路上时要忍受各种指指点点,他们还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将笑容与深情毫不保留的馈赠给彼此。   如果他当初没有选择去封印恶灵,他们会跟这世间的普通爱侣一样偕手到老,当饮下孟婆汤投入转生池后,或许还能在下一与再续前缘。然而现在,方遇白不会再有下一世,而他,也不配再有下一世。   一百多年的孤独与等待,把方遇白改变成了现在这样偏执的性格,纪南之从来没有后悔认识他,他只后悔自己那一天的选择。   “遇白,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会再离开你,绝对不会了……”   方遇白温柔的笑了一笑:“没关系的,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等法术成功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他转头望向顾易止,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改变:“易止,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是一个很有用的人,但你身上有封家的封印,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能抽取你魂魄的方法,只可惜最后还是被封泽破坏了。不过现在想想,当时封泽也算帮了我一个大忙,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平安无事站在这里,你说对吗?”   “你想干什么?”顾易止挣扎了一下,缠绕在他身上的鬼魂让他浑身冰凉,动弹不得。   方遇白扫了一眼客厅角落,无数黑影正聚集在那里,惨白的瞳孔直勾勾盯在顾易止身上,好像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方遇白指着它们说道:“你知道这些鬼魂为什么总是跟着你吗,因为对他们来说,你就是最美味的食物,现在你身上没有了封印跟法器的保护,一旦离开这间屋子,你就会被它们撕成碎片。”   顾易止确实被眼前这庞大的数量吓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每天居然会有这么多孤魂野鬼跟着他,怪不得怎么随时随地都会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果然这种事情还是眼不见为净最好啊!顾易止仰了仰脖子,不服输地说道:“那又怎么样,这么多年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说这是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呢,”方遇白走到他面前,不顾他的躲避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因为从今天开始,你的身体就是南之魂魄的容器,我可不能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你说什么?”顾易止愣在那里,甚至忘了反抗。   “你的体质很特殊,血液里天生就有强大的灵力,这股力量既让鬼魂畏惧,又让鬼魂觊觎,我本来想让你成为南之的食物,但是后来一想,不如直接为你们换魂,这样南之以后就再也不用承受吸食鲜血的痛苦。”方遇白脸上露出无比向往的表情,“易止,我还要感谢你的父母,让你生来就拥有这么特殊的身体,如果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这样完美的容器!”   纪南之终于明白了他的目的,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一劳永逸的方法!   换魂,就是强行更换两个人的魂魄,使之代替对方活下去,纪南之并非活魂,普通躯体根本没有办法承受,但顾易止的体质异于常人,再加上其血液里的那股力量,确实可以让纪南之摆脱僵尸的命运,成为真正的普通人。换魂之术对方遇白来说并不难,他曾经就用一个恶灵交换了罗珊的魂魄,导致罗珊险些坠入无界地狱。如果法术成功,纪南之就会代替顾易止活下去,而为了安全起见,方遇白不会留下顾易止的魂魄,他会让他消失彻彻底底! 第194章 无法回头的执念   “你不能这么做,遇白,你不能做这种事!”纪南之激动的喊道。   方遇白望着他,温柔地说:“南之,你不用担心,法术不会失败的,皮囊并不重要,只要你以后能陪在我身边,变成任何模样我都不在乎。”   顾易止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抓他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个目的,拼命挣扎叫道:“你当是给礼物换个包装呢,说得这么容易!你这是……你这是逆天而行,不会有好下场的!”   方遇白大笑两声,脸色骤然变得冷厉:“逆天又怎么样,是老天对不住我,我就有资格讨回这一切!”   那狰狞的表情、阴狠的眼神仿佛让方遇白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就连纪南之,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纪南之满怀悲切地说道:“遇白,你醒醒吧,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没有错!”方遇白大声说道,“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谁都不能阻止,谁都不能!”   “但我宁愿你杀了我!”纪南之叫道。   方遇白愣了一愣,转头看向他,眼神又渐渐变得温柔起来:“南之,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幅样子,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你再给我唱西洋的曲子,好不好?”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御鬼令的反噬,就算法术成功,我们也没有办法在一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啊!遇白,你放过自己吧!”腐坏的声带只能让纪南之发出这种模糊暗哑的声音,可那每一个字里面所饱含的情意,却从来没有减少半分。   方遇白怔怔看了他许久,突然欣慰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是爱着我的,不管我杀了多少人,变成什么样子,你心里面始终都会向着我。”   “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我以后都是魂魄的形态,我也会陪着你。”纪南之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希望他能够悬崖勒马,放了顾易止,否则封泽不会再给他留下任何生路。   方遇白摇了摇头,微笑说道:“我想要的,是活生生的你,而不单单只是魂魄。”   “就算换魂成功,那具身体就会变成我了吗?不会,永远都不会!”这是纪南之第一次对他说那么惨忍的话,“遇白,醒醒吧,别再自欺欺人了,那不是我,他的身份他的过去他的将来,都跟纪南之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关系!你如果仅仅是因为孤独才想找人陪伴的话,天下有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你去找他们啊!我求你放过我,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方遇白却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满脸内疚地说道:“南之,我知道这具身体让你觉得很难受,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如果直接为你换魂,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你再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帮你解脱。”他念动咒语,缠缚在顾易止跟纪南之身上的鬼魂向四周散开,顾易止恢复自由,立即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但不管他逃往哪个方向,都会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去路。   他知道这就是他们术师口中所说的结界,情急之下拔出手枪准备射击。方遇白伸手用力一挥,顾易止突然感觉到手腕像被烈火灼伤一般疼痛,枪应声而落,他痛苦地跪到地上,两条胳膊都像被投进了火焰中,可外表却看不见任何伤痕。方遇白冷漠地说道:“别再做这些无畏的挣扎了,就算封泽在这里,你也逃不了。”   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顾易止整个人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来,手掌像被钉进两枚钢钉,将他架在了结界壁上,剧烈的痛楚让他脸色惨白,怎么也挣脱不开束缚。纪南之早已经失去施术的能力,现在的他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面对方遇白的法术,他没有任何办法去帮助顾易止,他拍打结界壁,大声呼喊着,方遇白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站在顾易止面前,念动抽取魂魄的咒语。   只有让宿主原本的魂魄先离开本体,才能进行换魂之术,没有了封印保护的顾易止,取出魂魄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方遇白拿出御鬼令,顶端的玉石散发出鲜血般红艳的光芒,顾易止只觉得身体被泡进了冰水里,手脚逐渐失去知觉,心脏像被巨石碾压一样疼痛。他用尽全身力气咬住嘴唇,血腥味在他口腔里蔓延,那股冰冷的感觉突然从身体褪去,手掌上的束缚感消失,他跌落到地上,急促喘息着。   纪南之讶异不已,他没有想到顾易止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破解方遇白的法术,这个意外也让方遇白变了脸色,他冷笑着说道:“易止,看来是我小看了你,不过下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顾易止抹去嘴角的鲜血,抬头凛冽地看着他:“你不会成功的,我绝不会输给你!”   同样的错误方遇白不会再犯第二次,如果说他刚才还因为不想伤害到顾易止的肉体而有所保留的话,这一次他已经不再会手下留情。顾易止伸手想要去拿掉在地上的枪,忽然整个人被掀了起来,方遇白走到他跟前,扼住他的脖子,阴冷的说道:“易止,你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通常都活不太久。”   “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像你这种人,才应该下地狱!”顾易止想要反抗,但在方遇白的控制下,他的双手已经无法抬起来。方遇白贴上他的身体,那股像毒蛇一般冰冷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顾易止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僵硬,耳边传来方遇白充满蛊惑的声音:“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只要你放弃抵抗,马上就不会再痛苦了。”   “你……你休想!”顾易止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方遇白的手停留在他胸口,就像捏住了顾易止的心脏,这种痛疼已经超出常人忍受的范围,顾易止发出痛苦的叫声,意识越来越模糊。纪南之声嘶力竭的叫道:“遇白,你放了他吧,不要……不要啊!”   方遇白怎么肯听他的话,只要顾易止的魂魄离开身体,他就可以为纪南之换魂,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收手!纪南之眼睁睁看着方遇白一点一点抓出顾易止的魂魄,除了后悔与绝望,他什么都做不了。顾易止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白,意识正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消磨怠尽,他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然而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失去了。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疲倦与困意阵阵袭来,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耳边劝他放弃抵抗,少受一点痛苦,但他知道只要自己稍微松懈,魂魄就会离开身体。   方遇白没有想到他的意志力会这么顽强,正准备加重手上的力量时,结界忽然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震荡直接波及到他自身,顾易止的魂魄在那一刻回到他的身体里。方遇白回头看去,原本盘旋在屋子里的孤魂野鬼正狼狈的四处逃散,那道走进来的人影映入他视线,反倒让他笑起来。   “封泽,你终于来了。”   “放开他!”封泽向他走来,目光凌厉而迫人。   顾易止仍然没有恢复意识,方遇白轻抚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当年你们封家从我手里夺走御鬼令,今天我就要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在你面前。”   “你三番四次使用禁术,就算换魂成功,也会遭受到更严重的反噬,到时候第一个尝到恶果的人就是你自己!”封泽站在结界外面,虽然顾易止气息微弱,脸色苍白,但至少可以看得出来他还活着,这对封泽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方遇白大笑了两声:“那又怎么样,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我就会收手吗!今天我就让你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几道白光在他手中凝聚,渐渐形成匕首的形状,浮在半空中指向顾易止的眉心,这个法术虽然不会伤害到顾易止的躯体,却可以重创他的魂魄,方遇白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灰飞烟灭,永远都不可能再投胎转世。   封泽察觉到他的意图,迅速结起手印,匕首几乎就在同时刺向顾易止,一道亮光突然从他身体里冒出,将顾易止笼罩在里面,匕首与光晕撞到一起,两股力量相互抵抗,结界震动起来,匕首在光晕的压制下化为星星点点散去,结界也几乎在同时消失,顾易止身上的光晕渐渐收起,变为一个小纸人掉到地上。   “没想到你竟然在他身上留下了式神。”方遇白拿起纸人,一簇火焰冒起,纸人在他手里化为灰烬。   式神是依附主人的法力而存在的,它所承受到的伤害,会一五一十反应到施术者身上,在化解匕首跟结界的时候,封泽就已经承受了反噬的痛苦,他没有理会方遇白挑衅的举动,默念咒语催动手中的符纸。方遇白举起御鬼令,召唤鬼魂挡在自己面前,符纸打在那些鬼魂身上,强大的力量让它们哀嚎着化为黑气消失,方遇白受到余劲的冲击,被震得后退数步,囚禁着纪南之的结界随之开始减弱。   “遇白!”纪南之大声呼喊着,却还是没有办法冲破结界。方遇白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他再次召唤来鬼魂缠缚住昏迷不醒的顾易止,想要将他带到身边,封泽迅速结起手印张开结界,鬼魂四下逃散,方遇白再次遭受到御鬼令的反噬,吐出一口鲜血。   结界终于在这时候消失,纪南之恢复自由,快步跑到方遇白身边,那嘴角的鲜血和苍白的脸色令他心痛不已,恳求道:“遇白,我们走吧,离开这里,不要再继续斗下去了!”   “不,我不可能会输给他,我不可能会输给封家的人!”方遇白偏执的叫道。他的身体时刻都在承受着御鬼令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只要他每使用御鬼令一次,这种痛苦就会加重一分,肉体的极限,精神的变化,还有魂魄的涣散,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连同法力都会受到影响。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在这时候输给封泽,这是最后的机会,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第195章 生与死   封泽扶起仍旧昏迷不醒的顾易止,手覆盖在他额头上,淡淡一抹金光渗进去,过了片刻,顾易止缓缓醒转过来,那道人影映进他的瞳孔,他恍恍惚惚地唤了一声:“封泽……”   “没事了。”封泽温柔地对他说道。   顾易止一骨碌爬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又摔回到地上,睁着晶亮的眼睛问:“我还活着,对吗?”   “对,你还活着。”封泽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是呀,他还活着,这就已经是最好的事。   顾易止脑海里浮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感觉像是做了场恶梦,连去无界地狱时都没有这么恐怖过。他咂了咂舌,正准备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地面忽然晃动两下,封泽身体一震,嘴角渗出一抹鲜血。顾易止急忙扶住他,视线投向另一边,才看见方遇白与纪南之的存在,此时的方遇白手上拿着御鬼令,浑身黑气翻腾,连眼睛都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他盯着他们,眼神无比阴狠。   “今天我要让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御鬼令在他手中散发出通体红光,无数鬼影被顶上的玉石吸收,红光渐渐变成黑色,如闪电般凝聚盘绕在玉石上,纪南之想要上去阻止他,但在这股巨大的力量下,他根本没有办法靠近方遇白一步。封泽站起来,天道降魔杵出现在他手中,柱上的符文隐隐浮起,散发出阵阵金光。   纪南之认出这件法器,不顾一切朝方遇白叫道:“遇白,你赢不了他的,快走啊!”   但是方遇白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把所有力量都灌输到御鬼令里,为的就是要让封泽再也无法成为他的碍脚石!顾易止被眼前发生的一切惊呆了,狰狞的表情,血红的眼睛,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方遇白,这时候已经变成堕进地狱的撒旦,他紧张地抓住封泽的胳膊。封泽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叮嘱道:“不要离开结界。”   他把顾易止推进结界范围,独自面对方遇白,顾易止知道自己帮不上他的忙,但还是害怕龙泉山上的事会重演,他看到地上的枪,俯身捡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他是一名警察,职责告诉他不能轻易开枪,但如果方遇白真的做了什么,他不会有任何犹豫!   这是封泽第一次使用天道降魔杵,但这件法器好像天生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东西,浮动的符文包围了整件法器,光芒越来越亮,随着封泽的动作凌空形成一个方形符咒。方家所擅长的咒术是驱使鬼魂,而封家素来就是以镇邪驱魔为己任,就两者本来就是相互对立的,就像光与暗,阴与阳。法器是依靠法力来催动的,使用者的法力越强,它获得的力量越大。封泽已经恢复了全部法力,方遇白却因为反噬的关系魂魄不稳,但封泽与天道降魔杵之间远不如方遇白和御鬼令之间的联系紧密,如果这两者发生碰撞,很可能就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方遇白伸手滑过御鬼令顶端的玉石,那道黑色光芒随着他的动作被抓出,在他手中形成箭的形状,飞向封泽。通过天道降魔杵制造出来的符印阻挡住了箭的去势,两股力量在空中猛烈碰撞,黑剑忽然分化成无数细小的光针,想要冲破符印的阻拦。   封泽感觉到身上传来的刺痛,天道降魔杵是攻击类法器,它的防御力本身就较弱,没有办法真正阻挡住方遇白。封泽忍下所有痛楚,天道降魔杵在空中划过,金光随着他的动作连成一片,形成巨大的符文图案,在咒语的催动下与挡在面前的符印渐渐融合,黑色光针的数量在这时越来越少,方遇白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遇白!”纪南之不顾一切想要冲过去,符印的光芒突然增强,笼罩了整间屋子,来不及逃离的鬼魂在哀嚎声中化为烟尘消失,御鬼令顶端的玉石出现裂纹,方遇白大叫一声,鲜血从他衣服下面渗出,几乎染红了整件白衣。符印渐渐消失,浮动在天道降魔杵上面的符文开始淡去,封泽额头布满冷汗,鲜血从他的手掌滴落。   “封泽!”顾易止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封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他们望向方遇白,浑身是血的方遇白躺在纪南之怀中,御鬼令掉在地上,那枚象征着力量源泉的玉石已经裂成两半,变得黯淡无关,纪南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鲜血,可是越擦就流下的越多。方遇白抬头望着他,在他眼中纪南之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幅温柔英俊的模样,他微笑着,脸上渐渐露出向往的表情:“南之,我想和你再回到那间茶馆听戏……”   “好,我带你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纪南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的说道。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方遇白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长久的寿命,他使用禁术所交换的,其实就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当所有希望都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渐渐磨灭的时候,让他独自留在世上,才是最惨忍的事。   “对不起,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干涸的眼眶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纪南之把他抱在怀里,低低地说道,“以后都不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什么地方都不去……”   方遇白已经说不出话来,鲜血从他身上不断淌出,在地板上扩散,这就是御鬼令最后的反噬,没有人可以阻止,纪南之知道,方遇白的魂魄很快就会离开身体,从此以后他会变成没有知觉没有记忆没有来生的荒魂,永远徘徊在黑暗之中。一切都已经够了,他不该再承受这种折磨……   纪南之抬头望向封泽:“封先生,求求你,杀了我们吧。”   他不会再留方遇白一个人活在世上,哪怕从此灰飞烟灭,世间再也没有他们的痕迹,他也要带他一起走。   方遇白因为多次使用禁术的关系,魂魄遭受到严重的侵害,早已经无法投胎转世,就算封泽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很快死在御鬼令的反噬之下,顾易止不懂这里面的因果报应,但看着那两个鲜血淋漓相拥在一起的人,他眼眶阵阵发酸,扯了扯封泽的袖子说:“封泽,你答应他吧。”   “他们是案件的元凶。”封泽提醒他。   “我知道,但是……没有结果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顾易止垂眉说道。   封泽叹息一声,向他们走过去,纪南之感激的说道:“谢谢你们……”方遇白仿佛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眼睛一直在注视着天花板,那里的颜色是雪白的,他脸上渐渐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南之,你看,天都亮了,我们快回家吧……”   “好,回家,我带你回家。”纪南之蒙上他的眼睛,“你累了就先睡一会,等到家之后我再叫你。”   顾易止转过身,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他走到大门外,夜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他仰起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不知过了多久,封泽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顾易止回过神,匆匆擦去脸上的泪水,回头看去,白色洋楼就在他们身后,敞开的大门外隐约可以看见尚未熄灭的蓝色火焰,他神情顿了一顿,装出若出无若的样子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封泽的神情充满疲惫,却还是向他露出笑容:“我们回去吧。”   车子开出这片树林,夜色浓厚而深沉,只有风声在窗外呼呼吹过,顾易止很想问一问他们两个人最后会怎么样,但又觉得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就像方遇白的所做所为的确不可饶恕,但在最后,他还是原谅了他。法律维护的是正义,但这世上或许有许多事本就没有对错之分,所谓对错,只不过是所处的立场不同罢了。   顾易止叹气说道:“我大概不适合当警察。”   “你如果打算辞职,我不介意养你。”封泽闭着眼睛养神,淡淡说道。   离市区越来越近了,路上渐渐可以看见来往的车辆,顾易止把车子拐上主道,看着远处映入眼帘的万家灯火,深深吸了口气说:“算了,我还是继续做着吧,等你哪天接不到活失业了,我好歹还能管你一日三餐。”   “警察的退休待遇似乎很高。”封泽说。   “喂!我这正值活力四射的青壮年呢,你就开始盘算我退休后的事啊?”顾易止瞪着眼睛叫道。   “不管是现在还是几十年后,你都已经是我的。”封泽连眼皮都没有抬,好像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是理所当然。顾易止心里很不甘心,明明自己也是个七尺男儿,怎么就成了别的男人的附属品?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你、也、是、我、的!”   封泽睁开眼晴望向他,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意:“好。”   顾易止愣了愣,忽然有种被卖了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他想到往后还有长长的几十年可以跟封泽慢慢算帐,也就心安理得接受了。   至少,比起那两个人,他们已经好得太多了……   车子直接开到医院门口,封泽没有去急诊室处理手上的伤,而是先去看望封霖。封霖已经醒了,他是头部受到重击才会导致昏迷,并没有其他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几天,以确保脑部没有其他后遗症。封泽对他们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虽然结局令人唏嘘,但封云岚还是大松了口气,毕竟她所在乎的人,都平安无事。   封霖愣了许久,才说道:“大哥,如果方遇白的目标是封家的话,他当时明明可以杀我,为什么没有动手?”   这个问题不会再有答案,方遇白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第196章 不是结束(正文完)   封霖住院的那几天,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美女来看望他,把他乐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早就忘了自己差点丢掉性命的事。案件的调查仍在继续,顾易止什么都没有对齐振说,既然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方遇白跟纪南之的踪迹,那就让这整件事都成为秘密吧。   封霖出院那天邵沁雅特意来接他,因为上次王沂晨的事,让他们的关系近了许多,温温柔柔的邵沁雅也让封云岚很有好感,本来还以为自己儿子这次没准可以脱单,结果当封泽出现的时候,她看到邵沁雅的眼神,这知道这回又是死胡同,这简直就是个解不开的魔咒啊!   封云岚对自己儿子深表同情,不过这回封霖倒想得很开:“我跟沁雅就是普通朋友,像她那样娇滴滴的女孩子,要是知道我的职业,还不得吓昏过去。”   “你是准备找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母老虎呢?”封云岚可不相信一向以看脸为主的封霖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像易止那样缺根筋的也不错。”封霖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这是想撬你哥墙角啊?”封云岚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   “我是说性格,不是说人!”封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幸好这会封泽不在,要不他又得进医院住两天。   “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封云岚上下打量他,怀疑地说。   “求你了大美女,这要让大哥听见,你还让不让我活了!”封霖就差给亲妈跪下来了。   “随便你吧,我自己都还没着落,可没空操心你的事。”封云岚没好气的说。   “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一个人过不也挺好的。”封霖伸了个懒腰,看见封云岚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屋子里安静了两秒,突然想起封霖杀猪般的惨叫声,李妈正在楼下打扫卫生,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同情地摇了摇头。   月底的时候,顾易止打听了一下龙泉岭那桩文物盗卖案的调查结果,不如他所料,陈鸿陈兴两兄弟都已经被收监,他们除了盗挖盗卖文物外,还涉及到多桩杀人案里面,看来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并不只江若一个。   这桩案子牵连很大,多个地方官员都因此而落马,调查取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等到真正宣判至少得有个两三年时间。顾易止不希望江若再停留在人间,她应该拥有新的人生,而不是继续被困在过去。他把案子的事告诉了江若,希望她能去投胎转世,但江若现在似乎已经不关心陈鸿的下场,她吸了两下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顾易止说:“你是不是觉得带个女鬼在身边很麻烦,所以才劝我去投胎的?”   顾易止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对女孩子的眼泪没辙,就算对方是个女鬼,他也只有手足无措的份:“不是……我就是不想让你再受苦,投胎多好呀,你可以重新再活一遍,把以前的遗憾都弥补过来!”   “那万一我没有投成人,而是变成猫猫狗狗呢?”江若瘪着嘴委屈地说。   “没事,到时候我来养你,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顾易止一拍胸脯,豪气地说道。江若装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道:“我都变成小动物了,你怎么还能认得出我?”   “这个……”顾易止求救似的望向封泽,但封泽显然不打算帮忙,依旧端着茶气定神闲的翻看报纸,顾易止只得硬着头皮胡说八道,“有句话不是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吗,你在汉昌等了这么久单单就遇上我,就说明我们之间是有缘份的啊!所以将来不管你投胎成人还是动物,我们肯定还会再相遇的!”   江若偷偷瞟了封泽一眼,有气无力的嘀咕道:“就算有下辈子,我也没本事抢赢天师啊。”   “啊?你说什么?”顾易止没听清,把耳朵凑过去问。   “其实那天我就想通了,你说得对,那个杀人凶手夺走了我这辈子,不应该再让他困住我的下辈子。”江若抬起头,坚强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再轻易放弃了!”   “所以你答应去投胎了?”顾易止惊喜地说。   “你就不能有点舍不得吗,这么高兴,肯定是觉得我妨碍你跟天师的二人世界了!”江若瞪着他,气鼓鼓地说。   “我真没有,我发誓!”顾易止举起两根手指说。   “不要轻易对女孩子发誓,要不然我当真了怎么办……”江若看着他,想起这到长时间来发生的事,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下辈子你肯定会过的很好的,会认识很多很多朋友,还会遇见真心爱你的人,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顾易止知道她舍不得,耐心的安慰道。   “再好的人,那都不是你。”江若抿着嘴唇,低低地说道。   顾易止愣了一愣,不负众望的曲解了她话里的含意:“那当然,你要想找一个像我这么帅的人,可不太容易!”   封泽一口水还没有喝进肚子,险些被呛到,江若满腔的小心思都被他这一句话吹得烟消云消,连脸上的伤感都被敬佩替代,竖起大拇指说:“易止,在我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就服你一个,天师还真是可怜啊!”   顾易止摸了摸头,还是没明白她的话。该说的话都说了,墙上的挂钟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封泽念动咒语,江若的身体里渐渐发出光芒,一扇黑色洞门在她身后打开,江若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正是因为他们,她才可以带着这样平静的心情去投胎转世,只可惜,没有在活着的时候与他们相遇。眼泪聚集在她眼眶里,一颗一颗滴落下来:“易止,天师,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我们一起打过蛇,一起下过地狱,怎么会忘得了?”泪水模糊了顾易止的视线,他知道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江若,哪怕许多年后在路上擦肩而过,哪怕他们真的重新结识,那也已经是另一个身份,再也不会是江若。   江若露出带泪的笑容,向他们挥手,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与鬼门一起消失在空气中。顾易止怔怔看着那个地方,过了许久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是呀,就算再也见不到,那对江若来说也是新的开始,这就够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封泽的法力恢复过来,重新在顾易止身上留下护身法印,保护他不再受鬼怪的侵扰。到了周末,顾易止喊来搬家公司,终于搬进了那套亮堂的新公寓里。房子是封泽买的,近二百平的面积,所有家具电器哪怕是一盏灯的安装位置,都是封泽按阴阳风水学设计的,顾易止当然看不出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只知道自己一走进这间屋子就没来由觉得舒坦。   把搬过来的东西都收拾整齐后,他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窗户没有关,风吹着窗帘轻轻舞动,夕阳的余辉洒满阳台,他忍不住走过去,路灯已经亮起,车水马龙的街道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喇叭声,晚霞漫天,华亭山成了远处一道青色的剪影。   顾易止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止不住上扬,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感概地说道:“这里景色真好啊!”   “我不在的时候,开着它去上班。”封泽递给他一把车钥匙。   顾易止看了看上面的标志,奇怪地问:“你还有这么普通的车?”他对老宅车库里那一溜排的豪车记忆深刻,随便提出来一辆都能值个上百万,他虽然对车没什么研究,但也知道这把车钥匙的价钱比起那些豪车实在相差太远。   “刚买的。”封泽说。   顾易止愣了愣,凑过来问:“特意给我买的?”   以他的职业,每天开辆豪车去上班总是不太合适,所以封泽才会去买了这辆比较大众化的轿车,他一把把顾易止揽过来,勾着唇角说道:“帐你可以先记上。”   “记是可以,不过还是没得还了。”顾易止把车钥匙揣进兜里,心安理得的说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封泽把他压在墙上,勾起他的下巴说道。   顾易止眨了眨眼睛,笑得特别贼:“反正我也没想过要离开,所以算起来我还是赚了,以后有你这个大靠山,即能管吃管住,还能帮我驱鬼抓僵尸,多划得来啊!”   “你的如意算盘拨的不错。”封泽缓缓向他靠过去,两个人离得越来越近,温热的呼吸喷在顾易止脸上,染红了他的脸颊。   顾易止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拉向自己,近得能听见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低低的说道:“现在想后悔就太晚了,你注定要让我坑一辈子。”   “不,我心甘情愿。”封泽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低头用力吻下去。   夕阳将半边天亮染成了火红的颜色,余辉暖暖的洒在他们身上,两道影子倒映在阳台,而明天当太阳从另一个方向升起的时候,又将会是新的开始。   【正文完】 ●▄m● ┠ ┨ 书本网TXT下载论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